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一章</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一章</h3><br /><br />  「所謂女黑俠木蘭花。穆秀珍,全是無中生有,小說家製造出來的人物──」穆秀珍的聲音。顯然是因為憤怒,而聽來十分尖銳,她手中拿著報紙,望著報上的一段文字,望到這裏,略停了一停,揮著手,用力在報上拍了一下。再提高了聲音,道:「蘭花姐,你看看,這是甚麼話?太豈有此理了!」<br /><br />  為了加重語氣,穆秀珍在說完之後,還重重地「哼」了一聲。<br /><br />  木蘭花和安妮,好像都沒有甚麼反應,她們手上都拿著一本書,舒服地靠在沙發上,看得十分入神。<br /><br />  穆秀珍仍然瞪著眼,在等著木蘭花和安妮的反應,可是木蘭花翻過了一頁書,安妮也翻過了一頁書。兩人就像是完全未曾聽到穆秀珍剛才所讀的那一段報上的文字一樣。<br /><br />  穆秀珍又用力拍了一下報紙,陡然之間,大喝了一聲,道:「喂!」<br /><br />  安妮放下了手中的書。站起身來,木蘭花卻仍然一動也不動,安妮抬起頭來,笑著道:「秀珍姐,你在學張飛,要喝斷長板橋麼?」<br /><br />  穆秀珍神情憤然,道:「你們兩個,也太麻木不仁了,人家在報上這樣說我們,你們一點也不在乎!」<br /><br />  安妮側轉過頭,向木蘭花看去,木蘭花並沒有抬起頭來,但是她卻知道安妮在望著她,她微微一笑,道:「秀珍好像要推翻言論自由的原則!」<br /><br />  安妮跟著笑了起來,穆秀珍鼓著腮,重重坐了下來。<br /><br />  寒流正侵襲這個城市,郊外,朔風呼號,尤其當天色黑下來之後,風聲吹過樹梢,發出尖銳的呼嘯聲,不過室內很溫暖,枯枝在壁爐中,發出熊熊的火燄,醉人的香味,和劈劈拍拍的聲響。<br /><br />  高翔到巴黎國際刑警的總部,去參加一個國際性的反毒品計劃工作,雲四風和雲五風兄弟,則在北歐參加一個巨大的原子反應爐的建設工作,穆秀珍覺得自己家中太冷清,所以也搬了來,她們三個人,像以前那樣,聚在一起。<br /><br />  不過,木蘭花和安妮兩人,只顧看書,報紙上又有攻擊她們的文字,穆秀珍顯得很不高興。<br /><br />  她坐下來之後不久,又站了起來,道:「安妮,我們來下棋!」<br /><br />  安妮掠了掠髮,搖著頭道:「秀珍姐,我不上妳當了,你從來也沒有耐性下完一局棋的!」<br /><br />  穆秀珍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搭訕著道:「你們在看甚麼?」<br /><br />  安妮揚了揚手中的書,書的紙張已經很黃,顯然已有相當的歷史,道:「太奇妙了,這是一部奇書,由著名的探險家、旅行家,安東尼博士手寫的!」<br /><br />  穆秀珍「哼」地一聲,道:「這個蘇格蘭人,已經逝世十多年了!」<br /><br />  安妮糾正穆秀珍的話道:「失蹤!」<br /><br />  穆秀珍瞪大了眼,提高聲音:道:「別和我爭,一個人失蹤了十多年,就算在法律上,也認為他已經死亡了,我說他死了十多年,有甚麼不對?」<br /><br />  安妮是和穆秀珍爭論慣了的,雖然穆秀珍擺出一副嚇人的神態來,但是安妮一點也沒有給她嚇倒,仍是侃侃而談,道:「秀珍姐,你這樣說,有幾個漏洞。第一,就算他死了,也不一定是他失蹤那一天死的,所以,一個人失蹤了十多年,絕不等於他死了十多年,他可能是死了十年,甚至不到十年。第二,法律上認為一個人已經死亡,不等於這個人已經真正死亡了!」<br /><br />  穆秀珍瞪著眼,她給安妮的一輪辯駁,駁得一句話也回答不出來,呆了半晌,才又好笑地道:「你這小鬼頭,嘴越來越刁了!」<br /><br />  木蘭花直到這時,才抬起頭來,微笑著說道:「秀珍。你的話等於是說,安妮在思想上。越來越成熟了,你卻一點也沒有進步!」<br /><br />  穆秀珍「哇」地一聲,叫了起來,道:「你們兩個,是不是想打架?」<br /><br />  安妮和木蘭花一起笑了起來,安妮跳了起來,抱住了穆秀珍,穆秀珍也大聲笑著,兩個人一起滾跌在沙發上。客廳裡充滿了歡樂的氣氛。<br /><br />  穆秀珍翻了一個身,伸手拿起安妮剛才看的那本書來,木蘭花立時道:「小心點,書沒有出版過,是手抄本。十分珍貴。要是弄壞了。沒有法子賠還給人家!」<br /><br />  穆秀珍撇了撇嘴,向書的封面看了一看,一看之下,她就叫了起來,道:「難怪你們看得那麼入神,原來這本書那麼有趣!」<br /><br />  穆秀珍看到的書名是:「世界上不可解釋的奇事」。這樣的書名,當然是會引起穆秀珍的興趣的。<br /><br />  安妮接替道:「當然,不然我和蘭花姐不會看得那麼入神,這部書,上下兩冊,一共記載了二十七種不可思議的奇事!」<br /><br />  穆秀珍迅速地翻著書,可是她顯然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只是一面翻,一面迫不及待地問道:「在這二十七件怪事之中,那一件最有趣?」<br /><br />  木蘭花不以為然地搖著頭,秀珍就是那麼心急,最好自己一點腦筋也不必動,就可以知道世上的一切。<br /><br />  安妮道:「我還沒有看完,但是我覺得他記載的,澳洲中部沙漠中的那件事,真玄妙到不可思議!」<br /><br />  穆秀珍瞪大了眼道:「怎麼樣的?」<br /><br />  安妮道:「有一隊汽車隊,在一九三零年,組織橫越澳洲中部的大沙漠,他們有著當時最好的裝配,一直和一家電視台有聯絡,報導他們的行蹤,可是在一天晚上,連人帶車,完全失蹤了!」<br /><br />  穆秀珍呆了一呆,說道:「那也不算甚麼。在沙漠中,本來就充滿了死亡陷阱的!」<br /><br />  安妮搖頭,道:「不是,他們一共有八十四個人,四輛大卡車和七輛吉普車,可是全不見了,在無線電聯絡中斷之後,直升機和飛機的搜索,持續了十五天之久,可是一點線索也沒有,而在他們失蹤的那一天,沒有氣候突變的記錄,沒有旋風,沒有沙漠變動的記錄,甚麼意外也沒有,他們就消失了!」<br /><br />  穆秀珍搖著頭,陡地站了起來,道:「真有趣,我們到沙漠去看看!」<br /><br />  木蘭花笑了起來,道:「已經十多年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沿著這隊汽車隊的路線,再進行探險,安東尼教授也曾走過一次,可是其餘所有的人,從雪梨到達爾文港,穿過了沙漠,卻甚麼事也沒有!」<br /><br />  穆秀珍卻仍然固執地道:「或許我們再去一次,可以找到點頭緒來的,反正我們閒著,沒有甚麼事!」<br /><br />  木蘭花搖著頭道:「你只不過是因為自己閒著,並不是真的對這件事有興趣!」<br /><br />  穆秀珍睜大了眼,木蘭花的神情,忽然之間,變得陷入了沉思之中,拍著她手中的書,道:「而且,事實上,比較起來,這一件無風自動的事情,更加玄妙不可思議得多了!」<br /><br />  穆秀珍和安妮同時開口問道:「無風自動?」<br /><br />  木蘭花道:「是的,無風自動,我已經將安東尼教授記載的一切讀了好幾遍,而且,更神秘的是:安東尼教授就是為了探索這件不可思議的事,而突然失蹤!」<br /><br />  安妮和穆秀珍兩人,反倒不出聲了。<br /><br />  她們和木蘭花在一起那麼久,自然知道木蘭花的脾氣,她們知道木蘭花絕不會無緣無故,對一件事表示那麼濃厚的興趣的。<br /><br />  而當木蘭花對一件事表示如此濃烈的興趣之際,那就是說:木蘭花已經決定要弄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她將會有所行動了!<br /><br />  連安妮也不知道安東尼教授記載的「無風自動」是怎麼一回事。但是既然安東尼教授是因為這件事而失蹤的。那麼,這件事必然有一定的危險性,那是一定的了,而如今,這件事可以說和她們都有了關係,穆秀珍雖然心急,也可以知道事情的重要性,所以她也不出聲,只是望定了木蘭花。<br /><br />  木蘭花略停了一停,道:「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末期,盟軍和日本軍隊,在緬甸北部的叢林之中,曾經展開過慘烈的爭鬥,有一天,發現了一座寺院──」<br /><br />  木蘭花略頓了一頓,才繼續道:「在這裡。安東尼教授記載得很模糊,他沒有記下準確的日期和地點,安東尼教授並不是那麼粗心的人,這座寺院被發現的日期,他可能沒有去查,可是地點,我看原來可能有一張地圖。但已經被人撕去了!」<br /><br />  木蘭花翻著書,指著書縫中的一頁,誰都可以一眼就看得出,那裏有一頁被撕去了。<br /><br />  木蘭花解釋道:「既然被撕去了一頁。但是剩下來的前頁和後頁,文字仍然是連貫的,所以我猜想那是一幅插圖──最大的可能是地圖!」<br /><br />  穆秀珍終於忍不住了。她用幾乎是哀求的語調道:「蘭花姐,你快說吧,那座寺院怎麼了?自己會動?」<br /><br />  木蘭花笑了起來,道:「當然不是整座寺院會動,你別心急,要是你不耐煩聽我從頭講起,你可以自己去看!」<br /><br />  安妮說道:「蘭花姐,你說!」<br /><br />  穆秀珍拉過了兩隻墊子,拋了一隻給安妮,兩人一起在木蘭花的面前,坐了下來。