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３章 邀請
哈利來到廚房的時候，德思禮一家三口已經圍坐在桌旁了。哈利進門坐下，他們誰也沒有抬頭看他一眼。威農姨丈那張紅紅的大臉躲在早晨送來的《每日郵報》後面，佩妮阿姨正在把一隻葡萄柚切成四份，她嘴唇噘著，包住了她長長的大馬牙。
達力陰沉著臉，顯得氣呼呼的，所占的空間似乎比平常更大。這就很有意思了，因為他總是一個人把方桌的一面占得滿滿噹噹。佩妮阿姨把四分之一沒有加糖的葡萄柚送進達力的盤子，用顫抖的聲音說了句：「吃吧，小乖乖。」達力怒氣沖沖地瞪著她。自從達力暑假回家，帶回來期末成績報告單之後，他的生活便發生了十分痛苦的變化。
對於達力糟糕的學習成績，威農姨丈和佩妮阿姨就像往常一樣找到了一些藉口：佩妮阿姨總是一再強調，達力是一個很有天賦的孩子，只是老師們都不理解他；威農姨丈則堅持說，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兒子變成一個娘娘腔的書呆子」。對於老師批評達力欺負同學的評語，他們也輕飄飄地一帶而過——「他是一個活潑愛動的小孩，可是他連一隻蒼蠅都不忍心傷害的！」佩妮阿姨噙著淚花說。
不過，在報告單下面，有學校護士小心翼翼寫下的幾句話，就連威農姨丈和佩妮阿姨都無法找藉口遮掩過去。儘管佩妮阿姨哭喊著達力只是骨頭架子大，說他體重過沉只是一種青春期的暫時肥胖，並說他正處在發育成長的階段，需要豐富的食物和營養，但有一個事實是無法改變的：學校服裝庫裡再也找不到他能穿得下的褲子了。佩妮阿姨的眼睛，在察看一塵不染的牆壁上的手指印，或觀察鄰居們的私事時總是非常敏鋭的，卻不肯看到學校護士發現的一個事實：達力根本不需要額外補充營養，他的塊頭和體重已經接近一頭幼年的鯨魚了。
因此，在沒完沒了地發脾氣之後，在驚天動地的爭吵幾乎把哈利臥室的地板掀翻之後，在佩妮阿姨拋灑了無數眼淚之後，新的飲食制度開始實施了。斯梅廷學校護士寄來的減肥食譜被貼在了冰箱上，凡是達力喜歡的食物——汽水飲料、蛋糕、巧克力糖和漢堡牛排，那上面一概沒有，食譜上只有水果、蔬菜，還有一些威農姨丈稱之為「垃圾食品」的東西。為了使達力情緒好一點兒，佩妮阿姨堅持要全家人都遵循那個食譜。此刻，她把四分之一的葡萄柚遞給了哈利。哈利注意到，他這一份比達力的那一份要小得多。佩妮阿姨似乎認為，使達力振奮精神的最好辦法就是保證他至少比哈利吃的東西多。
然而，佩妮阿姨不知道樓上那塊鬆動的地板下面藏著的秘密。她壓根兒也想不到哈利根本就沒有節食。當哈利聽到風聲，得知他們希望他整個夏天都靠胡蘿蔔棒過活時，便派嘿美給他的朋友們送信，呼籲援助，他們立刻積極響應。海德微從妙麗家裡帶回一個大盒子，裡面塞滿了無糖的點心（妙麗的父母都是牙科醫生）。海格是霍格華茲學校的獵場看守，他熱情地捎來滿滿一袋自己做的岩皮餅（哈利連碰都沒碰，對於海格的烹調手藝，他早有領教）。衛斯理夫人派出他們家的貓頭鷹愛落，給哈利送來了一塊巨大的蛋糕和各種風味的夾肉餡餅。可憐的愛落，上了年紀，體力不支，送完這些貨之後，整整休息了五天才緩過勁兒來。後來，在哈利生日那天（德思禮一家連提都沒提），他一共收到四份超級大蛋糕，分別是榮恩、妙麗、海格和天狼星送給他的。到現在為止，還有兩個蛋糕沒有吃完。哈利期待著回到樓上享用一頓真正的早餐，便毫無怨言地吃著他那份葡萄柚。
威農姨丈氣呼呼地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放下報紙，低頭望著分給他的那份四分之一葡萄柚。
「就這麼點兒？」他帶著怒氣問佩妮阿姨。
佩妮阿姨嚴厲地瞪了他一眼，又嚴厲地朝達力點了點頭。達力已經吃完他那份葡萄柚，正使勁地盯著哈利的那一份，他那小小的豬眼睛裡閃動著十分仇恨的光芒。
威農姨丈重重地嘆了口氣，吹得他那亂蓬蓬的大鬍子抖動起來，然後他拿起勺子。
