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石內卜的妒忌
那天夜裡，葛萊芬多樓裡的人都沒有睡覺。他們知道城堡再次被搜查了，整個葛萊芬多院的人都在公共休息室裡待著，等著聽究竟有沒有抓到布萊克。黎明時分，麥教授回來了，告訴大家布萊克再次逃脫了。
第二天，他們不論到哪裡，都看到安全措施加強了——弗立維教授拿著布萊克的大照片在教每一個看守前門的人識別；飛七突然在走廊上來回奔忙，從牆壁上的小裂縫到耗子洞都被他用木板釘死了。卡多甘爵士遭到瞭解僱。他的肖像被放回八樓寂寞的樓梯平台那裡去了，胖夫人回來了。對胖夫人進行了專業性修復，但她仍然極其緊張，她回來工作是有條件的：必須對她格外保護。僱傭了一批粗暴無禮的侏儒來保護她。他們踏著威脅性的步伐在走廊裡走動，說話嘟嘟囔囔的，相互比較著手中棍子的大小。
哈利無意中注意到四樓上獨眼女巫的雕像仍舊無人守衛，也沒有加以封閉。弗雷和喬治——現在是哈利、榮恩和妙麗——認為他們是惟一知道雕像裡面有秘密通道的人，看來這是對的。
「你說我們應該告訴誰嗎？」哈利問榮恩。
「我們知道他不是從蜂蜜公爵糖果店那裡來的，」榮恩不加考慮地說，「如果有人闖進那家店，我們會聽說的。」
哈利高興榮恩有這樣的看法。如果也用木板把獨眼女巫封閉起來，那他就永遠不能再去活米村村了。
榮恩已經立馬成為名人了。人們現在對他的注意多於對哈利的，榮恩還是生平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待遇，顯然很喜歡這種經驗。榮恩儘管還在因為那天晚上發生的事件而大受震撼，但只要有人問，他就樂於告訴人家發生了什麼事，還加上了許多細節。
「……我睡著了，我昕到了撕東西的聲音，我想自己是在做夢，你知道？但是又有一陣穿堂風……我醒過來，床邊的帷幕有一邊被撕下來了……我翻了個身……我看見他站在我面前……就像一架骷髏，一大團骯髒的頭髮……拿著一把大長刀，一定有十二英吋長……他看著我，我看著他，然後我大叫起來，他就逃掉了。」
「不過，為什麼呢？」榮恩對哈利說，這時一直在諦聽他這個令人毛骨悚然故事的二年級女生剛剛散開。「他為什麼逃呢？」
哈利也對這事迷惑不解。布萊克走錯了床，為什麼不殺榮恩滅口繼續找哈利呢？十二年以前，布萊克表明他並不在乎殺死無辜的人，這次他面對的是五名沒有武裝的男生，其中四人還在熟睡之中。
「他一定知道，要是你叫起來驚醒了大家，他要出城堡就很困難了。」哈利深思熟慮地說，「要通過那幅肖像畫上的洞回去，他必須殺死全院的人……然後還可能遇到老師……」
奈威丟盡了臉。麥教授為了他氣得不得了，不准他以後再去活米村村；關他的禁閉，不准任何人把進入塔樓的口令給他。可憐的奈威只得每晚等在公共休息室裡，看有誰能帶他進去，這時候那些侏儒便令人不快地揶揄他。然而，這些懲罰都還比不上他的祖母準備好等著他的。在布萊克闖進塔樓兩天以後，她給奈威寄去了東西，這是霍格華茲的學生早飯時可能收到的最壞的東西——一封咆哮信。
學校的貓頭鷹飛進大廳，像平時一樣送來郵件，一隻巨大的穀倉貓頭鷹停在他面前，叼著一個猩紅色的信封，奈威傻眼了。哈利和榮恩正坐在他對面，馬上就認出那是一封咆哮信，榮恩去年就從他媽媽那裡得到過一封。
「快跑，奈威。」榮恩勸告他。