<br /><br />  木蘭花道:「根據安東尼教授的記載,當時發生戰鬥的雙方,一方是英國軍隊,指揮官是戴維斯少校,另一方是日本南進兵團中著名的驍勇善戰部隊,指揮官是平瀨榮作大佐,事後,英國以壓倒性的炮火,取得了勝利。俘虜了平瀨大佐以下的官兵三百餘人,這是一場極其慘烈的叢林戰。」<br /><br />  穆秀珍雖然沒有再插嘴。可是在木蘭花講那一段話之間──她一共擠了五次眼,咳嗽了九次之多。<br /><br />  木蘭花並不理會她,繼續道:「那個叢林地區,一向外人罕至,是撣邦族的活動地區,也有一個小小的村落,不過日軍進攻在先,駐在那裡,戴維斯少校是奉命進攻的,目的是在於打通緬北和中國邊界的交通──」<br /><br />  這時,不但穆秀珍有點忍不住了,連安妮也咳嗽了幾次,木蘭花笑了起來,掩上了書,道:「好吧。既然你們那麼心急,我就將事情說得簡單一點,那座寺院,有一口極大的銅鐘,那口大銅鐘,每隔七年的一個晚上,會突然自己搖動,發出巨大聲響,連續約莫十分鐘之久才停止!」<br /><br />  穆秀珍「哼」地一聲,道:「不用說,那一定是撣邦族的土人在搗鬼!」<br /><br />  木蘭花笑道:「安東尼教授的看法,顯然和你不同,他為了要研究這件事,所以在每七年一次,那口巨鐘自己會搖動發出聲響的時候,事先去等著,來探究原因,而他一去就沒有回來,那是一九六六年二月十日的事!」<br /><br />  穆秀珍對這個日子,並沒有給予甚麼注意,可是,安妮卻「啊」地一聲,道:「七年一次。還有十天,那口大鐘又該響了!」<br /><br />  穆秀珍聳了聳肩。道:「那又怎麼樣?難道我們也像安東尼教授一樣,去等著那口鐘搖動麼?」<br /><br />  穆秀珍只不過隨便說說,可是令她料不到的是,木蘭花竟然立即道:「是!」<br /><br />  穆秀珍「啊」地一聲。<br /><br />  安妮卻微笑著。<br /><br />  穆秀珍沒有料到木蘭花已有這樣的決定,但是安妮卻是早已料到的了。<br /><br />  由於木蘭花的回答,使穆秀珍感到擔憂、意外,所以一時之間,穆秀珍伸手,指著木蘭花,張著口,卻不知道說甚麼才好。<br /><br />  穆秀珍還沒有出聲,木蘭花卻又突然地道:「我們的客人來了,真準時!」<br /><br />  安妮揚了揚眉,她沒有聽到甚麼聲響,也不知道木蘭花已經約了人,但是木蘭花既然那麼說,那就一定有人來了,她毫不猶豫地站起身,向門走去,她來到門口,門鈴聲已經傳來,她打開了門,走進門外的小花園,已經看到花園的鐵門外,站著一個身形相當高大的中年人。<br /><br />  安妮一面向鐵門走去,一面已經就著門柱旁的燈,打量著她們的客人。同時在猜測著來客的身分。<br /><br />  來客的身形很高。身子很挺直,一件貼身的灰呢大衣。並沒有戴帽子,面色紅潤,大約五十五歲,很明顯的,是一個英國人,而且從他站立著的那種挺直的姿態來看,毫無疑問,他曾經是一個軍人。<br /><br />  安妮的心急速地轉著念,等到她來到了門口,拉開鐵門的時候,她的思索,已然有了答案。所以她一面拉開門,一面已然客氣地說道:「戴維斯少校請進來!」<br /><br />  站在門外的英國人,揚起了眉,現出了一種訝異而又有點憤怒的神情來,這時,木蘭花和穆秀珍也已經走了出來,英國人一面走進來,一面用宏亮的聲音道:「木蘭花小姐,我以為我們之間的約定,是有效的!」<br /><br />  木蘭花微笑著,道:「你說得對,事實上,我絕未將你今晚來的事,告訴過任何人!」<br /><br />  英國人不相信地瞪了安妮一眼,道:「可是她──」<br /><br />  木蘭花一面向前走來,一面仍然帶著微笑,道:「這位是我的小妹妹安妮,我剛在和她們講述那座寺院被發現的情形,你的身分和名字,我想是她自己想出來的,是不是,安妮?」<br /><br />  安妮點了點頭,那位戴維斯少校,仍然一臉不相信的神氣。<br /><br />  木蘭花道:「外面風大,請進來吧,少校,旅途愉快麼?」<br /><br />  木蘭花這樣說,本來只是一句十分普通的客套語,有遠方來客,這句普通的問候話,是對誰都適宜的。可是戴維斯少校,對這句普通的問候話的特殊反應,卻連穆秀珍也感覺到了。<br /><br />  這位少校先是陡地一震。接著,便回頭向鐵門外,看了一眼,事實上,鐵門外的公路上,靜得除了風在馳動之外,甚麼也沒有。<br /><br />  而少校的神色,在那一剎間,也顯得十分驚惶,一個久歷戎馬、經過嚴格軍事訓練的人,是不應該有這種張皇的神態的,而他居然現出了那樣的神態來,那就證明,他的心中,的確是有甚麼事,令他真正感到害怕的!<br /><br />  而且,他也不和木蘭花客氣,在回頭望了一眼之後,就搶先急急向屋子走去,木蘭花、穆秀珍和安妮三個人,跟在他的後面,在他們相繼走進屋子之際,木蘭花回頭,向安妮施望了一個眼色。<br /><br />  安妮立時點了點頭,她走在最後,在關上門之後,木蘭花、穆秀珍和少校,在客廳裡。而安妮雖然極想留在客廳裡,聽少校談他來訪的目的,和那座奇怪的寺院中,會無風自動的那口大鐘的奇事,可是她卻並沒有在客廳中多停留,而逕自上了樓梯。來到了二樓的工作室中。<br /><br />  安妮一進了工作室,就在一張控制台前,坐了下來,用熟練的手法,按下了一個鈕掣,在面前的一組九幅螢光幕,就一起閃亮了起來,幾秒鐘之內,安妮就可以在那九幅螢光幕上,看到木蘭花住屋四周圍的情形了。<br /><br />  從戴維斯少校剛才如此受震動的情形來看,他的旅途之中,可能有甚麼意外。也可能是他的安全正受著威脅,安妮完全明白木蘭花的意思,所以安妮才會在工作室中,察看屋子四周圍的情形,看看是不是有甚麼可疑的人物跟蹤而來。<br /><br />  但是,從螢光幕上的情形來看,卻又平靜無事,公路上要隔好久,才有一輛跑車,疾駛而過,那些疾駛而過的車子,絕沒有任何想停下來的跡象。<br /><br />  屋子左右和後面的空地上,也一點沒有異動。<br /><br />  不過,安妮是一個對一切的事情,都十分負責的人,就算她在做的事是枯燥乏味的,她還是一樣全神貫注地做下去,不會中斷的。<br /><br />  沒有可疑之處,她應該給木蘭花一個信號,她按下了控制台旁的一個掣,連按了三下。<br /><br />  這時,在客廳中的木蘭花,正在一個小巧的酒吧前,為客人斟酒,而她的視線,則注視著牆上的鏡子。在鏡子中,她看到鋼琴上,有一盞小小的綠燈,接連閃動了三下,她知道,那是安妮在告訴她,完全沒有意外。<br /><br />  木蘭花轉過身,走出酒吧來,將酒遞給坐在壁爐前的戴維斯少校。<br /><br />  戴維斯少校的神色很不平靜,他的樣子很神氣,可以看得出當年他在戰場上衝鋒陷陣的雄姿,但是歲月不能掩飾他臉上的皺紋,更無法掩飾他心中的驚惶。<br /><br />  穆秀珍一直盯著戴維斯少校,想聽他開口。可是少校卻只是一口一口喝著酒,一聲不出,直到他喝完了酒,他才呼了一口氣,木蘭花在他的對面,坐了下來,道:「是不是有甚麼意外?」<br /><br />  戴維斯少校的神情有點迷惘,他搖著頭,道:「不知道!我不知道!」<br /><br />  木蘭花皺了皺眉,雖然她精於推理,往往可以推測到一些人家未曾說出口來的事情,但是,對於戴維斯少校這一連兩聲「不知道」,她卻也無法知道那是甚麼意思。<br /><br />  不過,有一點木蘭花可以肯定的是,從戴維斯少校那種迷惘的神情來看,他真的不知道發生了甚麼!<br /><br />  木蘭花皺著眉沒出聲,穆秀珍已經冒冒失失地問道:「有人跟蹤你?」<br /><br />  戴維斯少校似乎有點怪穆秀珍冒失,所以只是瞪了穆秀珍一眼。並不出聲。<br /><br />  穆秀珍碰了一個悶釘子,心中也不禁有點生氣,而她又是心中藏不住氣的人,所以她也賭氣轉過頭去,不再理睬戴維斯少校。<br /><br />  戴維斯少校搓著手,想講話,但是嘴唇掀動了幾下,卻又沒有出聲。<br /><br />  木蘭花明白他的意思,指著穆秀珍,說道:「這位是我的妹妹,穆秀珍,以後不論有甚麼行動,我都需要她的合作,她是一個極其勇敢的人!」<br /><br />  穆秀珍挺起了胸,但是在心中得意之餘,還是忘了禮貌,咕噥了一句,道:「有甚麼了不起,不過是一口自己會搖動的鐘!」<br /><br />  戴維斯少校像是未曾聽到穆秀珍的這一句咕噥,他點了點頭,道:「蘭花小姐,你看過安東尼教授的記載了?」<br /><br />  木蘭花道:「是,可是記載很模糊,希望你能提供進一步的資料給我。」<br /><br />  戴維斯道:「當然,當然,這就是我來的目的──」<br /><br />  他講到這句,又向窗子望了一眼,穆秀珍忍不住道:「少校,你只管放心,在我們這裡,比甚麼地方都安全,你的膽子那麼小,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打仗的?」<br /><br />  戴維斯現出了一點怒意來,但是他卻沒有發作,只是伸手在自己的臉上,撫摸了一下,道:「你想知道甚麼情形,蘭花小姐?」<br /><br />  木蘭花道:「從開始,我的意思是,從你指揮兵士進攻開始。」<br /><br />  戴維斯少校望著壁爐中閃動的火燄,陷入了沉思之中,過了半晌,才道:「是的,我們以壓倒性的炮火,攻擊敵人的七個據點,在將對方的火力完全壓下去之後,我們就開始衝鋒,戰役的結束很順利,困守多日的日軍,早就彈藥不繼了,所以,我們並沒有遇到甚麼抵抗,就俘虜了平瀨大佐手下三百多人,而且,衝進了平瀨大佐的臨時指揮部之中!」