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七章</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七章</h3><br /><br />  一連十天,高翔所部署的監視行動,二十四小時不斷地進行著,扮成各色人等的便衣人員,日間在藝術院中穿梭來往著。<br /><br />  而到了晚上,除了加強武裝值班人員之外,還設立了利用長程望遠鏡的觀察站,一有異動,觀察員的報告,便可以在五分鐘之內,使數百名警員趕到增援。<br /><br />  而且,這種行動,不是被當作臨時性的計劃,而是被認作是長期的計劃的。高翔自從投入警界以來,他性格的浮躁輕佻的一面,已然漸漸斂去,而代以堅韌不拔,他既然肯定市立藝術院中有日軍遺下的寶物,而他找不到,他就用這個釜底抽薪的辦法,叫對方也得不到。<br /><br />  這十天中,可以說平靜得什麼事也沒有。<br /><br />  而高翔每天晚上,和木蘭花通一次電話,報告藝術院方面的情形,他的電話,十天來也沒有變過,那只是一句話:沒有新的發展。<br /><br />  那一天晚上,細雨霏霏,天氣更加陰冷,高翔的電話剛來過,仍然是沒有新的進展,穆秀珍氣憤地在走來走去,罵道:「這傢伙也真忍得住!」<br /><br />  木蘭花望了她一眼,聖誕節將近了,她正在裝飾著一株銀白色的聖誕樹,在樹上掛上一串金光閃閃的玻璃球,她並沒有說什麼。<br /><br />  就在這時候,電話鈴又響了。<br /><br />  人的第六感,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電話鈴響了,本來是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可是這時,電話鈴一響,她們兩人,像是都覺得有什麼不尋常的事發生了一樣。<br /><br />  她們一齊抬起頭來,互望了一眼。<br /><br />  然後,木蘭花示意穆秀珍去聽電話。<br /><br />  穆秀珍拿起了電話來,那面傳來了一下笑聲。「又是我,小姐,你有點感到意外,是不是?」<br /><br />  穆秀珍忙道:「蘭花姐,是那個王八蛋!」<br /><br />  那人忙道:「秀珍小姐,你是有教養的人,希望你不要出口傷人,我打電話來,純粹是好意,我有一件聖誕禮物,要送給你們。」<br /><br />  木蘭花已然接過了電話,冷冷地道:「什麼禮物?」<br /><br />  「就是領事館的職員,想賣給貴族集團的文件。」<br /><br />  木蘭花在電話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道:「是麼?那份文件你已經研究完了,覺得沒有用處了,是不是?但我們也沒有用處的,謝謝你了。」<br /><br />  「完全錯了,蘭花小姐,我反覆地研究了這份殘缺不全的文件,已經研究出文件內所提及的,是一批幾可亂真的假美鈔,數目也不大,我已經取走了,地點也不是在藝術院,為了表示友善,所以我將這份文件交給你,做一個紀念。」<br /><br />  對於那人的話,木蘭花當然是絕不相信的。<br /><br />  她只是心若電轉地在想著:對方的用意究竟是什麼?<br /><br />  那人又道:「小姐,別以為我給你的會是假文件,領事館中,有的是曾經研究過那份文件的人,你可以請他們來一齊鑒定的。」<br /><br />  木蘭花冷笑道:「你什麼時候送來?」<br /><br />  「現在,小姐!」<br /><br />  木蘭花陡地一呆,也就在此際,突然她們的花園之中,響起了「砰」地一聲響,那一聲響,十分驚人,在花園之中,本來是一片漆黑的,而隨著那一聲響,也出現了一片光亮,那著青白色的光芒,在有經驗的人看來,一聽就可以看出,是顆小型的照明彈所造成的。<br /><br />  「伏下!」木蘭花連忙叫著,她自己也伏了下來。<br /><br />  她們兩人一伏下,便聽得一陣「達達」的汽車引擎聲,迅疾無比地離了開去,而木蘭花的手中,仍然還握著電話未放。<br /><br />  電話中又傳出了一陣笑聲,同時聽得那人道:「小姐,希望這種送禮的方式,並沒有嚇著你們,祝你聖誕快樂,再會!」<br /><br />  木蘭花恨恨地放下電話,穆秀珍已忍不住要向外衝了出去,可是木蘭花卻將她按住,直到二十秒鐘之後,花園中重又一片漆黑了,木蘭花才向前爬出了幾步,在一個抽屜中,取出了兩副紅外線眼鏡來,拋了一副給穆秀珍,兩人一齊戴上。<br /><br />  然後,木蘭花躍了起來,以極快的手法,熄去了客廳中的燈,眼前變得一片黑,但是木蘭花和穆秀珍兩人,由於配戴了紅外線眼鏡之故,黑暗中的情形,也是可以看得清的,她們拉開了門閃了出去,花園之中,一片寧靜,什麼動靜也沒有。<br /><br />  她們貼著,打橫走了出去,過了五分鐘之久,直到她們肯定花園中已沒有人了,她們才將在離鐵門不遠處的一根手杖,拾了起來。<br /><br />  當她們回到大廳中,亮著了電燈之後,木蘭花立即認出,那根手杖,正是她和高翔,已然得到,但卻又失去了的那根。<br /><br />  如果當時,木蘭花不是未能肯定這根手杖內的確有著秘密,因而大意的話,那麼手杖當然是不會失去的,而這件事的發展,和如今自然也大不相同了!<br /><br />  穆秀珍一手拿起了手杖,木蘭花道:「這根手杖要拆開來,也不是簡單的事,它是由許多巧妙的組合湊成功的。」<br /><br />  穆秀珍是最沒有耐性的人,她連忙放下了手杖,道:「那你快動手罷,我最不喜歡弄這些玩意兒的了,看看那究竟是什麼文件。」<br /><br />  「還得小心那手杖中是不是另有奇怪,或許,藏在手杖中的是一顆小型的烈性炸彈?又或許,那是一些劇毒的東西?你心急什麼?」木蘭花拿起了手杖,向樓上走去。<br /><br />  「蘭花姐,你不要我幫忙麼?」穆秀珍只是怕麻煩,她從來也沒有耐性去打開一個死結的,但是炸彈和毒藥她卻是不怕的。<br /><br />  「不必了,我到書房去拆這根手杖,你在客廳中小心注意著外面的動靜,我估計那傢伙絕不會只是送文件給我們那樣簡單的!」<br /><br />  「不過,蘭花姐,你說那手杖中可能有……」<br /><br />  「你不必擔心,我會小心的。」<br /><br />  木蘭花已向樓上走去了,穆秀珍只得嘆了一口氣,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木蘭花進了書房,將手杖放在書桌上,將光線也集中在桌面上。<br /><br />  那根手杖的確是由許多部份組成的,接合的地方十分緊密,不是用心著,幾乎是看不出來的。木蘭花審視了片刻,才用一柄十分薄的薄刃,在每一道縫中試插著,看看是不是能夠活動,不到二十分鐘,她就解下了手杖的尖端來了。<br /><br />  凡是這一類由許多物件組成的整體,只要解下了一塊之後,要解開整體,便不是難事了,木蘭花只化了大約五分鐘的時間,便將手杖拆成了二十四塊。<br /><br />  在手杖拆開之後,手杖的中心部份,出現一根鋁管,約有手指粗細,八吋長,看來,像是放置高級雪茄煙的鋁管一樣。<br /><br />  木蘭花並不立即打開那鋁管,她只是用一具小型的電鑽,在那鋁管之上,鑽了一個小孔,然後,又用一具特殊的儀器,去檢查管內的情形!<br /><br />  當她肯定了管內只有紙張的時候,她才打開了蓋子,將管內的一卷紙,抽了出來,抽出了那一卷紙之後,證明她的小心,全是多餘的了。<br /><br />  因為鋁管之內,除了那一卷紙之外,並沒有別的東西。然而木蘭花卻一點也不因為所採取的小心措施而感到後悔。<br /><br />  這種小心行事的作風,是木蘭花的最大優點之一,而且事實上,她的生命,也因為這種行事小心的作風,而被救過好幾回!<br /><br />  為了怕穆秀珍擔心,木蘭花拿起了桌上的內線電話。<br /><br />  她是想告訴穆秀珍,手杖已經拆開了,如果有興趣的話,可以一齊上來,研究一下那份白手杖中取出來的那份秘密文件。<br /><br />  可是,內線電話的鈴聲,一直在響著,卻沒有人接聽,在樓下傳來的「滋滋」聲,是連木蘭花也可以聽得到的,穆秀珍怎會聽不到?<br /><br />  木蘭花連忙放下電話,站了起來,順手拿了一個銅鎮紙,將那三張紙壓好。她好不容易取出了那三張紙,當然是急於先想看一看的。<br /><br />  但是,穆秀珍竟然不接聽電話,那當然表示有不尋常的事發生了,她自然不能不先去看上一看。她拉開了門,叫道:「秀珍!」<br /><br />  樓下沒有回答。<br /><br />  木蘭花走出了兩步,向下看去,下面燈火通明,並沒有什麼異樣,她又叫了兩聲,同時,奔了下樓梯。她一到了客廳便發現客廳的門並未曾關上。<br /><br />  同時,她也發現,穆秀珍不在客廳中。