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意外的挑戰
「波特！衛斯理！你們能不能專心一點兒？」
麥教授惱火的聲音像鞭子一樣，在星期四的變形課教室裡噼啪響起，驚得哈利和榮恩都抬起頭來。
這堂課快要結束了。他們完成了老師佈置的工作：剛才被他們變成天竺鼠的那些珍珠鷄，現在已關在麥教授講台上的一隻大籠子裡（奈威的那隻身上還留著羽毛）；黑板上的家庭作業，他們也已經抄在了本子上（「試舉例說明，進行跨物種轉換時，變形咒必須作怎樣的調整」）。下課鈴隨時都會響起，哈利和榮恩正拿著弗雷和喬治發明的兩根假魔杖，在教室後排你來我往地比劍術，兩人一驚之下抬起頭來，榮恩手裡拿著一隻鍍錫的鸚鵡，哈利手裡是一條橡皮的黑線鱈魚。
「波特和衛斯理能不能使自己的行為年齡相稱呢？」麥教授一邊說，一邊憤怒地掃了他倆一眼，就在這時，哈利那條黑線鱈魚的腦袋掉了下來，無聲地落到地板上——剛才榮恩那只鸚鵡的利喙把它割斷了——「我有幾句話要對你們大家說。」
「聖誕舞會就要來臨了——這是三強爭霸賽的一個傳統部分，也是我們與外國客人交往的一個大好機會。是這樣，舞會只對四年級以上的學生開放——不過如果你們願意，可以邀請一個低年級學生——」
文妲·布朗發出一聲刺耳的傻笑。芭蒂·巴提用勁捅了捅她，芭蒂自己臉上的肌肉也在使勁繃著，因為她在拚命剋制著不笑出來。她倆都轉過臉來望著哈利。麥教授沒有理會她們，哈利覺得這特別不公平，剛才她還數落他和榮恩來著。
「要穿上你們的禮服長袍，」麥教授繼續說道，「舞會將於聖誕節晚上八點在禮堂舉行，午夜十二點結束。聽著——」
麥教授從容不迫地打量著全班同學。
「聖誕舞會無疑使我們有機會——嗯——散開頭髮，放鬆自己。」她以一種不以為然的口吻說。
文妲笑得更厲害了，使勁用手摀住嘴巴，不讓聲音發出來。哈利知道這次可笑在什麼地方：麥教授的頭髮總是輓成緊緊的小圓髻，她似乎從來沒有把頭髮散開過。
「但是那並不意味著，」麥教授繼續說道，「我們會放鬆對霍格華茲學生的行為要求。如果葛萊芬多的某個學生以任何方式給學校丟臉，我將感到十分痛心。」
下課鈴響了，大家和往常一樣，把書本塞進書包，再把書包甩到肩頭，教室裡一陣忙亂。
麥教授提高嗓門，在一片雜訊中喊道：「波特——請留一下，我要對你說幾句話。」
哈利心想一定為了他那條無頭的橡皮黑線鱈魚，便無精打采地朝講台走去。麥教授等全班同學都走光了，才說道：「波特，勇士都有自己的伴侶——」
「什麼伴侶？」哈利說。
麥教授懷疑地望著他，似乎以為他在開玩笑。
「你帶去參加聖誕舞會的伴侶呀，波特，」她冷冷地說，「你的舞伴。」
哈利覺得彷彿自己的內臟在扭曲、皺縮。
「舞伴？」他感到自己的臉紅了，「我不跳舞。」他急忙說道。
「哦，你必須跳舞，」麥教授煩躁地說，「我正要告訴你這一點。按傳統慣例，舞會是由勇士和他們的舞伴開舞的。」
哈利的腦海裡突然浮現出自己頭戴黑色高頂大禮帽、身穿燕尾服的模樣，他身邊還有一個姑娘，她穿著滿是褶邊的裙子，就是佩妮阿姨參加威農姨丈公司裡的舞會時穿的那種。
「我不跳舞。」他說。
「這是傳統慣例，」麥教授堅決地說，「你霍格華茲的勇士，作為學校的一位代表，你必須照大家期望的那樣去做。所以，你必須給自己找一個舞伴，波特。」
「可是——我不——」
