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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蘭花望著海面,心中十分紊亂。
她雖然年紀還輕,但在她的一生之中,經過了許多曲折的事情。然而卻沒有一件,是表面上看來如此平凡。而事實上卻如此複雜神秘的。
馬超武為了要金錢供他揮霍,而綁架了他的弟弟,向他的父母勒索。這件事。木蘭花不消三分鐘便已破了案。可是當木蘭花破了這件案子的時候。馬超文卻已不在了,參與馬超武綁票行動的人全已死了。殺死那些人,和將馬超文架走的,是什麼人呢?
他們將馬超文架走的目的何在呢?
木蘭花望著蔚藍色的大海,心中茫然一片,一點頭緒也沒有。
她站了片刻。從身後傳來的腳步聲,知道高翔已到了自己的身後。木蘭花轉過身來,道:「高主任,這件事,我們要分頭進行了。」
「唉,如何進行呢?」高翔顯然也毫無頭緒。
「你繼續留意馬多祿家中的電話。如果再度架走馬超文的人,目的也是勒索的話,他們一定仍會和馬多祿聯絡的。」
「好的,還要做些什麼?」
「調查本市幾個犯罪組織近來的行動,和瞭解外地犯罪組織是否有在本市活動的傾向。一些著名犯罪組織的要員有沒有到本市來,派人去跟蹤他們。」木蘭花想了想,又講了這些。
「我將親自進行這些工作。」
「希望你有線索,我從另一方面去進行,我去找心理學博士蔣雲霆!」
※※※
一小時後,木蘭花來到了「心理學博士」蔣雲霆的診所前。這時,她的打扮,使她看來像是一位豪門少婦,雍容華貴,美麗絕倫。
她按著門鈴,一個穿著白制服的僕人打開了門,木蘭花裝出十分嬌弱的樣子來。道:「我要見蔣博士。」
僕人有禮貌地將她引進了屋子,到了那一間房間中。木蘭花昨天晚上,就曾經在這一間房間之外,偷窺過房內情形的。
她才坐下不久,便聽到「托托」的皮鞋聲,蔣博士走了進來,翹起了山羊鬍子,望著木蘭花,道:「小姐,我能為你服務麼?」
「你是蔣博士?」木蘭花故意問:「我……感到心中十分苦悶,而且我時常做夢。」
「你夢見什麼呢?小姐。」「鑽石,」木蘭花睜大了眼睛,「我夢見鑽石,遍地都是鑽石!」
木蘭花的聲調十分動人,蔣雲霆的身子震了一震,他抬手托了托他的金絲邊眼鏡,道:「這說明你有過度的物質慾望。」
「我可以滿足我的物質慾望,我的父親是某某人。」木蘭花隨便捏造了一個豪富的名字,「我的夢使我痛苦之極,唉,不知道世界上還有沒有人像我一樣,在幻覺中見過這麼多鑽石的呢?」
木蘭花以手支額,像是不勝痛苦。
但是,她的心中,卻在緊張等待著蔣雲霆的回答。
木蘭花問的問題,對蔣雲霆來說,是一個考驗,如果蔣雲霆和馬超文之間,除了醫生和病人的關係之外,沒有別的關係的話,那麼他一定會說出馬超文也在幻象中見過鑽石一事來。
但如果兩人之間的關係不是如此簡單的話,那麼他一定將這件事隱瞞起來。
蔣雲霆猶豫了一下,作出一個十分虛偽的笑容來,道:「沒有,我沒有聽說過。」
木蘭花的心中「哦」地一聲,她心想:蔣雲霆隱瞞了馬超文的事,那是為了什麼呢?這個心理學博士在扮演的是什麼角色呢?她長長嘆了一口氣,道:「唉,這使我有在世上,只有我一個人的孤零之感。」
「我十分同情你,小姐!」蔣博士說著。而就在這時,一個人推門走了進來,回蔣雲霆附耳講了幾話。蔣雲霆點頭。
木蘭花並沒有聽到他們在講些什麼,她仍然道:「蔣博士,希望通過你的心理治療,能使我這種幻象。不再出現。」
「小姐,你根本沒有這種幻象,」蔣雲霆突然說。這令得木蘭花吃了一驚。
「你實在也不是某某人的小姐,我們剛才打電話到某人的家中去問過了。」蔣雲霆進一步地揭穿木蘭花所偽裝的面目。
木蘭花的心中更加吃驚,她的確未曾想到這裡有著傳音設備,她在這裡講的話會被人聽到,而且立即去進行調查工作。
「我不管你的來意是什麼,小姐,」蔣雲霆繼續說著:「你一定或多或少地知道了我的秘密。對不對?」
蔣雲霆一面說,一面自他的襟袋上,取下了一枝鋼筆來,上下拋弄著。
木蘭花立時提高了警惕,她反抓住了沙發上的軟膠墊。卻仍然道:「蔣博士,我不明白你正講些什麼,你說我知道了秘密?」
蔣雲霆慢慢地揚起手中的鋼筆來,看情形。他像是想用這枝筆指著木蘭花來說話,以加強他的語氣,可是木蘭花卻立即看出這枝筆有古怪了!
她不等蔣雲霆手中的鋼筆對準她,便陡地站了起來,手臂一揮,早已抓在手中的乳膠墊,便向前疾拋了出去,幾乎在她拋出乳膠墊的同時,她聽到了「答」、「答」兩聲響,似乎從那枝鋼筆中,有什麼東西射了出來。
木蘭花的身子,隨著乳膠墊的向前飛出,而疾撲而出。
那乳膠墊有兩尺見方,遮住了蔣雲霆和木蘭花之閒的視線,木蘭花一撲向前去,身子立即伏在地上,地上是鋪著厚厚的地毯的,所以她的動作,又快又沒有聲響,她一撲到了地上,手中的手袋,已向前揮出,重重地擊在蔣雲霆的小腿骨上!
在木蘭花的手袋之中,藏著二十鎊重的鉛條,那一擊,如果力量用足了的話,是足可以將蔣雲霆的腿骨,生生打斷的。
這時,蔣雲霆的腿骨幸未折斷,但是也痛得他怪叫了一聲,向後倒去。
就在這時候,「抨」地一聲響,房門打開,兩個穿白制服的僕人衝了進來。
然而,當那兩個僕人衝進來之際,木蘭花一手撥開了乳膠墊,早已翻身躍到了一張沙發後面。蔣雲霆在向後跌出之後,正是跌坐在那張沙發上的木蘭花一到了沙發後,她的手臂已經勒住了蔣雲霆的頸部。
而當木蘭花的手臂,勒住他的頸部之際,她立即發覺了蔣雲霆的那一蓬山羊鬍子,竟也是貼上去的!
