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無情
時間,是一種極奇怪的現象,抽象至極,可是卻有影響著每一個生命,任何生命,都脫不了他的梏桎,全在他的「管轄」下由衰老而步入死亡。
現在,寫下了一組數字:「19890326145953」,這組數字所代表的時間,一過去了之後,永不再來,沒有任何人可以憑主觀的願望令他重現,時間,過去了就是過去了。
時間既然如此之怪,和他有關的怪事,自然也特別多,這個也是一個關於時間的故事。
※※※
這個故事,發生在城市那一個豪富之家。城中有許多豪富之家,有的備受社會公眾矚目,有的卻相當低調,不為公眾所知。但不論如何,發生在豪富之家的事,都是社會公眾興趣之所在,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會被渲染成天翻地覆。而且,有事無風三尺浪,莫名其妙的謠言,會傳說得好像真是一樣,在社會各階層傳來傳去。
可是這一樁怪事,知道的人極少,一來是由於事情實在怪誕,傳了出來,也不容易叫人相信,二來當事人在這事情一發生之後,就竭力掩飾,而且財可通神,掩飾得十分好。
故事終於洩露出了一個梗概,是由於當事人有一次在酒後對幾個相好朋友說出來的,自然,像是水面上的水圈一樣,逐漸擴散了開去──但也像水圈一樣,越是擴散得遠了,就越是模糊不清,離事實越來越遠。
真正的事實,究竟是怎麼樣的呢?誰知道,或許根本就沒有真正的事實,一切全是謠言!
大機構的總辦公室之中,都有一個十分寬大的會議室,這個機構──姑且稱之為「宇宙集團」(以喻這個機構組織之龐大)──的會議室,在集團所屬的幾幢位於商業中心區的大廈之中,最高一層的頂樓。自然裝修得富麗堂皇,一般人十分難以想像,也不見得有機會進入這樣的會議室,那可以在電影電視節目去找一個大的會議室,再加上十陪的豪華,那就是這個會議室的實在情形了。
事情一開始的時候,會議已到了尾聲,主席已經站了起來神情躊躇滿志,他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人,仍然保持著體育家的身形,十分紮壯,頭頂半禿,更增風度,他在兩秒鐘之前,伸手在桌上輕輕一拍,就決定了一項數以十億美元的收購計劃,這是全世界只有會議室中的幾個人才知道有這件事,但稍後一宣布,就會世界矚目,是商業界的頭條新聞,而且,其頭條新聞的地位,至少可以維持十天以上。
能夠成為這樣叱咤風雲的人物,自然有他的氣概,所以,在他示意會議結束,站起身來,走去門口時,有好幾個人爭先恐後地替他去開門的時候,他一點也沒有特別的表示,就像打開了的門根本是自動門一樣。
門一打開,他就看到他的秘書,神情極度緊張地站在門口,秘書站在門口可能已有很久了,由於知道他正在開重要的會議,所以不敢打擾,而看來又似乎有什麼極重要的是,要向他報告,所以才會急得滿身是汗──一點也不誇張,大廈中的恆溫是攝氏22度,可是手中提著脫下來的西裝外套的秘書先生,襯衫的前後,都為汗濕透了,而且還不斷用一條已濕透了的手帕,在抹臉上冒出來的汗!
主席不喜歡用女秘書,當然他不是不喜歡女性,可是他寧願打美女放在臥室中,而不願放在辦公室中。
商場上的人都知道主席有一個好秘書,當他的秘書已有二十年之久,這位秘書先生和主席有點遠親關係,年紀比主席小十歲左右,精明能幹,處事鎮定,記憶力強到可以把圓周率的小數點背誦到二百位之後。
秘書先生是主席的得力助手,參與集團中的一切秘密,剛才秘書沒有參加會議是由於昨晚主席和秘書商議了一個晚上,才作出今日緊急會議的決定,秘書早已知道了會議的內容之故,由此也可以知道秘書在主席先生的心目之中,在整個宇宙集團中地位之重要!
所以,當主席一看到秘書的神情,竟然惶急到了這種地步之深,他的心口,也突突亂跳,秘書有著泰山崩如前而色不變的鎮定功夫,可以竟然會驚慌如此,可知一定有非常巨大的變故,而且,當然是災變!