「你聽見我的話了，波特！」麥教授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說。
一星期前哈利會說，找一個舞伴跟對付一條匈牙利樹蜂比起來，簡直是小菜一碟。可是現在他戰勝了樹蜂，正面臨著找一個姑娘跳舞的挑戰。他覺得自己寧願再與火龍搏鬥一個回合。
哈利不認識多少在霍格華茲登記過聖誕節的同學。當然啦，他自己總是留校過聖誕節的，因為如果不這樣，他就要回水蠟樹街去，但以前留校的人總是極小一部分。今年就不同了，四年級以上的所有同學似乎都要留下來，在哈利看來，他們都對即將到來的舞會非常痴迷——至少所有的女生都是這樣，他忽然驚訝地發現霍格華茲竟然容納了這麼多女生，他以前根本就沒有留意。女生們在走廊裡吃吃笑著、竊竊私語，女生們每當有男生走過時就尖聲大笑，女生們興奮地交換意見，談論聖誕節晚上穿什麼衣服……
「她們為什麼都成群結隊地活動呢？」哈利問榮恩——這時正好有十來個女生從旁邊走過，她們打量著哈利，偷偷地傻笑著，「你怎麼才能等到她們單獨活動，抓住一個提出要求呢？」
「用繩套套住一個？」榮恩建議道，「你有沒有想好你請誰？」
哈利沒有回答。他很清楚自己願意請誰，但能不能鼓起勇氣就是別外一回事了……張秋比他高一年級，長得非常漂亮，還是一個非常出色的魁地奇球員，她的人緣也很好。
榮恩似乎看透了哈利的內心。
「聽著，你是不會有什麼麻煩的。你是勇士嘛。你剛打敗了匈牙利樹蜂。我敢說她們會排著隊爭著跟你跳舞的。」
為了維護他們剛剛修復的友誼，榮恩把聲音裡的苦澀味道控制到最低限度。而且哈利驚訝地發現，事實證明榮恩的判斷非常正確。
就在第二天，一個赫夫帕夫學院三年級的鬈髮女生——哈利以前從未與她說過話，主動來邀請哈利與她一起去參加舞會。哈利太吃驚了，連想也沒想就拒絶了。那女生走開了，一副備受傷害的樣子。在整個魔法史課上，哈利不得不忍受著丁、西莫和榮恩對那女生的挖苦和嘲笑。接下來的一天，又有兩個女生來邀請他，一個是二年級的，還有一個（他驚恐地發現）竟然是五年級的，看她那樣子，似乎如果哈利膽敢拒絶，她就會把他打昏過去。
「她長得蠻漂亮的。」榮恩笑夠了以後，公正地說。
「她比我高一英呎呢。」哈利說，仍然驚魂未定，「想象一下吧，我跟她一起跳舞，那還不出洋相！」
哈利經常想起妙麗談論喀浪的話：「她們喜歡他，只是因為他名氣大！」哈利十分懷疑，如果自己不是學校的勇士，那些邀請他作舞伴的女生是否還願意跟他一起去參加舞會。接著他又問自己，如果是張秋主動邀請他，他還會考慮這個問題嗎？
總的來說，哈利不得不承認，儘管他面臨著舉行舞會這件令人尷尬的事，但自從他通過第一個項目之後，生活還是大有改變。他在走廊裡不再遇到那麼多不愉快的衝突了，他懷疑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西追——他總覺得是西追叫赫夫帕夫的同學放哈利一馬的，為的是感謝哈利向他通風報信，告訴他火龍的事。而且，周圍支持西追·迪哥里的徽章也少多了。當然啦，跩哥·馬份只要一有機會，還是引用麗塔·史譏文章裡的話來嘲笑他，但他得到的笑聲越來越少——大概是為了給哈利愉快的心情錦上添花吧，《預言家日報》上並沒有出現有關海格的報道。