<br /><br />  木蘭花連忙又奔到了花園中,穆秀珍也不在,而花園的鐵門卻鎖著,但這不足以證明穆秀珍未曾離去,因為木蘭花是知道穆秀珍經常因為不耐煩打開鎖,而由鐵門上翻出去的。<br /><br />  木蘭花在鐵門後,向公路望去。<br /><br />  公路上十分靜,幾乎沒有汽車來往。<br /><br />  木蘭花又回頭看去,車房中沒有車子,但那一點也不值得奇怪,因為她的車子在市立藝術院外撞毀了,還未曾修好。<br /><br />  穆秀珍上那去了,木蘭花自然不可能知道。但是木蘭花卻可以料想得到,穆秀珍一定不在家中了,而且,她還是在一種十分意外,十分倉猝的情形之下,離開去的,她甚至連高叫一聲,通知自己的時間也沒有,可知事情是如何急迫。<br /><br />  而且,木蘭花也知道,穆秀珍一定是自動離去的,因為客廳中的一切,都十分寧靜如常,如果有人企圖強迫穆秀珍離去,一定不會這樣的。再加上鐵門仍然鎖著,也是一個證明,如果有人強追穆秀珍離去,而又要穆秀珍爬過鐵門的話,那至少要大聲呼一兩聲。<br /><br />  如果有人呼喝,木蘭花也絕沒有聽不到之理。<br /><br />  穆秀珍是因為什麼事情而突然離去的,木蘭花實在猜不出來。剛才,她雖然全神貫注地在拆解那根手杖,但是如果有什麼異樣聲響的話,她一定可以聽得到的!<br /><br />  木蘭花在鐵門之前,並沒有停留了多久。<br /><br />  穆秀珍既然離去了,而她又不知道秀珍是去了什麼地方,去尋找她,那是徒然浪費時間,是以木蘭花立時回到了書房之中。<br /><br />  但是,她卻也不是什麼辦法也不採取。<br /><br />  她一回到了書房中,便立時和雲四風通了一個電話,告訴雲四風,穆秀珍突然離去,不知何往,她要雲四風駕著車在公路上盡可能在尋找。<br /><br />  雲四風焦灼地問木蘭花應該怎麼找,但是木蘭花卻是無法回答這個問題的,因為木蘭花對穆秀珍去了何處,也是茫無頭緒的。<br /><br />  她放下了電話,勉力使自己不安的心情,停了下來,拿起了那份文件來,那份殘缺不全的文件,只有三張紙,而且還顯然是並貼起來的。<br /><br />  第一頁上,是市立藝術院的平面圖,上下兩層都有,十分詳盡,每一個空格內都有文字註明這是什麼地方,連一間小小的儲藏室也不例外。<br /><br />  木蘭花曾在市立藝術院中搜查了近十天,對藝術院的一切結構,自然瞭然於胸,她略看了一遍,便知道那份圖畫得十分精確。<br /><br />  但是,如果說在這幅畫中,有著什麼特殊的地方,那也絕不見得,只不過那張紙的右上角,卻缺了一角,可以看到一個「藏」字。<br /><br />  當然,那可能是一句說明,而且是關係極重大的一句說明,但如今都只剩下了一個「藏」字。從一個字去推測整件事,那自然是極其困難的了。<br /><br />  木蘭花看了一會,又去看那第二張紙。<br /><br />  那第二張紙卻是一份報告的手稿,十分潦草,好在木蘭花對於日文的造詣很高,她可以完全看得懂,那是一封公函。<br /><br />  發出公函的,是日軍東南亞總本部,信是發給當時本市的日本佔領軍的,在信中約略提到日軍在太平洋戰爭中的節節失利,同時,也提出一批「物資」,已然運來本市,必需用最特殊的方法,來保持這批最特殊的「物資」云云。<br /><br />  至於那是什麼「物資」,信中卻沒有提明白。<br /><br />  當然,信中是不必提明的。因為當時的接信人,自然同時也接到了那一批物資,一看就可以明白那是什麼東西了。<br /><br />  信上有收信人的姓名。但是木蘭花知道,這位日本將領,後來調赴前線,已然陣亡了,當然,也不可能從這方面著手,來查知那「特殊物資」是什麼了。<br /><br />  木蘭花看到這,略想了一想:「特殊物資」,是不是如那人在電話中所說,是一批假的美鈔呢?木蘭花搖了搖頭。<br /><br />  因為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軸心國大量印製假英鎊和美金,已然不是什麼「特殊」的秘密了,所謂「特殊物資」,也一定不會是假美鈔。<br /><br />  而那人之所以這樣告訴自己,當然是另有用意的。<br /><br />  他的用意,其實也十分容易揣知,她是想自己這方面,以為事情已了,而放鬆對藝術院方面的警戒,從而可以容易下手。<br /><br />  木蘭花放下了第二張紙,又去看第三張。<br /><br />  第三張的殘峽不全更甚,那是一張普通的紙,像是從最普通的練習簿上撕下來的,但又被人撕成碎片過,如今看到的,是其中的若干碎片,被拼湊起來之後,又貼在另一張紙上的,所以東缺一塊,西少一塊,上面有著文字,但文字的意義,也因而無從解釋。<br /><br />  木蘭花皺起了雙眉,紙上最連貫的是五個字,那是「頭上頂水的」五個字。這五個字,是什麼意思,只有神仙才曉得了。<br /><br />  其餘的字,全是三個,兩個,甚至一個的。<br /><br />  那也全是一些沒有意義的字,例如「晨早」,「暴風雨」,「一個坐」,「雨中」,「晚」,「野」,「四隻」,「瓶」,「靜」等等。<br /><br />  這些字,可以說全是不連貫的,它們之間,究竟有著什麼意義,實在難以推測得定。木蘭花這時,也明白了何以某國領事館中的特務人員,在得到了這樣的文件之後,也寧願將之出賣,而不願意自己費神去推敲這些單字中的含意了。<br /><br />  木蘭花相信這三張紙,正是原來的文件。<br /><br />  她這時也進一步地知道,對方將這件文件送給她的用意了,那是對方已然猜破了文件中的啞謎,而來考考她,看她是不是也猜得出來。<br /><br />  這是一種挑戰!<br /><br />  她殫智竭慮,設想著這種單字間的含意,因為她知道,這第三張紙,才是最重要的一張,這張紙和前一張紙,兩張紙的右上角,都有相同的兩個小孔,那是釘書機的痕跡。可見這兩張紙,當時是被連在一起的,那麼,這張紙上所寫的,自然便是信中所提到的「特殊物資」了!<br /><br />  那藝術院的圖樣紙,紙張不同,是後來加上去的。<br /><br />  這就更有理由使人相信,這批特殊物資,到了本市之後,是和藝術院發生過關係的,可能它們還留在藝術院之中!<br /><br />  但是,那是些什麼,在什麼地方?<br /><br />  那封信中,曾提及十多個人護送前來,而且又被稱為「物資」,數字一定不少,而且,體積也絕不會小的。<br /><br />  那麼,何以如此徹底的十日搜尋,竟會一無結果?<br /><br />  木蘭花被無數疑問所包圍著,暫時忘記了穆秀珍的突然離去,直到她聽到了門鈴響,她才奔去,看到雲四風站在鐵門外。<br /><br />  「蘭花,秀珍回來了嗎?」雲四風焦切地問。<br /><br />  「沒有。」木蘭花打開了鐵門。<br /><br />  但是雲四風卻並不進來,天氣雖然冷,但是他還是用手帕不斷地抹著汗,道:「我在公路上來回馳著,什麼跡象也沒有。」<br /><br />  木蘭花的心中其實也十分急,但是她卻不得不安慰雲四風,道:「你別急,或者她忽然高興起來,去看一場電影,也說不定的。」<br /><br />  雲四風歎了一聲,道:「蘭花,你不必安慰我了,那怎可能?我再去找找她,她什麼也未曾對你說,就突然走了麼?」<br /><br />  「是的,而且她是不應該走的,我叫她留在客廳中,注意著外面的動靜──」木蘭花講到這,突然停了下來,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樣。<br /><br />  雲四風卻是莫名其妙,道:「為什麼要留意外面的動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br /><br />  木蘭花大聲道:「對了,她一定是發覺外面有什麼動靜,是以才離去的。可是……可是……如果是什麼聲響驚動了她,何以我一無所覺呢?」<br /><br />  雲四風仍不明白木蘭花在說些什麼,木蘭花深吸了一口氣,道:「四風,你別急,秀珍是有意外了,你車子在外面麼?我們先上了車,我再將事情的經過,詳細地告訴你!」<br /><br />  他們一齊走出了鐵門,木蘭花將鐵門鎖上,又按下了一個掣,圍牆上的電流接通,門柱旁的自動攝影機,也開始工作了。<br /><br />  這是她們兩人全不在家中時的安全措施。<br /><br />  木蘭花和雲四風一齊到了車旁,雲四風打開車門,讓木蘭花上車,道:「那麼,我們該到什麼地方去找尋秀珍呢?」<br /><br />  「沒有辦法,我們只好順著公路駛出去看看。」木蘭花說。<br /><br />  雲四風一腳踩下油門,車子在黑暗之中,飛馳而去。<br /><br />  木蘭花估計得沒有錯,穆秀珍的確是聽到了外面有動靜,是以才離開的。