同時,他也有點責怪秘書,在集團中有著那麼重要地位的人,惶惶如喪考妣,而他自己,也不可避免地受了影響,現出驚惶的神情來,這種情形,看在別人的眼中,稍為渲染一下,就不難得出「宇宙集團」面臨中大危機的結論來。
在商場上,「出現重大危機」的傳言,最可怕,一傳開去,本來沒有危機的,也會變成真有危機。在青年時代就已接管家族事業的主席先生自然知道這一點。事實上,三十年前,他才接手的時候,就是由於一個突然的變故,「宇宙集團」就在種種的謠傳他幾乎跨下來。他的頭髮,就是在那個風雨飄搖,幾乎朝不保夕的情形下開始禿的。到現在想起來,或常在半夜做惡夢,當然也對這種事,十分敏感,絕不允許發生!
這時,參與會議的其他人,也開始離開會議室,主席連忙跨前一步,用自己的身子,遮住了秘書,同時向秘書使了一個眼色。
可是驚惶過度的秘書,卻沒有留意到他的眼色,一伸手,抓住了主席的衣袖──這是一個十分失態的動作。秘書的口唇發著抖,分明是想說話而說不出話來,只是自喉間發出一陣怪異的「咯喀」聲,將是吞下了一隻活青蛙,哽在喉間,不上不下,在哪裏叫著求救。
主席又是吃驚,又是氣惱,當機立斷,不分又說,拖著秘書向前就走。人家在他們兩人的背影看來,只當主席和秘書的關係非比尋常,連走路也得那麼近。
會議室和主席室想去並不遠,主席辦公室外,是女接待員的辦公桌,這時,漂亮的女接待員,正爭大了眼睛,一副大惑不解的神色。
主席推開了辦公室的門,十分生氣地把秘書推了進去,才關上門,就沉聲叱道:「你這樣幹什麼,有什麼大不了的事?」
從會議室到辦公室,不過二十來秒的時間,主席已迅速想了一遍:會有什麼事?
他接手三十年來,一直在當集團主席,業務蒸蒸日上,商場上雖然有對手,可是也絕對沒有什麼力量可以使他失敗,所以秘書的驚惶,一定是大驚小怪──讓他作最壞的打算,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就算某一宗生意有損失,十億八億美元,對集團來說,完全不算什麼!
所以,他在責備秘書的時候,語氣十分嚴厲。
秘書在進了辦公室之後,才有點兒像活人,可是他整個人還不斷冒汗,像是在水裏撈起來的一樣,開著口,仍然說不出話來。
主席更加惱怒,頓足:「什麼事,你怎麼不說?」
秘書仍然說不出話來,但是他總算有了動作,伸手,向一排玻璃門前指了一指。
必須說明一下主席辦公室的環境,說是辦公室,但一進門,是一個相當大的會客室,有著連結大露台的玻璃門,露台上奇花異卉,各式盆景,不在話下,佈置得十分清雅古典,表示主席有文化,不是滿身銅臭的商人。
在會客室的左首,才是主席的辦公室,右首,則是秘書的辦公室。
這時,秘書伸手一指,主席循他的所指看去,看到玻璃門關著,但是在門外的露台上,有一個人,正依著欄杆,在向下眺望。
集團的大廈十分高,站在露台上眺望,景色極其裝麗,城市盡在眼底,那個人正在看風景,背對著主席。
主席心中疑惑至極,大踏步走向前去,拉開玻璃門,那人在這時轉過身來,和主席打了一個照面。
主席整個人像是被雷火一下烤焦了一樣!
形容人在剎那之間,受到極度的驚恐,有「五雷轟頂」之句。
主席和那在露台上轉過身來的人,打了一個照面之後,就正如五雷轟頂一樣,而且,雷火還把他整個人烤成了焦炭,他不但站在那裏一動不能動,而且,他還清楚地聽到了「格格」的聲響,發自他的體內,像是他的身體,像是焦炭一樣要碎裂開來了。
他全身的血,將是不知道往那裏去才好,拚命向外擠,在他全身的毛孔中擠出來,以致一下子,他的全身就都是那種黏手的液體,他也不去分辨那究竟是血是汗!