「實話對你們說吧，她好像對神奇生物不怎麼感興趣。」海格說，這是在這個學期的最後一節保護神奇生物課上，哈利、榮恩和妙麗詢問他和麗塔·史譏面談的情況。現在，海格終於放棄了直接接觸炸尾螺的做法，這使他們鬆了一口氣。今天，他們只是躲在海格的小屋後面，坐在一張擱板桌旁準備一批新挑選的食物，要用它們勾起炸尾螺的食慾。
「她只是要我談你，哈利，」海格繼續壓低聲音說，「我嘛，我就告訴她，自從我把你從德思禮家接來的那天起，我們就是好朋友。『這四年裡，你從來不需要訓斥他嗎？』她問，『他從來沒有在課堂上調皮搗蛋？』我對她說沒有，她就顯得很不高興。她好像希望我把你說得很糟糕，哈利。」
「她當然是這樣，」哈利說著，把一塊龍肝扔進一隻大金屬碗裡，又拿起刀子準備再切一些，「她不能總寫我是一個多麼富有悲劇色彩的小英雄啊，那會使人厭煩的。」
「她需要換一個新的角度，海格，」榮恩明智地說，一邊剝著火蛇的蛋殼，「你應該說哈利是一個無法無天的少年犯！」
「但他不是啊！」海格說，似乎完全嚇呆了。
「她應該採訪一下石內卜，」哈利氣呼呼地說，「他總有一天會在她面前告我一狀。波特自打進了這個學校之後，就一直在違反校規……」
「他說過這樣的話，是嗎？」海格問——榮恩和妙麗都在哈哈大笑，「說起來，你大概確實違反過幾條校規，哈利，但你的表現一直很不錯，是不是？」
「謝謝你，海格。」哈利說著，咧開嘴笑了。
「聖誕節那天，你來參加那倒霉的舞會嗎，海格？」榮恩說。
「我想順便去看看，」海格聲音粗啞地說，「我認為應該會很熱閙。舞會由你開舞，是不是，哈利？你帶誰去？」
「還沒有人。」哈利說，覺得自己的臉又紅了。海格沒有追問下去。
學期的最後一星期，學校裡一天比一天熱閙、嘈雜。人們四處謡傳著關於聖誕舞會的消息，但其中大部分哈利都不相信——比如說，鄧不利多從三根掃帚的羅斯默塔那裡買了八百桶香精蜂蜜酒。不過，他預定古怪姐妹的事倒有可能是真的。至於古怪姐妹究竟是誰或什麼東西，哈利並不知道，因為他從來沒有聽過巫師無線電廣播，但從那些從小就聽WWN（巫師無線電聯播）的同學們的興奮勁兒上看，古怪姐妹似乎是一個非常有名的音樂小組。
有些老師，如小個子的弗立維教授，看到同學們顯然都心不在焉，便索性不再講課了。他允許他們在星期三他的課上做遊戲，自己則大部分時間都在跟哈利說話，談論哈利在三強爭霸賽中的第一個項目裡使用的那個精彩的召喚咒。其他老師就沒有這麼好說話了。比如，丙斯教授的注意力是沒有事情能夠轉移的，他還是繼續在他那堆妖精造反的筆記中艱難跋涉——同學們推測，丙斯教授既然沒有讓自己的死亡阻擋他繼續教書的道路，像聖誕節這樣的小事，根本就不可能使他分心。說來真是奇怪，他居然能把血淋淋、驚心動魄的妖精造反講得像派西的大釜底報告那樣枯燥乏味。麥教授和穆敵也不讓學生們閒著，直到下課前的最後一秒鐘。期內普就更不用說了，他寧願收養哈利當乾兒子，也不願讓同學們在課堂上做遊戲。他目光陰沉地打量著全班同學，告訴他們說，他將在學期的最後一節課上測驗他們的解毒藥劑。
「他真壞，」那天晚上，榮恩在葛萊芬多的公共休息室裡氣憤地說，「在最後一天來測驗我們。用一大堆功課破壞學期最後的一點兒時光。」
「嗯……實際上你並沒有過分用功，是不是？」妙麗從她的魔藥課筆記上望著榮恩。榮恩正忙著用他那副噼啪爆炸牌搭城堡——這種消遣可比麻瓜的撲克牌有趣多了，如果弄得不好，他搭的東西隨時都會整個兒爆炸。