而木蘭花之所以未曾覺出有什麼動靜,並不是她未曾聽到聲響,而是她聽到了而未注意。<br /><br />  因為那聲音太普通了,那是一陣汽車疾駛而過的聲音而已。<br /><br />  她們的住所,貼近公路,公路上每天不知有多少車子來往,汽車聲她們自然是聽慣了的,木蘭花自然不會在注意汽車聲的。<br /><br />  但是,穆秀珍又何以注意到那汽車聲,而且還將她吸引得離了開去呢?<br /><br />  穆秀珍在木蘭花上了樓之後,一肚子悶氣,倒在沙發上,她也覺得,不論是哪一件事,不論是如何驚險,但是卻從來也沒有一次像如今那樣,膠著了那麼久,卻是連一點進展也沒有,這次,她覺得氣悶非凡,她恨不得敵人全數出現,那麼她縱使不敵,也可以拚上一拚!<br /><br />  就在這時,一陣汽車馬達聲,自遠而近,傳了過來。<br /><br />  穆秀珍是一個粗心大意,沒有耐性的姑娘,但不要以為她一無長處,她聰明,而且興趣範圍極廣,對於各種機械,更有極深的研究。<br /><br />  這時,她一聽得那陣汽車聲,人便跳了起來。<br /><br />  她已有這個本領,幾乎一聽引擎聲,便知道那是什麼類型的車子,而這時,她卻聽出了那一陣聲音,和剛才照明彈射進來之後,立時遠駛去的車聲,是一模一樣的!<br /><br />  那麼,會不會是剛才車子中射出了照明彈,為了安全起見,不掉頭駛去,而直衝向前,直到如今,才駛回來呢?<br /><br />  穆秀珍一面心念電轉,一面已向外奔了出去。<br /><br />  她奔到了鐵門前,一縱身,就爬上了鐵門,身子伏在圍牆上,這時候,那輛車子已經近了,速度十分快,可以隱約看到,車中只有一個人!<br /><br />  在那一剎間,秀珍的心頭,不禁怦怦亂跳了起來。<br /><br />  她在奔出來的時候,只不過想看上一看,駛來的車子是什麼樣的而已。然而,當她伏在牆上之際,她卻發現,迅速駛來的車子,是貼著路邊駛過來的。<br /><br />  那也就是說,車子將在她伏身的圍牆下駛過,她可以並不十分困難地跳在車頂之上,當她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她實在連考慮一下的時間,也都沒有了。<br /><br />  車子疾駛而來,她也在最適當的時間,跳了下去。<br /><br />  穆秀珍是一個極其傑出的運動家,這一類驚險運動,尤其是她最拿手的,當她的身子接近車頂時,已然是伏下的姿勢了。<br /><br />  她的身子幾乎是平貼在車頂之上的,當然,她的身子曾因為車子迅速的前衝,而向下移了一移,使她的雙足,碰到了行李箱。<br /><br />  穆秀珍自然知道,那樣子,在車廂中的人不必回頭,就可以在後照鏡中發現車頂有人的,是以她連忙擺動著身子,使自己的身子,全都伏在車頂之上。<br /><br />  這是一件十分困難的工作,穆秀珍的雙手,用力地握住車窗的上沿,她全身的重量,就憑那一點地方支持著。她是隨時都可能滑下去的。<br /><br />  澈骨的寒風,迎面而來,穆秀珍根本沒有打算冒險,她自然也未曾穿足夠的衣服,是以她的身子,不斷地在發著顫。<br /><br />  而更令她感到痛苦的,是那霏霏的細雨。<br /><br />  在這樣的細雨之中,和情侶漫步,的確是夠詩意的了,但是如今由於車速在六十哩以上,迎面撲過來的雨絲,撞在臉上,就像是尖銳的小沙粒一樣,十分疼痛,連眼也睜不開來。<br /><br />  穆秀珍幾乎要放棄這樣的跟蹤了,但是她還是緊伏在車廂頂上。<br /><br />  因為令她感到欣慰的是,駕車的人一定未曾發現車頂上已有人伏著了,不然,他至少應該停下車來,檢查一下的。<br /><br />  那也就是說,她如今雖然忍受著痛苦,但都是值得的。<br /><br />  她勉力張開眼,向前看去,只見車子已漸漸地接近市區了。但即使那樣,也因為天氣不好的原故,路上仍然只有這一輛車子。<br /><br />  在快到市區的時候,車子突然轉了彎,並不直接駛進市區,而在一條更冷僻的路上行駛著,不多久,車子便突然停了下來。<br /><br />  車子的停頓是突如其來的,穆秀珍的身子在車頂上,猛地向前一滑,幾乎越過車頭,跌在地上,幸虧她及時穩住了身子。<br /><br />  車子停下來了,只見路邊有人問道:「完成了麼?」<br /><br />  車子上司機道:「完成了,但,這輛車子不要了。」<br /><br />  「可有人跟蹤?」<br /><br />  「當然沒有!」<br /><br />  「好,我去將卡車開過來!」<br /><br />  穆秀珍直到這時,才看到一個人從黑暗中冒了出來,向前奔了出去。穆秀珍抬頭看去,看到前面路邊上,停著一輛大卡車。<br /><br />  那人上了卡車,將卡車倒退了過來,車中那司機登上了卡車的頭部,這時,穆秀珍也從車頂上翻了下來,爬上了卡車。<br /><br />  與伏在高速行駛的車頂上相比,穆秀珍這時,進了卡車,那是舒服得多了,她呼了一口氣,雙手握著冰凍的臉,坐了下來。<br /><br />  卡車上遮著帆布篷,卡車中十分黑暗,也根本看不清什麼,穆秀珍坐定了之後,向車頭走去,在車頭後面,蹲下身子來。<br /><br />  她本來是想聽一聽,那兩人在交談些什麼事的。<br /><br />  因為從他們兩人行動鬼祟這一點來看,他們分明不是什麼好東西,可能他們正駛回巢穴去,而這時竊聽他們究竟在交談些什麼,自然也極為重要。<br /><br />  穆秀珍蹲了下來之後,只聽得前面兩人,果然在交談,一個道:「就是你一個人來接應我麼?不是說好是兩個人的麼?」<br /><br />  開卡車的那人道:「是啊,可是臨時變更了命令,另派了一個人,那人的脾氣很怪,他自己一個人,縮在漆黑的車廂中,我奉命非但不可干涉他,而且還必需服從他的命令!」<br /><br />  穆秀珍聽到這,心中還在想,那另一個人,一定是一個十分重要的人物。可是突然之間,她不禁全身發起抖來!<br /><br />  那另一個人,一直縮在漆黑的車廂中!<br /><br />  那也就是說,車廂中除了她之外,還有另一個人!<br /><br />  如果車廂中還有另一個人的話,那麼她的行藏,當然已被發現了,穆秀珍一想及此,心中的吃驚,當真是難以形容的!<br /><br />  她一挺身子,已然準備站起來。<br /><br />  可是,已經遲了!<br /><br />  就在她的身子略動一動之間,一道強光,已突然向她,照射了過來,那是強力手電筒的光芒,照得她連眼也睜不開來。<br /><br />  她的頭忙一側,身子也趕急側向一邊。<br /><br />  可是那股強光,部一直集中在她的頭部。在這樣的強光照射下,人家當然可以將她看得清清楚楚,但是,她卻一點也看不到對方!<br /><br />  她陡地向旁跳出兩步,又立時跳了回來,可是一點用處也沒有,她擺脫了那股強光,而當她迅速的跳動之際,她雖有極短的時間,是脫離了強光的照射的,但是在那一剎間,她的眼睛由於受強光的刺激太甚,也根本看不見什麼。<br /><br />  那用強光照住她的人,突然笑了起來。<br /><br />  一聽得那笑聲,穆秀珍便倒抽了一口涼氣!<br /><br />  她認得出那聲音,那正是屢次打電話給木蘭花的那人,就是她們在這件事情上的死對頭!穆秀珍怒道:「原來是你!」<br /><br />  「可不是我麼?小姐,你的身手,可真的不錯啊?」<br /><br />  「哼!移開那股光!」<br /><br />  「當然不移開,小姐,而且我勸你別再動,我百發百中的毒針,隨時可以令你喪生的。」那聲音又陰惻惻地笑了好幾下。<br /><br />  穆秀珍氣得胸口不住地起伏,連話都講不出半句來。<br /><br />  「我當然料到,雖然事出意外,但以兩位小姐的神通而論,一定仍然有辦法跟蹤我派出去的人的,果然不出我的所料,但是你的冒險精神和機智勇敢,都使我佩服得無以復加。」<br /><br />  「少廢話。」穆秀珍冷冷地回答他。<br /><br />  「這不是廢話,你總不能拒絕一個人對你的讚美的吧?」<br /><br />  「你是誰?」穆秀珍問。<br /><br />  「一個人,我當然是一個人,至於我是什麼樣的人,我是誰,我的樣子如何,有些什麼履歷,我將有些什麼樣的行動計劃,這一切,世上將沒有人知道。」<br /><br />  穆秀珍「哼」地一聲,冷冷道:「那只是暫時的吧。」<br /><br />  那人笑道:「我想是永遠的!」<br /><br />  穆秀珍道:「你連個稱呼也沒有麼?那麼人家和你講話,稱你做什麼好呢?難道烏龜王八,隨便人家怎麼高興叫,是不是?」<br /><br />  穆秀珍繞著彎兒在罵那人,那人連連冷笑,道:「當然我有一個代號,可以代著我的名字,我的代號是血掌影。血掌影!」<br /><br />  「哼,那算什麼,不倫不類,像一部三流電影的片名。」