第五章
跟著下來的是另一個人,那是一個禿頂的歐洲中年人,兩人一齊划著橡皮艇,不一會,便由繩梯,攀了上來,雲四風迎了上去。
「秀珍呢?」高翔第一句話就問。
「秀珍去潛水了。」
「那麼,新來的潛水專家馮德呢?」
「也下水去了,高翔,你──」
高翔卻向他一揚手,打斷了他的話頭,又道:「那麼,馮德的助手呢?他是帶著一名助手來的,難道也下水了麼?」
「我沒有下水。」那人控制台旁揚聲回答。
「很好。」高翔向他走了過去。
在高翔向馮德的助手走去之際,那個禿頂的中年人,正趁人不覺地從另一個方向,向那人接近。雲四風是一個極其機靈的人,他立即感到,事情不對頭了。
在他一想到「事情不對頭」之後的半秒鐘,他的心頭便狂跳了起來,因為他感到那種下意識的不祥之感,似乎已經實現了!
但是,他卻絕沒有去多想這一切。
他只是從眼前的情形中,看出這個助手是需要制住的一個人,所以,他也立即從另一個方向,向那助手,走了過去。
高翔,雲四風和那禿頂中年人的行動,在事先是絕未曾約好的,但是他們都不約而同,當他們開始接近那助手的時候,那助手震了一震,向船舷橫跨了一步,像是想跳到海中去。
但是,雲四風立時向他逼近了過來,他又退一步,靠近了控制台,伸出一隻手來,輕輕放在控制台的一個大紅按鈕之上。
高翔來到了他的面前,道:「你就是馮德先生的助手台爾曼?」
那瘦削而帶有幾分陰鷙的德國人沉聲應道:「是。」
高翔又問道:「你和馮德先生合作已經有七年了。」
「是,」台爾曼有點不耐煩,說:「你是什麼人?」
「我是本市警方的負責人,也是飛機失事調查委員會的委員,至於這位,我想你應認識的,他是國際警方派駐漢堡的代表。」
「那和我有什麼關係?請不要打擾我的工作,你們看看!」台爾曼指著兩個儀表,「他們兩人,正在六百二十呎的深海之中!」
高翔呆了一呆道:「你可以離開五分鐘麼?」
「不能,一秒鐘也不能!」台爾曼立時回答。
高翔又呆了一呆,他望著台爾曼手下的那個紅色的鈕掣,在那個鈕掣的旁邊,用紅字寫著:「極度危險,人造腮控制掣,不得亂碰。」
高翔沒有說什麼,只是道:「那很好,他們預定潛水多久?你可能和他聯絡一下?報告他,有人從漢堡來,想問他一句話。」
台爾曼突然陰森地笑了起來,道:「不能!」
他在講了「不能」兩個字之後,略停了一停,然後又道:「你明白,我也明白,我相信我們不必講明了,你以為是不是?」
「是的。」高翔無可奈何地點著頭。
高翔的這一個行動,是大大地出乎雲四風意料之外的。他和高翔相識的日子,雖然不久,但是他自問對高翔的個性十分了解。
高翔絕不是輕易向人屈服的人!
雲四風忙道:「高翔,什麼事?」
高翔苦笑一下道:「來,我們到船艙中去。」
雲四風更是莫名其妙,但是他卻看到高翔和那禿頂中年人,向船艙中走去,雲四風連忙跟了進去,一進艙,便又問道:「究竟怎麼了?」
「四風,事情麻煩了。」
「唉,究竟是什麼事情啊!」
「潛水專家馮德,在接到了委員會的聘請之後,表面上看來,他是立即和助手,帶著器械啟程了,但事實上,他卻被人謀殺在一幢空屋之中,屍體遭到了可怕的破壞,只不過警方終於還是證明了,那具屍體是潛水專家馮德……」高翔一口氣說著。
雲四風聽到了這裏,幾乎連血液都冷結了!
