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譯版哈利波特2:消失的密室 線上小說閱讀

  第16章 密室

  「當時我們就在那個盥洗室裡,離她只隔三個抽水馬桶,都沒能夠問她。」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榮恩苦惱地說,「現在……」

  這些日子,尋找蜘蛛就已經夠他們受的了。要想長時間避開老師,溜進女生盥洗室——這個女生盥洗室不在別處,偏偏就在第一次攻擊事件現場的隔壁——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就在上午第一節的變形課上,發生了一件事情,使他們幾個星期來第一次把密室的事忘到了腦後。麥教授走進教室剛剛十分鐘,就告訴他們說,考試將於六月一日舉行,離今天只有短短一個星期了。

  「考試?」西莫斐尼干慘叫道,「我們還要考試?」

  啷!哈利後面傳來一聲巨響,奈威隆巴頓的魔杖從手裡滑落,使課桌的一條腿突然消失了。麥教授用她自己的魔杖一揮,又把桌腿安了上去,然後她轉過身來,朝西莫皺起了眉頭。

  「在目前這種非常狀態下,仍然沒有關閉學校,目的就是為了讓你們接受教育。」她嚴厲地說,「因此,考試仍像平時一樣進行,我相信你們都會認真複習的。」

  認真複習!哈利從來沒有想過,城堡裡已經是這種狀況了,居然還要考試。班上的同學們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教室裡一陣嘁嘁喳喳,這使麥教授的眉頭皺得更緊,臉色更陰沉了。

  「鄧不利多教授的指示,是儘可能地維持學校的正常運轉。」她說,「這就意味著,要考察一下你們今年到底學到了多少知識。」

  哈利低頭看著那對小白兔,他應該把它們變成拖鞋的。他今年到現在為止,究竟學到了什麼呢?他簡直想不出他腦子裡有哪些知識可以用來應付考試。

  看榮恩的神情,就好像有人剛對他說,他必須到禁忌森林裡去生活一樣。

  「你能想象我用這個破玩藝兒考試嗎?」他舉起魔杖問哈利,就在剛才,那魔杖突然發出刺耳的呼嘯聲。

  離他們第一門考試只有三天了,早飯時,麥教授又宣佈了一條消息。

  「我有好消息要告訴大家。」她說,禮堂裡不僅沒有變得安靜,反而喧嘩了起來。

  「鄧不利多要回來了!」有幾個人高興地大叫。

  「你抓住了史萊哲林的繼承人!「」雷文克勞餐桌上的一個女生尖聲尖氣地喊道。

  「魁地奇比賽恢復了!」木透興奮地嚷。

  等這些吵閙聲平息下來後,麥教授說:「芽菜教授告訴我,曼德拉草終於可以收割了。今晚,我們就能使那幾個被石化的人起死回生。我無須向你們指出,他們中間的某個人大概可能告訴我們,當時是誰,或什麼東西,攻擊了他們。我衷心地希望,這可怕的一年將以我們抓住兇手而告終。」

  大家爆發出一片歡呼。哈利朝史萊哲林的餐桌望去,沒有看見跩哥·馬份的影子,對此,他絲毫也不感到意外。不過,榮恩倒是幾天來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那麼,我們去不去問麥朵就沒有什麼關係了!」他對哈利說,「等他們使妙麗甦醒過來後,她也許就能回答出所有的問題!不過你別忘了,如果她發現還有三天就要考試,肯定會急瘋了的。她還沒來得及複習啊!也許更仁慈的做法是讓她保持現狀,等考試結束了再說。」

  就在這時,金妮衛斯理走了過來,坐在榮恩旁邊。她顯得非常緊張,惶恐不安。哈利注意到,她的兩隻手在膝蓋上緊緊地扭在一起。

  「怎麼啦?」榮恩說著,又給自己添了些粥。

  金妮什麼也沒說,目光在葛萊芬多的餐桌上來回掃視,臉上那種驚恐的神情使哈利想起了一個人,究竟是誰呢,他又想不起來。

  「有話快說。」榮恩望著她說道。

  哈利突然想起金妮的這副神情像誰了。看到她在椅子裡微微地前後搖晃的樣子,哈利想起每當多比要向他透露一些不能說的秘密、欲言又止時,也是這樣晃來晃去的。

  「我有件事情要告訴你們。」金妮嘟囔著說,小心地避開哈利的目光。

  「什麼事?」哈利問。

  金妮似乎找不到合適的字眼。

  「怎麼啦?」榮恩問。

  金妮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哈利湊上前去,把聲音壓得很低,只有金妮和榮恩能夠聽見。「是關於密室的事嗎?你看見了什麼?是不是有人行為反常?」