她右手勾住了蔣雲霆的頸部,左手揚了起來。厲聲道:「如果你們對「空手道」多少有一些瞭解的話,那就應該知道我這一掌如果劈下去,他一定沒有命了!」
那兩個僕人站在門口,不敢衝進來。
木蘭花勾住了蔣雲霆頭頸的手臂,稍鬆了一鬆,道:「好了,蔣博士,你究竟是什麼人?」
「你……是什麼人?」蔣雲霆掙扎著著反問。
「我是木蘭花。」
門口那兩個白衣大漢,面上失色,向後退出了一步,蔣雲霆的身子,也陡地一震,但是他隨即嘆了一口氣,道:「原來是木蘭花,我們可以說是同道中人至少有一個時期,你和我是同道中人,你為什麼要這樣子來對付我?」
「誰和你是同道中人?」木蘭花已聽出蔣雲霆的聲音十分熟悉,她一伸手,扯脫了他的山羊鬍子,打脫了他的眼鏡。
在除去了鬍子和眼鏡之後。蔣雲霆看來,簡直成為另外一個人!
而木蘭花也立即認出他是什麼人來了,這個人叫蔣方亭,幹的是獨來獨往的沒本錢買賣,和未曾改邪歸正之前的高翔是同一類人物,也著實做過幾件令警方頭痛的大案子。後來因為風聲緊。他便離開了本市,至少已有好幾年了,卻不料大名鼎鼎的心理學博士蔣雲霆就是這個外號叫作「飛天狐狸」的蔣方亭!
「哼,」木蘭花冷笑一聲,道:「原來是你在冒充心理學博士。」
「穆小姐,你可別那麼說,我這個心理學博士,是我在加拿大辛苦攻讀的,一點也不假。」蔣方亭立即鄭重更正。
「你又回到本市來,目的是什麼?」
「還不是幹老買賣?我心理醫生的大都是上層社會中人,他們會向心理醫生說出許多秘密來,那麼我可以從中用斯文的手段,賺一些外快。」
「飛天狐狸,這次你的手段可太不斯文了。你至少已殺了四個人,還綁架了一個人。」木蘭花冷冷地道。
她的話,令得蔣方亭的臉色。看來如同雪糕一樣。又白又冷,他勉強牽了牽口角,算是在發笑,道:「別……開玩笑,殺人綁票絕不是我行事的作風,你也該知道了。」
當木蘭花揭穿了蔣方亭的真面目之際。她以為事情已接近尾聲了。
可是,這時候她又知道完全不是。很多犯罪份子都有自己獨特的作風。而且絕不改變。而蔣方亭則是一個使用狡猾手段進行犯罪的人,暴力是和他無緣的。這一點木蘭花可以確信無疑。
她呆了片刻,問道:「馬超文被人綁架了。這與你無關麼?」
「絕對無關!」
木蘭花鬆開了手。望著跌在地上的乳膠墊,墊上有兩枚小針刺著,針尾上還有著羽翎。
「這兩枚小釘,」蔣方亭連忙解釋。「只不過使你昏睡一小時而已。」
「嗯,那麼。你準備在馬超文身上做些事的。是不是?要不然你也不會隱瞞他所見到的那種「幻象」了,對麼?」
「我的確是有打算。但是我卻還沒有採取任何行動,穆小姐,見者有份。這件事成功了。你自然是有份的。」蔣方亭撫摸著剛才被木蘭花勾住的頸項。像是十分怨屈地說著。
「你準備進行的是什麼?」
「很簡單。而且絕不犯法。馬超文從南美利馬高原探險回來,他說,探險隊的隊員。在利馬高原上活動了四天。探險工作進行得十分順利。但是到了第五天。忽然發生了慘劇。」
「哦,」木蘭花十分注意地聆聽著,「究竟是什麼事?」
「連馬超文自己也不知道,全隊的人,突然都得了狂症。只有他和一個叫著谷柏.漢烈的德國人,卻是例外,他們看到隊員互相撕咬。如同野獸一樣,嚇得躲在一旁,呆若木雞!」蔣方亭敘述著,他所講的那些,正是馬超文向他說的。也是木蘭花所不知道。
「後來怎樣呢?」
「後來,隊員都死了,沒有死的也不可救了,他和谷柏一齊呆了許久,馬超文自己的敘述說。在站了許久之後,究竟做了些什麼,連他自己也不清楚了,接下來的一切,對他來說,簡直像是一場夢一樣,而當他徹底清醒的時候,他已離開了利馬高原,而在圭亞那的醫院中了。正如人能夠記得夢境中發生的事一樣,他對於某一些事,是記得特別清楚的,他在神智迷糊之中,曾在利馬高原上看到鉅量的鑽石!」
「可是你卻告訴他,是他的幻覺。」木蘭花說。
蔣方亭呆了一呆,道:「原來你已經知道了,不錯,我告訴他這是他的幻覺,但事實上。我卻知道,他所看到的是事實。」
木蘭花也呆了一呆,馬超文看到的是事實!如果馬超文看到的是事實的話,那麼,在南美洲北部。舉世聞名的利馬高原上,的確是有著鉅量的鑽石了?
這個傳說本來也可以說是人人相信的,但得到如此確鑿的證據。這卻還是第一次。
「你憑什麼如此肯定呢?」木蘭花懷疑地問。
「當然是憑心理學上的豐富學識,同時根據馬超文的敘述,我發現探險隊出了慘劇的原因,是因為中了毒。毒源可能來自高原上的水,植物,甚至空氣之中。那種劇毒,使得中毒的人變成了瘋子,互相毆鬥,以致死亡,而谷柏.漢烈和馬超文兩人,卻因為中毒不深,所以未致於如此。」
木蘭花點了點頭,道:「你說得是。」
蔣方亭更得意起來。「可是他們兩人多少也中了些毒,所以他們變得昏眩,生活如同在做夢一樣,他能夠逃出生天,可以說是天大的幸運,在那些日子中,他可能還見到了許多別的東西,但都在他的記憶中消失了,唯有遍地的鑽石,深留在他的腦海之中,使他不能忘懷,使他要來找我判斷那不是幻覺!」
「於是你──」
「我告訴他那是幻象,我自己準備到利馬高原去。」
「你不要忘記,利馬高原的面積十分廣大,而且充滿了危機,你又不知道確切的地點,你如何能找到這些鑽石的所處?」
「我已經記下了探險隊發生慘劇的地方,同時我知道馬超文在利馬高原之下被發現的地點,我大致可以知道他是在哪裡下利馬高原的,那麼,他在半昏迷的狀態中經過的路線,我也大致有數了,我配備精密的『中心探測儀』,可以測到六十碼之外的鑽石輻射光波。穆小姐,你可參加麼?要知道那些鑽石全是無主之物,是上帝賜給我們財富。」
「蔣先生,我不去,而且我勸你也不要去。剛才你已說過馬超文能夠下利馬高原,是天大的幸運,你相信你能和他同樣幸運麼?」
蔣方亭笑了笑,道:「穆小姐,你不去的話,我請求你保守秘密,因為這個消息如果傳出去。利馬高原只怕要變假日的海灘了,我一定給你帶回一顆世界上最大的鑽石來──」他講到這裡吸了一口氣,近乎入迷地說:「老天,馬超文說他見到最大的鑽石,如同嬰孩的頭部那樣大!」
木蘭花看出他已經著迷了,她嘆了一口氣,道:「那麼馬超文可有帶回這樣的鑽石來?」
「當然沒有,你別忘記了他那時正在半昏狀態之中。和一個人在發夢遊症時,並沒有多大的差別。」
「那就太可疑了,你怎能肯定他看到的一定真是鑽石,而不是其他?」
「關於這個問題,我有一個補充,當時看到的不止是他一個人。還有谷柏.漢烈。谷柏.漢烈的神智,顯然比馬超文更清醒,他咬破了手指,在馬超文的衣服上,用血寫下了德文的『鑽石』兩字。馬超文是直到獲救之後,在醫院中看到自己獲救時的衣服之後才知道的!」
「那麼,谷柏.漢烈呢?」
「不知道,他或許沒有下利馬高原就死了,或者在離開利馬高原之後,就拋下馬超文走了,所以我也要盡快行動了!」蔣方亭興奮地搓著手,像是只要他一動身,鑽石便會向他飛來一樣。
「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話,」木蘭花冷冷地道:「我祝你成功!我答應替你保守秘密。」
木蘭花向外走去,當她走出了那幢精緻的小洋房時,她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她來找蔣雲霆的目的,可以說沒有達到。
但是她此行。卻也不是沒有收穫的。
她的收穫並不是在於她知道了蔣雲霆心理博士的真面目,那只不過是一項意外,她感到略可安慰的是她知道了在利馬高原上所發生的一些事!