門鈴響了。威農姨丈費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朝門廳走去。達力趁他母親忙著照料水壺，說時遲那時快，就把威農姨丈剩下的那份葡萄柚偷了過去。
哈利聽見門口有說話聲，什麼人在哈哈大笑，威農姨丈三言兩語地說了句什麼。隨後，前門關上了，門廳裡傳來了撕紙的聲音。
佩妮阿姨把茶壺放在桌上，好奇地環顧四周，不知道威農姨丈去了哪裡。她很快就會明白的；一分鐘後，威農姨丈回來了，神情大怒。
「你，」他對哈利吼道，「快到客廳裡去。馬上。」
哈利一頭霧水，不知道自己這次又做錯了什麼，他從桌旁站起，跟著威農姨丈出了廚房，走進隔壁的房間。兩人進去後，威農姨丈狠狠地關上房門。
「好啊，」他說，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壁爐跟前，回過身來面對著哈利，就好像他要宣佈把哈利逮捕法辦似的，「好啊。」
哈利真想問一句，「什麼『好啊』？」但是他知道，威農姨丈一清早的脾氣是惹不起的，而且，他已經因為沒吃飽而憋了一肚子火。於是，哈利作出一副很禮貌的困惑表情。
「剛送到的，」威農姨丈說道，衝著哈利揮舞著一張紫色的書寫紙，「一封信。跟你有關。」
哈利更加糊塗了。誰會給威農姨丈寫信說他的事呢？在他認識的人中間，有誰會讓郵遞員送信呢？
威農姨丈惱火地瞪著哈利，然後低頭看信，大聲念道：
親愛的德思禮先生和夫人：
我們素不相識，但我相信你們一定從哈利那裡聽到過許多關於我兒子榮恩的事。
也許哈利已經對你們說過，魁地奇世界盃賽將於星期一夜裡舉行，我丈夫亞瑟通過他在魔法體育運動司的關係，好不容易弄到了幾張最好的票。
我真希望你們允許哈利去觀看比賽，這實在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英國已經三十年與獎盃無緣了，球票很不容易弄到。當然了，我們很願意讓哈利留下，一直住到暑假結束，並送他平安地乘火車返校。
最好讓哈利將你們的答覆儘快通過正常方式送達我們，因為麻瓜郵差從來沒有給我們家送過信，他大概根本不知道我們家在什麼地方。
希望很快見到哈利。
你們忠實的
茉莉·衛斯理
我希望我們貼足了郵票。
又及。
威農姨丈唸完了，把手伸進他胸前的口袋，抽出一個東西。
「看看這個。」他沒好氣地說。
他舉起剛才裝衛斯理夫人那封信的信封，哈利拚命憋住，才沒有笑出聲來。信封上到處都貼滿了郵票，只在正面留下了一小塊一寸見方的地方，衛斯理夫人用極小的字，把德思禮家的地址密密麻麻地填寫了上去。
「她確實貼足了郵票。」哈利說，竭力使語氣顯得很平淡，就好像衛斯理夫人只是犯了一個大家都可能犯的錯誤。姨丈的眼睛裡噴出了怒火。
「郵差注意到了，」他咬著牙，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他非常好奇，想知道這封信是從哪兒來的，所以他摁響了門鈴。他大概覺得這件事有些古怪。」
哈利什麼也沒說。換了別人也許不理解，不就是多貼了幾張郵票嘛，威農姨丈何至於這樣大驚小怪呢。但哈利和德思禮一家共同生活了這麼長時間，知道他們對哪怕稍微有點超出常規的事情都特別敏感。他們最擔心的，就是有人發現他們跟衛斯理夫人那樣的人有聯繫（不管這種聯繫多麼疏遠）。
威農姨丈還在狠狠地瞪著哈利。哈利使勁裝出一副傻乎乎的表情。只要他不做蠢事，不說傻話，他就有可能去參加百年難遇的重大賽事。他等著威農姨丈說點什麼，可是姨丈只是那樣狠狠地瞪著他。哈利決定打破這種沉默。
「那麼——我能去嗎？」他問。
威農姨丈那張紫紅色的大臉微微抽搐了一下，鬍子一根根直立起來。哈利覺得自己彷彿能看到那鬍子後面的腦瓜裡在想什麼：威農姨丈的兩個最基本的直覺發生了衝突。讓哈利去觀看比賽會使哈利高興，這是十三年來威農姨丈堅決不願意幹的。另一方面允許哈利到衛斯理家去過完暑假，就可以比原先盼望的早兩個星期擺脫哈利，而威農姨丈是特別討厭哈利待在自己家裡的。威農姨丈大概是為了給自己一些思考的時間吧，又低頭去看衛斯理夫人的信。