  金妮深深地吸了口氣,正要說話,恰好就在這時,派西衛斯理出現了,一副疲憊而憔悴的樣子。「金妮,如果你吃完了,就把座位讓給我吧。我餓壞了,剛剛值勤回來。」

  金妮猛地跳起,彷彿她的椅子突然通了電似的。她匆匆地、驚慌失措地看了派西一眼,逃走了。派西一屁股坐下,從桌子中央抓過一隻大杯子。

  「派西!」榮恩惱火地說,「她剛要告訴我們一件很重要的事!」

  派西一口茶剛咽到一半,嗆住了。「什麼事?」他一邊咳嗽著,一邊問道。

  「我剛才問她有沒有看見什麼異常情況,她正要說——」

  「噢——那件事——那件事和密室無關。」派西立刻說道。

  「你怎麼知道?」榮恩吃驚地揚起眉毛問。

  「是這樣,嗯,如果你們一定要知道,金妮,嗯,她那天突然碰見我,當時我正在——唉,不說也罷——實際上就是,她正好看見我在做一件事,我,呃,我叫她不要告訴任何人。唉,我就知道她不可能說到做到。其實也沒什麼,我情願——」

  哈利以前從沒看見派西顯得這麼尷尬。

  「你當時在做什麼呀,派西?」榮恩狡猾地笑著,問道。「別瞞著了,快告訴我們吧,我們不會笑你的。」

  派西沒有笑。「把那些小圓麵包遞給我,哈利,我真是餓壞了。」

  哈利知道,即使沒有他們的幫助,整個秘密到明天也會水落石出的,但是如果有機會跟麥朵談談,他也不願意錯過——令他高興的是,這個機會很快就來了。

  上午兩節課後,他們在吉德羅洛哈的護送下,去上魔法史課。

  洛哈曾經多次向他們保證危險已經過去,但事實很快就證明他錯了。現在他更加堅決地認為,根本用不著護送同學安全通過走廊。他的頭髮不像平常那樣光滑了,看樣子他整夜忙著在五樓巡邏,睡不了多少覺。

  「記住我的話吧,」他招呼他們拐過一個牆角,說道,「那些可憐的被石化的人,醒過來說的第一句話肯定就是:『海格是兇手。』坦率地說,我真感到吃驚,麥教授居然認為有必要採取這麼多安全措施。」

  「我同意,先生。」哈利說,榮恩驚訝得把書掉在了地上。

  「謝謝你,哈利。」洛哈態度慈祥地說,他們站到一邊,等待排成長隊的赫夫帕夫學生走過去。「我的意思是,我們老師要做的事情已經夠多的了,還要護送學生上課,整夜放哨站崗……」

  「說的是啊,」榮恩立刻心領神會,「你不妨就送到這裡吧,先生,我們只有一個走廊要走了。」

  「好吧,衛斯理,就這樣吧,」洛哈說,「我真應該去準備準備下一節的課了。」他說完就匆匆地走了。

  「什麼準備課,」榮恩對著他的背影嘲笑著,「去捲他的頭髮還差不多。」

  他們讓其他的葛萊芬多同學走到前面,然後他們偷偷躥進旁邊的一條過道,急匆匆地向哭泣的麥朵的盥洗室趕去。然而,就在他們準備祝賀這個計劃天衣無縫時……

  「波特!衛斯理!你們在做什麼?」

  是麥教授,她的嘴唇抿成了一根細得不能再細的直線。

  「我們——我們想——」榮恩結結巴巴地說,「我們想去——去看看——」

  「妙麗。」哈利介面說道。

  榮恩和麥教授都望著他。

  「我們已經好長時間沒有看見她了,教授,」哈利踩了一下榮恩的腳,一口氣說道,「我們剛才想偷偷溜到醫院去,告訴她曼德拉草快要長成了,叫她不要擔心。」

  麥教授仍然盯著他,一時間,哈利以為她要大發雷霆。結果她說話了,聲音有些異樣的顫抖。

  「當然,」她說道,哈利吃驚地發現她犀利的眼睛裡居然閃著一點兒淚花,「當然,我知道,對所有那些不幸的受害者的朋友來說,這痛苦確實是很難忍受的……我非常理解。是的,波特,你們當然可以去看望妙麗。我會告訴丙斯教授你們到哪兒去了。就對龐芮夫人說,是我批准你們去的。」

  哈利和榮恩走開了,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僥倖逃避了留校勞動的懲罰。轉過牆角時,他們清晰無誤地聽見了麥教授擤鼻子的聲音。