<br /><br />  他講到這裡,略頓了一頓,才又補充了一句,道:「平瀨大佐的臨時指揮部,就是那座奇怪的寺院。」<br /><br />  木蘭花插了一句話,道:「你認為那寺院,不是緬北普通的佛教寺院?」<br /><br />  戴維斯少校雙手一起搖著,道:「不是,完全不是,安東尼教授已經詳細描述過了!」<br /><br />  木蘭花道:「是的,可是我卻有點不明白,例如他的記載說,這座寺院中的所有神像,全是線條極其簡單古拙的石像,認不出是人是獸。那是甚麼意思?而且,日軍既然已將這個寺院作為臨時指揮部,難道竟沒有對寺中的神像作破壞麼?」<br /><br />  戴維斯少校道:「沒有破壞,當我帶著兵士衝進去的時候,平瀨大佐帶著司令部的官佐,搖著白旗,走出來,他看到我時,曾經大叫,當時我聽不懂他叫的日語是甚麼意思,後來通過翻譯,才知道他一再大叫的是:『我投降了,別在寺院中有任何戰鬥,別損壞寺院中的一切!』」<br /><br />  木蘭花「嗯」地一聲,少校又道:「當我處置了他們之後,我就看到了那口鐘,那口鐘至少有兩千磅重,懸在一根粗大的鐵樑之上,離地只有三呎,由三個粗大的鐵環,將鐘和鐵樑連在一起,鐘上所鑄的花紋很奇特,我在伸手摸這口鐘的時候,平瀨大佐和翻譯走了過來,說是有重要的事,一定要和我面談。」<br /><br />  木蘭花道:「平瀨大佐所謂重要的事,就是有關這口鐘的事?」<br /><br />  戴維斯少校道:「是的,當時我也不知道為了甚麼,而當我聽完之後,我根本沒有在意,認為那是一件無稽之極的事,也認為日本人是一個不知所謂的民族。」<br /><br />  穆秀珍顯然已被戴維斯的話所吸引,這時候,她忍不住問了一句,道:「平瀨告訴你甚麼?」<br /><br />  戴維斯道:「平瀨告訴我,當他進駐這裏的時候,有大約八十個撣邦族人。住在這裡一帶,他曾經要族長和他合作,但是族長拒絕,於是,他將那些人當作不合作分子,拘捕起來,但其間有的逃亡,有的死去,有一天晚上,族長突然要求見他,神色凝重,告訴他,每七年一次,那口巨鐘,會自動響起來,平瀨當然不相信,可是他還是記下了那件事──」<br /><br />  木蘭花道:「族長來告訴平瀨的那一夜,應該是公元一九四五年二月十日晚上,對不對?」<br /><br />  戴維斯少校點頭道:「根據平瀨的記載,的確是這一天。當天晚上,他照例巡視各處佈防區,因為我們已然進軍到了附近,我們的前頭部隊,離開他,只不過三公哩左右,戰情十分緊張。據他說,到了午夜突然之間,鐘聲大鳴,響徹雲霄──」<br /><br />  木蘭花擺著手,道:「等一等,是剛好在午夜時分?」<br /><br />  少校道:「是!」<br /><br />  木蘭花又道:「平瀨大佐只是聽到鐘聲,並沒有看到那口巨鐘晃動?」<br /><br />  少校道:「不是,他說,他聽到了鐘聲,就勃然大怒,以為是那些撣邦族人,在攪甚麼鬼,於是立即回到了司令部──那寺院中,當他來到那口鐘面前時,所看到的事。據他自己所述,簡直令他整個人為之顫慄,而他還是一個職業軍人!」<br /><br />  木蘭花和穆秀珍卻沒有追問平瀨大佐看到了甚麼,因為她們知道少校一定會接著講出來的。<br /><br />  少校只停頓了極短的時間,就接著道:「平瀨說,他看到司令部的官佐,人人都圍在那口大鐘之旁,一共有十二個人,那十二個人,個個現出極其怪誕的神色,像是受了高度的催眠,而他才一出現,那十二個人就開始互相殘殺起來,有指揮刀的,就拔出指揮刀,向他人亂砍亂殺,沒有武器的,就用雙手緊緊地掐住人家的喉嚨,而那口大鐘,則不住自己搖晃著,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聲,他想要出聲制止那場殘殺,但是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他像是泥塑木雕一樣,一直到鐘的搖動停止,才恢復了活動的能力。」<br /><br />  少校講到這裡,也不由自主,現出恐懼的神色,停了下來。<br /><br />  木蘭花不出聲,只是聽著,穆秀珍聳了聳肩,直到現在為止,她仍然對一切事情,莫名其妙,一點頭緒也找不出來。<br /><br />  戴維斯少校在壁爐的火燄上搓了搓手,又道:「當時,平瀨大佐將這些事講給我聽,我也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只是反問他,對我提起這件事來,是甚麼意思,平瀨的回答說,這寺院,這口大鐘,好像有著一股超自然的力量叫我別破壞它們!」<br /><br />  木蘭花的眉心打著結,道:「你並未曾看到過那口大鐘自己搖擺,發出聲響,是不是?」<br /><br />  少校搖頭道:「沒有,那次戰役是在五月間發生的,當年,戰爭結束,同年十月,我們的部隊,就離開了緬北,我再也沒有回去過。」<br /><br />  木蘭花道:「令我不明白的是,為甚麼過了二十八年之久,這件事又會和你發生關係呢?」<br /><br />  戴維斯少校搓著手,道:「不是二十八年,應該是七年之前,我在戰爭結束後退役,這件事,也根本忘記了,在戰爭中,各種古怪的事太多,誰能記得那麼多,退役之後,我參加了一家汽車製造廠工作,在我遇到安東尼教授的時候,我還在那家廠裏,我們是在一個俱樂部裡遇到的,聽安東尼教授講述他在探險過程中所遇到的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br /><br />  少校嘆了一聲,望著酒杯,木蘭花又替他斟了半杯酒,少校拿起酒杯來,一飲而盡。<br /><br />  戴維斯少校在喝下了酒之後,道:「我……很後悔,但當時我忽然想起了那個寺院,那口鐘,想起了平瀨大佐告訴我的故事,於是,我將這件事的經過,源源本本,告訴了安東尼教授。」<br /><br />  木蘭花揚了揚眉,示意少校再講下去,可是在那剎那間,少校又現出了一種十分不安寧的神態來,他站起來,又坐下去,接連好幾次,穆秀珍在一旁,一面搖著頭,一面又拋了一個坐墊給他。少校像是一個小孩子一樣。將穆秀珍拋過來的坐墊,抱在懷中。<br /><br />  不過,他那種不安寧的神色,卻越來越甚。<br /><br />  他好像十分恐懼,而且不願意將以後發生的事,向木蘭花說出來,他張開口,可是自他口中發出來的,卻只是「伊伊哦哦」,一些毫無意義的聲音。<br /><br />  穆秀珍沒好氣地道:「你將這一切告訴了安東尼教授,他怎麼表示?」<br /><br />  戴維斯少校又站了起來,道:「他……他……以後的事情,在他的記載中。已經說得很明白了!」<br /><br />  穆秀珍皺著眉,她也看出戴維斯少校的心中,一定有甚麼事隱藏著,不肯說出來。<br /><br />  穆秀珍自己是一個十分爽氣的人,所以她也最討厭說話吞吞吐吐的人,何況她一見到戴維斯少校,就對他的印象不怎麼好,所以她忍不住大聲道:「究竟怎麼了?快說啊,我看你心中有點事,不敢說出來!」<br /><br />  木蘭花立時道:「秀珍!」<br /><br />  可是木蘭花的那一下叫聲。並未能阻止穆秀珍將她的話講完,而少校在聽了穆秀珍的話之後,不安的神情更甚,自他的喉間,發出了一下充滿恐懼的叫聲來,拋下了他抱著的那個坐墊,一面後退。一面道:「對不起,真對不起,我要告辭了!」<br /><br />  穆秀珍呆了一呆,喝道:「喂,你話還沒說完,不能走!」<br /><br />  可是穆秀珍才一叫出口,戴維斯少校已經陡地轉過身,向門口奔了出去。別看他剛才坐立不安,一行動起來,卻一樣快的出奇。<br /><br />  不過不論他的行動如何快,總及不上穆秀珍,他才奔出了幾步,穆秀珍已經陡地一閃,攔在他的身前,穆秀珍不但攔住了少校,而且,還準備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令他鎮定下來。<br /><br />  可是,就在這時,只聽得樓上傳來了安妮的一下急促的呼叫聲,安妮在叫道:「蘭花姐,快來看!」<br /><br />  穆秀珍陡地一怔,抬頭向樓梯看了一眼。<br /><br />  穆秀珍有這樣的反應,是十分正常的,因為她素知安妮的為人,絕不是隨便驚惶失措,大呼小叫的人,而她如今發出那樣的急呼聲,那就表示,一定有甚麼非比尋常的事發生了!<br /><br />  穆秀珍抬頭看去,當然看不到安妮,她只看到木蘭花以極高的速度,向樓梯上衝去。而在此時間,戴維斯少校在穆秀珍的肩頭上,用力一推。<br /><br />  穆秀珍在猝不及防的情形下,給少校推得打橫跌出了一步,那時,她也理不得少校了,才一沉穩身子,也向樓梯上奔了上去。<br /><br />  這其間,真的不過是幾秒鐘的時間,木蘭花卻已經到了樓上的梯口,她回頭看了一眼,向著穆秀珍叫道:「留住少校!」<br /><br />  穆秀珍當然心急想知道,何以安妮忽然發出了一下急呼聲,可是戴維斯少校眼看要衝出去了,她不得不先照木蘭花的吩咐,將少校留下來。<br /><br />  是以她立時大聲叫道:「別走!」<br /><br />  她一面叫著,一面向外疾奔了出去,出了屋子,朔風迎風撲來,真叫人有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她看到戴維斯少校,已經竄過了花園,來到了鐵門前。用力地搖著鐵門,一時之間,還未能將鐵門打開來,將鐵門搖得發出「鏘鏘」的聲響。那種聲響,和在呼嘯的西北風之中,聽來格外覺得刺耳。<br /><br />  穆秀珍連忙又向前奔去,一面又大叫道:「別走!」