「可是,根據警方的紀錄,」高翔續道:「馮德是和他的助手,前來本市了,於是很簡單地,當時得成了結論,有人謀殺了馮德。假冒他前來了!」
雲四風幾乎站立不穩,他驀地後退一步。
他喘了一口氣,那是不由自主的,這種驚人的壞消息,使他感到異樣的窒息。他道:「那麼,秀珍她……她是和一個……」
「和一個殺人的兇手,一起在六百呎的深海之中。」
「那我們為什麼不逮捕台爾曼?他一定有份的。」雲四風說。
「是的,可能他還是謀殺的共謀,但是你看到沒有,他操縱著控制台,可能他只要伸手輕輕地一按,秀珍便沒有命了!」
「那我們怎麼辦?」雲四風近乎絕望地叫著。
「我們要商量,商量對策!」高翔苦笑著。
「台爾曼是可以和海底通話的,他一定也知道事情已經暴露了,難道他不會通知兇手加害秀珍麼?不行,一定要先將他制住。」雲四風激動地說。
「將他制住了,誰會使用這具控制台,令他們兩人上來呢?」高翔緊皺著雙眉,:「但他也是走不了的,他一定會要求我們撤退,好讓他們逃走。」
高翔的話剛一講完,就聽得台爾曼叫道:「喂,你們的會議完畢了沒有?」
這時,船上的其餘人,全然不知道已發生了那麼嚴重的問題,因之,對於臺爾曼的高叫,好幾個水手都以異樣的眼光望著他。
「商議定了。」高翔簡單地回答。
「結果怎樣?」
「想聽你的條件。」
「你們過來!」臺爾曼高叫著。
高翔等三個人,又一起向外走去,來到了臺爾曼的面前,臺爾曼道:「眼前的情勢,我是操著絕對的優勢的,因為穆小姐在海底。」
「是的。」高翔無法不承認。
「你們三人,立時離去,而且,切斷兩艘船上的無線電聯繫,使你們不能通知別人關於我們的事情,八小時之內,你們不能在我的視線範圍之內出現。」
「然後會怎麼?」雲四風咬牙切齒地問。
「然後,穆小姐才有機會自深海之中上來。」
高翔等三人,面面相覷。
「你們可以搭快艇走,將水上飛機留給我,沒有人會知道你們為什麼來,為什麼走,而水上飛機對我們的安全,十分有用。」
高翔似乎已然有了決定,因為他的神態,變得安靜而鎮定,他攤了攤手,道:「那很容易,我們答應就是了,在你們走脫之後,請向我代你們的指揮人物致意,說我十分佩服他,因為他有一個十分精靈的頭腦,想得出這種辦法來。」
雲四風急道:「高翔,不能放他們走,他們可能找到那煉製石油的新法子的,你看,他們已然在七百四十呎的深海中了!」
「是的,他們可能找到,但,也只好讓他們離去。」
「他們未必會守信義,他們可能會擄走秀珍,傷害她的!」雲四風急得在額頭之上,滴下了豆大的汗珠來,他也顧不得去抹它。
「我想!他們如果是聰明的話,他們不會的,因為如果他們對秀珍不利,那麼,木蘭花是絕不會放過他們的,他們會冒這個險麼?」
高翔轉過頭去,問道:「會麼?」
臺爾曼道:「你說得對,我們不會。」
高翔向雲四風一招手,道:「來,我們走,臺爾曼先生,為了秀珍的安全,我們也不會暴露你們的身份的,無線電設施若是破壞了,反倒引人起疑了。」
臺爾曼呆了半晌,道:「好,那你們走吧。」
高翔等三人,循著繩梯,爬到了艇尾的快艇之中,高翔駕駛著快艇,向前飛也似地駛了出去,快艇駛得實在太快了,海水在艇首飛濺而開,向兩旁散去,使得快艇看來,像是一頭有著兩個巨大翼的史前的「翼龍」一樣,十分壯觀。
雲四風緊緊地咬著牙,道:「高翔,我要下海去。」
「四風,你絕不能潛到七百呎深的,七百呎深的深海,是一個缺少了極其精密的機器的幫助,所不能到達的境界。」
「可是秀珍卻和一個殺人兇手在一起。」
「我們已作了退讓,可以說是可恥的退讓,秀珍會安全的了,四風,就算木蘭花在,我想她一定也是作這樣的決定的!」
雲四風默默無語。他心中像是壓著幾噸重的鉛塊。
突然,他聲嘶力竭地怪叫起來,發洩著他心中的悲憤,擔心和難過。
※※※
七百多呎深的海底,的確不是人類不藉任何機器的幫助而能到達的地方。雖然只不過七百多呎,在陸地上,人向前跑出七百多呎,只需要不到半分鐘的時間。
但是,要深入海中七百多呎,卻要用盡人類如今所能發揮的出來的智慧!