「這是聖誕節啊，妙麗。」哈利懶洋洋地說道。他坐在爐火邊的一張扶手椅上，第十遍閲讀《和火炮隊一起飛翔》。
妙麗又用嚴肅的目光望著他。「哈利，我認為你即便不想學習解藥，也會做一些更有創造性的事情吧。」
「比如什麼？」哈利一邊問，一邊注視著火炮隊的喬艾·詹肯斯把一隻搏格狠狠地擊向巴裡堡蝙蝠隊的一名追球手。
「那只金蛋！」妙麗咬著牙小聲說。
「好了，妙麗，我可以休息到2月24日呢。」哈利說。
哈利把那只金蛋放在樓上他的箱子裡了，自從第一個項目的慶祝晚會結束以後，他就再也沒有打開過它。反正還有兩個半月他才需要知道那一聲聲刺耳的慘叫意味著什麼呢。
「但是解開那個謎可能要花好幾個星期！」妙麗說，「如果別人都知道下一個項目是什麼，就你一個人蒙在鼓裡，你可就真的成為一個大傻瓜了！」
「別煩他了，妙麗，他應該休息休息了。」榮恩說著，把最後兩張牌放到城堡頂上，轟隆一聲，整個城堡爆炸了，燒焦了他的眉毛。
「真好看，榮恩……跟你的禮袍倒是很般配。」
是弗雷和喬治。他們在哈利、榮恩和妙麗的桌旁坐下，榮恩摸著眉毛，檢查自己被燒傷的程度。
「榮恩，我們可以借小豬用一下嗎？」喬治問道。
「不行，它出去送信了。」榮恩說，「做什麼？」
「因為喬治想邀請它參加舞會。」弗雷諷刺地說。
「因為我們有一封信要送，你這個愚蠢的大呆瓜。」喬治說。
「你們兩個給誰寫信，嗯？」榮恩說。
「別多管閒事，榮恩，不然我把你鼻子也燒焦。」弗雷說，一邊揮舞著魔杖威脅榮恩，「怎麼……你們這些傢伙還沒有找到舞伴？」
「沒有。」榮恩說。
「我說，夥計，最好加快速度，不然好姑娘就被挑光了。」弗雷說。
「那麼你和誰一起去呢？」榮恩說。
「安吉利娜。」弗雷不假思索地回答，沒有一點兒不好意思。
「什麼？」榮恩吃驚地問，「你已經邀請她了？」
「問得好。」弗雷說。他轉過頭，朝公共休息室的那頭喊道：「喂，安吉利娜！」
安吉利娜正在爐火旁邊與艾麗婭·斯平內特聊天，聽到喊聲，朝弗雷望過來。
「怎麼啦？」她大聲問道。
「願意和我一起參加舞會嗎？」
安吉利娜用掂量的目光看了看弗雷。
「好吧。」她說，然後又轉過臉去跟艾麗婭繼續聊天，臉上帶著一絲淡淡的微笑。
「成了，」弗雷對哈利和榮恩說，「小菜一碟。」
他站起來，打了個哈欠，說道：「我們最好用一隻學校的貓頭鷹吧，喬治，快走……」
他們離去了。榮恩不再摸他的眉毛，而隔著已成廢墟的還在冒煙的紙牌城堡望著哈利。
「我們也應該採取行動了……邀請一個人。他說得對。我們可不想最後跟一對醜八怪跳舞。」
妙麗氣壞了，說話也顯得有些結巴。
「對不起……對……什麼？」
「唉——不說你也知道，」榮恩聳了聳肩膀，說道，「我情願一個人去——也不願找，比如說吧，艾洛伊絲·米德根。」
「最近她的粉刺好多了——她其實長得挺漂亮的！」
「她的鼻子有點兒歪。」榮恩說。
「哦，我明白了，」妙麗被激怒了，說道，「原來，從根本上說，你是想邀請一個願意接受你的最漂亮的姑娘，即使她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壞蛋？」
「嗯——是啊，說的基本正確。」榮恩說。
「我要去睡覺了。」妙麗沒好氣地說，然後沒再說一字便快步朝女生宿舍的樓梯走去。