<br /><br />  「當然有意義的,世人非但不能知道我的真相,甚至在我有所行動之際,任何人對我的一切,仍然是無法瞭解的,當我揚起手掌來的時候,沒有人看得到我的手掌,最接近我的人,也只不過看到我的掌影而已,但這已足夠使人聞到血腥味了。」<br /><br />  穆秀珍想起自己和他在敵對地位那麼久,的確連他的影子,也未曾見到過,而吃他的虧,部已不止一次兩次,死的人也不少了!<br /><br />  她道:「原來你是一個嗜血的魔鬼!」<br /><br />  「不論你說什麼都好,小姐,為了保持我的秘密,維護我的利益,我絕不會吝嗇殺人的,希望你不要迫我對你下手!」<br /><br />  寒風自帆布的隙縫中吹進來,令得穆秀珍更加感到陣陣生寒,而這時候,卡車已然停了下來,那聲音道:「下車,我有話吩咐你。」<br /><br />  穆秀珍道:「你用光照著我,我怎麼下車。」<br /><br />  「你會有辦法下車的,裝死對你沒有好處,而且,你在下車的時候,需要一直保持著雙手放在頭頂的姿勢,明白否?」<br /><br />  穆秀珍心中怒不可遏,但是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她卻不得不照辦,她將雙手,放在頭頂上,那股強光仍然照著她。<br /><br />  她什麼也看不到,只好慢慢地向前移動著。<br /><br />  但是這時,她卻已開始有了逃脫的計劃。<br /><br />  她是在卡車的車廂中,那人也是。<br /><br />  那人一直用強光燈照著她,那當然是面對著她的,但是那人也要下車的,他如今是在向後退著,難道退到卡車的頂上,他也是背著身跳下去的麼?<br /><br />  就算是的話,那麼,那股強光也必然有一個短暫的時間離開她的,那是她可以利用的一剎那──是以這時,她雙手放在頭頂上,緩慢地,向後移動著。<br /><br />  可是事實上,她全身已蓄滿了精力!<br /><br />  果然,不消多久,用強光電筒對準了她的那人,躍下卡車去了,他是轉過身,向下跳去的,那比穆秀珍期望的更妙!<br /><br />  穆秀珍在那人轉過身,向下跳去,強光離開了她頭部的一剎那間,其實還是什麼都看不到的,但是她卻知道,那人一定離得她極近!<br /><br />  是以,她雙足用力一蹬,不顧一切地向前,直撲了出去!這一下,若是撲了個空,那她一定會撲在地上,跌至昏過去的!<br /><br />  但是,她卻撲中了!<br /><br />  當她撲向下之際,那人已立時轉過身來,強光也再度掃向她,但是,穆秀珍的身子,卻已然重重地撞中了那人,兩人一齊跌在地上!<br /><br />  那支電筒,向外滾了開去,停在一個石階之前,穆秀珍也不及去打量四周圍的情形,她雙手緊緊地箍住了那人的頭部。<br /><br />  那人用力地掙扎著,使得穆秀珍不得不鬆開一隻手來。<br /><br />  然而穆秀珍鬆開手來之後,對她卻更有利了,她在那人的後腦上,接連重重地敲了幾拳。這時,四面八方的腳步聲,都傳了過來。還有幾股強光,向他們糾纏處,射了過來,但穆秀珍卻是有恃無恐,因為她心知她制住的,是這個組織的首腦。<br /><br />  那人仍在拚命地掙扎,有兩個人疾擁了上來,揮拳相向,天色雖然陰暗,但是穆秀珍已然可以辨出向她擁來的那兩條人影了。<br /><br />  她的身子突然站了起來。<br /><br />  然而,在她站起來的時候,她的雙足,卻在那人的頸上,用力地絞了一絞,那是摔角中的一式「頸絞」,這一絞,是可以使人暫時失卻知覺的。<br /><br />  而她身子一站了起來,自然也避開了擁過來的那兩個人。穆秀珍身形立時又一蹲,雙手按在地上,雙足向擁過來的兩人小腿用力蹬了出去!<br /><br />  那一蹬,恰好踢在人體中最易斷折的膝骨上,「拍拍」兩下響,那兩個人已然慘叫著,在地上打滾,而穆秀珍已一把拉住了那人的衣領,向外便滾了開去。<br /><br />  拿著電筒奔出來的人雖然多,但是電筒握在人的手中,人在奔走著,光線卻是閃動不定的,而且,奔出來的人多,亂成了一片。<br /><br />  在這樣的情形下,對穆秀珍反倒有利得多,她拉著那人,疾爬出了十碼,到了牆腳下,竟沒有人發現她。<br /><br />  穆秀珍喘了一口氣,這才有機會打量自己是在什麼地方,她抬頭看了一眼,發現自己是在一個極大的花園中,花園的中心,則是一幢洋房。<br /><br />  而她如今處身的地方,則是在圍牆腳下。<br /><br />  穆秀珍心知,如今暫時雖然被自己走脫了,但是只要還在圍牆的範圍之內,遲早是會被人發現的,她必需盡快地離開!<br /><br />  她抬頭向圍牆望去,圍牆並不十分高,大約八尺半光景,她先將那昏過去的人的身子扶直,然後,她自己先翻過了圍牆,再伏身下來,拉住了那人的衣領,將那人直提了上來,一齊翻過了圍牆。當他們兩人,一齊跌在牆外柔軟的草地上之際,那人發出了一下呻吟聲。<br /><br />  但是穆秀珍立時在那人的頸際,補了一掌。<br /><br />  她拖著那人,在路上疾奔了出去,這時候,她心中的興奮,實在是難以形容的,她奔出的勢子,也來得格外地快,雖然她拖著一個人,都一點也不覺得沉重。<br /><br />  她奔出了一百多碼,才在路邊發現一輛停著的車子,要弄開一扇車門,並且駛走這輛車子,那實在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了。<br /><br />  穆秀珍在兩分鐘之內就完成了這些,她將那人塞進車廂,她駕著車,向前疾駛而出,車子駛出了不久,那人又呻吟了起來。<br /><br />  穆秀珍本來是想再補上一掌,讓他再次昏迷過去的。<br /><br />  但這時,離他的巢穴已十分遠了。他的黨羽就算再追上來,也不一定發覺得了的,何不趁機向這傢伙逼問一下文件中的秘密,究竟是什麼?<br /><br />  同時,這傢伙口氣這樣大,說沒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甚而連看也看不到他,哼,如今且看他還怎樣隱瞞自己的面目!<br /><br />  她改變了主意,將車子拐進了一條冷靜的街道,停了下來,然後,她一伸手,捉住了那人胸前的衣服,準備看一看那究竟是何等樣人。<br /><br />  可是,她的手才一抓到那人的衣服,那人的雙手,突然一齊揚了起來,「砰」地一聲響,兩拳已一齊擊中了穆秀珍的面門!<br /><br />  那兩拳,直打得穆秀珍眼前金星直冒!<br /><br />  而那人用力一掙,身子一縮,已然掙脫了穆秀珍的手,打開車門,便翻身出去,穆秀珍猛力地搖著頭,她看到那人正在向前疾奔而出,穆秀珍也不下車去追,她加大車頭燈,踩下油門,車子震動著,向前疾衝了過去,那人雖然在飛奔著,但是他飛奔的速度,又如何及得上汽車的速度?<br /><br />  汽車離得他越來越近了,車頭燈的燈光,毫不留情地將他的身形,暴露無遺,但是穆秀珍卻仍然看不到他是何等樣人,因為他正在亡命向前逃去,是背對著穆秀珍的,轉眼之間,便追到了街口,那人的身子,打橫向外跳了出去。<br /><br />  穆秀珍用力踩下剎車,車子突然停住。<br /><br />  穆秀珍又立時將車子轉了過來,那人在她前面十多碼處,穆秀珍又待加大油門衝過去,可是現在這時,只見前面有輛車,迎面而來。<br /><br />  而那人已揮舞著雙臂,在呼叫道:「是我,是我!」<br /><br />  接著,便是一陣密集的槍聲,子彈呼嘯著,向前射來,穆秀珍連忙伏下身子,她車子的車頭燈,立時被射破,穆秀珍並沒有帶槍出來。<br /><br />  別人在這樣的情形下,一定設法掉轉車頭走了,但是穆秀珍卻絕不,她的身子雖然伏下來,但是她的腳卻仍然踏在油門之上。<br /><br />  這時,她用力踏了下去,她的車子,像是一頭瘋了的野馬一樣,引擎發出一陣怒吼聲,向前直衝了出去,在不到半分鐘的時間內,一聲巨響,她的車子已和迎面而來的那輛車子相撞了,車子還還未曾相撞時,穆秀珍便已從車中滾了出來。<br /><br />  但是,她滾下車子之際,跌得太重,身子在向外滾去之際,頭部又撞在馬路和人行道相連的石階上,以致令得她昏迷了過去。</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血濺黃金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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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連十天,高翔所部署的監視行動,二十四小時不斷地進行著,扮成各色人等的便衣人員,日間在藝術院中穿梭來往著。