<br /><br />  少校回頭看了一眼,看到穆秀珍追了過來,他竟然像是做了甚麼虧心事,急於逃走一樣,連爬帶攀,向鐵門上攀了出去。<br /><br />  等到穆秀珍趕到鐵門前的時候,戴維斯少校已經攀上鐵門,穆秀珍大叫一聲,身子躍起來,伸手去拉戴維斯少校的足踝。<br /><br />  可是她這一拉,只拉到了他的一隻鞋子,少校的一隻鞋子被穆秀珍拉脫,人已翻過了鐵門,向下跳下去,穆秀珍叫道:「喂,你只有一隻鞋子──」<br /><br />  她本來是想警告少校。只有一隻鞋子,是走不快的,可是她那一句話還沒有講完,就看到少校落地之後,打了一個滾,一躍而起,向前奔去,速度快得就像是一頭受了驚的野兔一樣!<br /><br />  穆秀珍呆了一呆,她也來不及打開鐵門,手腳並用,向上攀了上去,一躍而下,當她落地之際,戴維斯少校離她,約莫有二十多碼,而且奇怪的是,少校並不是在公路上向前奔,而是穿過了公路,直撲進公路對面的灌木叢之中去!<br /><br />  穆秀珍當然知道,公路對面的灌木叢並不十分寬闊,再過去就是怪石嶙峋、陡峭的懸崖,以少校這樣高速度的奔馳,他極可能收不住腳,直衝出懸崖去,那懸崖在海邊,有三百多呎高,要是少校跌了下去──<br /><br />  穆秀珍冒著寒風,也竄過了公路,那時,少校已經隱沒在灌木叢中,天色又黑,寒風呼號,穆秀珍根本已經看不到他了。<br /><br />  穆秀珍奔進灌木叢,一面叫道:「少校,有話好說,別再向前──」<br /><br />  她最後的「奔了」兩個字,還未曾出口,就陡地聽到了一下淒厲之極的呼叫聲,那一下呼叫聲,夾雜在寒風呼嘯之中,簡直是令人為之心悸。穆秀珍也不由自主,發出了「啊」地一下叫聲,她也顧不得灌木的枯枝會勾破她的衣服,又向前疾奔出了幾步,而她在奔出了幾步之後,所看到的情形,令得她目瞪口呆!<br /><br />  尖厲的慘叫聲還在半空中迴蕩。穆秀珍看到的是,戴維斯少校整個人,正在向著懸崖下跌下去!<br /><br />  在黑暗之中,捲上來的浪花,泛出耀目的白色,襯托著迅速下墜的人影,是以看來更加觸目驚心。<br /><br />  戴維斯少校的身子,至少已經跌下了一百呎,穆秀珍再有本領,也沒有辦法救他了,穆秀珍只好無助地發出一下又一下的叫聲,事實上,只不過幾秒鐘,戴維斯少校淒厲的叫聲停止了,白色的浪花捲上來,又退了下去,一切全變得那麼平靜,就好像在十秒鐘之前,甚麼也未曾發生過一樣!<br /><br />  穆秀珍在一生之中。不知曾經歷過多少凶險的事,但是像現在那樣,一個一分鐘之前,還好端端地和她在屋子中講話的人,在一分鐘之後,卻跌下了三百呎的懸崖,這種驚心動魄的事,她過去還不曾有過同樣的經驗,而且。那個人,還是她一直想追回來的。<br /><br />  在那一剎間,穆秀珍只想到一點:要是她不追得那麼急,戴維斯少校會不會跌下去呢?要是她早就出聲警告少校,前面是懸崖,那麼,少校就不會跌下去了,慘劇就不會發生了!<br /><br />  穆秀珍雙手緊緊握著拳,木然站著,望著懸崖下捲上來又退下去的浪花,寒風侵襲著她的全身,她站了可能有好幾分鐘,直到接連打了幾個寒戰,她才想到,自己再站著,根本是無補於事的了!<br /><br />  她陡地吸了一口氣,轉過身,急急走出了灌木叢,來到公路上,公路上冷清得出奇,她奔到了鐵門前,翻過了鐵門,叫道:「蘭花姐!」<br /><br />  她一面叫著,一面奔進了屋子,屋子內十分暖和,使得被寒風吹久了的臉頰上,泛起了一股麻癢的感覺,她又叫道:「蘭花姐,少校跌下懸崖去了!」<br /><br />  她在叫著的時候,自然而然,抬頭望著樓梯,因為她在離去之際,木蘭花是聽到了安妮的一下急速的呼叫之後,衝向樓上去的。<br /><br />  可是,當她抬頭向樓梯上望去的時候,她又陡地呆了一呆。<br /><br />  樓梯上所舖的淺紫色的地氈顯得很凌亂,那還不要緊,更令穆秀珍吃驚的是,樓梯的欄杆,有兩根從中斷折了開來!<br /><br />  這種情形,是說明了一點:有人曾在樓梯上,經過激烈的打鬥!<br /><br />  而且,打鬥的雙方,一定全是在武術上有著極高造詣的高手,要不然,直徑足有兩吋的橡木欄杆,是不會斷折的!而且,穆秀珍也自然可以想得到,在剛才那段時間之中,木蘭花和安妮兩個人是不可能練習功夫的,那麼,自然是木蘭花和別人在動手了!<br /><br />  穆秀珍一想到激烈的打鬥,就感到莫名興奮,她大叫一聲,道:「我來了!」<br /><br />  她一面叫,一面急速地向樓上衝去,可是,當她來到樓上的時候,她看到工作室的門開著,那一列電視機的螢光幕上,仍然顯示著她們屋子四周圍的情形,而工作室中,卻空無一人,只是有一張椅子,倒在地上。<br /><br />  穆秀珍立時轉過身,打開了臥室的門,叫道:「蘭花姐,安妮!」<br /><br />  臥室中也沒有人,穆秀珍又撞開了另一間房間的門。然後,急速轉身,又奔到樓下,樓下也沒有人,穆秀珍又叫了幾聲,就停了下來。急速地喘著氣。<br /><br />  木蘭花和安妮不在屋子中,這一點,她是可以肯定的了,而木蘭花和安妮的離去,當然是發生在她追趕戴維斯少校那一段時間的事!<br /><br />  穆秀珍無法想像在那幾分鐘之內,究竟發生了甚麼事,她只知道曾經有過激烈的打鬥,有人闖進了屋子,木蘭花和安妮,可能是追趕敵人,離開了屋子。<br /><br />  穆秀珍想到這裡,伸手在自己的額上,重重擊了一下,她是在埋怨自己,要不是在懸崖邊上,站了那麼久的話,那麼,她一定可以趕得上那場打鬥的!<br /><br />  穆秀珍心中懊喪,在樓梯上坐了下來,雙手拖著臉頰等著木蘭花和安妮回來。<br /><br />  可是,足足半小時過去了,木蘭花和安妮兩個人,卻還沒有回來!<br /><br />  在這半小時之中,穆秀珍站起、坐下、踱步、打轉,像是足足過了半年一樣,她越等越心急。不過,她絕沒有為木蘭花和安妮擔心甚麼,她相信木蘭花和安妮,有應付一切惡劣環境的能力。<br /><br />  穆秀珍強迫自己安靜下來,這時候,她才想起自己應該通知警方,快點去打撈戴維斯少校的屍體了,要是木蘭花回來,知道她遲了半小時才做這件事,那麼一定要責怪她的了!<br /><br />  穆秀珍來到電話前,撥了警局的號碼,當有人接聽之後,她先道出了自己身分,然後將經過的事,向值日警官說了一遍。<br /><br />  值日警官在記下了穆秀珍所說的經過之後,道:「方局長在辦公室,是不是要和他講幾句話?」<br /><br />  穆秀珍略想了想,道:「也好!」<br /><br />  她等了片刻,就聽到了方局長的聲音,道:「秀珍,我看了值日警官的記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br /><br />  穆秀珍不禁苦笑了一下,因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全然說不上來,她只知道在緬甸北部的叢林之中,有一個古怪的寺院,那寺院之中,又有一口會無風自動的巨鐘而已。但是在這樣的寒夜,如果向方局長說這種事,是不難被人疑心自己發了神經病的。<br /><br />  所以,穆秀珍怔了一怔,只是道:「究竟是甚麼事,我也說不上來,蘭花姐回來會告訴你的,還是快派人去找那位少校吧!」<br /><br />  方局長「哦」了一聲,道:「蘭花不在?他到甚麼地方去了?」<br /><br />  穆秀珍道:「我也不知道!」<br /><br />  方局長靜了片刻,穆秀珍的回答當然令他不滿意,但是他也深知穆秀珍的為人,知道她說了不知道,那就是真的不知道了,他只是說道:「好的,我馬上派人來!」<br /><br />  穆秀珍放下了電話,轉過身來,客廳中很整齊,並沒有甚麼打鬥的跡象。<br /><br />  可是,穆秀珍在一看之下,只覺得客廳中像是少了甚麼東西。她皺著眉,客廳中少了甚麼呢?好像甚麼都在,可是感覺上,又實實在在,少了一點甚麼!<br /><br />  穆秀珍一面搔著頭。一面向前走去,當她在一張沙發上坐下來之際,她又陡地跳了起來,她想出來了,少了的是那兩本手抄本的書,安東尼教授所著的那兩本書。<br /><br />  那兩本書很厚,體積也很大,可是現在卻不見了!<br /><br />  穆秀珍瞪大著眼,所有的事,從發生到現在,還不足一小時。一小時之前的事,自然就像是在眼前一樣,她記得木蘭花和安妮一起在看那兩本書。而她則對著她們在讀報紙!報紙,那份報紙還在,可是那兩本書,卻不在了!<br /><br />  穆秀珍開始想到事情有點不對勁,戴維斯少校來了之後,那兩本書一直放在沙發上,接下來發生的事,戴維斯少校奪門而走,安妮發出驚叫聲,卻來得那麼突然,木蘭花不會再次將那兩本書收起來。<br /><br />  而以後,照樓梯上的情形看來,木蘭花曾和人有過爭鬥,那麼,木蘭花是不是從容到有時間將那兩本書收了起來?</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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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所謂女黑俠木蘭花。穆秀珍,全是無中生有,小說家製造出來的人物──」穆秀珍的聲音。顯然是因為憤怒,而聽來十分尖銳,她手中拿著報紙,望著報上的一段文字,望到這裏,略停了一停,揮著手,用力在報上拍了一下。再提高了聲音,道:「蘭花姐,你看看,這是甚麼話?太豈有此理了!」