霍格華茲的師生不斷表現出想給波巴洞和德姆蘭的客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慾望，他們似乎決心在這個聖誕節展示出城堡的最佳風貌。學校裡張燈結綵地佈置起來，哈利發現他進校以來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裝飾。大理石樓梯的扶手上掛滿了永遠不化的冰柱，禮堂裡慣常擺放的那十二棵聖誕樹上，裝飾著各種各樣的小玩藝兒，從眨眨發亮的冬青果，到不停鳴叫的活的金色貓頭鷹。那些盔甲都被施了魔法，只要一有人經過，它們就會演唱聖誕頌歌。聽一隻空頭盔唱出「哦，來吧，你們這些虔誠的人，」真是特別滑稽。盔甲只知道一半的歌詞，看門人飛七有好幾次不得不把皮皮鬼從盔甲裡拽出來，因為皮皮鬼躲在裡面，逢到盔甲唱不下去的地方，他就自己編一些歌詞填補進去，都是些非常粗野難聽的話。
然而，哈利還沒有邀請張秋參加舞會。他和榮恩現在非常著急了，儘管哈利指出，榮恩即使沒有舞伴，也不會像他那樣大出洋相。哈利應該和其他勇士一起首先開始跳舞啊。
「我想哭泣的麥朵總是在那裡的。」他愁悶地說，指的是躲在三樓女生盥洗室裡的那個女鬼。
「哈利——我們必須咬著牙豁出去了。」星期五的時候，榮恩說道，聽他的口氣就好像他們正在計劃攻破一座固若金湯的要塞，「今晚我們回到公共休息室時，必須都找到了舞伴——說定了？」
「嗯……好吧。」哈利說。
可是，那天他幾次看見張秋——課間休息時、午飯時，還有一次是在去上魔法史課的路上——她身邊總是圍著好多朋友。難道她從不獨自去什麼地方嗎？也許他可以在她上廁所時打她的埋伏？不行——她即使是上廁所，身邊也跟著四五個學生。可是如果他再不採取行動，她肯定被別人邀請去了。
在石內卜魔藥課的測驗上，他覺得很難集中思想，結果忘記加入一種主要成分——糞石，這就意味著他只能得最低分了。不過他並不在乎。他正忙著鼓起勇氣，準備採取果斷行動。下課鈴一響，他就抓起書包，朝地下教室的門口衝去。
「晚飯桌上見。」他對榮恩和妙麗說，一邊衝上樓去。
他只要單獨問張秋一句話，就這麼簡單……他匆匆穿過擁擠的走廊，尋找她的身影，很快（他沒想到會這麼快）他就看見了她。她正從黑魔法防禦術課的教室裡走出來。
「嗯——張秋？我能跟你說一句話嗎？」
法律應該規定不許咯咯地笑，哈利氣憤地想，因為張秋周圍的女生都咯咯地笑了起來。還好，張秋沒有笑。她說了聲「好吧」，便跟著哈利走到她的同班同學們聽不到的地方。
哈利轉身望著她，他的內心突然出現了一陣古怪的痙攣，就好像他下樓時踏空了一級台階。
「嗯。」他支吾著。
他不能問她，他不能，但他必須問。張秋站在那裡，帶著困惑的神情望著他。
那句話從哈利跟裡脫口而出，說得語無倫次，字音都沒來得及咬準。
「做伴跟我？」
「對不起，你說什麼？」張秋問。
「你——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去參加舞會？」哈利問。他為什麼要臉紅呢？為什麼？
「噢！」張秋說——她的臉也紅了，「唉，哈利，我真的很抱歉，」她坦誠地望著他，「我已經說好要跟另外一個人去了。」
「噢。」哈利說。
這感覺真是古怪：一分鐘前，他覺得內臟像蛇一般地蠕動不停，現在突然之間，他覺得自己彷彿根本沒有內臟了。