在一到了海底之後,穆秀珍和馮德,便按動了控制掣,迅速地向前移動著,他們越向前去,海床便越是深,當他們終於來到了海溝的邊際之際,已是七百多呎深了。
那兩具「潛水銅人」的功能,十分之好,人造鰓的工作也正常,他們的呼吸,一點也沒有發生困難,而且行動也十分靈便。
這時候,充氣的夾層已脹了起來,他們的身子,看來像是圓球一樣。在海溝邊上,穆秀珍揚目向前望去,她只覺得自己不像在海底,而像在沙漠之中。
海水黝黑而平靜,略為有一點閃光,海底的沙細而白,那情形,就像是月夜的沙漠一樣。在五百呎深之後,幾乎已沒有海草了。
當他們才在海溝邊上停下來之際,有一條巨大的魔鬼魚,貼著海底的沙,向前疾滑了過去,在沙中帶出了一條深溝來。而一些透明的,深紅色的海蚯蚓,則在沙中,竄動著牠們的身子,看起來和沙漠中的毒蠍,極其相似,使人不寒而慄。
向前望去,海溝是突然深陷下去的。
根據海事圖上的記載,海溝最深處,是一千二百多呎!這時看來,就像是再向前跨出十來步,就可以到達地球的中心一樣地深!
穆秀珍用機械手按下了一個掣,道:「馮德先生,你看我們是不是還能繼續向前去?我們現在,已經在七百呎的深海了。」
「我想可以到達八百呎,但行動不妨小心。」
穆秀珍答應了一聲,他們兩人,又慢慢地向前,走了出去,每向前移動三呎,就深一呎,以這樣的比例下降著,在他們移出了一百呎之時,穆秀珍首先看到了那機尾!
那的確是一個機尾,它的方向舵還十分完整,它一大半埋在沙中,但是露在沙面上的方向舵,都還在寂寞的深海之中,閃著銀光。
穆秀珍陡地吸了一口氣,她的心中,也在同時,生出了一陣絞痛。那飛機,就是和她的未婚夫一起毀滅的飛機,如今,飛機還有殘骸在,可是馬超文呢?
穆秀珍想到這裏,幾乎沒有勇氣再向前走去,但是她卻看到馮德向前的去勢,正在加快,那證明他也看到那機尾了。
穆秀珍竭力定了定神。
她在心中自己對自己說:馬超文是被人卑鄙地謀殺死的,死的還不止是馬超文一人,她應該為所有的飛機殉難者報仇!
她要為殉難者報仇,就必需先設法找到那放在特種金屬管中的石油新提煉法,那麼,殺人組織便一定會來找她,她就可以有機會和仇人接觸了。
所以,她也立即向前移動。
不到兩分鐘,他們兩人,都到了機尾之旁,他們操縱著機械手,將機械手伸長,漸漸地,將機尾從沙中抬了起來。
機尾從沙中被抬起之後,他們可以看得非常清楚,斷口處是倒捲的,證明爆炸力之強。
穆秀珍道:「我們先設法將這機尾弄回去!」
馮德卻回答道:「不,我們再找找,看看可有什麼別的殘骸,這機尾那麼大,我們也沒有法子運送,還是等潛艇到了再說。」
穆秀珍呆了一呆,並沒有反對,他們將機尾移到了一塊岩石上,放了下來,這時,揚起的沙,又已沉下去了,馮德熟練地操縱著機械臂,在海沙之中翻抄著。
有不少金屬碎片,從沙中被找出來。
其中甚至還有一隻金光閃閃的皮帶扣子,那皮帶金扣子上,還連著兩吋來長的一節鱷魚皮帶,那當然是搭客的遺物了。
穆秀珍當真不敢想像,若是忽然找到了一件馬超文的遺物,她是不是能夠支持著不昏過去,由於在不知不覺中向海溝深處漸漸地移動著的原故,他們已來到了更深的地方了。突然,穆秀珍看到馮德頭上的一盞小紅燈,陡地亮了起來。
「馮德先生,你頭上的一盞小紅燈亮了,這是什麼意思?」穆秀珍立時提醒他。
可是,她卻沒有得到回答。
她只看到馮德的臉色,忽然間變得十分緊張。
同時,她看到馮德的口唇在不斷地動著,分明是在講著話,但是穆秀珍卻又聽不到他的聲音。起先,穆秀珍還以為自己和馮德之間的無線電聯絡斷了!