  為了加重語氣,穆秀珍在說完之後,還重重地「哼」了一聲。

  木蘭花和安妮,好像都沒有甚麼反應,她們手上都拿著一本書,舒服地靠在沙發上,看得十分入神。

  穆秀珍仍然瞪著眼,在等著木蘭花和安妮的反應,可是木蘭花翻過了一頁書,安妮也翻過了一頁書。兩人就像是完全未曾聽到穆秀珍剛才所讀的那一段報上的文字一樣。

  穆秀珍又用力拍了一下報紙,陡然之間,大喝了一聲,道:「喂!」

  安妮放下了手中的書。站起身來,木蘭花卻仍然一動也不動,安妮抬起頭來,笑著道:「秀珍姐,你在學張飛,要喝斷長板橋麼?」

  穆秀珍神情憤然,道:「你們兩個,也太麻木不仁了,人家在報上這樣說我們,你們一點也不在乎!」

  安妮側轉過頭,向木蘭花看去,木蘭花並沒有抬起頭來,但是她卻知道安妮在望著她,她微微一笑,道:「秀珍好像要推翻言論自由的原則!」

  安妮跟著笑了起來,穆秀珍鼓著腮,重重坐了下來。

  寒流正侵襲這個城市,郊外,朔風呼號,尤其當天色黑下來之後,風聲吹過樹梢,發出尖銳的呼嘯聲,不過室內很溫暖,枯枝在壁爐中,發出熊熊的火燄,醉人的香味,和劈劈拍拍的聲響。

  高翔到巴黎國際刑警的總部,去參加一個國際性的反毒品計劃工作,雲四風和雲五風兄弟,則在北歐參加一個巨大的原子反應爐的建設工作,穆秀珍覺得自己家中太冷清,所以也搬了來,她們三個人,像以前那樣,聚在一起。

  不過,木蘭花和安妮兩人,只顧看書,報紙上又有攻擊她們的文字,穆秀珍顯得很不高興。

  她坐下來之後不久,又站了起來,道:「安妮,我們來下棋!」

  安妮掠了掠髮,搖著頭道:「秀珍姐,我不上妳當了,你從來也沒有耐性下完一局棋的!」

  穆秀珍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搭訕著道:「你們在看甚麼?」

  安妮揚了揚手中的書,書的紙張已經很黃,顯然已有相當的歷史,道:「太奇妙了,這是一部奇書,由著名的探險家、旅行家,安東尼博士手寫的!」

  穆秀珍「哼」地一聲,道:「這個蘇格蘭人,已經逝世十多年了!」

  安妮糾正穆秀珍的話道:「失蹤!」

  穆秀珍瞪大了眼,提高聲音:道:「別和我爭,一個人失蹤了十多年,就算在法律上,也認為他已經死亡了,我說他死了十多年,有甚麼不對?」

  安妮是和穆秀珍爭論慣了的,雖然穆秀珍擺出一副嚇人的神態來,但是安妮一點也沒有給她嚇倒,仍是侃侃而談,道:「秀珍姐,你這樣說,有幾個漏洞。第一,就算他死了,也不一定是他失蹤那一天死的,所以,一個人失蹤了十多年,絕不等於他死了十多年,他可能是死了十年,甚至不到十年。第二,法律上認為一個人已經死亡,不等於這個人已經真正死亡了!」

  穆秀珍瞪著眼,她給安妮的一輪辯駁,駁得一句話也回答不出來,呆了半晌,才又好笑地道:「你這小鬼頭,嘴越來越刁了!」

  木蘭花直到這時,才抬起頭來,微笑著說道:「秀珍。你的話等於是說,安妮在思想上。越來越成熟了,你卻一點也沒有進步!」

  穆秀珍「哇」地一聲,叫了起來,道:「你們兩個,是不是想打架?」

  安妮和木蘭花一起笑了起來,安妮跳了起來,抱住了穆秀珍,穆秀珍也大聲笑著,兩個人一起滾跌在沙發上。客廳裡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穆秀珍翻了一個身,伸手拿起安妮剛才看的那本書來,木蘭花立時道:「小心點,書沒有出版過,是手抄本。十分珍貴。要是弄壞了。沒有法子賠還給人家!」

  穆秀珍撇了撇嘴,向書的封面看了一看,一看之下,她就叫了起來,道:「難怪你們看得那麼入神,原來這本書那麼有趣!」

  穆秀珍看到的書名是:「世界上不可解釋的奇事」。這樣的書名,當然是會引起穆秀珍的興趣的。

  安妮接替道:「當然,不然我和蘭花姐不會看得那麼入神,這部書,上下兩冊,一共記載了二十七種不可思議的奇事!」

  穆秀珍迅速地翻著書,可是她顯然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只是一面翻,一面迫不及待地問道:「在這二十七件怪事之中,那一件最有趣?」

  木蘭花不以為然地搖著頭,秀珍就是那麼心急,最好自己一點腦筋也不必動,就可以知道世上的一切。

  安妮道:「我還沒有看完,但是我覺得他記載的,澳洲中部沙漠中的那件事,真玄妙到不可思議!」

  穆秀珍瞪大了眼道:「怎麼樣的?」

  安妮道:「有一隊汽車隊,在一九三零年,組織橫越澳洲中部的大沙漠,他們有著當時最好的裝配,一直和一家電視台有聯絡,報導他們的行蹤,可是在一天晚上,連人帶車,完全失蹤了!」

  穆秀珍呆了一呆,說道:「那也不算甚麼。在沙漠中,本來就充滿了死亡陷阱的!」

  安妮搖頭,道:「不是,他們一共有八十四個人,四輛大卡車和七輛吉普車,可是全不見了,在無線電聯絡中斷之後,直升機和飛機的搜索,持續了十五天之久,可是一點線索也沒有,而在他們失蹤的那一天,沒有氣候突變的記錄,沒有旋風,沒有沙漠變動的記錄,甚麼意外也沒有,他們就消失了!」

  穆秀珍搖著頭,陡地站了起來,道:「真有趣,我們到沙漠去看看!」

  木蘭花笑了起來,道:「已經十多年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沿著這隊汽車隊的路線,再進行探險,安東尼教授也曾走過一次,可是其餘所有的人,從雪梨到達爾文港,穿過了沙漠,卻甚麼事也沒有!」

  穆秀珍卻仍然固執地道:「或許我們再去一次,可以找到點頭緒來的,反正我們閒著,沒有甚麼事!」

  木蘭花搖著頭道:「你只不過是因為自己閒著,並不是真的對這件事有興趣!」

  穆秀珍睜大了眼,木蘭花的神情,忽然之間,變得陷入了沉思之中,拍著她手中的書,道:「而且,事實上,比較起來,這一件無風自動的事情,更加玄妙不可思議得多了!」

  穆秀珍和安妮同時開口問道:「無風自動?」

  木蘭花道:「是的,無風自動,我已經將安東尼教授記載的一切讀了好幾遍,而且,更神秘的是:安東尼教授就是為了探索這件不可思議的事,而突然失蹤!」

  安妮和穆秀珍兩人,反倒不出聲了。

  她們和木蘭花在一起那麼久,自然知道木蘭花的脾氣,她們知道木蘭花絕不會無緣無故,對一件事表示那麼濃厚的興趣的。

  而當木蘭花對一件事表示如此濃烈的興趣之際,那就是說:木蘭花已經決定要弄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她將會有所行動了!