「這個女人是誰？」他厭惡地盯著那個簽名，問道。
「你見過她的。」哈利說，「她是我朋友榮恩的母親，上學期結束的時候，她到霍格——她到學校的火車上來接過他。」
他差點兒說出「霍格華茲特快列車」，那樣一來，肯定會使姨丈火冒三丈。在德思禮家裡，從來沒有人大聲提到過哈利學校的名字。
威農姨丈肥碩的大臉皺成一團，似乎在拚命回憶一樁很不愉快的事情。
「那個胖墩墩的女人？」最後，他粗聲粗氣地問，「帶著一大堆紅頭髮的孩子？」
哈利皺起眉頭。他覺得，威農姨丈居然說別人「胖墩墩」，真是太滑稽了，要知道他的親生兒子達力終於完成了他們從他三歲起就逼他完成的事情——他現在已變成了一個橫闊豎圓的胖墩兒。
威農姨丈又在看信。
「魁地奇，」他不出聲地嘟囔著，「魁地奇——這是個什麼破玩藝兒？」
哈利又感到一陣煩躁。
「是一種體育運動，」他願意多說，「騎在掃帚上玩的——」
「行了，行了！」威農姨丈大聲說。哈利有些滿意地看到，姨丈顯得有一點兒緊張。顯然，他的神經無法忍受「飛天掃帚」這個詞在他的客廳裡響起。為了尋求避難，他又低頭看信。哈利看到他的口形在念「將你們的答覆……通過正常方式送達」。他皺起了眉頭。
「『通過正常的方式』，這是什麼意思？」他厲聲問道。
「我們的那種正常方式，」哈利說，他不等姨丈阻止，就接著往下說，「你知道，就是派貓頭鷹送信，巫師們一般都是這麼做的。」
威農姨丈顯得惱火極了，就好像哈利說了一句大逆不道的罵人話。他氣得渾身發抖，緊張地朝窗口掃了一眼，似乎擔心鄰居會把耳朵貼在玻璃窗上。
「還要我告訴你多少遍，不許在我家裡提這些稀奇古怪的事！」他咬牙切齒地說，臉色漲得紫紅，活像熟透了的洋李子，「你穿著佩妮和我給你的衣服站在那裡，卻不知道感恩——」
「那些衣服是達力不穿了才給我的。」哈利冷冷地說。確實，他身上穿的那件無領長袖運動肥大得要命，不得不把袖子捲起五道，才能露出雙手，衣服的下襬一直拖到那條無比肥大的牛仔褲的膝蓋上……
「不許這樣對我說話！」威農姨丈氣壞了，渾身發抖。
然而哈利實在不願意忍受了。過去他被迫遵守德思禮家的每一條愚蠢的清規戒律，如今那種日子一去不復返了。他沒有遵守達力的減肥食譜，也不想讓威農姨丈阻止他去看魁地奇世界盃賽——只要有辦法，他就一定要爭取。哈利深深吸了一口氣，穩定了自己的情緒，然後說道：「好吧，世界盃我看不成了。那麼，我現在可以走了吧？我在給天狼星寫信，還沒有寫完呢。你知道——他是我的教父。」
「你在——你在給他寫信？」威農姨丈說，竭力使口氣保持平靜，但是哈利看到他那雙小眼睛的瞳仁突然因為恐懼而縮小了。
「噢——是啊，」哈利漫不經心地說道，「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得到我的消息了，你知道，如果收不到我的信，他會以為我出什麼事了。」
他停住話頭，欣賞了一下這番話的效果。他簡直可以看到威農姨丈梳得一絲不亂的濃密黑髮下面的思想活動，看到那些齒輪是怎麼運轉的。如果姨丈阻止哈利給天狼星寫信，天狼星就會認為哈利受到了虐待。如果姨丈對哈利說不能去觀看魁地奇世界盃賽，哈利就會告訴天狼星，天狼星就會知道哈利確實受到了虐待。這樣一來，威農姨丈別無選擇，只有一條路可走。哈利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個決定漸漸在姨丈腦海裡形成，就好像那張絡腮鬍子的大臉是透明的一樣。哈利拚命忍住笑，讓自己的臉上不露出任何表情。然後—— 「那麼，好吧。你可以去觀看這個該死的……這個愚蠢的……這個所謂的破世界盃賽。你寫信告訴那——那衛斯理一家，由他們來接你，記住了。我可沒有時間把你送來送去。你可以待在那裡，把整個暑假過完。你不妨告訴你的——你的教父……告訴他……告訴他你要去。」
「好吧。」哈利高興地說。