奈威不需要告訴第二次。他一把抓住那信封，然後像捧著炸彈似的飛跑出大廳，史萊哲林院的學生看見他這副模樣哄堂大笑。他們聽見這封會吼叫的信在前廳說起話來——奈威祖母的聲音，比通常的音量放大了一百倍，她尖聲譴責他給整個家庭帶來了恥辱。
哈利忙於替奈威感到遺憾，卻不曾注意到自己也有一封信。嘿美在哈利手腕上狠啄了一口引起了他的注意。「哎喲！哦……謝謝，嘿美……」
哈利撕開信封，這時嘿美不待邀請就吃了些奈威的玉米片。信封裡的便條寫道：
親愛的哈利和榮恩：
今晚六點左右和我一起喝茶好嗎？我會到城堡來接你們的，在大廳等我，你們是不可以自己出城堡的。
海格
「他很可能想聽有關布萊克的所有事情呢！」榮恩說。
那天晚上六點，哈利和榮恩離開葛萊芬多院的塔樓，跑著通過了那些保安侏儒，直奔前廳。海格已經在那裡等他們了。
「好呀，海格！」榮恩說，「我想你是想聽聽星期六夜裡的事，對不對？」
「我已經都昕過了。」海格說著打開大門，領他們出了城堡。
「哦。」榮恩說，有一點垂頭喪氣。
他們走進海格的小屋之後，首先看見的東西是巴嘴，它躺在海格的補丁床單上，巨大的雙翼緊緊地折在身體兩旁，正在享受一盤死雪貂。哈利有意不去看這令人不快的景象，他看到海格的衣櫃門上掛著一套大得不得了的毛茸茸的棕色西服和一條黃色與橘黃色相間的難看得可怕的領帶。
「這些東西是幹嗎用的，海格？」哈利問道。
「巴嘴對處置危險生物委員會的案子，」海格說，「本星期五。我和它要一起到倫敦去。我已經訂了騎士公共汽車上的兩個舖位……」
哈利心裡湧起一陣很不舒服的負罪感。巴嘴的審判日期這樣近，他卻已經把這件事完全忘掉了，從榮恩臉上的表情判斷，他也忘了。他們也忘記了自己許下的幫助準備巴嘴辯護詞的諾言，光閃電的到來讓他們把這些事全都忘掉了。
海格給他們倒了茶，還拿了一盤巴思果子麵包請他們吃，但他們知道還是別吃的好，他們對海格的手藝可是領教得夠多了。
「我有些事情要和你們兩人商量。」海格說，在他們兩人之間坐下，看上去很嚴肅，和平時的態度很不一樣。
「什麼事？」哈利問。
「妙麗。」海格說。
「她怎麼啦？」榮恩問。
「她情況正常，問題就在這裡。聖誕節以後她來看過我好多次，一直說她寂寞。你們先是為了光閃電不理她，現在又不和她說話，為了她的貓——」
「——吃了斑斑！」榮恩憤怒地打斷了海格的話。
「因為她的貓做了所有的貓都會做的事。」海格頑固地說下去，「她哭了好幾次，你們要知道。現在她日子不好過。她是貪多嚼不爛，要是你問我的話，她想做的事太多了。仍舊擠出時間來幫我準備巴嘴的案子，要知道……她給我找了一些真正有用的資料，我想巴嘴現在有可能勝……」
「海格，我們本來也應該幫你的——抱歉——」哈利開始尷尬地說。
「我不是怪你們！」海格說，不去理會哈利的歉意。「天曉得你們自己要忙的事已經不少了，我看到你們白天黑夜在魁地奇球場上訓練——但是我一定要告訴你們，我認為你們兩個應該把朋友看得比飛天掃帚和耗子重。這就是我要說的話。」
哈利和榮恩彼此不舒服地對看了一下。
「布萊克差點兒用刀刺了你，她真擔心，是這樣的，榮恩。她對得起良心，妙麗是這樣的，而你們兩個不和她說話——」
「如果她扔掉那只貓，我就和她說話！」榮恩惱怒地說，「但是她仍舊維護它！那是隻瘋貓，可說它一句壞話她都聽不得！」
「啊，好啦，人們對寵物可能就是有點犯傻。」海格明智地說。在他身後，巴嘴吐了幾根雪貉骨頭在他的枕頭上。