  連安妮也不知道安東尼教授記載的「無風自動」是怎麼一回事。但是既然安東尼教授是因為這件事而失蹤的。那麼,這件事必然有一定的危險性,那是一定的了,而如今,這件事可以說和她們都有了關係,穆秀珍雖然心急,也可以知道事情的重要性,所以她也不出聲,只是望定了木蘭花。

  木蘭花略停了一停,道:「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末期,盟軍和日本軍隊,在緬甸北部的叢林之中,曾經展開過慘烈的爭鬥,有一天,發現了一座寺院──」

  木蘭花略頓了一頓,才繼續道:「在這裡。安東尼教授記載得很模糊,他沒有記下準確的日期和地點,安東尼教授並不是那麼粗心的人,這座寺院被發現的日期,他可能沒有去查,可是地點,我看原來可能有一張地圖。但已經被人撕去了!」

  木蘭花翻著書,指著書縫中的一頁,誰都可以一眼就看得出,那裏有一頁被撕去了。

  木蘭花解釋道:「既然被撕去了一頁。但是剩下來的前頁和後頁,文字仍然是連貫的,所以我猜想那是一幅插圖──最大的可能是地圖!」

  穆秀珍終於忍不住了。她用幾乎是哀求的語調道:「蘭花姐,你快說吧,那座寺院怎麼了?自己會動?」

  木蘭花笑了起來,道:「當然不是整座寺院會動,你別心急,要是你不耐煩聽我從頭講起,你可以自己去看!」

  安妮說道:「蘭花姐,你說!」

  穆秀珍拉過了兩隻墊子,拋了一隻給安妮,兩人一起在木蘭花的面前,坐了下來。

  木蘭花道:「根據安東尼教授的記載,當時發生戰鬥的雙方,一方是英國軍隊,指揮官是戴維斯少校,另一方是日本南進兵團中著名的驍勇善戰部隊,指揮官是平瀨榮作大佐,事後,英國以壓倒性的炮火,取得了勝利。俘虜了平瀨大佐以下的官兵三百餘人,這是一場極其慘烈的叢林戰。」

  穆秀珍雖然沒有再插嘴。可是在木蘭花講那一段話之間──她一共擠了五次眼,咳嗽了九次之多。

  木蘭花並不理會她,繼續道:「那個叢林地區,一向外人罕至,是撣邦族的活動地區,也有一個小小的村落,不過日軍進攻在先,駐在那裡,戴維斯少校是奉命進攻的,目的是在於打通緬北和中國邊界的交通──」

  這時,不但穆秀珍有點忍不住了,連安妮也咳嗽了幾次,木蘭花笑了起來,掩上了書,道:「好吧。既然你們那麼心急,我就將事情說得簡單一點,那座寺院,有一口極大的銅鐘,那口大銅鐘,每隔七年的一個晚上,會突然自己搖動,發出巨大聲響,連續約莫十分鐘之久才停止!」

  穆秀珍「哼」地一聲,道:「不用說,那一定是撣邦族的土人在搗鬼!」

  木蘭花笑道:「安東尼教授的看法,顯然和你不同,他為了要研究這件事,所以在每七年一次,那口巨鐘自己會搖動發出聲響的時候,事先去等著,來探究原因,而他一去就沒有回來,那是一九六六年二月十日的事!」

  穆秀珍對這個日子,並沒有給予甚麼注意,可是,安妮卻「啊」地一聲,道:「七年一次。還有十天,那口大鐘又該響了!」

  穆秀珍聳了聳肩。道:「那又怎麼樣?難道我們也像安東尼教授一樣,去等著那口鐘搖動麼?」

  穆秀珍只不過隨便說說,可是令她料不到的是,木蘭花竟然立即道:「是!」

  穆秀珍「啊」地一聲。

  安妮卻微笑著。

  穆秀珍沒有料到木蘭花已有這樣的決定,但是安妮卻是早已料到的了。

  由於木蘭花的回答,使穆秀珍感到擔憂、意外,所以一時之間,穆秀珍伸手,指著木蘭花,張著口,卻不知道說甚麼才好。

  穆秀珍還沒有出聲,木蘭花卻又突然地道:「我們的客人來了,真準時!」

  安妮揚了揚眉,她沒有聽到甚麼聲響,也不知道木蘭花已經約了人,但是木蘭花既然那麼說,那就一定有人來了,她毫不猶豫地站起身,向門走去,她來到門口,門鈴聲已經傳來,她打開了門,走進門外的小花園,已經看到花園的鐵門外,站著一個身形相當高大的中年人。

  安妮一面向鐵門走去,一面已經就著門柱旁的燈,打量著她們的客人。同時在猜測著來客的身分。

  來客的身形很高。身子很挺直,一件貼身的灰呢大衣。並沒有戴帽子,面色紅潤,大約五十五歲,很明顯的,是一個英國人,而且從他站立著的那種挺直的姿態來看,毫無疑問,他曾經是一個軍人。

  安妮的心急速地轉著念,等到她來到了門口,拉開鐵門的時候,她的思索,已然有了答案。所以她一面拉開門,一面已然客氣地說道:「戴維斯少校請進來!」

  站在門外的英國人,揚起了眉,現出了一種訝異而又有點憤怒的神情來,這時,木蘭花和穆秀珍也已經走了出來,英國人一面走進來,一面用宏亮的聲音道:「木蘭花小姐,我以為我們之間的約定,是有效的!」

  木蘭花微笑著,道:「你說得對,事實上,我絕未將你今晚來的事,告訴過任何人!」

  英國人不相信地瞪了安妮一眼,道:「可是她──」

  木蘭花一面向前走來,一面仍然帶著微笑,道:「這位是我的小妹妹安妮,我剛在和她們講述那座寺院被發現的情形,你的身分和名字,我想是她自己想出來的,是不是,安妮?」

  安妮點了點頭,那位戴維斯少校,仍然一臉不相信的神氣。

  木蘭花道:「外面風大,請進來吧,少校,旅途愉快麼?」

  木蘭花這樣說,本來只是一句十分普通的客套語,有遠方來客,這句普通的問候話,是對誰都適宜的。可是戴維斯少校,對這句普通的問候話的特殊反應,卻連穆秀珍也感覺到了。

  這位少校先是陡地一震。接著,便回頭向鐵門外,看了一眼,事實上,鐵門外的公路上,靜得除了風在馳動之外,甚麼也沒有。

  而少校的神色,在那一剎間,也顯得十分驚惶,一個久歷戎馬、經過嚴格軍事訓練的人,是不應該有這種張皇的神態的,而他居然現出了那樣的神態來,那就證明,他的心中,的確是有甚麼事,令他真正感到害怕的!

  而且,他也不和木蘭花客氣,在回頭望了一眼之後,就搶先急急向屋子走去,木蘭花、穆秀珍和安妮三個人,跟在他的後面,在他們相繼走進屋子之際,木蘭花回頭,向安妮施望了一個眼色。

  安妮立時點了點頭,她走在最後,在關上門之後,木蘭花、穆秀珍和少校,在客廳裡。而安妮雖然極想留在客廳裡,聽少校談他來訪的目的,和那座奇怪的寺院中,會無風自動的那口大鐘的奇事,可是她卻並沒有在客廳中多停留,而逕自上了樓梯。來到了二樓的工作室中。

  安妮一進了工作室,就在一張控制台前,坐了下來,用熟練的手法,按下了一個鈕掣,在面前的一組九幅螢光幕,就一起閃亮了起來,幾秒鐘之內,安妮就可以在那九幅螢光幕上,看到木蘭花住屋四周圍的情形了。

  從戴維斯少校剛才如此受震動的情形來看,他的旅途之中,可能有甚麼意外。也可能是他的安全正受著威脅,安妮完全明白木蘭花的意思,所以安妮才會在工作室中,察看屋子四周圍的情形,看看是不是有甚麼可疑的人物跟蹤而來。

  但是,從螢光幕上的情形來看,卻又平靜無事,公路上要隔好久,才有一輛跑車,疾駛而過,那些疾駛而過的車子,絕沒有任何想停下來的跡象。

  屋子左右和後面的空地上,也一點沒有異動。

  不過,安妮是一個對一切的事情,都十分負責的人,就算她在做的事是枯燥乏味的,她還是一樣全神貫注地做下去,不會中斷的。

  沒有可疑之處,她應該給木蘭花一個信號,她按下了控制台旁的一個掣,連按了三下。

  這時,在客廳中的木蘭花,正在一個小巧的酒吧前,為客人斟酒,而她的視線,則注視著牆上的鏡子。在鏡子中,她看到鋼琴上,有一盞小小的綠燈,接連閃動了三下,她知道,那是安妮在告訴她,完全沒有意外。

  木蘭花轉過身,走出酒吧來,將酒遞給坐在壁爐前的戴維斯少校。

  戴維斯少校的神色很不平靜,他的樣子很神氣,可以看得出當年他在戰場上衝鋒陷陣的雄姿,但是歲月不能掩飾他臉上的皺紋,更無法掩飾他心中的驚惶。

  穆秀珍一直盯著戴維斯少校,想聽他開口。可是少校卻只是一口一口喝著酒,一聲不出,直到他喝完了酒,他才呼了一口氣,木蘭花在他的對面,坐了下來,道:「是不是有甚麼意外?」

  戴維斯少校的神情有點迷惘,他搖著頭,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木蘭花皺了皺眉,雖然她精於推理,往往可以推測到一些人家未曾說出口來的事情,但是,對於戴維斯少校這一連兩聲「不知道」,她卻也無法知道那是甚麼意思。

  不過,有一點木蘭花可以肯定的是,從戴維斯少校那種迷惘的神情來看,他真的不知道發生了甚麼!