這些事使她知道。這個探險隊中生還的人,不止馬超文一人。
如果谷柏.漢烈沒有死,而他又未能準確地記起看到鑽石的地點的話,他當然會向馬超文求助的。而如果他想獨自保有這個秘密的話。那麼馬超文就更是他殺害的對象了!
木蘭花一想到馬超文可能被殺害時,她心中一凜,急步轉過了街角,上了她預先停在街角的汽車,可是,她才到了司機位上,便覺出後面的座位上,似乎發出了一下什麼聲響。
木蘭花右手已按在駕駛盤上,她一聽到後座有聲響,一抖手,便將駕駛盤提了起來,那是她自己的獨特設計,駕駛盤量可以提離的,這個設計就是為了應付意外之用的。
當然,駕駛盤也是用堅硬的金屬所鑄成的,她一抖起了駕駛盤,便向後揮去,只聽得「蓬」地一聲,一個人應聲跌倒。
木蘭花連忙轉過身來,只見一條漢子,已被她擊得昏了過去。
那漢子手中抓著一隻瓶子,另一隻手中則抓著一條厚毛巾。不消說,瓶子中的一定是麻醉藥。而那漢子的目的,也不問可知了。
木蘭花放回了駕駛盤,出了車子,將那漢子的身子,提出車廂來,放在地上,然後去搜索那漢子的衣袋,她找到了一封給她的信。信上只寫著一句話:「木蘭花,別再管馬超文的事!」
這封信當然是準備在她被麻醉過去之後,放在她身上的了。由此可知,那漢子並沒有取她性命之意。
木蘭花又在那漢子的身上,搜出了幾張卡片,她向那幾張卡片望了一眼。不禁嘆了一口氣,卡片說明,這漢子是「雷氏私家偵探社」的一個偵探!
那麼。這次事件的「導演」,竟是雷慎行了!
木蘭花也可以知道雷慎行為什麼要這樣做,雷慎行是要獨佔功勞,看來雷慎行根本不知道事情已生出了重大的變化!
木蘭花歎了幾聲,將卡片拋在地上。雷慎行當然會知道他這種無聊的舉動已經失敗了!
木蘭花再度進了車中,向家中駛去。她已經獲得了一個新的線索。那個線索,以前是她連想也未曾想到過的,那便是谷柏.漢烈,這個在探險隊中,和馬超文一樣,中毒不深而如今下落不明的人。
她回到了家中,只不過是下午時分,看樣子穆秀珍還未曾睡醒。未蘭花拿起電話,撥了高翔辦公室的號碼,可是卻一點聲音也沒有。
木蘭花呆了一呆,按了幾下。電話中仍是沒有聲音,她立即知道事情有一些不對了。
也就在這時,只聽得客廳的左首,傳來了一個冷冷的聲音,道:「小姐,電話不通。」
木蘭花連忙轉過身去,她向前一看間,心中不禁深悔自己的大意!
本來,木蘭花是極其細心的人,可是在這次事情中,她始終未曾接觸到真正的敵人,他以為要和真正的敵人相會,還需要經過一番工夫,卻料不到會有人已經找上門來了。
在木蘭花轉過身來時,她看到通向廚房的門,本來是關著的,這時已被打開了。
在廚房中,有三個人,三個人手中都持著輕型的手提機關鎗。
木蘭花之所以立即認定他們是真正的敵人,那是因為她一看便看出,那種機關鎗,正是在「大浪灣」海邊行兇的槍械!
在廚房的地上躺著一個人,那人全身被電線綁了個結實,口中則紮著手巾,那不是別人,正是穆秀珍。穆秀珍一定是夢中被擒的。她還穿著睡衣,這時她正睜大了眼,望著木蘭花。
木蘭花卻毫無辦法。
木蘭花之毫無辦法,不只是因為有兩柄機槍對準著她,而且由於有一柄機槍對準了穆秀珍,槍口離穆秀珍的胸口,只有一尺!
木蘭花吸了一口氣,她的神色仍是十分鎮定,她攤了攤手,道:「請坐,三位。」
她在打量這三個人。三個都是歐洲人。木蘭花又道:「哪一位是谷柏.漢烈先生?」
「漢烈?」三個人一齊反問,接著。他們便齊聲大笑了起來。
木蘭花一聽得三人的笑聲,便知道他們三個人中,沒有一個是谷柏.漢烈了。
她的語音保持鎮定,道:「我想谷柏已經死了,是不是?我希望沒有猜錯。」
「你錯了,」三人中一個有刀痕的惡漢子冷笑著。「他沒有死,但是卻在神經病院中,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了!」
木蘭花繼續保持著鎮定,她略為動了動身子。
「別動!」那刀疤臉立時呼喝。
木蘭花的身子略動了一動。本來就是想試一試這三人戒備得是否嚴厲的。如今試出來了。這三個人果然不等閒,木蘭花的心中不禁暗暗叫苦!
因為如今的情形,對她極不利。她並不是怕三柄手提機槍對準了她,而是怕穆秀珍!她只怕自己一有異動,首先遭殃的便是穆秀珍!
所以,她攤了攤手,道:「你們想怎麼樣,不妨實說吧,你們應該相信,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我是無法對抗你們的。」
那三人像是鬆了一口氣,那刀疤臉道:「能夠聽到你這樣說法,我們十分高興。小姐。我們活動的範圍一直在歐洲,到東方來,還是第一次,但也是最後一次,希望你原諒。」
「你們何必這樣說,東方又不是我的。」木蘭花聳聳肩,回答刀疤臉。
「東方三劍俠,小姐,這是你們的美名啊!」刀疤臉笑了笑。
「如今不是你們佔足了上風麼?東方三劍俠中,倒有兩個人被你們制住了呢?」木蘭花仍猜不透他們的用意何在,是以只能和他們敷衍下去。
「小姐,我們該談正事了!」刀疤臉面色一沉。「我們東來,主要是找到馬超文。」
「你們已經得到了他。」木蘭花立即道。
「我們需要馬超文……」
木蘭花不等刀疤臉講完,立即又道:「你們需要馬超文為你們帶路!」
那三個人的臉色變了一變,木蘭花的語鋒咄咄,而且所講的全刺中他們的心事,令得他們三人,在剎那之間產生了一種錯覺。似乎不是他們制住了木蘭花,而是木蘭花制住了他們一樣!