  而到了晚上,除了加強武裝值班人員之外,還設立了利用長程望遠鏡的觀察站,一有異動,觀察員的報告,便可以在五分鐘之內,使數百名警員趕到增援。

  而且,這種行動,不是被當作臨時性的計劃,而是被認作是長期的計劃的。高翔自從投入警界以來,他性格的浮躁輕佻的一面,已然漸漸斂去,而代以堅韌不拔,他既然肯定市立藝術院中有日軍遺下的寶物,而他找不到,他就用這個釜底抽薪的辦法,叫對方也得不到。

  這十天中,可以說平靜得什麼事也沒有。

  而高翔每天晚上,和木蘭花通一次電話,報告藝術院方面的情形,他的電話,十天來也沒有變過,那只是一句話:沒有新的發展。

  那一天晚上,細雨霏霏,天氣更加陰冷,高翔的電話剛來過,仍然是沒有新的進展,穆秀珍氣憤地在走來走去,罵道:「這傢伙也真忍得住!」

  木蘭花望了她一眼,聖誕節將近了,她正在裝飾著一株銀白色的聖誕樹,在樹上掛上一串金光閃閃的玻璃球,她並沒有說什麼。

  就在這時候,電話鈴又響了。

  人的第六感,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電話鈴響了,本來是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可是這時,電話鈴一響,她們兩人,像是都覺得有什麼不尋常的事發生了一樣。

  她們一齊抬起頭來,互望了一眼。

  然後,木蘭花示意穆秀珍去聽電話。

  穆秀珍拿起了電話來,那面傳來了一下笑聲。「又是我,小姐,你有點感到意外,是不是?」

  穆秀珍忙道:「蘭花姐,是那個王八蛋!」

  那人忙道:「秀珍小姐,你是有教養的人,希望你不要出口傷人,我打電話來,純粹是好意,我有一件聖誕禮物,要送給你們。」

  木蘭花已然接過了電話,冷冷地道:「什麼禮物?」

  「就是領事館的職員,想賣給貴族集團的文件。」

  木蘭花在電話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道:「是麼?那份文件你已經研究完了,覺得沒有用處了,是不是?但我們也沒有用處的,謝謝你了。」

  「完全錯了,蘭花小姐,我反覆地研究了這份殘缺不全的文件,已經研究出文件內所提及的,是一批幾可亂真的假美鈔,數目也不大,我已經取走了,地點也不是在藝術院,為了表示友善,所以我將這份文件交給你,做一個紀念。」

  對於那人的話,木蘭花當然是絕不相信的。

  她只是心若電轉地在想著:對方的用意究竟是什麼?

  那人又道:「小姐,別以為我給你的會是假文件,領事館中,有的是曾經研究過那份文件的人,你可以請他們來一齊鑒定的。」

  木蘭花冷笑道:「你什麼時候送來?」

  「現在,小姐!」

  木蘭花陡地一呆,也就在此際,突然她們的花園之中,響起了「砰」地一聲響,那一聲響,十分驚人,在花園之中,本來是一片漆黑的,而隨著那一聲響,也出現了一片光亮,那著青白色的光芒,在有經驗的人看來,一聽就可以看出,是顆小型的照明彈所造成的。

  「伏下!」木蘭花連忙叫著,她自己也伏了下來。

  她們兩人一伏下,便聽得一陣「達達」的汽車引擎聲,迅疾無比地離了開去,而木蘭花的手中,仍然還握著電話未放。

  電話中又傳出了一陣笑聲,同時聽得那人道:「小姐,希望這種送禮的方式,並沒有嚇著你們,祝你聖誕快樂,再會!」

  木蘭花恨恨地放下電話,穆秀珍已忍不住要向外衝了出去,可是木蘭花卻將她按住,直到二十秒鐘之後,花園中重又一片漆黑了,木蘭花才向前爬出了幾步,在一個抽屜中,取出了兩副紅外線眼鏡來,拋了一副給穆秀珍,兩人一齊戴上。

  然後,木蘭花躍了起來,以極快的手法,熄去了客廳中的燈,眼前變得一片黑,但是木蘭花和穆秀珍兩人,由於配戴了紅外線眼鏡之故,黑暗中的情形,也是可以看得清的,她們拉開了門閃了出去,花園之中,一片寧靜,什麼動靜也沒有。

  她們貼著,打橫走了出去,過了五分鐘之久,直到她們肯定花園中已沒有人了,她們才將在離鐵門不遠處的一根手杖,拾了起來。

  當她們回到大廳中,亮著了電燈之後,木蘭花立即認出,那根手杖,正是她和高翔,已然得到,但卻又失去了的那根。

  如果當時,木蘭花不是未能肯定這根手杖內的確有著秘密,因而大意的話,那麼手杖當然是不會失去的,而這件事的發展,和如今自然也大不相同了!

  穆秀珍一手拿起了手杖,木蘭花道:「這根手杖要拆開來,也不是簡單的事,它是由許多巧妙的組合湊成功的。」

  穆秀珍是最沒有耐性的人,她連忙放下了手杖,道:「那你快動手罷,我最不喜歡弄這些玩意兒的了,看看那究竟是什麼文件。」

  「還得小心那手杖中是不是另有奇怪,或許,藏在手杖中的是一顆小型的烈性炸彈?又或許,那是一些劇毒的東西?你心急什麼?」木蘭花拿起了手杖,向樓上走去。

  「蘭花姐,你不要我幫忙麼?」穆秀珍只是怕麻煩,她從來也沒有耐性去打開一個死結的,但是炸彈和毒藥她卻是不怕的。

  「不必了,我到書房去拆這根手杖,你在客廳中小心注意著外面的動靜,我估計那傢伙絕不會只是送文件給我們那樣簡單的!」

  「不過,蘭花姐,你說那手杖中可能有……」

  「你不必擔心,我會小心的。」

  木蘭花已向樓上走去了,穆秀珍只得嘆了一口氣,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木蘭花進了書房,將手杖放在書桌上,將光線也集中在桌面上。

  那根手杖的確是由許多部份組成的,接合的地方十分緊密,不是用心著,幾乎是看不出來的。木蘭花審視了片刻,才用一柄十分薄的薄刃,在每一道縫中試插著,看看是不是能夠活動,不到二十分鐘,她就解下了手杖的尖端來了。

  凡是這一類由許多物件組成的整體,只要解下了一塊之後,要解開整體,便不是難事了,木蘭花只化了大約五分鐘的時間,便將手杖拆成了二十四塊。

  在手杖拆開之後,手杖的中心部份,出現一根鋁管,約有手指粗細,八吋長,看來,像是放置高級雪茄煙的鋁管一樣。

  木蘭花並不立即打開那鋁管,她只是用一具小型的電鑽,在那鋁管之上,鑽了一個小孔,然後,又用一具特殊的儀器,去檢查管內的情形!

  當她肯定了管內只有紙張的時候,她才打開了蓋子,將管內的一卷紙,抽了出來,抽出了那一卷紙之後,證明她的小心,全是多餘的了。

  因為鋁管之內,除了那一卷紙之外,並沒有別的東西。然而木蘭花卻一點也不因為所採取的小心措施而感到後悔。

  這種小心行事的作風,是木蘭花的最大優點之一,而且事實上,她的生命,也因為這種行事小心的作風,而被救過好幾回!