  「太棒了,」榮恩激動地說,「那可是你編出的最妙的謊話。」

  他們現在沒有別的選擇,只好去醫院,告訴龐芮夫人,麥教授批准他們來看望妙麗。

  龐芮夫人讓他們進去了,可是不太情願。「跟一個被石化的人談話,完全是白費工夫。」她說。

  當他們在妙麗床邊的褥子上落座後,不得不承認龐芮夫人說得對。顯然,妙麗一點兒也不知道有人來看她,他們還不如跟床頭櫃說話,叫它不要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不知道她有沒有看見那個進攻者?」榮恩悲哀地看著妙麗僵硬的臉,說,「如果那傢伙從背後偷偷接近她們,那就誰也不會知道……」

  然而,哈利並沒有望著妙麗的臉。他似乎對她的右手更感興趣。那只緊握的手放在毯子上面,哈利湊近一些,看見她的拳頭裡攥著一張紙。哈利確信龐芮夫人不在旁邊,就把那張紙指給榮恩看。

  「把它取出來。」榮恩小聲說,一邊把椅子挪了一下,擋住龐芮夫人的視線,使她看不見哈利。

  哈利費了好大的工夫。妙麗把紙頭攥得太緊了,哈利覺得自己肯定會把它扯破了。就這樣,榮恩在旁邊放哨,哈利又掰又扭,經過幾分鐘緊張的努力,總算把那張紙弄了出來。

  這是從一本很舊的圖書館的藏書上撕下來的一頁紙。哈利迫不及待地把它展開,榮恩也湊上來,兩人一起讀道:

  在我們國家,遊蕩著許多可怕的野獸和怪物,其中最離奇、最具有殺傷力的莫過於蛇怪,又被稱為蛇王。這種蛇的體積可以變得十分巨大,通常能活好幾百年,它是從一隻公鷄蛋裡、由一隻癩蛤蟆孵出的。它殺人的方式十分驚人,除了它致命的毒牙外,蛇怪的瞪視也能致人死亡,任何人只要被它的目光盯住,就會立刻喪命。蜘蛛看到蛇怪就會逃跑,因為蛇怪是蜘蛛的死敵,而蛇怪只有聽見公鷄的叫聲才會倉皇逃命,因為公鷄的叫聲對它來說也是致命的。

  在這段話的下面,還寫著兩個字,哈利一眼就認出是妙麗的字跡。那兩個字是:管子。突然,就好像有人在哈利的腦海裡突然點亮了一盞明燈。

  「榮恩,」他激動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就是這樣。答案就在這裡。密室裡的怪物就是蛇怪——是一條巨蛇!難怪我走到哪兒都能聽見那個聲音,別人卻聽不見。因為我能聽得懂爬說嘴……」

  哈利看著他周圍的那幾張病床。

  「蛇怪的眼睛看著誰,誰就會死。可是這裡一個人也沒有死——因為他們誰也沒有直接跟它對視。柯林是通過照相機看見它的。蛇怪把照相機裡的膠捲都燒焦了,而柯林只是被石化了。賈斯汀呢……賈斯汀一定是透過差點沒頭的尼克看見蛇怪的!尼克倒是被蛇怪的目光盯住了,但是他不可能再死第二回……妙麗和那個雷文克勞女生被人發現時,旁邊還有一面鏡子。我可以跟你打賭,她當時逢人就提醒要先用鏡子照照拐彎處!那個姑娘剛掏出鏡子——就——」

  榮恩吃驚地張大嘴巴。

  「那麼拿樂絲太太呢?」他緊張地小聲問。

  哈利苦苦思索,回憶萬聖節前夜的情景。

  「水……」他慢慢地說,「從哭泣的麥朵的盥洗室裡漫出來的那攤水。我敢說拿樂絲太太只是看見了水裡的倒影……」

  他又迫切地看了看手裡的那頁紙,越看,越覺得心裡透亮起來。

  「公鷄的叫聲對它來說也是致命的!」他大聲念道,「海格的公鷄都被殺死了!一旦密室被打開,史萊哲林的繼承人決不希望城堡附近有公鷄存在!蜘蛛看到它就會逃跑!啊,每一條都能對得上號!」