他們把剩下的做客時間用來討論葛萊芬多隊贏得魁地奇杯的可能性。九點鐘的時候，海格送他們回到了城堡。他們回到公共休息室，發現一大群人聚集在佈告欄前面。
「活米村村，下周末！」榮恩說道，在人群頭上伸長脖子讀那份新通知。「你打算怎麼辦？」他平靜地問哈利，這時他們正要坐下來。
「唔，飛七對通到蜂蜜公爵糖果店的路沒有動什麼手腳吧……」哈利的回答更加平靜。
「哈利！」他右耳旁有人喚道。哈利嚇了一跳，四周一看，是妙麗，她正好坐在他們後面的一張桌子旁邊，正在清理把她遮蓋起來的書堆。
「哈利，要是你再到活米村村去……我就要把地圖的事告訴麥教授！」妙麗說。
「你聽到有人在說話嗎，哈利？」榮恩咆哮道，並不向妙麗看。
「榮恩，你怎麼能讓他和你一起去？還是在天狼星·布萊克差一點要對你不利之後不久！我說話是當真的，我要告訴……」
「好呀，那你是要讓哈利被開除了！」榮恩狂怒地說，「今年你搗的亂還不夠多嗎？」
妙麗張開嘴要回答，但歪腿低低地叫了一聲跳到她膝頭上。妙麗對榮恩臉上的表情投去害怕的一瞥，抱起歪腿，急忙回女生宿舍去了。
「那麼，怎麼樣？」榮恩對哈利說，好像沒有人打斷過他們似的。「來吧，上次我們去的時候，有好些東西你還沒看到。你就沒有到佐科店裡面去過！」
哈利向周圍一看，確保妙麗聽不到他們說的話。
「好的，」他說，「不過這次我要帶那件隱形斗篷去。」
星期六早晨，哈利把隱形斗篷收拾好放到了書包裡，又把劫盜地圖放到了衣袋裏，然後和大家一起下樓吃早飯。在飯桌上，妙麗一直向他投來懷疑的目光，但他避開她的眼睛，而且故意讓她看到在大家走向前門的時候他順著前廳的大理石樓梯上去了。
「再見！」哈利對榮恩打招呼。「你回來時見！」
榮恩笑了，對他眨眨限。
哈利趕忙上了四摟，一路走一路拿出那張地圖。他蹲在獨眼女巫雕像後面，把地圖攤開。一個小小的點正向著他所在的地方移動著。哈利眯著眼看。小點下面的字寫道：「奈威隆巴頓」。
哈利迅速抽出魔杖，低聲咕噥道：「左右分離！」然後把書包塞進雕像，但是他自己還沒有來得及爬進去，就看見奈威轉過拐角來了。
「哈利！我忘了你也不去活米村村！」
「嘿。奈威，」哈利說，迅速離開了那座雕像，並且把地圖塞回衣袋。「你打算幹什麼？」
「沒打算，」奈威聳聳肩，「想玩一場噼啪爆炸遊戲嗎？」
「哦——現在不——對了。我忘了。我要到圖書館去，做路平佈置的吸血鬼論文——」
「我和你一起去！」奈威輕鬆地說，「我也沒寫呢！」
「哦……等一等，對，我想起來了，昨天晚上我就寫完了！」
「太棒了，你可以幫助我了！」奈威高興地說，圓臉上現出了迫切的表情。「我對大蒜這種東西一點兒也不懂——人們是一定要吃掉它，還是——」奈威稍稍喘了口氣，停住不說了，眼睛越過哈利肩膀看著。
那是石內卜。奈威迅速地一步跨到哈利後面。
「你們倆在這裡幹什麼？」石內卜說，停下來輪流打量這兩個人。「在這裡碰頭倒是夠古怪的——」
讓哈利大為驚慌的是，石內卜那雙黑眼睛向他們兩邊的走廊看了看，然後目光落到了獨眼女巫身上。
「我們不是——在這裡碰頭，」哈利說道，「我們只不過——正好在這裡遇到。」
「是嗎？」石內卜說，「你習慣在人們意料不到的地方出現，波特，無緣無故的話你們是很少到這裡來的……我建議你們回到葛萊芬多樓去，你們應該在那裡。」
哈利和奈威沒有再說什麼便離開了。他們拐過彎去，哈利向後看，石內卜正用一隻手撫摸那獨眼女巫的頭部，仔細地加以檢查。