如果不是穆秀珍被綁著躺在他們腳下的話。就利用這一點錯覺。木蘭花已經有能力可以脫身的了,何況木蘭花身上的裝飾品中,有好幾件實際是小型的煙幕彈,要放出一陣煙幕來掩護脫身,那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可是穆秀珍,唉,木蘭花一想到自己沒有法子改變穆秀珍的處境時,心中實是十分焦急。
「你看來什麼都知道?」刀疤臉問。
「也不見得。」
「好,不錯,我們已得到了馬超文。也正是你所說,我們需要他指路,這件事。我們不想再擴大,而想就此結束了!」
「好啊,你將我們兩人殺死,那麼就可以如願以償,神不知鬼不覺了麼?」木蘭花鎮靜地道。
「小姐,別以為我們是傻瓜!如果殺了你們兩人,那麼這個城市的所有警務力量,便全部動員起來尋找兇手了!」刀疤臉冷冷地吸了一口氣,「我們如今採取一個更好的辦法。」
「什麼辦法?」木蘭花的心向下一沉。
「我們希望你不再干涉我們的事,為了肯定你不干涉。我們決定將這位小姐也帶走!」
木蘭花呆了一呆,他們三人要帶走穆秀珍!
這正是木蘭花意料之中的最壞的情形,如今這種最壞的情形出現了!
「唉,我堂妹是一位十分難以侍候的小姐!」
「她在我們這裡會聽話的。如果有人問起這位小姐的下落,你最好說她在法國裡維拉海灘渡假。不然,你們這次分別,只怕是永訣了!」刀疤話說完,立即一揮手!
另一個人立時取出了一隻透明的膠袋來。在膠袋中取出一塊摺得力方整整的手巾,覆在穆秀珍的臉上,木蘭花隔得相當遠,但是她也可以聞到一陣「哥羅芳」的濃烈味。
「我們告辭了,在我們成功以後,會將這位小姐送回來的,如果你合作的話,她絕不會受到任何傷害,而且還可以得到我們送給她的禮物,那禮物是一定可以使你驚奇的!」
木蘭花本來想說:「可是比梨還大的鑽石?」
可是她一轉念間,覺出此際,自己表示知道越多,便越是不利,她便改口道:「我可以知道你們將她帶到什麼地方麼?」
「她將一直和我們在一起。」
「那麼,你們到什麼地方去?」木蘭花故作不知地向他們發問。
那三人互望了一眼,道:「謝天謝地,你居然也有不知道的事情,請恕我們不能告訴你了!」
他們三人開始向後退去,到了廚房的後門,一個漢子抬腿踢開了門,門後有一輛汽車停著,另一個漢子則已挾起了穆秀珍,一柄手提機槍的槍口始終指著穆秀珍的胸口那不是在告訴木蘭花,如果她妄動的話,她可能制服眼前三個人,但首先遭殃的則是穆秀珍!
所以木蘭花仍然不動,她的身子雖然不動,她的腦子卻在飛速地活動著。
那三人來到了車子邊時,刀疤臉才道:「小姐,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將這件事保守秘密的,因為我們不想傷害東方三俠的美名!」
他向木蘭花笑了一笑,三人以極快的動作,進了汽車,車子立時向前,飛駛而出!
木蘭花在那三人車子的排氣管噴出黑氣之際,已經抓起了電話,發現電話已通,便撥了高翔的號碼。一等高翔接聽,她便不等高翔開口,道:「事情起了變化,你先命令所有離開本市的交通工具,都要受檢查,通知水警輪加強巡邏,尤其是大浪灣方面,而你再替我備一張去南美洲的機票,利用警方的力量,盡快替我弄妥赴委內瑞拉的護照。」
「蘭花,」高翔好不容易等到木蘭花講完,才有機會反問:「為什麼?」
「秀珍被歹徒綁走了。」木蘭花沉痛地回答。
「什麼?」高翔叫了起來,但在高翔的叫聲之中,木蘭花已放下了電話。
她手按在電話上,冷靜地思索著。
那三個人的目的地,當然是利馬高原,他們是那三人還是有更多人呢?但不論他們有多少人,他們手下有兩個俘虜,那卻是確定不移的事實,他們手中的俘虜是馬超文和穆秀珍。
他們將如何離開本市呢?離開本市之後,又如何可以萬里迢迢,帶著馬超文或更帶著穆秀珍,到達南美洲的委內瑞拉,而不被人發覺呢?他們用的是什麼方法呢?
木蘭花當然希望能夠在歹徒未曾離開之前,便將他們截下來。
然而歹徒不會用普通的辦法離開。這時可以肯定的事情。不瞭解歹徒是用什麼辦法離開的。要截住歹徒,就沒有可能了。
而如果截不住歹徒的話,可行的辦法,就是追蹤到利馬高原去了,因為這是匪徒最後的目的地,可是這樣一來,事情就複雜得多了!
而且,穆秀珍可能在半途中進行反抗,她成功的機會是極微的!
木蘭花一想到這裡,忍不住「砰」地一聲,一掌擊向沙發旁的茶几上。
她那一掌,正拍在放在茶几上的報紙上,將報紙拍碎,隨著她手掌的揚起。碎紙片飛了起來,木蘭花偶然一瞥間,突然倏地伸出了手指,挾住了在空中飛蕩的一片報紙。
那片報紙上有一張圖片,是七八個印度人合攝的,木蘭花看了幾眼,連忙將碎片拼到了報紙上,她又看到了圖片說明。
圖片說明的標題是:有世界首富之稱的印度藩王環遊世界,內文則是:印度巴哈甘蒲耳四大土王之一浦傑辛環遊世界,帶有姬妾及隨從多人,自備豪華客機,所到之處,人皆視為財神,查巴哈瓦浦耳四大藩王,乃是世界首富,據估計,他們四人的財產,遠在盛產石油的科威特及沙烏地阿拉伯酋長之上,無怪到處轟動,附圖為藩王及侍從在機場合影,背景則為其環遊世界所乘坐的豪華客機。
木蘭花將這條新聞讀了兩遍,她並不是對這新聞有興趣,而是對那張圖片中的有興趣。那張圖片並不是十分大,而且製成了電版,刊在報紙上,也不很清楚了,每一個人的頭部,是不過普通原稿紙的格子那樣大小。但是木蘭花是觀察力十分銳利的人,她最善於捕捉人臉部的特徵,一個人在經過她的法眼之後若不是他的化裝真正巧妙到極點,木蘭花總是可以將他認得出來的。
而剛才木蘭花之所以陡地以手指挾住了那張碎報紙,就是因為她看到,那張照片上,站在那個藩王左右的兩人,竟就是剛才在廚房內那三人中的兩個!