  「可是蛇怪怎麼可能到處爬來爬去呢?」榮恩說,「一條醜陋的大蛇……肯定會有人看見它的……」

  哈利卻指著妙麗在那張紙下面草草寫就的那兩個字。

  「管子,」他說,「管子……榮恩,它一直在管道里活動。我總是聽見那個聲音在牆的裡面……」

  榮恩一把抓住哈利的手臂。

  「密室的入口!」他聲音嘶啞地說,「說不定就在一間盥洗室裡呢?說不定就在——」

  「——哭泣的麥朵的盥洗室。」哈利說。

  他們坐在那裡,激動得難以自製,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

  「這就意味著,」哈利說,「在這個學校裡,懂得爬說嘴的不止我一個人。史萊哲林的繼承人也懂。所以他們才能一直控制蛇怪。」

  「我們怎麼辦呢?」榮恩問,他的眼睛眨眨發亮,「是不是直接去找麥教授?」

  「我們到教工休息室去,」哈利說著,一躍而起,「她十分鐘後就會到那裡去的,很快就要下課了。」

  他們跑下樓去。他們不希望麥教授又發現他們在另一條走廊裡亂逛,就直接走進了空無一人的教工休息室。這是一間四周鑲著木板的大屋子,裡面擺滿了黑木椅子。哈利和榮恩在裡面踱來踱去,激動得坐不下來。

  可是,下課的鈴聲一直沒有響起。

  相反,走廊裡迴響著麥教授的聲音,被魔法放大了許多倍。

  「所有同學立即回到各自學院的宿舍。所有老師回到教工休息室。請立即行動。」

  哈利猛地轉過身來,瞪著榮恩。

  「難道又出事了?在這個時候?」

  「我們怎麼辦?」榮恩驚駭地問,「回宿舍去?」

  「不行。」哈利說著,目光在四下里搜尋。他左邊有一個很難看的衣櫃,裡面堆滿了老師上課穿的袍子。「躲在這裡面。我們聽聽是怎麼回事,然後再把我們的發現告訴他們。」

  他們躲進了衣櫃,聽著好幾百人在樓上走動的腳步聲,接著,教工休息室的門被重重地推開了。他們透過散發著霉味的一層層袍服,看著一個個走進房間的老師,有的一臉迷惑,有的嚇得魂不守舍。隨後,麥教授趕到了。

  「又出事了,」她對著房間裡沉默不語的老師們說,「一個學生被怪獸擄走了。直接帶進了密室。」

  弗立維教授發出一聲尖叫。芽菜教授猛地用雙手摀住嘴巴。石內卜緊緊地抓住一把椅子的椅背,問道:「你怎麼能肯定?」

  「史萊哲林的繼承人,」臉色十分蒼白的麥教授說,「又留下了一行字。就在上次那段文字的下面,寫著:她的屍骨將永遠留在密室。」

  弗立維教授忍不住哭了出來。

  「是誰?」胡奇夫人雙膝一軟,癱坐在一把椅子裡。「是哪個學生?」

  「金妮衛斯理。」麥教授說。

  哈利感到榮恩在他身邊無聲地跌倒在衣櫃的地板上。

  「我們必須明天就把所有的學生都打發回家,」麥教授說,「霍格華茲到此為止了。鄧不利多以前常說……」

  教工休息室的門又一次被重重撞開了。哈利一時突發奇想,以為肯定是鄧不利多回來了。結果卻是洛哈,臉上居然還笑嘻嘻的。

  「對不起——打了個盹兒——我錯過了什麼?」

  他似乎沒有注意到,其他老師都以一種可以說是仇恨的目光盯著他。石內卜向前跨了一步。

  「解決問題的人來了,」他說,「就是這個人。洛哈,一個姑娘被怪獸抓走了,被帶進了密室。你展示輝煌的時候終於到了。」

  洛哈的臉色刷地變白了。

  「是啊,吉德羅,」芽菜教授插進來說,「你昨天晚上不是說,你完全清楚密室的入口在哪裡嗎?」

  「我——這個,這個,我——」洛哈持結結巴巴地說。

  「你不是告訴我說,你有把握知道那裡面的怪獸是什麼嗎?」弗立維教授也插話說。

  「我——我說過嗎?我不記得……」

  「我當然記得你說的話,你說你沒能在海格被抓走前與怪獸較量一番,很是遺憾。」石內卜說,「你不是還說,整個事情都被搞得一團糟,應該從一開始就放手讓你去處理的嗎?」

  洛哈目瞪口呆地望著那些板著臉的同事。「我……我真的從來沒有……你們大概是誤會了……」

  「那麼,吉德羅,我們就讓你去處理吧,」麥教授說,「今晚正是你大顯身手的絶好機會。我們保證不讓任何人來妨礙你。你可以獨自一個人去對付那個怪獸。現在終於放手讓你去幹了。」