哈利設法在胖夫人那裡把口令告訴奈威，就此擺脫了他，然後假裝把關於吸血鬼的論文落在圖書館了，就折了回去。一走出保安侏儒的視線，他就又抽出地圖，將地圖湊近鼻子看著。
四樓的走廊似乎沒有人。哈利仔細地反覆看地圖，終於看到標有「賽佛勒斯石內卜」字樣的小點現在已經回到他的辦公室了，不覺鬆了一口氣。
他飛跑回獨眼女巫那裡，打開她的駝背，爬了進去，滑到底，在石頭斜道那裡找到了書包。他又讓劫盜地圖恢復到了一片空白的狀態，然後一路小跑起來。
哈利完全藏在隱形斗篷下面，來到蜂蜜公爵糖果店店外的陽光下，碰了碰榮恩的背。
「是我。」他低聲說。
「怎麼來晚了？」榮恩低聲問。
「石內卜在那裡轉悠……」
他們上了大街。
「你在哪裡？」榮恩不斷從嘴角發問，「你還在嗎？這種感覺好古怪……」
他們去了郵局。榮恩假裝看派一隻貓頭鷹到埃及去要多少錢，讓哈利有時間到處看看。貓頭鷹們坐在那裡，對著他低低地叫著，那裡至少有三百隻貓頭鷹，從大灰鷹到小吟遊詩人貓頭鷹（「只限當地投遞」），什麼都有，那些小吟遊詩人小得可以坐在哈利的手掌上。
然後他們去了佐科，那裡擠滿了學生，哈利必須十分小心別踩著任何人，以免引起驚慌。那裡有的是開玩笑和變戲法用的材料，就連弗雷和喬治最瘋狂的夢想也能夠滿足。哈利向榮恩低聲發出指令，從隱形斗篷下面遞給榮恩一些金子。他們離開佐科時，錢包比進店時輕了不少，但是他們的衣袋裏塞滿了糞彈、飽嗝糖、青蛙卵肥皂，每人還有一個會咬人鼻子的茶杯。
天氣晴好，微風習習，兩人都不願意待在室內，因此他們走過三根掃帚，上了一道斜坡來到了尖叫屋，這是英國閙鬼最厲害的住所。它坐落的地方比村子裡的其他房屋略高一些，窗戶都釘上了木板，花園陰濕，野草叢生，就是在大白天叫人見了心裡也髮毛。
「就連霍格華茲的鬼都不來這裡。」榮恩說，他們靠著籬笆向上看著這幢鬼屋。「我問過差點沒頭的尼克，他聽說有一群很粗暴的人住在這裡。沒有人能夠進去。弗雷和喬治顯然試過，但所有的入口都給封上了……」
哈利由於爬了坡而覺得熱，正想把隱形斗篷脫下幾分鐘，這時他們聽到附近有人聲，有人在小山另一邊向這所鬼屋爬來。不一會兒，馬份出現了，後面緊跟著克拉和高爾。馬份正在說話。
「……現在我爸的貓頭鷹隨時都可能飛來。他必須出席聽證會，告訴他們關於我的胳臂的事……關於我的胳臂三個月都不能動的事……」
克拉和高爾都竊笑起來。
「我真的希望我能夠聽到那個毛茸茸的傻大個子努力給自己辯護……『它不害人，真的——』那頭鷹馬死定了——」
馬份突然看見了榮恩，蒼白的臉上露出惡意的笑容。
「你在幹嗎，衛斯理？」
馬份抬頭看看榮恩身後那所快要倒塌的房屋。
「也許你願意住在這裡吧，是不是，衛斯理？夢想有自己的臥室，是吧？我聽說你一家子都住在一間房間裡——是真的嗎？」
哈利抓住榮恩袍子的後背，不讓他向馬份撲過去。
「讓我來對付他。」哈利低聲對榮恩說。
這機會太好了，千萬不能放過。哈利悄悄地走到馬份、克拉和高爾的背後，彎腰從小路上的泥潭裡捧了一大捧爛泥。
「我們正在議論你的朋友海格，」馬份對榮恩說，「正努力想象他會對處置危險生物委員會說什麼呢。他們砍掉他的鷹馬腦袋的時候，你想他會哭——」
啪！爛泥打中了馬份，他的腦袋不由向前一傾，他那淡金色頭髮突然之間就滴下了泥漿。
「什麼混——？」
榮恩只有抓住籬笆才站得住，他實在笑得太厲害了。馬份、克拉和高爾在原地愚蠢地打著轉，狂亂地向四面看，馬份還想把頭髮擦乾淨。