木蘭花迅速地轉著念,這是一個巧妙之極的計劃,世上所有的人,對於出手豪闊的人,總不免另眼相看的。租一架豪華客機,用許多人來扮飾印度藩王和他的侍從,再假造護照,那雖然要化許多錢,但卻並不是完全辦不到的事情。
而且,在化了本錢之後,這架豪華客機便可以十分隨便地來往東西,從美洲到歐洲,從歐洲到亞洲,都可以通行了。因為他們不但公開,而且是極其招搖地來往,誰會想到他們是假的?
而且他們所到之處,一定手段極之豪闊,而且又絕不走私夾帶,海關人員當然不會麻煩他們的。
這可以說是帶一個人。堂而皇之從亞洲到南美洲的最佳辦法。
木蘭花一直風聞歐洲的一些大的歹徒組織,行動十分大膽,十分豪奢,但是她一直未曾與之交過手,直到如今。她才感到歐洲的大犯罪,果然名不虛傳。
她連忙一躍而起,打電話到機場,問:「浦傑辛藩王的座機。將飛往何處?」
「準備飛往南美洲,你是哪一家報館的記者?」對方答。
木蘭花沒有再說什麼,她放下了電話。飛往南美,這正是她所需要的答覆。
然而,她知道了這個印度藩王是假裝的話。又有什麼辦法去阻止他們呢?
他們所備的假證件,一定十分精巧,說不定他們早已賄賂了藩王的部屬,取得了正式的證件,那麼。她一加阻止的話,便引起大問題了。
看來,如今唯一的辦法,便是跟蹤他們到南美洲去!
印度藩王顯然是假的,他們的目的地也是南美利馬高原,但他們半途上,只怕在幾個的城市之中,還要裝模作樣地下機來遊覽一番,以免得人家疑心,那麼,木蘭花還有可能在他們之先,到達南美洲了。
正當木蘭花又想打電話給高翔的時候,高翔已經在木蘭花的門外,按著電鈴了。
等木蘭花將門打開之後,高翔第一句話就是:「秀珍怎麼了?她有沒有危險?」
木蘭花嘆了一口氣,道:「暫時是沒有的。」
「唉,」高翔搖了搖頭,「馬紳士在警局大發脾氣。而且聲言要在市議會中,提出徹底整頓本市的警務組織。」
「他還敢發脾氣,他的兒子犯了罪,他還得不到教訓麼?」
「他就是想以他在市議局的地位來威脅方局長,要方局長不再扣留超武,如今,方局長的處境十分為難。」
「笑話。他憑什麼來威脅警方?」
「馬超文失蹤了,他說警方低能。」
「市議會不是剛召開過麼?就算他要攻擊警方,也要再等二十多天──」木蘭花頓了一頓。「到這時候,我想馬超文一定可以回來了。馬超武是本市著名的花花公子,仗著勢力,也已作了許多惡了,這次絕不能讓他再漏出法網!」
「你有把握使馬超文平安回來?」
「是的,我有。」
「好。那我留在這裡,代表方局長和馬多祿周旋,我們一定對馬超武起訴,使他受到應有的法律制裁,不能讓他逍遙法外!」高翔沉聲道。
「你將我南美旅行的一切。準備好了沒有?」
「明天就可以齊備了,蘭花,我祝你成功。」
木蘭花握住了高翔伸出來的手,她的心中也不禁黯然,一連好幾件冒險的事,她都和高翔援手的,但這一次,她卻不得不和高翔分手。
且為她明白高翔所謂「和馬多祿周旋」是什麼意思,高翔是準備用一個方法。甚至回復他投身警界之前的身份,來對付馬多祿!
※※※
第二天,下午時分。木蘭花提著一隻輕便的手提箱,上了飛機。她的行動保持著高度的機密,高翔特地派了一個面目身材,和木蘭花十分肖似的女警,在木蘭花的家中居住。
如果那個犯罪組織方面,還有人留在本市監視木蘭花的話,也是足可以瞞得過去的,監視的人將會滿意於木蘭花的足不出戶!
木蘭花至昨晚已定下了追蹤的方法,因為那「印度藩王」的行動,絕不保守秘密,而且是新聞記者追蹤的目標。木蘭花就知道「印度藩王」的專機在離開本市之後,是飛往夏威夷的。在夏威夷停一日,然後再飛往加拿大,由加拿大再渡過北美洲,經過墨西哥,而到達南美洲北部的委內瑞拉。
當然,豪華的噴射客機是不能直接飛往利馬高原的,到了委內瑞拉之後,他們還要有新的行動。
木蘭花的計劃是:在夏威夷,她要先設法與這群膽大妄為匪徒接觸,如果不能成功的話,那麼她就從夏威夷直飛委內瑞拉。
木蘭花是化裝成為一個中年婦人上機的,她不擔心自己的行蹤被人發現,也不擔心那個犯罪組織十分難以對付,她所最擔心的,便是落在匪徒手中的穆秀珍,她是深知穆秀珍堅強,妄動的性格的。
穆秀珍絕不甘心自己落在匪徒的手中,她一定要設法脫出匪徒之手,然而她的行動又不夠小心,計劃也不夠慎密。如果她胡來的話,那麼她的處境就變得極其危險了!
飛機上的旅客。只怕誰也想不到一個閉著眼睛在養神的中年婦女。就是鼎鼎大名的女黑俠木蘭花,也想不到一個看來像是養神的人,心中卻是如此之緊張。
飛機那種輕微的,有規律的震動和聲音,是十分容易引人入睡的。木蘭花心中在祈求著:秀珍啊秀珍,你千萬不要生事才好。
※※※
當穆秀珍重新又醒了過來的時候,她覺出眼前一團漆黑,而她的身子則捲曲著。
穆秀珍只覺得頭部陣陣刺痛,在黑暗之中,眼前似乎有許多發光的蚊子在飛舞一樣。
穆秀珍又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再睜開眼來。眼前仍然是一片漆黑。
但這時,她卻感到了一陣震盪。
那一陣震盪,使得她捲曲的身子彈起了幾寸,頭撞在一種不軟不硬的橡皮上。
似乎是在車子上,穆秀珍想著,然而,她存身之處,看來卻又不像是車廂。穆秀珍手、腳上的束縛已經沒有了,她伸手轉動鞋跟,藏在鞋跟中的小電筒還在,她按亮了小電筒之後,不禁苦笑!
她存身之處,是一個三尺高,四尺寬長的空間,四面全是密不通風的,她的小電筒並沒有用處,因為她立即看到有一具更大的電筒,附在箱子上。她伸手將大電筒取了下來。
按亮了之後,她看得更清楚了,箱子內部是灰白色的橡皮,手按上去,十分有彈性,那是絕對隔聲的,當然也不透氣。
穆秀珍一想到自己存身的地方是不透氣,她不禁驚慌了起來。
然而,就在這時,穆秀珍卻看到箱子頂上,有著凹陷下去的地方,在那地方。放著一排六罐壓縮氧氣,和一具氧氣面罩,以及一隻鋁質盒子。
看來,這個箱子竟是專用來裝人的!