他轉身朝客廳的門走去，剋制住歡呼雀躍的衝動。他要走了……要到衛斯理家去了，他要去觀看魁地奇世界盃賽了！
在外面的門廳裡，他差點兒和達力撞了個滿懷。達力剛才躲在門後面，顯然是希望聽見哈利被教訓一頓。他看到哈利咧著嘴笑得正歡，不由大為驚愕。
「多麼美妙的一頓早餐，是嗎？」哈利問，「我吃得真飽啊，你呢？」
哈利嘲笑著達力臉上驚恐的表情，一邊三步並作兩步地奔上樓梯，衝進自己的臥室。
他一眼就看見嘿美已經回來了。它蹲在籠子裡，用巨大的琥珀色眼睛瞪著哈利，同時嘴巴碰出咔噠咔噠的聲音，這通常表示它對什麼東西感到惱火。幾乎與此同時，令它惱火的東西顯形了。
「唉喲！」哈利驚叫，一個長著羽毛的灰色小網球一樣的東西猛地撞在他腦袋上。哈利氣呼呼地揉著被撞疼的地方，抬頭望去，他看見了一隻很小很小的貓頭鷹，小得可以被他握在手掌裡。它激動得像一個燃著的焰花，在房間裡嗖嗖地飛來竄去。哈利這才發現，這只貓頭鷹剛才在他腳邊扔下一封信。哈利彎下身，認出了榮恩的筆跡，便撕開信封。裡面是一封草草寫成的短信。
哈利——爸爸弄到票了——愛爾蘭對保加利亞。星期一晚上的。媽媽正在給麻瓜寫信，邀請你來我們家住。他們大概已經收到信了，我不知道麻瓜送信的速度有多快。我想不管怎樣，我還是派小豬把這封信給你送去。
哈利瞪著「小豬」兩個字發愣，又抬頭看看那只正繞著天花板上的燈管嗖嗖亂飛的小貓頭鷹。他從沒見過比它更不像小豬的東西了。大概是榮恩的筆跡太潦草，他沒有看清。他接著看信：
不管麻瓜願意不願意，我們都要來接你，你絶不能錯過世界盃，不過媽媽和爸爸認為最好還是先假裝徵求一下他們的意見。如果他們同意，請火速派小豬捎來回信，我們於星期天五點鐘過來接你。
妙麗今天下午到。派西開始上班了——他在國際魔法合作部。你在這裡的時候，千萬不要提跟「國外」沾邊的事，除非你想被他煩死。
希望很快見到你。
榮恩
「你安靜點兒！」哈利說，小貓頭鷹俯衝下來，飛過他的頭頂，嘴裡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哈利只能猜測，它是因為準確無誤地把信送到了收件人手裡，按捺不住內心的得意。「到這兒來，我要你把我的回信捎回去！」
貓頭鷹撲扇著翅膀落到嘿美的籠子頂上，嘿美抬起頭，冷冷地望著它，似乎是問它敢不敢再走近一步。
哈利又一次拿起羽毛筆，另外抓過一張乾淨的羊皮紙，寫道：
榮恩，一切都沒有問題，麻瓜說我可以來。明天下午五點鐘見。我都等到不及了。
哈利
他把信疊得很小很小，那只小貓頭鷹興奮地跳上跳下，哈利費了很大的勁兒才把信拴在它的腿上。信剛一拴好，貓頭鷹就出發了。它嗖地從窗口飛了出去，一眨眼就消失了。
哈利轉臉望著嘿美。
「你覺得能做一次長途飛行嗎？」他問嘿美。
嘿美以一種高貴的姿態鳴叫了一聲。
「你能替我把這封信送給天狼星嗎？」他說道，拿起他剛才寫的那封信，「等一等……我還沒有寫完。」
他展開羊皮紙，又匆匆加了幾句話。
如果你想跟我聯繫，我將在我朋友榮恩·衛斯理家過完暑假。他爸爸為我們弄到了魁地奇世界盃賽的票！
信寫完了，哈利把它系在嘿美的腿上。嘿美一動不動，出奇地穩重，似乎打定主意要讓哈利看看，一隻真正的貓頭鷹信使應該怎麼做。
「你回來的時候，我在榮恩家，明白嗎？」哈利對它說。
嘿美慈愛地輕輕咬了咬他的手指，然後展開巨大的翅膀，發出輕輕的嗖嗖聲，輕盈地飛出了敞開的窗口。
哈利望著它消失在空中，回過身來鑽到床底下，撬開那塊鬆動的地板，掏出一大塊生日蛋糕。他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大口吃了起來，盡情享受著滿心湧動的喜悅。他有蛋糕吃，而達力除了葡萄柚什麼都沒有；這是一個晴朗明媚的夏日，他明天就要離開水蠟樹街了，他的傷疤也完全恢復了正常，而且他還要去觀看魁地奇世界盃賽。在這樣的時刻，是很難為什麼事情感到煩惱的——就連佛地魔也不能破壞他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