有聲音硬在他的喉間,可是他卻無法把聲音吐出來。
那個在露台上的人,絕不是甚麼青面獠牙的怪人,相反地,看起來和主席十分相似,也半禿頭,樣子在威嚴之中,有著親切,雙眼十分有神,正盯著主席看,目光之中,有著極度的好奇,想笑又不笑,所以看起來,根本一點也不可怕。
可是主席卻發不出聲來,他想叫,不過就算他能叫得出聲音來,他也無法決定他究竟叫甚麼才好,他有兩個選擇,一個選擇是叫「阿爸!」,那是他自小到大,一直叫慣了的稱呼。
另一個選擇,是叫「鬼啊!」因為他的父親,死了已足有30年──心臟病發作,猝然逝世,他恰好正在大學最後一年的假期回家,隨侍在側,眼看著父親已五十餘歲的英年,在病床上嚥了氣,是他在醫生的嘆息聲中,把白床單蓋在他父親的臉的。
主席的父親是一個極成功的商人,宇宙集團的創辦人。他死的那一年,宇宙集團成立還不到三年,並不是十分穩定,創辦人突然死亡,商場震動,形成了極大的風波,要不是主席有個人的能幹之處,立即說服了股東讓他接手經營,宇宙集團只怕就此煙消雲散了!
三十年來的辛苦經營,他沒有辜負了當年在喪父之痛之後,向各董事所作的承諾,宇宙集團的業務擴展,何止十倍,他也成了世界知名的豪富。
而這時,死了三十年的父親,忽然出現在他的面前,目光灼灼地盯著他,只怕任何人,包括幾乎征服了全世界的亞歷山大大帝和成吉思汗在內,都不免會有全身忽然變成了焦炭的感覺。
他這時,自然也知道秘書何以驚惶失措到這種程度的原因了,秘書在少年時期當然見過主席的父親,就算沒有見過,也一下子就可以認得出來,集團大廈到處都有創辦人的油畫像、塑像、照片,人人都可以一眼認出創辦人的模樣來!
主席就那樣站在露台的門前,雙眼發直,雙膝在發抖,一隻手還扶在門上,可是也像被強力膠膠上了一樣,一點也不能移動。
那人──稱他為主席父親,似乎累贅一些,姑且稱他為集團創辦人,簡稱創辦人,卻一直維持似笑非笑的神情,叫著主席的小名,作著主席自小看多大,十分熟悉的手勢,向他走了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主席感到他父親向他走過來的時候,像是有一股陰風,直逼了過來,令他由於驚恐而變得火辣辣的身子,一下子又是一陣自頂至踵的冰冷,整個人也就發起抖來。
創辦人在他的身邊走過,還順手在他的肩頭上拍了一下,那正是創辦人一貫的手勢,主席在兒童時期,在少年時期,在青年時期,每逢和他父親在一起的時候,他父親總會加以充滿了關懷的一拍,在父親逝世之後,他在懷念親情之際,也會自己按著自己的肩頭,懷念那種洋溢著父子之情的輕輕一拍。
可是,這是的一拍,卻令得主席先生整個人都震動了起來,張大了口,出氣多,入氣少,幾乎沒有昏過去!
創辦人在主席的身邊經過,走進了會客室,主席仍然無法轉過身來,直到他又聽到了創辦人連叫了他幾下小名──他的小名不是很登大雅之堂,已經不知多少年沒人這樣叫他了,他才十分困難地轉過身來,看到創辦人已以一個十分舒適的姿勢,坐左一張沙發上。
主席這才注意到,在沙發旁的几上,有著一杯加了冰的威士忌酒,還未曾溶化了的冰塊是三塊──那正是他父親生前的嗜好。
創辦人嗜酒,獨嗜出自蘇格蘭的名釀威士忌,出了名的海量,幾乎手不離杯,而必然是半杯酒,加三塊立方體的冰。創辦人英年早逝之後,創辦人的妻子,也就是主席的母親,常常嗟嘆,要是早讓他戒酒就好了,唉,他喝得太多了!創辦人的妻子,主席的母親,直到五年前才去世。
這時,主席又聽到了創辦人搖動酒杯時,酒杯和冰塊發出的有節奏的聲音。對這種聲音,主席也太熟悉了,甚至是有節奏的,某種節奏表示歡喜高興,某種表示正在憂慮,而這時,叮叮聲聽來,可知創辦人的心情,十分複雜。
主席仍然張大了口,不知該發出什麼樣的聲音來,他已經恢復了一分鎮定,至少,可以知道眼前這個是人,而不是鬼!