  洛哈絶望地左右張望,但是沒有一個人出來替他解圍。他現在的樣子一點也不英俊瀟灑了。他的嘴唇哆嗦著,臉上沒有了往常那種露出晶亮牙齒的微笑,顯得下巴癟癟的,一副枯瘦憔悴的模樣。

  「那——那好吧,」他說道,「我——我到我的辦公室去,做好——做好準備。」說完他就離開了房間。

  「行了,」麥教授說,她的鼻孔搧動著,噴著粗氣,「總算擺脫了他的妨礙。現在,各學院的院長去通知學生發生了什麼事情。告訴他們,霍格華茲特快列車明天一早就送他們回家。其他老師要確保不讓一個學生留在宿舍外面。」

  老師們站起身,一個接一個地離開了。這大概是哈利一生中最難熬的一天。他、榮恩、弗雷和喬治坐在葛萊芬多公共休息室的一個角落裡,誰也說不出一句話。派西不在,他派了一隻貓頭鷹給衛斯理夫人送信,然後就把自己關在了宿舍裡。

  從來沒有哪一個下午過得像今天這樣緩慢,葛萊芬多樓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顯得擁擠而又寂靜。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弗雷和喬治再也坐不住了,就回宿舍睡覺去了。

  「她準是知道點什麼,哈利。」榮恩說,這是他們躲進教工休息室的衣櫃之後他第一次說話,「所以她被抓走了。根本就與派西做的傻事毫無關係。她肯定是發現了跟密室有關的情況。肯定是這樣,所以她才會——」榮恩拚命地揉了揉眼睛,「我的意思是,她是個純血種,本來輪不到她的。不可能有別的原因。」

  哈利可以看見太陽紅得像血一樣,漸漸沉落到地平線以下。他心裡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難過。哪怕他們能夠做點什麼也好啊,不管是什麼。

  「哈利,」榮恩說,「你說,她是不是可能還沒有——你知道——」

  哈利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想不出金妮怎麼可能還活著。

  「你說呢?」榮恩說,「我認為我們應該去找找洛哈。把我們知道的情況告訴他。他不是準備進入密室嗎!我們可以對他說我們認為密室在哪裡,並告訴他密室裡的是一條蛇怪。」

  哈利想不出別的辦法,而他又希望做點什麼,便同意了榮恩的提議。他們周圍的葛萊芬多學生們心情都很悲哀,而且都為衛斯理兄弟感到難過,所以當哈利和榮恩起身穿過房間、鑽出肖像洞口時,沒有人試圖阻攔他們。

  他們下樓走向洛哈的辦公室時,夜幕已經降臨了。辦公室裡面好像動靜很大。他們可以聽見摩擦聲、撞擊聲,以及匆匆忙忙的腳步聲。

  哈利敲了敲門,裡面突然安靜了下來。接著,門打開了很細很細的一條縫,他們看見洛哈的一隻眼睛正朝外面窺視。

  「哦……波特先生……衛斯理先生……」他說道,把門稍稍開大了一點兒。「我現在正忙著呢。希望你們有話快……」

  「教授,我們有一些情況要告訴你,」哈利說道,「我們認為會對你有些幫助。」

  「唔——是這樣——其實並不怎麼——」他們看出洛哈的這半邊臉顯得十分緊張。「我的意思是——唉——好吧。」

  他打開門,讓他們進去。

  他的辦公室差不多完全搬空了。兩隻大皮箱敞開著放在地板上。各種顏色的衣服,翠綠色的、淡紫色的、深藍色的,被胡亂地疊放在其中一隻皮箱裡。各種圖書亂七八糟地堆在另一隻皮箱裡。原來掛在牆上的那些照片都塞進了桌上的紙箱裡。