  為了怕穆秀珍擔心,木蘭花拿起了桌上的內線電話。

  她是想告訴穆秀珍,手杖已經拆開了,如果有興趣的話,可以一齊上來,研究一下那份白手杖中取出來的那份秘密文件。

  可是,內線電話的鈴聲,一直在響著,卻沒有人接聽,在樓下傳來的「滋滋」聲,是連木蘭花也可以聽得到的,穆秀珍怎會聽不到?

  木蘭花連忙放下電話,站了起來,順手拿了一個銅鎮紙,將那三張紙壓好。她好不容易取出了那三張紙,當然是急於先想看一看的。

  但是,穆秀珍竟然不接聽電話,那當然表示有不尋常的事發生了,她自然不能不先去看上一看。她拉開了門,叫道:「秀珍!」

  樓下沒有回答。

  木蘭花走出了兩步,向下看去,下面燈火通明,並沒有什麼異樣,她又叫了兩聲,同時,奔了下樓梯。她一到了客廳便發現客廳的門並未曾關上。

  同時,她也發現,穆秀珍不在客廳中。

  木蘭花連忙又奔到了花園中,穆秀珍也不在,而花園的鐵門卻鎖著,但這不足以證明穆秀珍未曾離去,因為木蘭花是知道穆秀珍經常因為不耐煩打開鎖,而由鐵門上翻出去的。

  木蘭花在鐵門後,向公路望去。

  公路上十分靜,幾乎沒有汽車來往。

  木蘭花又回頭看去,車房中沒有車子,但那一點也不值得奇怪,因為她的車子在市立藝術院外撞毀了,還未曾修好。

  穆秀珍上那去了,木蘭花自然不可能知道。但是木蘭花卻可以料想得到,穆秀珍一定不在家中了,而且,她還是在一種十分意外,十分倉猝的情形之下,離開去的,她甚至連高叫一聲,通知自己的時間也沒有,可知事情是如何急迫。

  而且,木蘭花也知道,穆秀珍一定是自動離去的,因為客廳中的一切,都十分寧靜如常,如果有人企圖強迫穆秀珍離去,一定不會這樣的。再加上鐵門仍然鎖著,也是一個證明,如果有人強追穆秀珍離去,而又要穆秀珍爬過鐵門的話,那至少要大聲呼一兩聲。

  如果有人呼喝,木蘭花也絕沒有聽不到之理。

  穆秀珍是因為什麼事情而突然離去的,木蘭花實在猜不出來。剛才,她雖然全神貫注地在拆解那根手杖,但是如果有什麼異樣聲響的話,她一定可以聽得到的!

  木蘭花在鐵門之前,並沒有停留了多久。

  穆秀珍既然離去了,而她又不知道秀珍是去了什麼地方,去尋找她,那是徒然浪費時間,是以木蘭花立時回到了書房之中。

  但是,她卻也不是什麼辦法也不採取。

  她一回到了書房中,便立時和雲四風通了一個電話,告訴雲四風,穆秀珍突然離去,不知何往,她要雲四風駕著車在公路上盡可能在尋找。

  雲四風焦灼地問木蘭花應該怎麼找,但是木蘭花卻是無法回答這個問題的,因為木蘭花對穆秀珍去了何處,也是茫無頭緒的。

  她放下了電話,勉力使自己不安的心情,停了下來,拿起了那份文件來,那份殘缺不全的文件,只有三張紙,而且還顯然是並貼起來的。

  第一頁上,是市立藝術院的平面圖,上下兩層都有,十分詳盡,每一個空格內都有文字註明這是什麼地方,連一間小小的儲藏室也不例外。

  木蘭花曾在市立藝術院中搜查了近十天,對藝術院的一切結構,自然瞭然於胸,她略看了一遍,便知道那份圖畫得十分精確。

  但是,如果說在這幅畫中,有著什麼特殊的地方,那也絕不見得,只不過那張紙的右上角,卻缺了一角,可以看到一個「藏」字。

  當然,那可能是一句說明,而且是關係極重大的一句說明,但如今都只剩下了一個「藏」字。從一個字去推測整件事,那自然是極其困難的了。

  木蘭花看了一會,又去看那第二張紙。

  那第二張紙卻是一份報告的手稿,十分潦草,好在木蘭花對於日文的造詣很高,她可以完全看得懂,那是一封公函。

  發出公函的,是日軍東南亞總本部,信是發給當時本市的日本佔領軍的,在信中約略提到日軍在太平洋戰爭中的節節失利,同時,也提出一批「物資」,已然運來本市,必需用最特殊的方法,來保持這批最特殊的「物資」云云。

  至於那是什麼「物資」,信中卻沒有提明白。

  當然,信中是不必提明的。因為當時的接信人,自然同時也接到了那一批物資,一看就可以明白那是什麼東西了。

  信上有收信人的姓名。但是木蘭花知道,這位日本將領,後來調赴前線,已然陣亡了,當然,也不可能從這方面著手,來查知那「特殊物資」是什麼了。

  木蘭花看到這,略想了一想:「特殊物資」,是不是如那人在電話中所說,是一批假的美鈔呢?木蘭花搖了搖頭。

  因為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軸心國大量印製假英鎊和美金,已然不是什麼「特殊」的秘密了,所謂「特殊物資」,也一定不會是假美鈔。

  而那人之所以這樣告訴自己,當然是另有用意的。

  他的用意,其實也十分容易揣知,她是想自己這方面,以為事情已了,而放鬆對藝術院方面的警戒,從而可以容易下手。

  木蘭花放下了第二張紙,又去看第三張。

  第三張的殘峽不全更甚,那是一張普通的紙,像是從最普通的練習簿上撕下來的,但又被人撕成碎片過,如今看到的,是其中的若干碎片,被拼湊起來之後,又貼在另一張紙上的,所以東缺一塊,西少一塊,上面有著文字,但文字的意義,也因而無從解釋。

  木蘭花皺起了雙眉,紙上最連貫的是五個字,那是「頭上頂水的」五個字。這五個字,是什麼意思,只有神仙才曉得了。

  其餘的字,全是三個,兩個,甚至一個的。

  那也全是一些沒有意義的字,例如「晨早」,「暴風雨」,「一個坐」,「雨中」,「晚」,「野」,「四隻」,「瓶」,「靜」等等。

  這些字,可以說全是不連貫的,它們之間,究竟有著什麼意義,實在難以推測得定。木蘭花這時,也明白了何以某國領事館中的特務人員,在得到了這樣的文件之後,也寧願將之出賣,而不願意自己費神去推敲這些單字中的含意了。

  木蘭花相信這三張紙,正是原來的文件。

  她這時也進一步地知道,對方將這件文件送給她的用意了,那是對方已然猜破了文件中的啞謎,而來考考她,看她是不是也猜得出來。

  這是一種挑戰!

  她殫智竭慮,設想著這種單字間的含意,因為她知道,這第三張紙,才是最重要的一張,這張紙和前一張紙,兩張紙的右上角,都有相同的兩個小孔,那是釘書機的痕跡。可見這兩張紙,當時是被連在一起的,那麼,這張紙上所寫的,自然便是信中所提到的「特殊物資」了!

  那藝術院的圖樣紙,紙張不同,是後來加上去的。

  這就更有理由使人相信,這批特殊物資,到了本市之後,是和藝術院發生過關係的,可能它們還留在藝術院之中!

  但是,那是些什麼,在什麼地方?

  那封信中,曾提及十多個人護送前來,而且又被稱為「物資」,數字一定不少,而且,體積也絕不會小的。

  那麼,何以如此徹底的十日搜尋,竟會一無結果?

  木蘭花被無數疑問所包圍著,暫時忘記了穆秀珍的突然離去,直到她聽到了門鈴響,她才奔去,看到雲四風站在鐵門外。

  「蘭花,秀珍回來了嗎?」雲四風焦切地問。

  「沒有。」木蘭花打開了鐵門。

  但是雲四風卻並不進來,天氣雖然冷,但是他還是用手帕不斷地抹著汗,道:「我在公路上來回馳著,什麼跡象也沒有。」

  木蘭花的心中其實也十分急,但是她卻不得不安慰雲四風,道:「你別急,或者她忽然高興起來,去看一場電影,也說不定的。」

  雲四風歎了一聲,道:「蘭花,你不必安慰我了,那怎可能?我再去找找她,她什麼也未曾對你說,就突然走了麼?」

  「是的,而且她是不應該走的,我叫她留在客廳中,注意著外面的動靜──」木蘭花講到這,突然停了下來,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樣。

  雲四風卻是莫名其妙,道:「為什麼要留意外面的動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木蘭花大聲道:「對了,她一定是發覺外面有什麼動靜,是以才離去的。可是……可是……如果是什麼聲響驚動了她,何以我一無所覺呢?」

  雲四風仍不明白木蘭花在說些什麼,木蘭花深吸了一口氣,道:「四風,你別急,秀珍是有意外了,你車子在外面麼?我們先上了車,我再將事情的經過,詳細地告訴你!」

  他們一齊走出了鐵門,木蘭花將鐵門鎖上,又按下了一個掣,圍牆上的電流接通,門柱旁的自動攝影機,也開始工作了。

  這是她們兩人全不在家中時的安全措施。

  木蘭花和雲四風一齊到了車旁,雲四風打開車門,讓木蘭花上車,道:「那麼,我們該到什麼地方去找尋秀珍呢?」

  「沒有辦法,我們只好順著公路駛出去看看。」木蘭花說。

  雲四風一腳踩下油門,車子在黑暗之中,飛馳而去。

  木蘭花估計得沒有錯,穆秀珍的確是聽到了外面有動靜,是以才離開的。而木蘭花之所以未曾覺出有什麼動靜,並不是她未曾聽到聲響,而是她聽到了而未注意。

  因為那聲音太普通了,那是一陣汽車疾駛而過的聲音而已。

  她們的住所,貼近公路,公路上每天不知有多少車子來往,汽車聲她們自然是聽慣了的,木蘭花自然不會在注意汽車聲的。

  但是,穆秀珍又何以注意到那汽車聲,而且還將她吸引得離了開去呢?