「是什麼東西？誰幹的？」
「這兒閙鬼閙得厲害，是不是？」榮恩說，那副架勢好像是在評論天氣。
克拉和高爾一臉很害怕的樣子，他們那鼓凸的肌肉對付鬼魂可是不行。馬份則對著闃無一人的風景發瘋似的四處亂瞧。
哈利沿著那條小路躡手躡腳地走著，小路上有一處特別泥濘的地方，那裡有發臭的綠色污泥。
啪噠！克拉和高爾這次也分享到了一些。高爾立即狂怒地單腳跳著，努力把污泥從他那雙小而遲鈍的眼睛附近拭去。
「是從那邊來的！」馬份擦著臉說道，於是他瞪著離哈利左邊六英呎的地方。
克拉慌亂地向前走去，伸著長胳膊，像傻瓜一樣。哈利在他身邊躲閃著，拾起一根樹枝，用力擲在克拉背上。克拉在半空中急轉，想看是誰扔的，哈利無聲地笑著，笑得彎了腰。榮恩是克拉惟一能看到的人，因此他對準榮恩衝過去。哈利伸出腿來，克拉絆了一跤，他那雙扁平的大腳踩住了哈利隱形斗篷的邊緣。哈利覺得有人用力一拉，然後隱形斗篷從他臉上滑落了。
馬份瞪眼看他，為時大約不到一分鐘。「啊——」他狂叫，指著哈利的腦袋。然後他轉過身子不要命地往山下跑去，克拉和高爾跟在他後面。哈利又把隱形斗篷拉上，但禍已經闖下了。
「哈利！」榮恩說，跌跌撞撞地向前走著，毫無希望地看著哈利剛才出現的地方，「你趕緊跑吧！要是馬份告訴任何人……你趕快回城堡吧，快！」
「再見。」哈利說。他二話沒說，就向著活米村村的方向跑去。
馬份會相信他的確看到了哈利嗎？會有人相信馬份嗎？誰也不知道隱形斗篷的事——除了鄧不利多。哈利的胃一陣翻騰——鄧不利多會明明白白地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只要馬份說出來的話……
回到蜂蜜公爵糖果店店，走到地窖的台階，越過石頭地板，穿過地板門……哈利脫掉隱形斗篷，把它夾在腋下，沿著通道拚命跑……馬份會先回去的……他找到一位老師要花多少時間？哈利喘著氣，兩脅刺痛，但他沒有放慢腳步，一直跑到了那石頭斜道。他寧願把隱形斗篷留在那裡，如果馬份向哪位老師泄露了消息，隱形斗篷被沒收，那就太可惜了。哈利把隱形斗篷藏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裡，然後開始儘快向上爬，他那汗濕的雙手在石道的邊上直滑。他到了女巫駝背的裡面，用魔杖輕敲，伸出腦袋，然後整個人從那裡出來了，駝背又閉上了。
哈利剛從雕像後面跳出來，就聽見有迅速走近的腳步聲。是石內卜。他迅速走向哈利，黑袍子拂動著，然後停在他面前。「是這樣。」他說。他臉上有一種壓不住的勝利表情。哈利努力裝出無辜的樣子，但心裡很清楚自己是一臉的汗，兩手還有泥濘，他迅速把雙手藏到衣袋裏。「跟我來，波特。」石內卜說。哈利跟他下了樓，努力在石內卜注意不到的情況下在袍子裡面擦乾淨雙手。
他們走下樓到了城堡主樓，然後走進石內卜的辦公室。「坐。」石內卜說。哈利坐下了。然而，石內卜仍舊站著。
「馬份先生剛才來看我，說了個離奇的故事，波特。」石內卜說。哈利什麼也沒有說。「他告訴我，剛才他站在那裡同衛斯理說話，一大塊泥砸到了他後腦上。你認為這件事是怎樣發生的？」
哈利努力裝出略感驚訝的樣子。「我不知道，教授。」
石內卜緊盯著哈利的眼睛看。這簡直就像是努力要把一頭鷹馬瞪得退卻一樣。哈利努力不眨一下眼睛。「馬份先生然後看到一個特別的鬼怪出現了。你能想象那是什麼嗎，波特？」