  「你要到什麼地方去嗎?」哈利問道。

  「唔,是啊,是啊,」洛哈一邊說著,一邊從門背後扯下一張真人大小的他本人的招貼畫,把它捲了起來,「接到一個緊急通知……躲不開……不得不去……」

  「那麼我妹妹怎麼辦呢?」榮恩衝動地問。

  「啊,至於那件事情——真是太不幸了。」洛哈說,避開他們倆的目光,用力拉開一隻抽屜,把裡面的東西裝進一隻大包,「沒有誰比我更感到遺憾的了——」

  「你是黑魔法防禦術課的老師啊!」哈利說,「你現在不能走!現在有這麼多邪惡的東西在這裡作祟!」

  「這個,這個,怎麼說呢……當初我接受這份職務時……」洛哈含糊不清地嘟囔著,一邊把襪子堆在箱子裡的衣服上面,「工作條例裡並沒有包括……我沒想到……」

  「你是說你要逃跑?」哈利不敢相信地說,「可是你寫了那麼多了不起的書啊?」

  「書是可以騙人的。」洛哈狡猾地說。

  「是你寫的!」哈利喊道。

  「我親愛的孩子,」洛哈直起身,皺起眉頭看著哈利,「用你的常識思考一下吧。如果不讓人們以為那些事情都是我做的,書的銷路可就差遠啦。讀者不會願意去讀一個醜陋的美國老巫師的事蹟,儘管他使一個村子裡的人擺脫了狼人的禍害。把他的照片放在封面上,那還不難看死啦,他穿衣服一點品位也沒有。還有那個驅逐萬倫女鬼的巫婆,她是一個豁嘴!我的意思是,你想想看……」

  「所以你就把別人做的事情全部記在你自己的賬上?」哈利難以置信地問。

  「哈利呀,哈利,」洛哈不耐煩地搖著頭,說道,「可不像你說的那樣簡單。我的工作也不少呢。我要跟蹤查找這些人,問他們究竟是怎麼能做到那些事的。然後我還要給他們施一個遺忘魔咒,這樣他們就會把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如果說我有什麼值得驕傲的,那就是我的遺忘魔咒。你知道了吧,哈利,我也要付出很多很多辛苦呢。知道嗎,不僅僅是簽名售書和拍名人照片。你想出名,就必須準備長時間地艱苦努力。」

  他乒乒乓乓給皮箱蓋上蓋子,上了鎖。

  「讓我想想,」他說,「東西都收拾齊了。噢,對了,還忘了一件事情。」

  他抽出魔杖,轉向哈利和榮恩。

  「由衷地抱歉,孩子們,我不得不給你們施一個遺忘魔咒。不能讓你們把我的秘密到處張揚。不然的話,我的書就別想賣出去了……」

  哈利及時地拔出自己的魔杖。洛哈剛把魔杖舉起,哈利就大吼一聲:「去去,武器走!」洛哈被擊得倒退幾步,摔倒在他的皮箱上。他的魔杖高高地飛到空中,被榮恩接住,扔到敞開的窗戶外面去了。

  「你不應該讓石內卜教授教我們那個咒語的。」哈利氣憤地說,一腳把洛哈的箱子踢到一邊。洛啥特抬頭看著他,那模樣顯得更枯瘦憔悴了。哈利仍然用魔杖指著他。

  「你們想要我做什麼?」洛哈虛弱地說,「我可不知道密室在哪裡。我什麼也不會。」

  「算你運氣好,」哈利說,他用魔杖指著洛哈,強迫他站起身來,「我們碰巧知道密室在哪裡,還知道密室裡關著什麼。走吧。」

  他們押著洛哈走出他的辦公室,沿著最近的一道樓梯下去,走過牆上閃著那些文字的昏暗走廊,來到哭泣的麥朵的盥洗室門口。他們派洛哈走在最前面。哈利開心地看見他渾身發抖。哭泣的麥朵正坐在最裡面的一個抽水馬桶的水箱上。

  「噢,是你,」她看見哈利,說道,「這次你想要什麼?」

  「想問問你是怎麼死的。」哈利說。

  麥朵的整個神態一下子就變了。看樣子,從來沒有人問過她這樣一個讓她感到榮幸的問題。

  「哎喲喲,太可怕了,」她津津有味地說,「事情就在這裡發生的。我就死在這間廁所裡。我記得非常清楚。當時,奧利夫洪貝嘲笑我戴著眼鏡像四眼狗,我就躲到這裡來了。我把門鎖上,在裡面哭,突然聽到有人進來了。他們說的話很滑稽。我想一定是另外一種語言吧。不過最讓我感到惱火的是,我聽見一個男孩的聲音在說活。於是我就把門打開,呵斥他走開,到自己的男生廁所去,然後——」麥朵自以為很了不起地挺起胸膛,臉上容光煥發,「我就死了。」

  「怎麼死的?」哈利問。

  「不知道,」麥朵神秘地壓低聲音說,「我只記得看見一對大得嚇人的黃眼睛。我的整個身體好像都被抓了起來,然後我就飄走了……」她神情恍惚地看著哈利。「後來我又回來了。你知道,我一心要找奧利夫洪貝算賬。哦,她非常後悔當初嘲笑我戴眼鏡。」

  「你到底是在哪兒看見那雙眼睛的?」哈利問。

  「差不多就在那兒吧。」麥朵說,很模糊地指了指她前面的水池。

  哈利和榮恩趕緊走過去。洛哈慌忙退到一邊,臉上露出萬分驚恐的表情。那個水池看上去很平常。他們把它里奇外外、上上下下檢查了一番,連下面的水管子也沒有放過。接著,哈利看見了——在一個銅龍頭的側面,刻著一條小小的蛇。