但是怎麼會有死了三十年的人呢?
真是他親手殮葬的,創辦人相當老派,早就為自己準備了壽木,那是一具形式簡單異常,可是有十分大的棺木,棺木的四壁很厚,特別重,出殯的時候,殯儀人員都皺眉。
棺蓋蓋上的時候,他望了父親遺體最後一眼,傷心欲絕,雖然事隔三十年,但當時的情景,歷歷在目,可是如今,死去了三十年的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活生生地坐在他的面前,繼續著他生前的嗜好,一口一口地喝著酒,用他所熟悉的聲音,叫著他的小名,樣子一點也沒有變過,看起來比他還要年輕!
他腦中轟轟作響,仍然張大了口,發不出聲,還是創辦人先開口:「怎麼了,嚇成這樣,不歡迎我回來!」
主席大大吞了一口口水,創辦人笑了一下:「你需要酒精的撫慰!」
一杯酒遞向主席,主席平時不喝酒,可是這時,接了過來,一口喝乾了杯中的酒,他的動作太急了,以致杯中的三塊冰塊,落到了厚厚的地氈上。
酒精確然起了作用,他連連喘了幾口氣,總算可以出聲了,可是聲音卻啞得可以:「阿……爸,你……你這……是……是……」
創辦人站了起來,在他手中接過酒杯來,自己來到酒櫃之前,熟練地斟著酒,加上冰,呷了一口,來到主席的面前:「別怕,我是人,不是鬼!」
主席的聲音仍然斷斷續續:「可是30年了……30年前,你……你……」
創辦人揚眉,伸一隻手放在主席的肩頭上:「我死了,是不是?」
這時,秘書才回過神來,發出了一下十分可怕的呻吟聲,身子搖晃,將是要昏過去。
創辦人來到秘書面前:「你是七姨夫的姪子吧!唉,歲月不饒人,看來你也四十出頭了!」
秘書勉力鎮定心神,雖然他的聲音也在發顫,可是他的話卻有作用:「老太爺,你要是想要什麼……即管開口,一定辦到……你還是……歸位吧!」
創辦人哈哈大笑:「還當我是鬼?」
秘書衝到酒櫃前,順手抓起一瓶酒來,灌了一大口:「老太爺,陰陽相隔,你……偶然闖了回來,總……要回去的……還是快啟程吧!」
創辦人有了怒意:「告訴你我是人,不是鬼!」
創辦人能夠白手興家,創下那麼大的一副基業來,自然有他的一份威嚴,而且這時候,他人鬼難分,更加令人心中發慌,他一聲斷喝之下,秘書嚇得手一震,手中的酒杯,跌到了地上,幸好地上全舖著厚厚的地氈,杯子並沒有碎裂。
創辦人餘怒未消,望向主席,仍然是聲色俱厲:「你呢?你也不當我是人,是鬼?」
主席望著看起來比自己還要年輕的父親,實在不知道如何是好。在眼前的,他可以肯定,是他的父親,可是那又怎麼可能?他父親30年前就死了,是他自己親自殮葬的!怎麼可能呢?
主席在沉默了約十秒鐘之後,還是沒有回答,或是創辦人先嘆了一聲:「事情是怪誕了一點,和你們說,也說不明白!」
他一面說,一面揮著手。
在這之前,主席的心中,才閃過了一絲念頭:這是不是一個騙局呢?
是不是有人精心佈局,找了一個酷肖創辦人的人來,或者甚至是通過了精心的外科整容手術,「製造」了一個和創辦人一模一樣的人來,進行不可告人的目的?
如果是這樣,那麼唯一的目的就是金錢!
當然,事隔30年,就算真的是創辦人復活,也不可能再登上集團主席的寶座,但是憑著「父子關係」,他能得到的金錢上的好處,自然也是天文數字。
可是,這時在眼前的創辦人一揮手,主席又不禁發出了一下呻吟聲來!
創辦人的手上,戴著一隻白玉戒指,戒指上,再雕上十分精細的一條盤龍,而盤龍的眼部,卻又是天然的朱紅色。主席自然認得這枚戒指,那是他父親最心愛的寶物,而他父親在30年之前,是戴著這枚戒指下葬的,他可以把當時的情形,記得十分清楚!