「不能。」哈利說，現在他努力說得讓別人聽上去有一種天真好奇的感覺。「那是你的腦袋，波特。在半空中浮動著。」長時間的沉默。
「他也許去找一下龐芮夫人比較好，」哈利說，「如果他看見這樣的幻象……」
「你的腦袋在活米村幹什麼呢，波特？」石內卜低聲問。「你的腦袋是不允許到活米村去的。你身體的任何部分都沒有得到去活米村的許可。」
「我知道，」哈利說，努力讓臉上不要露出有罪或是害怕的神色，「聽起來好像馬份看見幻……」
「馬份沒有看見幻象。」石內卜咆哮著說，他彎下腰來，兩手分別放在哈利所坐椅子的扶手上，這樣他們兩人的臉相距只有一英呎。「如果你的腦袋在活米村村，那你身體的其他部分也在。」
「我一直在葛萊芬多樓，」哈利說，「腦袋也在身體也在——」
「有人能證明嗎？」
哈利什麼也沒有說。
石內卜薄薄的嘴唇扭曲成可怕的微笑。「是這樣，」他說，又站直了，「從魔法部長以下每一個人都一直在努力讓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不受天狼星·布萊克的侵害。但是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本身就是法律。讓普通人擔心他的安全去吧。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想到哪裡就到哪裡，根本不考慮後果。」
哈利保持沉默。石內卜在激他說出真相。他可不想說。石內卜沒有證據——現在還沒有。
「你怎麼那麼像你爸爸啊，波特，」石內卜突然說，眼睛發著光，「他，也是極其傲慢的。魁地奇球場上一點小小的才能也讓他認為自己高人一等。和朋友們、崇拜者們到處高視闊步……你們兩人相像得可怕。」
「我爸沒有高視闊步，」哈利說，想閉嘴已經來不及了，「我也沒有。」
「你爸也不很遵守規定。」石內卜繼續說，往前傾著身子，那張瘦臉上充滿了惡意。「規定是讓比較次的人遵守的，不是為贏得魁地奇杯的人制定的。他腦袋發漲到……」
「住嘴！」哈利突然站起來了。自從他在威農姨丈家的最後一夜以來，他還沒有這樣憤怒過。他不管石內卜的臉已經板起來，黑色的小眼睛危險地閃動著。
「你剛才對我說什麼來著，波特？」
「我叫你住嘴別說我爸！」哈利狂叫。「我知道真相，對不對？他救過你的命！鄧不利多告訴我的！要不是我爸，你根本就不可能在這裡！」
石內卜的黃色皮膚變成了壞牛奶那樣的顏色了。「校長告訴你你爸爸救我命的背景了嗎？」他低語道，「要不然他是認為細節對於可貴的波特的耳朵來說是過於令人不愉快了吧？」
哈利咬住嘴唇。他不知道發生過什麼，不想承認這一點——但是石內卜好像猜到了他的心思。
「我可不願意你帶著關於你爸爸的錯誤概念離開，波特。」他說著，可怕的微笑扭曲了他的臉。「你想象過英雄業績的某些行動嗎？讓我來糾正你罷——你那聖徒似的爸爸和他的朋友對我開了一個很有趣的玩笑，要不是你爸爸在最後時刻臨陣畏縮，那我就會死的。他做的事沒有什麼可以稱為勇敢的。他救了自己也救了我。如果他們的玩笑開成了，霍格華茲就會開除他。」
石內卜那不整齊的牙齒露出來了。「把衣袋翻出來，波特！」他突然喝道。
哈利沒有動，他耳朵裡有轟鳴聲。
「把衣袋翻出來，要不然我們直接去見校長！翻出來，波特！」