她試圖從馮德口唇的動作上,去揣測他在講些什麼。
但是,穆秀珍卻立即發現,馮德並不是對自己在講話,那不只因為馮德眼睛連望也不望向自己,而且,穆秀珍揣摩不出一個字來,因為馮德並不是在講英語。
他一定是在講德語。
那麼,他是和他的助手在講話了。
為什麼?為什麼?是出現了什麼故障了麼?為什麼他要單獨和助手通話,而不讓自己知道?何以自己並沒有覺得任何不適?
她心中充滿了問題,她又叫道:「馮德先生,你可聽得到我的聲音麼?有什麼麻煩,請你告訴我,我們一齊來分擔。」
馮德的眼睛向她望過來了。
同時,她也聽到了馮德的聲音,道:「穆小姐,你必需後退,後退到六百呎的深處,據控制臺的報告,你的銅人已出了毛病。」
穆秀珍呆了一呆。「我並沒有感到不適啊。」
「等到你感到不適時,你已經要被海水的高壓壓死了,快退後,儘量地快,在六百呎深度處,那將是十分之安全的。」
「那麼,你呢?」
「我再繼續尋找,你在六百呎的深處等我,一直見到我回來為止,你明白麼?」馮德的聲音,聽來像是十分惶急。
穆秀珍覺得其中有一個想不通的問題在,可是一時之間,她卻又想不起問題的癥結,是在什麼地方。既然馮德這樣講,那麼她只好向後退去。
她轉過身,向前移動。
她看到隨著她向前的移動,電線也迅速地在向前縮了回去,那分明是控制臺也知道她已經向較淺的地方在移動著了。
穆秀珍看看指針,等到她來到了六百呎的地方,她停止了移動,轉過身來,她已看不見馮德了,因為她上升了兩百呎,等於已移動了六百呎。
在海水之中,視野是不能夠達到那麼遠的距離的。
她站定了之後,心中在盤算著:這項工作,總算有成績了,從那個金皮帶扣還十分完整這一點看來,那金屬管,一定還在的。
就算馮德如今沒有法子到達一千二百呎的深度,那麼,當圓形深水潛艇運到之後,也一定可竟全功了,穆秀珍低嘆了一擊。
她用機械手,取出了那隻皮帶扣子來,閃閃的金光,引得一條足有六呎長的鐵頭魚,停在她面前四五呎處,一動不動。
穆秀珍揚起機械手來,那條鐵頭魚嚇得箭也似地逃走了。穆秀珍看到那皮帶扣子上,刻著「I.T.B」三個字、那像是一個人名的縮寫,照這三個字母看來,這個人更可能是中國人。當然,也可能是歐洲人或者是阿拉伯人,穆秀珍又嘆了一口氣。
有了這三個字,再和搭客的名單相對照,一定是可以找到這個扣子,是屬於什麼人的,他的親人見到了這個扣子,不知道有什麼感想?
一個人,活生生的一個人,在剎那間毀滅了,就剩下了那樣的一個扣子!皮帶也只剩下了兩吋來長的一截,由此可知這爆炸是如何地猛烈,而那個人……
穆秀珍閉上了眼睛,不敢再向下想去。
因為馬超文也是一樣死法的。
或許這樣死,是一點痛苦也沒有的吧,但願如此。
穆秀珍胡思亂想著,她將那扣子又放好,她打開了和馮德通話的掣,道:「馮德先生,我已返到安全的深度了,你好嗎?」
「我很好,我想再找尋一回。這是我一貫的工作態度。」
「你是一個十分負責的人。」
「謝謝你的稱讚,隊長。」
穆秀珍在海底緩緩地移動著,她看到幾隻潔白的,奇形怪狀的海螺,在漸漸地移動著,大海中的生物,實在是極之奇妙的。
穆秀珍漸漸地,覺得心急了起來,她至少等了有一小時了罷,或者沒有,但無論如何,馮德是不適宜工作得太長久的。
她想命令馮德和她一起回去。
於是,穆秀珍又按下了通話掣,道:「馮德先生!」
她一連叫了兩次,都聽不到馮德的回答。
穆秀珍呆了一呆,再道:「馮德先生,我認為我們該上去了,請你立即來與我會合,別忘記整個打撈工作,是由我領導的。」
她講完了之後,仍然沒有馮德的回答,穆秀珍覺得十分不妙了,她又講了一遍,然後在等了一分鐘之後,她按下了另一個掣。
那個掣,是使她能和控制臺通話的。
在她按下那一個掣的時候,她的腦中,突然一亮。
有時是這樣子的,心中有一個疑點,但是這個疑點在什麼地方,又想不起來,可是突然之間,會因一個動作而想起來的。
穆秀珍那時的情形,就是那樣。
當她剛才離開馮德的時候,她的心中就有一個問題,但是她卻又不知道問題的癥結,是在什麼地方,但這時,她找到問題癥結的所在了。
她心中所存疑的那個問題是:如果是控制臺發現她的潛水銅人有問題,那麼,為什麼不直接和她通話,而要告知馮德呢?