  「這個龍頭從來都不出水。」麥朵看到哈利想把龍頭擰開,高興地說。

  「哈利,」榮恩說,「你說幾句話。用爬說嘴說幾句話。」

  「可是——」哈利拚命地想。以前,他總是在面對一條真蛇時才能說出爬說嘴。他死死地盯著那條刻出來的小蛇,試著把它想象成一條真蛇。

  「打開。」他說。

  他抬頭看著榮恩,榮恩搖了搖頭。

  「不行,你說的是人話。」他說。

  哈利又轉過頭去望著那條蛇,強迫自己相信它是活的。哈利想,如果他把頭晃動幾下,那麼搖曳的燭光就會使那條蛇看上去彷彿在動似的。

  「打開。」他說。

  然而,聽到的不是這句話,從他嘴裡發出的是一種奇怪的嘶嘶聲。頓時,龍頭發出一道耀眼的白光,開始飛快地旋轉。接著,水池也動了起來。他們眼看著水池慢慢地從視線中消失了,露出一根十分粗大的水管,可以容一個人鑽進去。

  哈利聽見榮恩倒抽了一口冷氣。他抬起頭來,心裡已經拿定了主意要怎麼做了。

  「我要下去。」他說。

  他不能不去,既然他們已經找到了密室的入口,既然還有很細小、很微弱、很渺茫的一線希望——金妮也許還活著。

  「我也去。」榮恩說。

  片刻的沉默。

  「好吧,看來你們不需要我了,」洛哈說,臉上又露出了一絲絲他慣有的那種笑容,「我就——」

  他伸手抓住門把手,可是榮恩和哈利都用魔杖指住了他。

  「你可以第一個下去。」榮恩吼道。

  失去了魔杖的洛哈臉色煞白,慢慢地走近洞口。

  「孩子們,」他說,聲音可憐兮兮的,「孩子們,這有什麼用呢?」

  哈利用魔杖捅了捅他的後背,洛哈把雙腿伸進管子。

  「我真的認為這樣不——」他還想往下說,可是榮恩推了他一把,他就一下子滑了下去,看不見了。哈利緊跟著也慢慢鑽進管子,然後一鬆手,讓自己滑落下去。

  那感覺就像飛快地衝下一個黑暗的、黏糊糊的、沒完沒了的滑道。他可以看見還有許多管子向四面八方岔開,但都沒有這根管子這麼粗。他們的這根管子曲曲折折,七繞八繞,坡度很陡地一路向下。哈利知道他已經滑落到學校地面下很深很深的地方,甚至比那些地下教室還要深。他可以聽見榮恩跟在他後面,在拐彎處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接著,就在他開始為接下來的事情感到擔心時,他突然落到了地上。水管變成了水平的,他從管口冒了出來,噗的一聲跌在潮濕的地上。這是一條黑暗的石頭隧道,大得可以容人站在裡面。在離他很近的地方,洛哈正從地上爬起來,渾身黏泥,臉色蒼白得像一個幽靈。哈利站到一邊,榮恩也呼地從管子裡冒了出來。

  「我們肯定到了學校下面好幾英里深的地方。」哈利說,他的聲音在漆黑的隧道里迴響。

  「大概到了湖底下。」榮恩說。他眯起眼睛,打量著周圍黑魃魃、黏糊糊的牆壁。

  然後,他們三個人都轉眼盯著黑暗的前方。

  「路摸思!」哈利朝他的魔杖低聲說了一句,魔杖便又發出了亮光。「走吧。」他對榮恩和洛哈說。

  三個人的腳啦嗒啪嗒地踩在潮濕的地面上,發出很響的聲音。

  隧道里太黑了,他們只能看見面前的一小塊地方。魔杖的光把他們的影子映在濕乎乎的牆壁上,看上去像妖怪一樣。

  「記住,」當他們小心地往前走著時,哈利低聲說道,「只要一有動靜,就趕緊閉上眼睛……」

  可是隧道里像墳墓一樣寂然無聲,他們只聽見一個出乎意料的聲音,咔啪,結果發現是榮恩踩到了一個老鼠頭骨。哈利把魔杖放低,查看地面,發現到處都有一些小動物的骨頭。哈利拚命剋制住自己,不去想象金妮被他們找到時會是什麼樣子。他领頭向前面走,轉過隧道里一個黑暗的彎道。