哈利因害怕而發冷，慢慢地拿出那袋在佐科店買的各種玩藝兒和那張劫盜地圖。石內卜拿起佐科的那個袋子。「是榮恩給我的，」哈利說，暗自祈禱他能有機會在石內卜看見榮恩以前就通知榮恩，「他……上次在活米村買來的……」
「是嗎？你從那時候以來就一直帶在身邊？真令人感動……那是什麼？」
石內卜拿起那張地圖。哈利盡最大努力使自己不動聲色。「一小張空白羊皮紙。」他聳聳肩。石內卜把羊皮紙翻過來，眼睛盯著哈利看。「你當然不會需要這樣一張很舊的羊皮紙了？」他說，「我為什麼不——把它扔了呢？」他的手向壁爐那邊移動。
「別！」啥利趕快說。
「是這樣！」石內卜說，他長長的鼻翼掀動著。「這又是衛斯理先生給你的一份珍貴禮物吧？要不然這是——別的什麼吧？一封信，也許是，用隱形墨水寫的？或者——不經過催狂魔就可以進入霍格華茲的指示？」哈利眨了眨眼睛。石內卜的眼睛亮了。「讓我看看，讓我看看……」他嘟囔道，拿出魔杖，在桌子上鋪平地圖。「顯示出你的秘密來！」他說著，用魔杖輕輕碰了一下那張地圖。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哈利握緊拳頭以防手發抖。「顯示！」石內卜說，用魔杖急劇敲擊地圖。
地圖仍然一片空白。哈利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心情放鬆了。
「本院長賽佛勒斯石內卜教授，命令你現出藏起來的信息！」石內卜說著，用魔杖打著這張地圖。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在那張羊皮紙上書寫似的，地圖平滑的表面出現了字跡。
月影先生向石內卜教授致意，並且請求他不要把他那大得不正常的鼻子伸到別人那裡多管閒事。
石內卜僵住了。哈利目瞪口呆，看著這段話。什麼也說不出來。但是那地圖還不罷休，在第一段文字下面又出現了新的文字。
鹿角先生同意月影先生的話，還願意加上一句，那就是石內卜教授是醜陋的蠢貨。
如果形勢不是這麼嚴重，這樣的話實在很有趣。但是底下還有……
獸足先生願意表示驚訝：像石內卜這樣的傻瓜怎麼竟然成了教授。
哈利害怕得閉上了眼睛。等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地圖上出現的字跡快完了。
蟲尾先生向石內卜教授問好，勸告他洗洗頭髮，那一團軟泥。
哈利等著石內卜大發雷霆。
「這樣……」石內卜軟弱地說，「我們會料理這件事……」他在壁爐前踱著步，從壁爐架上的一個罐子裡抓了一把發亮的粉末撒在火焰上。「路平！」石內卜對著火焰叫道，「我要說句話！」哈利完全手足無措了，他瞪著那火焰。火裡出現了一個大的形體，很快地旋轉著。
幾秒鐘以後，路平教授從火裡爬了出來，從破爛的袍子上撣去爐灰。「你叫我嗎，賽佛勒斯？」路平溫和地問道。
「當然是我叫的。」石內卜說，他走回書桌那邊，臉都氣歪了，「我剛才要波特把衣袋倒空，他身上帶著這個東西。」石內卜指指那張羊皮紙，羊皮紙上月影、獸足和鹿角等人的字跡還在發光。
路平臉上出現了一種古怪的、神密的表情。「唔？」石內卜說。路平繼續看著那張地圖。哈利覺得路平在迅速地考慮著什麼。「唔？」石內卜又說，「這張羊皮紙上肯定滿是邪法。這應該屬於你的專業範圍，路平。你認為哈利是從哪裡搞到這麼一種東西的？」