  木蘭花皺著眉沒出聲,穆秀珍已經冒冒失失地問道:「有人跟蹤你?」

  戴維斯少校似乎有點怪穆秀珍冒失,所以只是瞪了穆秀珍一眼。並不出聲。

  穆秀珍碰了一個悶釘子,心中也不禁有點生氣,而她又是心中藏不住氣的人,所以她也賭氣轉過頭去,不再理睬戴維斯少校。

  戴維斯少校搓著手,想講話,但是嘴唇掀動了幾下,卻又沒有出聲。

  木蘭花明白他的意思,指著穆秀珍,說道:「這位是我的妹妹,穆秀珍,以後不論有甚麼行動,我都需要她的合作,她是一個極其勇敢的人!」

  穆秀珍挺起了胸,但是在心中得意之餘,還是忘了禮貌,咕噥了一句,道:「有甚麼了不起,不過是一口自己會搖動的鐘!」

  戴維斯少校像是未曾聽到穆秀珍的這一句咕噥,他點了點頭,道:「蘭花小姐,你看過安東尼教授的記載了?」

  木蘭花道:「是,可是記載很模糊,希望你能提供進一步的資料給我。」

  戴維斯道:「當然,當然,這就是我來的目的──」

  他講到這句,又向窗子望了一眼,穆秀珍忍不住道:「少校,你只管放心,在我們這裡,比甚麼地方都安全,你的膽子那麼小,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打仗的?」

  戴維斯現出了一點怒意來,但是他卻沒有發作,只是伸手在自己的臉上,撫摸了一下,道:「你想知道甚麼情形,蘭花小姐?」

  木蘭花道:「從開始,我的意思是,從你指揮兵士進攻開始。」

  戴維斯少校望著壁爐中閃動的火燄,陷入了沉思之中,過了半晌,才道:「是的,我們以壓倒性的炮火,攻擊敵人的七個據點,在將對方的火力完全壓下去之後,我們就開始衝鋒,戰役的結束很順利,困守多日的日軍,早就彈藥不繼了,所以,我們並沒有遇到甚麼抵抗,就俘虜了平瀨大佐手下三百多人,而且,衝進了平瀨大佐的臨時指揮部之中!」

  他講到這裡,略頓了一頓,才又補充了一句,道:「平瀨大佐的臨時指揮部,就是那座奇怪的寺院。」

  木蘭花插了一句話,道:「你認為那寺院,不是緬北普通的佛教寺院?」

  戴維斯少校雙手一起搖著,道:「不是,完全不是,安東尼教授已經詳細描述過了!」

  木蘭花道:「是的,可是我卻有點不明白,例如他的記載說,這座寺院中的所有神像,全是線條極其簡單古拙的石像,認不出是人是獸。那是甚麼意思?而且,日軍既然已將這個寺院作為臨時指揮部,難道竟沒有對寺中的神像作破壞麼?」

  戴維斯少校道:「沒有破壞,當我帶著兵士衝進去的時候,平瀨大佐帶著司令部的官佐,搖著白旗,走出來,他看到我時,曾經大叫,當時我聽不懂他叫的日語是甚麼意思,後來通過翻譯,才知道他一再大叫的是:『我投降了,別在寺院中有任何戰鬥,別損壞寺院中的一切!』」

  木蘭花「嗯」地一聲,少校又道:「當我處置了他們之後,我就看到了那口鐘,那口鐘至少有兩千磅重,懸在一根粗大的鐵樑之上,離地只有三呎,由三個粗大的鐵環,將鐘和鐵樑連在一起,鐘上所鑄的花紋很奇特,我在伸手摸這口鐘的時候,平瀨大佐和翻譯走了過來,說是有重要的事,一定要和我面談。」

  木蘭花道:「平瀨大佐所謂重要的事,就是有關這口鐘的事?」

  戴維斯少校道:「是的,當時我也不知道為了甚麼,而當我聽完之後,我根本沒有在意,認為那是一件無稽之極的事,也認為日本人是一個不知所謂的民族。」

  穆秀珍顯然已被戴維斯的話所吸引,這時候,她忍不住問了一句,道:「平瀨告訴你甚麼?」

  戴維斯道:「平瀨告訴我,當他進駐這裏的時候,有大約八十個撣邦族人。住在這裡一帶,他曾經要族長和他合作,但是族長拒絕,於是,他將那些人當作不合作分子,拘捕起來,但其間有的逃亡,有的死去,有一天晚上,族長突然要求見他,神色凝重,告訴他,每七年一次,那口巨鐘,會自動響起來,平瀨當然不相信,可是他還是記下了那件事──」

  木蘭花道:「族長來告訴平瀨的那一夜,應該是公元一九四五年二月十日晚上,對不對?」

  戴維斯少校點頭道:「根據平瀨的記載,的確是這一天。當天晚上,他照例巡視各處佈防區,因為我們已然進軍到了附近,我們的前頭部隊,離開他,只不過三公哩左右,戰情十分緊張。據他說,到了午夜突然之間,鐘聲大鳴,響徹雲霄──」

  木蘭花擺著手,道:「等一等,是剛好在午夜時分?」

  少校道:「是!」

  木蘭花又道:「平瀨大佐只是聽到鐘聲,並沒有看到那口巨鐘晃動?」

  少校道:「不是,他說,他聽到了鐘聲,就勃然大怒,以為是那些撣邦族人,在攪甚麼鬼,於是立即回到了司令部──那寺院中,當他來到那口鐘面前時,所看到的事。據他自己所述,簡直令他整個人為之顫慄,而他還是一個職業軍人!」

  木蘭花和穆秀珍卻沒有追問平瀨大佐看到了甚麼,因為她們知道少校一定會接著講出來的。

  少校只停頓了極短的時間,就接著道:「平瀨說,他看到司令部的官佐,人人都圍在那口大鐘之旁,一共有十二個人,那十二個人,個個現出極其怪誕的神色,像是受了高度的催眠,而他才一出現,那十二個人就開始互相殘殺起來,有指揮刀的,就拔出指揮刀,向他人亂砍亂殺,沒有武器的,就用雙手緊緊地掐住人家的喉嚨,而那口大鐘,則不住自己搖晃著,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聲,他想要出聲制止那場殘殺,但是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他像是泥塑木雕一樣,一直到鐘的搖動停止,才恢復了活動的能力。」

  少校講到這裡,也不由自主,現出恐懼的神色,停了下來。

  木蘭花不出聲,只是聽著,穆秀珍聳了聳肩,直到現在為止,她仍然對一切事情,莫名其妙,一點頭緒也找不出來。

  戴維斯少校在壁爐的火燄上搓了搓手,又道:「當時,平瀨大佐將這些事講給我聽,我也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只是反問他,對我提起這件事來,是甚麼意思,平瀨的回答說,這寺院,這口大鐘,好像有著一股超自然的力量叫我別破壞它們!」

  木蘭花的眉心打著結,道:「你並未曾看到過那口大鐘自己搖擺,發出聲響,是不是?」

  少校搖頭道:「沒有,那次戰役是在五月間發生的,當年,戰爭結束,同年十月,我們的部隊,就離開了緬北,我再也沒有回去過。」

  木蘭花道:「令我不明白的是,為甚麼過了二十八年之久,這件事又會和你發生關係呢?」

  戴維斯少校搓著手,道:「不是二十八年,應該是七年之前,我在戰爭結束後退役,這件事,也根本忘記了,在戰爭中,各種古怪的事太多,誰能記得那麼多,退役之後,我參加了一家汽車製造廠工作,在我遇到安東尼教授的時候,我還在那家廠裏,我們是在一個俱樂部裡遇到的,聽安東尼教授講述他在探險過程中所遇到的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

  少校嘆了一聲,望著酒杯,木蘭花又替他斟了半杯酒,少校拿起酒杯來,一飲而盡。

  戴維斯少校在喝下了酒之後,道:「我……很後悔,但當時我忽然想起了那個寺院,那口鐘,想起了平瀨大佐告訴我的故事,於是,我將這件事的經過,源源本本,告訴了安東尼教授。」

  木蘭花揚了揚眉,示意少校再講下去,可是在那剎那間,少校又現出了一種十分不安寧的神態來,他站起來,又坐下去,接連好幾次,穆秀珍在一旁,一面搖著頭,一面又拋了一個坐墊給他。少校像是一個小孩子一樣。將穆秀珍拋過來的坐墊,抱在懷中。

  不過,他那種不安寧的神色,卻越來越甚。

  他好像十分恐懼,而且不願意將以後發生的事,向木蘭花說出來,他張開口,可是自他口中發出來的,卻只是「伊伊哦哦」,一些毫無意義的聲音。

  穆秀珍沒好氣地道:「你將這一切告訴了安東尼教授,他怎麼表示?」

  戴維斯少校又站了起來,道:「他……他……以後的事情,在他的記載中。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穆秀珍皺著眉,她也看出戴維斯少校的心中,一定有甚麼事隱藏著,不肯說出來。

  穆秀珍自己是一個十分爽氣的人,所以她也最討厭說話吞吞吐吐的人,何況她一見到戴維斯少校,就對他的印象不怎麼好,所以她忍不住大聲道:「究竟怎麼了?快說啊,我看你心中有點事,不敢說出來!」

  木蘭花立時道:「秀珍!」

  可是木蘭花的那一下叫聲。並未能阻止穆秀珍將她的話講完,而少校在聽了穆秀珍的話之後,不安的神情更甚,自他的喉間,發出了一下充滿恐懼的叫聲來,拋下了他抱著的那個坐墊,一面後退。一面道:「對不起,真對不起,我要告辭了!」

  穆秀珍呆了一呆,喝道:「喂,你話還沒說完,不能走!」

  可是穆秀珍才一叫出口,戴維斯少校已經陡地轉過身,向門口奔了出去。別看他剛才坐立不安,一行動起來,卻一樣快的出奇。

  不過不論他的行動如何快,總及不上穆秀珍,他才奔出了幾步,穆秀珍已經陡地一閃,攔在他的身前,穆秀珍不但攔住了少校,而且,還準備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令他鎮定下來。

  可是,就在這時,只聽得樓上傳來了安妮的一下急促的呼叫聲,安妮在叫道:「蘭花姐,快來看!」

  穆秀珍陡地一怔,抬頭向樓梯看了一眼。

  穆秀珍有這樣的反應,是十分正常的,因為她素知安妮的為人,絕不是隨便驚惶失措,大呼小叫的人,而她如今發出那樣的急呼聲,那就表示,一定有甚麼非比尋常的事發生了!