因為在那長罐壓縮氧氣和面具以及那只鋁質盒子之旁,有兩行英文字。寫的是:當你呼吸困難時才使用氧氣,你要經過長途旅行,不要浪費氧氣。你的食物是壓縮營養劑,你將忍受肚餓,但不會餓死。
穆秀珍看完了這兩行字之後,用力握著拳頭,在橡皮壁上,用力地槌著。
可是橡皮的彈力,卻使她的拳頭,彈得十分高,而且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敲了許久,穆秀珍才喘氣坐下來。那箱子裡面的空間,不能使她睡下,但是卻可以比較舒服地坐著,她坐了下來之後,拉卜了一罐氧氣,按下了一個掣,任由氧氣「嗤嗤」地噴出來。
新鮮的氧氣,使得她精神一振。她曲著身子站了起來。可是也就在此際,她的那只箱子。卻搖蕩了起來,令得她跌倒在箱子的一角。她不知道那箱子究竟發生了什麼變化,只得雙手按在箱壁上,竭力平衡著身手。
穆秀珍不知道這時,她正是在機場上,一輛起重機正將兩隻大箱子吊了起來,放進印度藩王專機的行李艙中。
而那兩隻大木箱,外表看來。如任何裝貨箱子沒有分別。上面印著「玻璃器皿,小心搬運」等字樣,穆秀珍在箱子搖蕩得十分劇烈的時候,放聲大叫了起來,可是她的叫聲,在外面卻是完全聽不到。
等到大木箱被放在行李艙中之後,穆秀珍覺得震盪已停止了。兩隻大木箱並排放在一起的,穆秀珍當然也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飛機已經起飛,她已經在高空之中了。
她早已旋開了另一個鞋跟,在鞋跟中取出了一柄小刀子來。那柄小刀抓起來,只不過寸許見方,但是拉開來之後,卻是一柄鋒長三吋的小刀,一面是鋒利的刀口,另一面是嵌有金剛砂的利鋸。這柄利鋸。是可以鋸斷徑約半吋的鐵條的。
穆秀珍用小刀在橡皮上挖著,橡皮十分紉,十分硬,要挖出一個洞來。十分困難,穆秀珍仍然不斷地挖著,她也不知道用多少時間,才挖出了一個小洞來。穆秀珍用眼湊在那個小洞上,向外看去。
外面的光線十分黑暗,在矇矓地,穆秀珍目光所及之處,是許多旅行箱和布袋。
「我難道是在一個貨倉之中?」穆秀珍心中暗忖。她絕想不到自己已經在一萬多尺的高空之中飛行了。
她又利用那小刀有鋸齒的一面,將那個橡皮洞漸漸地擴大,橡皮足有三吋來厚,要弄出一個足可以供人鑽出去的大洞,是更加困難的事。
穆秀珍好幾次中途停了下來,但是當她想及那是她唯一的逃生之路的時候她又繼續工作了下去。
她滿頭大汗,算來足足化了一個多小時,才鋸開了一個可以供她鑽出來的大洞,當她的身子從那個大洞中擠出來的時候,她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這時,她也已覺察自己究竟是在什麼地方,輕微的震盪,馬達聲,機艙特有的形狀,都使她知道,她在一架正在飛行的飛機上!
由於是在行李艙中,她也沒有法子看到飛機是在什麼地方的上空飛行。
穆秀珍想找到一具降落傘,那麼她便可以不顧一切地設法跳下去,可是她卻找不到降落傘,她只是發覺,那種大木箱有兩個之多。
她到了另一個大木箱上。用手指敲了兩下。道:「喂,裡面有人麼?」
她的問話出口之後,才覺得好笑,因為當她的手指透過木板的夾縫之際,她也碰到了橡皮。
她知道那箱子中一定也關著一個人。
那是什麼人呢?穆秀珍卻想不出來。
她先撬開了一塊木板,找到了一把鎖,她用一根鐵條將鎖扭了開來,用力掀起了橡皮蓋子,叫道:「有人麼,還不快出來──」
怎知她一句話剛講完,突然從箱子中跳起一個人來,那人拿著一長罐罐裝氧氣,向穆秀珍當頭擊了下來。穆秀珍絕料不到自己打開了箱子,箱子中的人竟會向自己突襲的!
她連忙身子一矮,側身滾了開去,「咚」地一聲響,那一長罐氧氣未曾擊中她,穆秀珍卻已一躍而起,向那人一掌劈了下去,那人一側身,穆秀珍的一掌,還是劈中了那人的肩頭,那人「咕咚」一聲,跌進了箱子中,穆秀珍「拍」地蓋上了箱子蓋,百忙中將那罐氧氣夾在箱蓋之下,使箱蓋不能完全闔上。
但穆秀珍卻也理不了那麼多了,她身子一聳,坐到了箱蓋上,用力壓住了箱蓋。
只聽得箱子有人叫道:「放我出來,放我出來。」
「呸!」穆秀珍道:「你一出來就打我,我為什麼還要放你出來?」
箱子中那人,不再出聲。
「你是什麼人?」穆秀珍俯身,向縫中張望,希望看清楚箱子中是什麼人,剛才她因為急於躲避,根本未曾看得清楚。
箱子中沉默了片刻,才道:「笑話,你們不知我是什麼人,將我關在箱子中作什麼?」
「烏龜王八蛋才是將你關在箱子中的人,老實和你說,我和你一樣,也是被人家關在箱子中的,只不過我夠本領,逃了出來,不像你那樣,要我來放你!」穆秀珍得意地回答。
「那麼,你又是什麼人?」
「我叫穆秀珍,我是木蘭花的妹妹。」
「木蘭花──」箱子中的聲音沉吟了一下,立即又「咦」地一聲,道:「我明白了,在美國,我在華僑社會中時時聽得兩位的大名,你們是有名的女黑俠,是不是?」
「哼,算你還有些兒見識,咦,那你是什麼人啊?」
「我是馬超文。」
「馬超文?」穆秀珍手在箱蓋上一按,跳了下來。「馬超文,啊哈,啊哈,人家找得你好苦。你卻在這裡優哉游哉,哼,你們這種花花公子,真不是東西。」
馬超文被人關在箱子中,是和「優哉游哉」絕扯不上關係的,但穆秀珍為了要罵馬超文「不是東西」,卻硬這樣說他。
穆秀珍素知馬超武是出名的花花公子,想來馬超文也不會好到什麼地方去,所以一開口,便沒頭沒腦地先罵他起來。
馬超文頂開了箱蓋,站了起來。
穆秀珍一臉不屑的神情,向馬超文望去。
可是她一看到了馬超文,不禁呆了一呆。