  穆秀珍在木蘭花上了樓之後,一肚子悶氣,倒在沙發上,她也覺得,不論是哪一件事,不論是如何驚險,但是卻從來也沒有一次像如今那樣,膠著了那麼久,卻是連一點進展也沒有,這次,她覺得氣悶非凡,她恨不得敵人全數出現,那麼她縱使不敵,也可以拚上一拚!

  就在這時,一陣汽車馬達聲,自遠而近,傳了過來。

  穆秀珍是一個粗心大意,沒有耐性的姑娘,但不要以為她一無長處,她聰明,而且興趣範圍極廣,對於各種機械,更有極深的研究。

  這時,她一聽得那陣汽車聲,人便跳了起來。

  她已有這個本領,幾乎一聽引擎聲,便知道那是什麼類型的車子,而這時,她卻聽出了那一陣聲音,和剛才照明彈射進來之後,立時遠駛去的車聲,是一模一樣的!

  那麼,會不會是剛才車子中射出了照明彈,為了安全起見,不掉頭駛去,而直衝向前,直到如今,才駛回來呢?

  穆秀珍一面心念電轉,一面已向外奔了出去。

  她奔到了鐵門前,一縱身,就爬上了鐵門,身子伏在圍牆上,這時候,那輛車子已經近了,速度十分快,可以隱約看到,車中只有一個人!

  在那一剎間,秀珍的心頭,不禁怦怦亂跳了起來。

  她在奔出來的時候,只不過想看上一看,駛來的車子是什麼樣的而已。然而,當她伏在牆上之際,她卻發現,迅速駛來的車子,是貼著路邊駛過來的。

  那也就是說,車子將在她伏身的圍牆下駛過,她可以並不十分困難地跳在車頂之上,當她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她實在連考慮一下的時間,也都沒有了。

  車子疾駛而來,她也在最適當的時間,跳了下去。

  穆秀珍是一個極其傑出的運動家,這一類驚險運動,尤其是她最拿手的,當她的身子接近車頂時,已然是伏下的姿勢了。

  她的身子幾乎是平貼在車頂之上的,當然,她的身子曾因為車子迅速的前衝,而向下移了一移,使她的雙足,碰到了行李箱。

  穆秀珍自然知道,那樣子,在車廂中的人不必回頭,就可以在後照鏡中發現車頂有人的,是以她連忙擺動著身子,使自己的身子,全都伏在車頂之上。

  這是一件十分困難的工作,穆秀珍的雙手,用力地握住車窗的上沿,她全身的重量,就憑那一點地方支持著。她是隨時都可能滑下去的。

  澈骨的寒風,迎面而來,穆秀珍根本沒有打算冒險,她自然也未曾穿足夠的衣服,是以她的身子,不斷地在發著顫。

  而更令她感到痛苦的,是那霏霏的細雨。

  在這樣的細雨之中,和情侶漫步,的確是夠詩意的了,但是如今由於車速在六十哩以上,迎面撲過來的雨絲,撞在臉上,就像是尖銳的小沙粒一樣,十分疼痛,連眼也睜不開來。

  穆秀珍幾乎要放棄這樣的跟蹤了,但是她還是緊伏在車廂頂上。

  因為令她感到欣慰的是,駕車的人一定未曾發現車頂上已有人伏著了,不然,他至少應該停下車來,檢查一下的。

  那也就是說,她如今雖然忍受著痛苦,但都是值得的。

  她勉力張開眼,向前看去,只見車子已漸漸地接近市區了。但即使那樣,也因為天氣不好的原故,路上仍然只有這一輛車子。

  在快到市區的時候,車子突然轉了彎,並不直接駛進市區,而在一條更冷僻的路上行駛著,不多久,車子便突然停了下來。

  車子的停頓是突如其來的,穆秀珍的身子在車頂上,猛地向前一滑,幾乎越過車頭,跌在地上,幸虧她及時穩住了身子。

  車子停下來了,只見路邊有人問道:「完成了麼?」

  車子上司機道:「完成了,但,這輛車子不要了。」

  「可有人跟蹤?」

  「當然沒有!」

  「好,我去將卡車開過來!」

  穆秀珍直到這時,才看到一個人從黑暗中冒了出來,向前奔了出去。穆秀珍抬頭看去,看到前面路邊上,停著一輛大卡車。

  那人上了卡車,將卡車倒退了過來,車中那司機登上了卡車的頭部,這時,穆秀珍也從車頂上翻了下來,爬上了卡車。

  與伏在高速行駛的車頂上相比,穆秀珍這時,進了卡車,那是舒服得多了,她呼了一口氣,雙手握著冰凍的臉,坐了下來。

  卡車上遮著帆布篷,卡車中十分黑暗,也根本看不清什麼,穆秀珍坐定了之後,向車頭走去,在車頭後面,蹲下身子來。

  她本來是想聽一聽,那兩人在交談些什麼事的。

  因為從他們兩人行動鬼祟這一點來看,他們分明不是什麼好東西,可能他們正駛回巢穴去,而這時竊聽他們究竟在交談些什麼,自然也極為重要。

  穆秀珍蹲了下來之後,只聽得前面兩人,果然在交談,一個道:「就是你一個人來接應我麼?不是說好是兩個人的麼?」

  開卡車的那人道:「是啊,可是臨時變更了命令,另派了一個人,那人的脾氣很怪,他自己一個人,縮在漆黑的車廂中,我奉命非但不可干涉他,而且還必需服從他的命令!」

  穆秀珍聽到這,心中還在想,那另一個人,一定是一個十分重要的人物。可是突然之間,她不禁全身發起抖來!

  那另一個人,一直縮在漆黑的車廂中!

  那也就是說,車廂中除了她之外,還有另一個人!

  如果車廂中還有另一個人的話,那麼她的行藏,當然已被發現了,穆秀珍一想及此,心中的吃驚,當真是難以形容的!

  她一挺身子,已然準備站起來。

  可是,已經遲了!

  就在她的身子略動一動之間,一道強光,已突然向她,照射了過來,那是強力手電筒的光芒,照得她連眼也睜不開來。

  她的頭忙一側,身子也趕急側向一邊。

  可是那股強光,部一直集中在她的頭部。在這樣的強光照射下,人家當然可以將她看得清清楚楚,但是,她卻一點也看不到對方!

  她陡地向旁跳出兩步,又立時跳了回來,可是一點用處也沒有,她擺脫了那股強光,而當她迅速的跳動之際,她雖有極短的時間,是脫離了強光的照射的,但是在那一剎間,她的眼睛由於受強光的刺激太甚,也根本看不見什麼。

  那用強光照住她的人,突然笑了起來。

  一聽得那笑聲,穆秀珍便倒抽了一口涼氣!