  穆秀珍抬頭看去,當然看不到安妮,她只看到木蘭花以極高的速度,向樓梯上衝去。而在此時間,戴維斯少校在穆秀珍的肩頭上,用力一推。

  穆秀珍在猝不及防的情形下,給少校推得打橫跌出了一步,那時,她也理不得少校了,才一沉穩身子,也向樓梯上奔了上去。

  這其間,真的不過是幾秒鐘的時間,木蘭花卻已經到了樓上的梯口,她回頭看了一眼,向著穆秀珍叫道:「留住少校!」

  穆秀珍當然心急想知道,何以安妮忽然發出了一下急呼聲,可是戴維斯少校眼看要衝出去了,她不得不先照木蘭花的吩咐,將少校留下來。

  是以她立時大聲叫道:「別走!」

  她一面叫著,一面向外疾奔了出去,出了屋子,朔風迎風撲來,真叫人有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她看到戴維斯少校,已經竄過了花園,來到了鐵門前。用力地搖著鐵門,一時之間,還未能將鐵門打開來,將鐵門搖得發出「鏘鏘」的聲響。那種聲響,和在呼嘯的西北風之中,聽來格外覺得刺耳。

  穆秀珍連忙又向前奔去,一面又大叫道:「別走!」

  少校回頭看了一眼,看到穆秀珍追了過來,他竟然像是做了甚麼虧心事,急於逃走一樣,連爬帶攀,向鐵門上攀了出去。

  等到穆秀珍趕到鐵門前的時候,戴維斯少校已經攀上鐵門,穆秀珍大叫一聲,身子躍起來,伸手去拉戴維斯少校的足踝。

  可是她這一拉,只拉到了他的一隻鞋子,少校的一隻鞋子被穆秀珍拉脫,人已翻過了鐵門,向下跳下去,穆秀珍叫道:「喂,你只有一隻鞋子──」

  她本來是想警告少校。只有一隻鞋子,是走不快的,可是她那一句話還沒有講完,就看到少校落地之後,打了一個滾,一躍而起,向前奔去,速度快得就像是一頭受了驚的野兔一樣!

  穆秀珍呆了一呆,她也來不及打開鐵門,手腳並用,向上攀了上去,一躍而下,當她落地之際,戴維斯少校離她,約莫有二十多碼,而且奇怪的是,少校並不是在公路上向前奔,而是穿過了公路,直撲進公路對面的灌木叢之中去!

  穆秀珍當然知道,公路對面的灌木叢並不十分寬闊,再過去就是怪石嶙峋、陡峭的懸崖,以少校這樣高速度的奔馳,他極可能收不住腳,直衝出懸崖去,那懸崖在海邊,有三百多呎高,要是少校跌了下去──

  穆秀珍冒著寒風,也竄過了公路,那時,少校已經隱沒在灌木叢中,天色又黑,寒風呼號,穆秀珍根本已經看不到他了。

  穆秀珍奔進灌木叢,一面叫道:「少校,有話好說,別再向前──」

  她最後的「奔了」兩個字,還未曾出口,就陡地聽到了一下淒厲之極的呼叫聲,那一下呼叫聲,夾雜在寒風呼嘯之中,簡直是令人為之心悸。穆秀珍也不由自主,發出了「啊」地一下叫聲,她也顧不得灌木的枯枝會勾破她的衣服,又向前疾奔出了幾步,而她在奔出了幾步之後,所看到的情形,令得她目瞪口呆!

  尖厲的慘叫聲還在半空中迴蕩。穆秀珍看到的是,戴維斯少校整個人,正在向著懸崖下跌下去!

  在黑暗之中,捲上來的浪花,泛出耀目的白色,襯托著迅速下墜的人影,是以看來更加觸目驚心。

  戴維斯少校的身子,至少已經跌下了一百呎,穆秀珍再有本領,也沒有辦法救他了,穆秀珍只好無助地發出一下又一下的叫聲,事實上,只不過幾秒鐘,戴維斯少校淒厲的叫聲停止了,白色的浪花捲上來,又退了下去,一切全變得那麼平靜,就好像在十秒鐘之前,甚麼也未曾發生過一樣!

  穆秀珍在一生之中。不知曾經歷過多少凶險的事,但是像現在那樣,一個一分鐘之前,還好端端地和她在屋子中講話的人,在一分鐘之後,卻跌下了三百呎的懸崖,這種驚心動魄的事,她過去還不曾有過同樣的經驗,而且。那個人,還是她一直想追回來的。

  在那一剎間,穆秀珍只想到一點:要是她不追得那麼急,戴維斯少校會不會跌下去呢?要是她早就出聲警告少校,前面是懸崖,那麼,少校就不會跌下去了,慘劇就不會發生了!

  穆秀珍雙手緊緊握著拳,木然站著,望著懸崖下捲上來又退下去的浪花,寒風侵襲著她的全身,她站了可能有好幾分鐘,直到接連打了幾個寒戰,她才想到,自己再站著,根本是無補於事的了!

  她陡地吸了一口氣,轉過身,急急走出了灌木叢,來到公路上,公路上冷清得出奇,她奔到了鐵門前,翻過了鐵門,叫道:「蘭花姐!」

  她一面叫著,一面奔進了屋子,屋子內十分暖和,使得被寒風吹久了的臉頰上,泛起了一股麻癢的感覺,她又叫道:「蘭花姐,少校跌下懸崖去了!」

  她在叫著的時候,自然而然,抬頭望著樓梯,因為她在離去之際,木蘭花是聽到了安妮的一下急速的呼叫之後,衝向樓上去的。

  可是,當她抬頭向樓梯上望去的時候,她又陡地呆了一呆。

  樓梯上所舖的淺紫色的地氈顯得很凌亂,那還不要緊,更令穆秀珍吃驚的是,樓梯的欄杆,有兩根從中斷折了開來!

  這種情形,是說明了一點:有人曾在樓梯上,經過激烈的打鬥!

  而且,打鬥的雙方,一定全是在武術上有著極高造詣的高手,要不然,直徑足有兩吋的橡木欄杆,是不會斷折的!而且,穆秀珍也自然可以想得到,在剛才那段時間之中,木蘭花和安妮兩個人是不可能練習功夫的,那麼,自然是木蘭花和別人在動手了!

  穆秀珍一想到激烈的打鬥,就感到莫名興奮,她大叫一聲,道:「我來了!」

  她一面叫,一面急速地向樓上衝去,可是,當她來到樓上的時候,她看到工作室的門開著,那一列電視機的螢光幕上,仍然顯示著她們屋子四周圍的情形,而工作室中,卻空無一人,只是有一張椅子,倒在地上。

  穆秀珍立時轉過身,打開了臥室的門,叫道:「蘭花姐,安妮!」

  臥室中也沒有人,穆秀珍又撞開了另一間房間的門。然後,急速轉身,又奔到樓下,樓下也沒有人,穆秀珍又叫了幾聲,就停了下來。急速地喘著氣。

  木蘭花和安妮不在屋子中,這一點,她是可以肯定的了,而木蘭花和安妮的離去,當然是發生在她追趕戴維斯少校那一段時間的事!

  穆秀珍無法想像在那幾分鐘之內,究竟發生了甚麼事,她只知道曾經有過激烈的打鬥,有人闖進了屋子,木蘭花和安妮,可能是追趕敵人,離開了屋子。

  穆秀珍想到這裡,伸手在自己的額上,重重擊了一下,她是在埋怨自己,要不是在懸崖邊上,站了那麼久的話,那麼,她一定可以趕得上那場打鬥的!

  穆秀珍心中懊喪,在樓梯上坐了下來,雙手拖著臉頰等著木蘭花和安妮回來。

  可是,足足半小時過去了,木蘭花和安妮兩個人,卻還沒有回來!

  在這半小時之中,穆秀珍站起、坐下、踱步、打轉,像是足足過了半年一樣,她越等越心急。不過,她絕沒有為木蘭花和安妮擔心甚麼,她相信木蘭花和安妮,有應付一切惡劣環境的能力。

  穆秀珍強迫自己安靜下來,這時候,她才想起自己應該通知警方,快點去打撈戴維斯少校的屍體了,要是木蘭花回來,知道她遲了半小時才做這件事,那麼一定要責怪她的了!

  穆秀珍來到電話前,撥了警局的號碼,當有人接聽之後,她先道出了自己身分,然後將經過的事,向值日警官說了一遍。

  值日警官在記下了穆秀珍所說的經過之後,道:「方局長在辦公室,是不是要和他講幾句話?」

  穆秀珍略想了想,道:「也好!」

  她等了片刻,就聽到了方局長的聲音,道:「秀珍,我看了值日警官的記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穆秀珍不禁苦笑了一下,因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全然說不上來,她只知道在緬甸北部的叢林之中,有一個古怪的寺院,那寺院之中,又有一口會無風自動的巨鐘而已。但是在這樣的寒夜,如果向方局長說這種事,是不難被人疑心自己發了神經病的。

  所以,穆秀珍怔了一怔,只是道:「究竟是甚麼事,我也說不上來,蘭花姐回來會告訴你的,還是快派人去找那位少校吧!」

  方局長「哦」了一聲,道:「蘭花不在?他到甚麼地方去了?」

  穆秀珍道:「我也不知道!」

  方局長靜了片刻,穆秀珍的回答當然令他不滿意,但是他也深知穆秀珍的為人,知道她說了不知道,那就是真的不知道了,他只是說道:「好的,我馬上派人來!」

  穆秀珍放下了電話,轉過身來,客廳中很整齊,並沒有甚麼打鬥的跡象。

  可是,穆秀珍在一看之下,只覺得客廳中像是少了甚麼東西。她皺著眉,客廳中少了甚麼呢?好像甚麼都在,可是感覺上,又實實在在,少了一點甚麼!

  穆秀珍一面搔著頭。一面向前走去,當她在一張沙發上坐下來之際,她又陡地跳了起來,她想出來了,少了的是那兩本手抄本的書,安東尼教授所著的那兩本書。

  那兩本書很厚,體積也很大,可是現在卻不見了!

  穆秀珍瞪大著眼,所有的事,從發生到現在,還不足一小時。一小時之前的事,自然就像是在眼前一樣,她記得木蘭花和安妮一起在看那兩本書。而她則對著她們在讀報紙!報紙,那份報紙還在,可是那兩本書,卻不在了!

  穆秀珍開始想到事情有點不對勁,戴維斯少校來了之後,那兩本書一直放在沙發上,接下來發生的事,戴維斯少校奪門而走,安妮發出驚叫聲,卻來得那麼突然,木蘭花不會再次將那兩本書收起來。

  而以後,照樓梯上的情形看來,木蘭花曾和人有過爭鬥,那麼,木蘭花是不是從容到有時間將那兩本書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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