從箱子中站起來的馬超文,神情十分憔悴,右手按在肩頭近頭部之處,這正是被穆秀珍剛才一掌劈中的地方,想來仍十分疼痛。
從馬超文的神情看來,他實在不能算是一個花花公子,而是一個第一眼便給人以好印象的知識青年。
馬超文慢慢地抬起了頭來,他也看到了穆秀珍,他不禁一呆。
從穆氏姐妹的名氣,本領。以及他剛才捏了一掌。這幾方面看來,穆秀珍應該是一個孔武有力,腰粗如牛的大力士了。
馬超文在未見穆秀珍之前,心中就存著這樣的印象。
然而,這時站在他面前的,卻是一個十分嬌秀美麗的少女,大眼、杏臉,嘴唇的線條十分頑皮。一看就知道她是一個十分淘氣的姑娘。
兩個人在一時之間呆住了,因為對方的樣子。和他們心中預先所想像的完全不同,所以令得他她們都呆呆地望著對方。
好一會,馬超文才笑了一下,道:「剛才那一掌。是你劈我的麼?」
「是啊,可曾劈傷你?」穆秀珍有點抱歉。
馬超文勉強笑了一下,道:「還好,沒有。」
「哼,別假裝了!」穆秀珍走了過去,一把拉開馬超文的手,用力在馬超文的頸際摸了兩下,馬超文「咦呀」叫了起來,可是他馬上現出了笑容,道:「好多了,真的好多了。」
「誰叫你沒頭沒腦就用鐵罐打人?」穆秀珍瞪著馬超文,埋怨他。
「咦,我哪裡知道是穆女俠呢?」
「嗤──」穆秀珍抿嘴一笑道:「看你,人在箱子裡,稱多謝女俠,你倒像是在演武俠片。」
「是有點像,如果不是你,我怎麼出得了這個箱子呢?你說是麼?」
「當然,」穆秀珍得意起來,她等馬超文跨出了箱子之後,才問道:「嘿,我來問你,你從南美洲回來了後,行動為什麼那麼神秘?」
「我神秘?」馬超文苦笑了一下,「我其實一點也不神秘,我只不過看到了他們那些人就覺得討厭,所以我將自己關了起來。同時。我的精神還十分恍惚。我在利馬高原上所發現的──」他講到了這裡,頓了一頓。
「你在利馬高原上發現了什麼?」穆秀珍立叩問。
「鑽石,」馬超文的聲音十分神秘:「你決不會相信世界上有那麼多大顆大顆,純正而又自然的鑽石,幾乎整條小溪的底部都是鑽石!」
「哼,那時你一定在做夢。」
「我不是在做夢,但當時我的精神因為中了毒,而處於半昏迷的狀態之中,但是我如今仍可以清晰地記起那種閃光,那一塊一大塊的鑽石……」
「只有你一個人發現這些鑽石麼?」
「不,還有一個探險隊的隊員,叫作谷柏.漢烈,但後來我們是如何分的手、以及如何下利馬高原的,我卻一點也記不得了,我們一定是誤服了有毒的東西,探險隊其他成員也都死在那神秘的高原上了。」
「那麼,如今擄劫你的是什麼人,你可料得到麼?」
「我料不到,那天清晨,我爬牆回去,就中了伏,之後,我一直被麻醉著,等我醒來時。我已在那個箱子中了!」
穆秀珍「嗯」地一聲,將他的哥哥馬超武設計綁架他,又向自己父親勒索的事,向他講了一遍。
「無恥,無恥,太無恥了!」馬超文狠狠地斥責著他那不成才的哥哥。
穆秀珍暗暗地點頭,道:「但如今,我們是在什麼人的手中,那卻不知道了。」
「穆小姐,你是怎麼落入他們手中的?」馬超文忽然這樣問。
「我?」穆秀珍臉上紅了一下,她是個好勝的人,是絕不好意思在馬超文的面前,說出她是在沉睡中被人叫醒,叫醒便落入別人手中的,她支吾了片刻,才道:「他們人多,我打不過他們,不過我被他們帶走的時候,蘭花姐是看到的,我想這時候,她一定會設法救我們的。」
「咦。看來我們是在一架飛機上,木蘭花小姐怎來救我們?」馬超文愁眉苦臉。
「怕什麼?有我啊!」穆秀珍拍了拍胸口,「包在我身上,叫你安然脫險!」
「當然,穆小姐是有名的女俠,我是可以放心的!」馬超文望著穆秀珍,他的話使穆秀珍更是信心百倍,她又道:「那麼,你可得聽從我的指揮才好!」
馬超文點了點頭,道:「當然。」
穆秀珍的心目中大是高興,她參加起的冒險事跡雖多,但幾乎出主意的全是木蘭花,如今,輪到她來出主意了,這使她異常興奮,她幾乎要歡迎目前的處境了。
「首先!」她揚起手來,竭力學著木蘭花的神氣,「行李艙通常是在飛機的尾部的,我們設法通知客艙中的人,告訴他們,我們被困在這裡,那麼,飛機師一定會在最近的地點著落,將我們放出來了!」
穆秀珍講完之後,忽然想到,事情太簡單了,簡直一點也不驚險刺激,她覺得十分不夠癮。
「你是說,」馬超文卻表示懷疑,「我們被裝進箱子之後,壞蛋就不再理我們了麼?」
「這個──」穆秀珍呆了一呆,「當然不是不理,而是將我們當做貨物一樣,在到了目的地之後,再將我們交到『收貨人』的手上!所以,我們只消通知機艙中的人,便可以脫險了。」
她看到馬超文的臉上,還有猶豫的神色,便揮了揮手,道:「這是極其簡單的,等我來看看,這行李艙是不是有通向機艙的門。」
穆秀珍向前走去,推開了許多行李箱,來到了行李艙的盡頭。馬超文仍然不相信事情那樣簡單,但他仍然跟在穆秀珍的後面。
「看,這裡果然是有一扇門的,只不過要從外面才能打開而已,讓我弄出一些聲響來,使人注意我們,將門打開來!」穆秀珍拿起了一隻行李箱,便向前面撞去,發出了砰然巨響來!
如果這時候,從橡皮箱中脫身而出的是木蘭花,那木蘭花一定不會這樣莽撞的,即使她不知道匪黨扮成了印度土王,包有專機,她也會想到飛機和匪黨有關,一定先打開所有的行李箱來檢查一下,等飛機停下的時候再作打算,而不會像穆秀珍如今所做的那樣,反倒發出巨響來,令人注意。
穆秀珍用行李箱在門上撞了幾下之後,只聽得門外響起了一陣聲響,接著。那扇門突然被打了開來。
穆秀珍心中得意,抬起了雙手,道:「啊哈,你們想不到飛機上有免費的──」
她一句話才講到這裡,便不禁陡地呆住了!