  她認得出那聲音,那正是屢次打電話給木蘭花的那人,就是她們在這件事情上的死對頭!穆秀珍怒道:「原來是你!」

  「可不是我麼?小姐,你的身手,可真的不錯啊?」

  「哼!移開那股光!」

  「當然不移開,小姐,而且我勸你別再動,我百發百中的毒針,隨時可以令你喪生的。」那聲音又陰惻惻地笑了好幾下。

  穆秀珍氣得胸口不住地起伏,連話都講不出半句來。

  「我當然料到,雖然事出意外,但以兩位小姐的神通而論,一定仍然有辦法跟蹤我派出去的人的,果然不出我的所料,但是你的冒險精神和機智勇敢,都使我佩服得無以復加。」

  「少廢話。」穆秀珍冷冷地回答他。

  「這不是廢話,你總不能拒絕一個人對你的讚美的吧?」

  「你是誰?」穆秀珍問。

  「一個人,我當然是一個人,至於我是什麼樣的人,我是誰,我的樣子如何,有些什麼履歷,我將有些什麼樣的行動計劃,這一切,世上將沒有人知道。」

  穆秀珍「哼」地一聲,冷冷道:「那只是暫時的吧。」

  那人笑道:「我想是永遠的!」

  穆秀珍道:「你連個稱呼也沒有麼?那麼人家和你講話,稱你做什麼好呢?難道烏龜王八,隨便人家怎麼高興叫,是不是?」

  穆秀珍繞著彎兒在罵那人,那人連連冷笑,道:「當然我有一個代號,可以代著我的名字,我的代號是血掌影。血掌影!」

  「哼,那算什麼,不倫不類,像一部三流電影的片名。」

  「當然有意義的,世人非但不能知道我的真相,甚至在我有所行動之際,任何人對我的一切,仍然是無法瞭解的,當我揚起手掌來的時候,沒有人看得到我的手掌,最接近我的人,也只不過看到我的掌影而已,但這已足夠使人聞到血腥味了。」

  穆秀珍想起自己和他在敵對地位那麼久,的確連他的影子,也未曾見到過,而吃他的虧,部已不止一次兩次,死的人也不少了!

  她道:「原來你是一個嗜血的魔鬼!」

  「不論你說什麼都好,小姐,為了保持我的秘密,維護我的利益,我絕不會吝嗇殺人的,希望你不要迫我對你下手!」

  寒風自帆布的隙縫中吹進來,令得穆秀珍更加感到陣陣生寒,而這時候,卡車已然停了下來,那聲音道:「下車,我有話吩咐你。」

  穆秀珍道:「你用光照著我,我怎麼下車。」

  「你會有辦法下車的,裝死對你沒有好處,而且,你在下車的時候,需要一直保持著雙手放在頭頂的姿勢,明白否?」

  穆秀珍心中怒不可遏,但是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她卻不得不照辦,她將雙手,放在頭頂上,那股強光仍然照著她。

  她什麼也看不到,只好慢慢地向前移動著。

  但是這時,她卻已開始有了逃脫的計劃。

  她是在卡車的車廂中,那人也是。

  那人一直用強光燈照著她,那當然是面對著她的,但是那人也要下車的,他如今是在向後退著,難道退到卡車的頂上,他也是背著身跳下去的麼?

  就算是的話,那麼,那股強光也必然有一個短暫的時間離開她的,那是她可以利用的一剎那──是以這時,她雙手放在頭頂上,緩慢地,向後移動著。

  可是事實上,她全身已蓄滿了精力!

  果然,不消多久,用強光電筒對準了她的那人,躍下卡車去了,他是轉過身,向下跳去的,那比穆秀珍期望的更妙!

  穆秀珍在那人轉過身,向下跳去,強光離開了她頭部的一剎那間,其實還是什麼都看不到的,但是她卻知道,那人一定離得她極近!

  是以,她雙足用力一蹬,不顧一切地向前,直撲了出去!這一下,若是撲了個空,那她一定會撲在地上,跌至昏過去的!

  但是,她卻撲中了!

  當她撲向下之際,那人已立時轉過身來,強光也再度掃向她,但是,穆秀珍的身子,卻已然重重地撞中了那人,兩人一齊跌在地上!

  那支電筒,向外滾了開去,停在一個石階之前,穆秀珍也不及去打量四周圍的情形,她雙手緊緊地箍住了那人的頭部。

  那人用力地掙扎著,使得穆秀珍不得不鬆開一隻手來。

  然而穆秀珍鬆開手來之後,對她卻更有利了,她在那人的後腦上,接連重重地敲了幾拳。這時,四面八方的腳步聲,都傳了過來。還有幾股強光,向他們糾纏處,射了過來,但穆秀珍卻是有恃無恐,因為她心知她制住的,是這個組織的首腦。

  那人仍在拚命地掙扎,有兩個人疾擁了上來,揮拳相向,天色雖然陰暗,但是穆秀珍已然可以辨出向她擁來的那兩條人影了。

  她的身子突然站了起來。

  然而,在她站起來的時候,她的雙足,卻在那人的頸上,用力地絞了一絞,那是摔角中的一式「頸絞」,這一絞,是可以使人暫時失卻知覺的。

  而她身子一站了起來,自然也避開了擁過來的那兩個人。穆秀珍身形立時又一蹲,雙手按在地上,雙足向擁過來的兩人小腿用力蹬了出去!

  那一蹬,恰好踢在人體中最易斷折的膝骨上,「拍拍」兩下響,那兩個人已然慘叫著,在地上打滾,而穆秀珍已一把拉住了那人的衣領,向外便滾了開去。

  拿著電筒奔出來的人雖然多,但是電筒握在人的手中,人在奔走著,光線卻是閃動不定的,而且,奔出來的人多,亂成了一片。

  在這樣的情形下,對穆秀珍反倒有利得多,她拉著那人,疾爬出了十碼,到了牆腳下,竟沒有人發現她。

  穆秀珍喘了一口氣,這才有機會打量自己是在什麼地方,她抬頭看了一眼,發現自己是在一個極大的花園中,花園的中心,則是一幢洋房。

  而她如今處身的地方,則是在圍牆腳下。

  穆秀珍心知,如今暫時雖然被自己走脫了,但是只要還在圍牆的範圍之內,遲早是會被人發現的,她必需盡快地離開!

  她抬頭向圍牆望去,圍牆並不十分高,大約八尺半光景,她先將那昏過去的人的身子扶直,然後,她自己先翻過了圍牆,再伏身下來,拉住了那人的衣領,將那人直提了上來,一齊翻過了圍牆。當他們兩人,一齊跌在牆外柔軟的草地上之際,那人發出了一下呻吟聲。

  但是穆秀珍立時在那人的頸際,補了一掌。

  她拖著那人,在路上疾奔了出去,這時候,她心中的興奮,實在是難以形容的,她奔出的勢子,也來得格外地快,雖然她拖著一個人,都一點也不覺得沉重。

  她奔出了一百多碼,才在路邊發現一輛停著的車子,要弄開一扇車門,並且駛走這輛車子,那實在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了。

  穆秀珍在兩分鐘之內就完成了這些,她將那人塞進車廂,她駕著車,向前疾駛而出,車子駛出了不久,那人又呻吟了起來。

  穆秀珍本來是想再補上一掌,讓他再次昏迷過去的。

  但這時,離他的巢穴已十分遠了。他的黨羽就算再追上來,也不一定發覺得了的,何不趁機向這傢伙逼問一下文件中的秘密,究竟是什麼?

  同時,這傢伙口氣這樣大,說沒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甚而連看也看不到他,哼,如今且看他還怎樣隱瞞自己的面目!

  她改變了主意,將車子拐進了一條冷靜的街道,停了下來,然後,她一伸手,捉住了那人胸前的衣服,準備看一看那究竟是何等樣人。

  可是,她的手才一抓到那人的衣服,那人的雙手,突然一齊揚了起來,「砰」地一聲響,兩拳已一齊擊中了穆秀珍的面門!

  那兩拳,直打得穆秀珍眼前金星直冒!

  而那人用力一掙,身子一縮,已然掙脫了穆秀珍的手,打開車門,便翻身出去,穆秀珍猛力地搖著頭,她看到那人正在向前疾奔而出,穆秀珍也不下車去追,她加大車頭燈,踩下油門,車子震動著,向前疾衝了過去,那人雖然在飛奔著,但是他飛奔的速度,又如何及得上汽車的速度?

  汽車離得他越來越近了,車頭燈的燈光,毫不留情地將他的身形,暴露無遺,但是穆秀珍卻仍然看不到他是何等樣人,因為他正在亡命向前逃去,是背對著穆秀珍的,轉眼之間,便追到了街口,那人的身子,打橫向外跳了出去。

  穆秀珍用力踩下剎車,車子突然停住。

  穆秀珍又立時將車子轉了過來,那人在她前面十多碼處,穆秀珍又待加大油門衝過去,可是現在這時,只見前面有輛車,迎面而來。

  而那人已揮舞著雙臂,在呼叫道:「是我,是我!」

  接著,便是一陣密集的槍聲,子彈呼嘯著,向前射來,穆秀珍連忙伏下身子,她車子的車頭燈,立時被射破,穆秀珍並沒有帶槍出來。

  別人在這樣的情形下,一定設法掉轉車頭走了,但是穆秀珍卻絕不,她的身子雖然伏下來,但是她的腳卻仍然踏在油門之上。

  這時,她用力踏了下去,她的車子,像是一頭瘋了的野馬一樣,引擎發出一陣怒吼聲,向前直衝了出去,在不到半分鐘的時間內,一聲巨響,她的車子已和迎面而來的那輛車子相撞了,車子還還未曾相撞時,穆秀珍便已從車中滾了出來。

  但是,她滾下車子之際,跌得太重,身子在向外滾去之際,頭部又撞在馬路和人行道相連的石階上,以致令得她昏迷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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