路平抬頭一望，僅僅向哈利那個方向瞥了半眼，就警告他不要插嘴。「滿是邪法嗎？」他溫和地重複了一句，「你真的這樣想嗎，賽佛勒斯？在我看來這好像只是一張羊皮紙，誰想讀它，它就侮辱誰。孩子氣，但肯定沒有危險吧？我想哈利是從專賣開玩笑材料的店裡得到……」
「是嗎？」石內卜問。他的下巴因為惱怒而發僵。「你以為店裡能向他提供這種東西？你不認為他是從製造者手裡直接得到的嗎？」
哈利不懂石內卜在說什麼。路平似乎也一樣。
「你的意思是說，從蟲尾先生或者是這些人之中的一個嗎？」他問，「哈利，你認識這些人嗎？」
「不認識。」哈利趕快說。
「你看，賽佛勒斯？」路平說著，又轉向石內卜。「我看它像是佐科的產品——」
榮恩恰好在這時候闖進了辦公室。他完全喘不上來氣，剛好就站在石內卜書桌旁邊，手抓胸膛試圖說話。
「那——東西——我——給——哈利的，」他透不過氣來，「好久——以前——在——佐科——買的……」
「好，」路平說，兩手一拍，高興地向大家一看，「這不就說明問題了！賽佛勒斯，我把這東西拿回去，好嗎？」他折起地圖放到袍子裡去了。「哈利，榮恩，跟我來，關於我佈置的吸血鬼論文，我有句話要說。我們走了，對不起，賽佛勒斯。」
他們離開了辦公室，這時哈利看都不敢看石內卜一眼。他、榮恩和路平一直走到前廳都沒有說話。然後哈利轉向路平。
「教授，我——」
「我不聽解釋。」路平簡短地說道。他瞥了空空洞洞的前廳一眼，壓低了聲音。
「我碰巧知道這張地圖是飛七多年以前沒收來的。對，我知道這是一張地圖。」他說，因為哈利、榮恩露出了驚訝的神色。「我不想知道這地圖怎麼會到你們手裡。然而，我驚訝的是你們沒有交出來。特別是在上次一個學生把有關城堡的信息隨手亂放以後。我不能讓你再拿著它了，哈利。」
哈利早已想到了這一點，因為急於解釋，也來不及抗議。
「石內卜為什麼說我是從製造者手裡直接得到的呢？」
「因為……」路平遲疑了，「因為製造地圖的人有可能是想引誘你們離開學校。他們認為這張地圖會很好玩。」
「你認識他們嗎？」哈利問，一臉迫切的神情。
「我們見過面。」他簡短地說道。他看著哈利的神情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嚴肅。「別指望我再替你掩飾了，哈利。我不能讓你認真對待天狼星·布萊克。但是我原來以為催狂魔走近你時，你聽到的內容會對你產生更大影響的。你的雙親犧牲了自己讓你活下來，哈利。這樣報答他們可不好——用他們的犧牲換一口袋魔術把戲。」他走開了，留下哈利在那裡，哈利心裡不是滋味，比他在石內卜辦公室裡的時候還要難過。
他慢慢地和榮恩一起走上那道大理石樓梯。哈利走過那獨眼女巫雕像的時候，他想起了那件隱形斗篷——衣服還在那裡，但他不敢去拿。
「是我的錯，」榮恩突然說，「是我勸你去的。路平說得對，這樣做是愚蠢的，我們不該這樣——」他不說了，他們已經走到有保安巡邏的走廊，妙麗正向他們走過來。哈利看了她一眼，就斷定她已經聽說了發生的事。他的心直跳——她告訴麥教授了嗎？
「來幸災樂禍嗎？」榮恩氣沖沖地說，這時她已經站在他們面前了。「要不然就是你剛剛告發了我們？」
「沒有。」妙麗說。她手裡拿著一封信，嘴唇在顫抖。「我原以為你們應該知道……海格官司打輸了。巴嘴要被執行死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