她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當她揉了揉眼睛之後,所看到的仍是一樣。
她看到在機艙中,有二十來人,約有七八個女子,或坐或臥,每一個人都望著她,每一個人都作印度人的打扮,連那三個站在門前,用手提機槍指著她的人在內。穆秀珍認得出,那三個人,就是睡夢中將她捉住的人。
穆秀珍吸了一口氣,才道:「你們……你們全是印度人麼?」
她這句話講了出口,才覺得這話十分滑稽,想要發笑,然而她卻又笑不出來,她只是搖了搖手,道:「不要開槍,在飛機上是不能開槍的,一開槍,大家都完結了,你們知道麼?金手指就是因為在飛機上開槍,而被湧進機艙的激流,捲出去的?」
「我們當然知道,」講話的仍是那個刀疤臉,他拋去了手中的槍,卻又迅疾無比地自腰際抽出另一柄槍來,道:「這柄槍所發射的,不是子彈,而是在四秒鐘內致人死命的毒針!」
穆秀珍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在她身後的馬超文立時踏前一步,低聲道:「穆小姐,別怕!」
「呸!誰害怕來?」穆秀珍立時反駁,她想做大英雄,卻不料事情的發展,和她所預料的完全不同,反倒要馬超文來安慰她,要她不要害怕,她心中自然是十分氣惱了!
「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將我們囚禁?」馬超文向前跨出一步,沉聲發問。
穆秀珍這時才發現,馬超文並不是盡如他外表一樣。看來文質彬彬,在應該勇敢的時候,他也十分之勇敢。穆秀珍唯恐他受到傷害,連忙踏前兩步,護在馬超文的身前。
可是馬超文卻又怕她受到傷害,又踏前一步,站到了她的身前,穆秀珍忙又再跨前了一步,他們兩人一個接一個地跨向前去。刀疤臉反倒後退了兩步。他疾喝道:「站住。不准動!」
穆秀珍停了下來,突然之間。她發覺自己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和馬超文是手和手緊緊地相握著的,而當穆秀珍一發覺了這一點之後,她突然覺得身子震了一震,心頭起了一種極其異樣的感覺,連忙縮了縮手,馬超文轉過頭來,向她抱歉地一笑。
穆秀珍低下頭去,她從來也不是害羞的人,但這時,她卻自然而然地低下了頭去!
就在這時候,刀疤臉側了側身子,一個身形肥胖的人,已到了兩人的前面。
那人挺著大肚子。穿著極其豪華的印度衣服,衣服上綴著許多各種顏色的寶石,看來那些寶石全是十分名貴的真貨。
只不過這個「印度人」頭上卻沒有纏著布,而且他的臉十分黜黑,就像印度人一樣,而他頭上沒有纏布的地方,皮膚則十分白,這分明是一個白種人,只不過化裝成印度人而已。
他來到了兩人的面前,伸出他戴滿了戒指的手來,道:「馬超文先生,請允許我自我介紹,我是勃列斯登,義大利那不勒斯的勃列斯登。」
馬超文翻著眼睛,無動於衷,因為他是一個科學工作者,他的世界就是他所研究的科學,「那不勒斯的勃列斯登」這個名字,對他來說,就和張三李四一樣,是絕無別的意義的。
然而穆秀珍卻不同了。
木蘭花有著世界著名匪徒的許多資料,穆秀珍自然知道,在歐洲,發源自義大利的兩個歹徒組織的勢力最大。最大的是「黑手黨」,據國際刑警組織的統計,黑手黨徒,遠佈歐美,超過一百五十萬人。
而第二個歹徒組織,則是紅衫俱樂部。「紅衫俱樂部」和黑手黨之所以能一齊存在,而不起火併的原故。是因為這兩個歹徒組織作風不同的原故。
黑手黨廣收黨徒,不理會黨徒成分,黑手黨所做的是黑社會做的事,黨徒走私。販毒、暗殺。打人、行動卑鄙。是世界上最大的黑社會組織。而且歷史悠久,美國在禁酒時期。黑社會大為猖獗,芝加哥黑社會大頭目中,就有好幾個原來是黑手黨中的人。
而「紅衫俱樂部」則不同,「紅衫俱樂部」吸收成員極之嚴格,要參加「紅衫俱樂部」幾乎比要競選參議員更難,要經過極其嚴格的調查。
「紅衫俱樂部」中的人,自然也全是罪犯,但卻是「斯文的罪犯」,他們包括第一流的珠寶竊賊,和偽造珠寶者,古畫竊賊和古畫偽造者,業餘走私高手,大兇案,大陰謀的策劃者,銀行。賭窟搶劫的設計者,商業上的大騙案製造者,甚至於受雇於任何政府的高級特務等等。
「紅衫俱樂部」份子所犯的每一件案子,事先經過絕對秘密的佈置,事後也絕無線索可循。
許多國家的警方,都知道有些懸案是他們這些人做的,但是卻也奈何不了他們。這便是這個犯罪組織手段高強之處。
而這個「不勒斯的勃列斯登」,正是紅衫俱樂部的兩大巨頭之一!
所以,在馬超文絕無反應之際,穆秀珍卻已吸了一口冷氣,道:「是你!」
「他是什麼人?」馬超文問。
「世界上最狡獪的罪犯!」穆秀珍回答。
「小姐,你錯了,我是世界上最狡獪的罪犯之一!」他在「之一」兩字上,特別加重語氣。
「別忘了我們的好朋友,雖然他不在機上!」
穆秀珍知道,他所謂「好朋友」,那當然是紅衫俱樂部中另一個頭子了。
「我不理會你們是什麼人,你們為什麼要囚禁我們,快說!」馬超文理直氣壯地問。
「好!」勃列斯登道:「我們喜歡像馬先生一樣的爽快,馬先生,我們要你帶路。」
「帶路!」
「是的,到利馬高原去。」
「你們……你們……」馬超文不勝訝異。
「我們找到了谷柏.漢烈。」
「啊,是在什麼地方找到他的?」
「我們中的一個成員,發現他在圭亞那一個小城遊蕩。他神經失常了。」勃列斯登講到這裡,像是不勝同情似搖了搖頭。
馬超文嘆了一口氣,道:「他和我是探險隊中唯一生還的兩個人,他卻成了瘋子,這真是太不幸了!」
「不,馬先生,對你來說。他神經失常,是天大的幸事。因為如果他不是神經失常,我們就要他來帶路,而這是一個大秘密,我們不想有別的人知道,你應該料得到你的後果是如何的了。」
「殺人滅口?」馬超文憤然反問。
勃列斯登點了點頭。
機艙中十分沉靜,除了勃列斯登和馬超文兩人的對話之外,沒有別人出聲,這時他們兩人都住了口,機中就只是沉靜。
「馬先生,谷柏雖然成了瘋子,但是每一天之中,間或有一兩分鐘是清醒的,在清醒的時候,他嚷叫著說他在利馬高原上發現了大量的鑽石,湊巧得很,我們對鑽石十分有興趣。這可以說是我們的弱點,」勃列斯登笑了一下,「而他又說是和你一齊下利馬高原的,那時你的神智模糊,他的神智清醒,他還說有好幾次,你幾乎失足跌死,都是他救你的!」
馬超文沉痛地點了點頭,這是完全可能的。因為直到如今為止,他對於如何會下了利馬高原的經過,他自己全然不知!
「所以,」勃列斯登繼續說:「我們知道你,一定也在利馬高原上發現過大量的鑽石是不是?」
馬超文站著不動。
勃列斯登突然厲聲吼叫了起來,道:「是,或不是!」
馬超文仍不出聲,穆秀珍碰了碰他的身子,低聲道:「別吃眼前虧!」
馬超文這才點了點頭,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