一想到這個問題,穆秀珍的心不禁狂跳起來。
因為這至少說明,在控制臺和馮德之間,有著某一種秘密,是不能給她知道的,不但不能給她知道,而且還要將她支開!
這是為了什麼?
她定了定神,叫道:「控制臺,控制臺,我是穆秀珍。和我通話,快和我通話!」穆秀珍不斷地叫著,可是她竟得不到回答。
穆秀珍真正感到吃驚了。
連控制臺都沒有了消息,那麼她該怎麼辦呢?
她當然只好快些回到船上去了。她連忙利用機械手按下前進的掣,可是當她按下了這個掣之後,身後的翼轉動了起來。
那翼轉動了五分鐘,使穆秀珍向前進了兩百多呎,她注意到電線並沒有因為她的前進而收縮,可知控制臺實際上,沒有人在工作了。
穆秀珍那時,心中雖然吃驚,但是她心想,自己若是趕到船的下面,那麼只不過兩百來呎深,她是應該可以脫身的。
但是,就在她前進了兩百多呎之後,她發覺前進的速度,突然慢了下來,而她按下的掣,是全速前進的,穆秀珍在一個錯愕間,前進竟然停止了!
她站在海底上,不論她那一個掣,都不能移動分毫!
她看到了深水程度,是五百九十呎。
那還是人不能潛達的深度,如果這時,在這樣的深度之下,她脫出潛水銅人,向上浮去,那麼,她當然可以浮到海面上的。
但是在三百呎到五百九十呎這一段時間內,由於她受著過度的壓力,當她上升到三百呎以上,接近水面的時候,由於壓力的突然減輕,她是會死得極其悲慘的!
而這時,她的潛水銅人又不能動了!
穆秀珍的心中,吃驚到了極點,在整整的兩三分鐘的時間中,她腦中一片混亂,簡直什麼都不能想,等到她終於定下神來之際,她發現自己的呼吸並沒有困難,於是她明白那是怎麼一回事了,馮德曾和她講過,那是電源已經斷了的表示!
電源斷了,如今人造鰓是使用後備電力在維持活動的。
而後備電力只能維持四小時。
也就是說,至多四小時,她將死在潛水銅人之內,因窒息而死。除非她能夠令得潛水銅人向前移去,到打撈船的下面去。但這是不可能的,太重了,她移不動。
她無法指望人家來救她,因為她在六百呎的深海中。
她唯一求救的門路,便是無線電話了!
當她想到這一點之際,她不斷地用無線電話,想和控制臺和馮德聯絡,但是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穆秀珍依然在六百呎深的海底一點進展也沒有!
六百呎深的海底!
穆秀珍本來是一個最愛闖禍的人,但是一想到自己將死在六百呎海底之際,心情就不同了。唯一使她略感安慰的,是她如果死了,那麼,她是死在一個離馬超文的葬身處十分近的地方。因為想到了馬超文,她又想到了被她冷淡雲四風。
雲四風曾經勸阻過她,叫她不要下海,但是她卻沒有聽!這時,穆秀珍的心中,不免十分後悔,她希望那只是機件故障。
因為,如果只是機件故障的話,那麼很快就會有人來救她的,很快,甚至不需要半小時。但是,事實上,她停在海底已有兩小時了。
那麼,這就不是機件故障了!
已過去了兩小時,還有兩小時,會不會有人來救自己呢?雲四風呢?雲四風在什麼地方?何以他竟不來救自己呢?
這時,儲備電力已漸漸轉弱了,雖然「人造鰓」仍然在工作,但是所得的氧氣量已然不是十分充足了,所以穆秀珍才陷入了胡思亂想的境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