  「哈利,那兒有個什麼東西……」榮恩一把抓住哈利的肩膀,聲音嘶啞地說道。

  三個人頓時呆立不動,注視著。哈利看見一個盤繞著的龐然大物的輪廓,躺在隧道的另一邊,一動不動。

  「也許它睡著了。」他喘著氣說,回頭望瞭望另外兩個人。洛哈用手緊緊按住自己的眼睛。哈利又轉過頭去看著那龐然大物,他的心跳得飛快,感到胸膛裡隱隱作痛。

  哈利儘可能地把眼睛眯得很小很小,同時又能看見東西。他側著身子慢慢向前移動,手裡高高地舉著魔杖。

  光線照射在一副巨大的蛇皮上,綠盈盈的,十分鮮艷,一看就是一條毒蛇的皮,盤繞著躺在隧道的地面上,裡面是空的。顯然,那個剛褪下這層皮的動物至少有二十英呎長。

  「天哪。」榮恩無力地嘆了一聲。

  他們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動靜。是吉德羅洛哈膝蓋一軟,癱倒了。

  「起來。」榮恩嚴厲地說,用魔杖指著洛哈。

  洛哈站了起來——他撲向榮恩,把他撞翻在地。

  哈利衝上前去,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洛哈氣喘吁吁地站起身來,手裡拿著榮恩的魔杖,臉上又掛著他那特有的笑容,露出了晶亮的牙齒。

  「孩子們,你們的冒險到此結束了!」他說,「我要把這張皮帶到學校去,對他們說,我來晚了,沒能救得了那個姑娘,而你們一看見她血肉模糊的屍體,就令人痛心地喪失了理智。

  「向你們的記憶告別吧!」

  他把榮恩那根失靈的魔杖高高舉過頭頂,大喊一聲:「空空,遺忘!」

  嘭!魔杖突然爆炸了,其威力不亞於一枚小炸彈。哈利用胳膊護住腦袋,撒腿就跑,被盤繞著的蛇皮絆倒,躲過了從隧道天花板崩落到地面上的大塊碎石。然後,他站起來,獨自面對著一堵厚厚的碎石牆。

  「榮恩!」他喊道,「你沒事吧?榮恩!」

  「我在這裡!」碎石牆後面傳來榮恩發悶的聲音。「我沒事。不過這個笨蛋可倒了霉——他被魔杖擊中了。」

  隨著一記沉悶的撞擊聲,有人大聲慘叫:「唉喲。」從聲音聽,似乎榮恩踢中了洛哈的小腿肚子。

  「現在怎麼辦呢?」榮恩說,聲音顯得很絶望,「我們過不去了。要花好長時間才能……」

  哈利抬頭望望隧道的天花板,那裡出現了幾道巨大的裂口。他從來沒有試過用魔法分開像這些岩石這麼大的東西,而現在進行嘗試似乎不太合適——萬一整個隧道都塌下來呢?

  岩石那邊又傳來一聲撞擊和一聲「唉喲」。他們在浪費時間。金妮已經在密室裡待了好幾個小時了。哈利知道,眼下只有一個辦法。

  「在這兒等著,」他大聲對榮恩說,「和洛哈一起等著。我繼續往前走。如果我一小時之內沒有回來……」

  接著是片刻意味深長的停頓。

  「我來看看能不能把這塊石頭搬走,」榮恩說,似乎竭力使語調保持平穩,「這樣你就能——就能鑽回來了。還有,哈利——」

  「待會兒見。」哈利說,他努力給自己顫抖的聲音裡注入一些自信。

  然後,他獨自走過了那張巨大的蛇皮。

  很快,榮恩吭哧吭哧搬石頭的聲音聽不見了。隧道轉了一個彎又一個彎。哈利的每一根神經都在很不舒服地顫抖著。他希望快點走到隧道的盡頭,同時又害怕隧道真的到了盡頭。最後,他小心地轉過又一個彎道,終於發現前面立著一堵結結實實的牆,上面刻著兩條互相纏繞的蛇,它們的眼睛裡鑲著大大的、眨眨發亮的綠寶石。

  哈利一步步地走近,感到喉嚨發乾。現在不需要把這兩條石頭蛇假想成真的了,它們的眼睛看上去跟活的一模一樣。

  哈利猜到他必須怎麼做了。他清了清喉嚨,那綠寶石的眼睛似乎在閃爍。

  「打開。」哈利用低沉的、暗啞的嘶嘶聲說。

  兩條蛇分開了,石牆從中間裂開,慢慢滑到兩邊消失了。哈利渾身顫抖著,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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