除非假冒者曾經把基掘開來,不然世上不可能有同樣的第二枚戒指!
主席的思緒潦亂至極,秘書在一旁直冒冷汗,兩個人都說不出話來,創辦人卻指揮若定,不斷在說話,他先道:「老房子還在?我還是住老房子。你媽已經過世了吧?替我準備車子,司機阿根還在不在?」
主席直到這時,才接了一句口:「根叔……的三個孩子都出了身,早就退休了!」
創辦人嘆了一聲:「是啊,30年了,我會和他聯絡,能聯絡得上的老朋友,都要聯絡一下,至少得告訴他們,我回來了!」
主席的聲音有點發顫:「爸,你……是不是認為……暫時不能見人……比較好些……事情……只怕別人……不那麼容易接受!」
創辦人「哈哈哈」笑了起來:「放心,我做事,還用你來教我?」
他一面說著,一面用力在主席的肩頭上拍著,同時還輕拍主席的臉頰,剎那之間,將是令主席回到了少年時代一樣。主席的心思雖然紊亂至極,可是也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溫馨感。
創辦人又道:「看來,這30年,你幹得不錯,我也看穿了,決不再自己為難自己,趁還能享樂,得好好享受一下,公司的事,我決不再管!」
主席唯唯以應,創辦人「呵呵」笑著:「替我準備車子,我先會老屋子去,你這裏一有空,就來見我,我會約齊人,宣布我回來!」
主席的臉色灰敗,可是在突然回來了的父親面前,又不敢表現出不高興的神情,他無助地向秘書望去,意外地發現秘書雖然臉色也十分難看,可是神情卻十分鎮定,秘書和他交換了一個眼色,多少年合作的經驗,告訴主席,秘書的心中,已有了決定──他們在波詭雲譎的商場中,曾多次同一個眼色的交換,有了默契,突然出擊,打敗對手。這時,主席也知道秘書必然有了主意!
秘書在這時,用十分平淡的聲音道:「老太爺,現在年輕的司機都靠不住,我開車,送你到老房子去!」
創辦人十分高興:「好!好!」
秘書的聲音更鎮定:「老太爺請!」
創辦人昂然走出去,秘書跟了出去,主席想跟出去,秘書在身後,向他擺了擺手,示意他留在辦公室。在秘書和創辦人離去之後,主席整個人軟癱在椅子中,那裏還有半分跨國集團主席的氣派!
不知過了多久,主席的一具只有少數人才知道號碼的流動電話,才響了起來,把如同失了魂魄一樣的主席在惡夢中驚醒過來。
他拿起電話,聽到了秘書的聲音:「問題解決了!」
主席怔了一怔,他這才發覺,時間已過去了一個多小時,他夢囈一樣地重複:「解決了?」
秘書的聲音聽來很冷漠:「解決了!」
又一小時之後,秘書回到公司,主席才知道秘書的「解決」方法。
老房子在山上,當車子駛到山路上的時候,僻靜無人,秘書把一柄刀插進了創辦人的心口──刀是裁紙刀,是秘書在立定了主意之後,偷偷在主席辦公桌上拿來的。
然後,秘書把雙眼睜得老大,死不瞑目的創辦人,拉出車子,推下了山坑,估計短時間之內,決不會有人發現叢林中有屍體。
秘書對滿頭大汗的主席說:「不可能真的老太爺,不知道是什麼妖魔鬼怪,總之,死了的人,就不能再活回來,就算真的活了,也該死回去。」
主席當時沒有說什麼,實際上,她也很同意秘書的解決方法,可是心中總是戚戚不安,一個月之後,他和秘書商議了一下,僱了人,藉詞修墳,把創辦人的墳打了開來,揭開棺蓋時,在場所有人都呆若木雞!棺木之中是空的,沒有屍體!
財可通神,事後,所有的工人,都發了一筆小財,發了毒誓,不得洩露棺木中空的怪事。
又過了半年,在山坡叢林中的一副骸骨才被發現,報上登的是「無名骸骨一句,死者身份,已無從追查,警方認為無可疑之處。」
從此之後,主席不怎麼理事,而且常用酒精來麻醉自己,把大事全交給了秘書。
秘書成為了集團的副主席,精明能幹,集團的業務蒸蒸日上。
主席在酒後,曾約略提起過他父親,創辦人,曾回來過的事。
誰都當他在說醉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