「噢，好吧，」他說，「沒關係。」
「我真的很抱歉。」她又說了一遍。
「沒關係。」哈利說。
他們站在那裡互相對視著，然後張秋說：「就這樣吧——」
「行。」哈利說。
「好吧，再見了。」張秋說，臉仍然很紅。她轉身離開了。
哈利從後面叫住了她，他沒來得及阻止自己這麼做。
「你和誰一起去？」
「噢——西追，」她說，「西追·迪哥里。」
「噢，好吧。」哈利。
他的內臟又回來了。他覺得它們剛才被人拿去灌滿了鉛。
哈利把晚飯忘得一乾二淨。他慢慢走回樓上的葛萊芬多公共休息室，每走一步，耳邊就迴響起張秋的聲音：「西追——西追·迪哥里。」他本來已經有些喜歡西追了——他已經準備原諒那些事情，如西追曾在魁地奇比賽中打敗過他。西追長得英俊，人緣好，是幾乎人人都喜愛的勇士。現在哈利突然意識到，西追實際上是一個沒用的帥哥兒，他那點腦子還不夠裝滿一隻鷄蛋殼呢。
「仙鏡之光。」他乾巴巴地對胖夫人說——口令是前一天改的。
「對了，對了，親愛的！」她帶著顫音說道，捋了捋她那新繫上的金銀絲髮帶，一邊向前轉開，讓他進去。
進了公共休息室，哈利環顧四周，驚奇地看見榮恩臉色灰白地坐在遠處一個角落裡。金妮坐在他身邊，用很低的聲音跟他說話，像是在安慰他。
「怎麼啦，榮恩？」哈利問道，向他們走去。
榮恩抬頭望著哈利，臉上帶有一種驚魂未定的神情。
「我幹嗎要那麼做呢？」他迷亂地說，「我不知道我怎麼會做出那種事！」
「什麼？」哈利說。
「他——嗯——他剛才邀請花兒戴樂古和他一起參加舞會。」金妮說。她似乎正拚命忍住笑，但仍然同情地拍著榮恩的胳膊。
「你怎麼回事？」哈利問。
「我不知道我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榮恩喘著粗氣又說，「我在開什麼玩笑呢？那裡都是人——擠滿了人——我真是昏了頭——大家都在看著！我走過門廳時遇見了她——她站在那裡正和迪哥里說話——我突然就控制不住自己——就上前問了她！」
榮恩呻吟著，用手摀住臉。他還在不停地說，但他的話勉強能聽得清楚了。
「她望著我，就好像我是一條海參什麼的。根本不屑於回答。然後——我也不知道——我就突然回過神來，趕緊跑了。」
「她有一部分媚娃的血統，」哈利說道，「你原先說得對——她奶奶就是媚娃。這不是你的錯，我敢說她當時正在對迪哥里施那個魔法，你正巧經過，就被擊中了——不過她這次是白費工夫了。迪哥里和張秋一起去。」
榮恩抬起頭來。
「我剛才請她和我一起去，」哈利乾巴巴地說，「她就告訴了我。」
金妮突然不笑了。
「這簡直太荒唐了，」榮恩說，「只剩下我們倆沒有舞伴——對了，除了奈威。對了——你猜他邀請誰了？妙麗！」
「什麼？」哈利說，他完全被這個令人驚訝的消息吸引住了。
「是啊，這事兒我知道！」榮恩說著笑了起來，臉上恢復了一些血色，「他在魔藥課後告訴我的！他說她一直這麼善良，幫他做功課什麼的——但妙麗對他說，她已經答應別人了。哈！說的跟真的似的！她只是不想跟奈威去罷了……我的意思是，誰會請她？」
「不許笑！」金妮惱怒地說，「不許笑——」
就在這時，妙麗從肖像畫後的洞口爬了進來。
「你們倆為什麼不去吃晚飯？」她說，走過來跟他們坐在一起。
「因為——別笑了，你們兩個——因為他們倆邀請姑娘參加舞會，都遭到了拒絶！」金妮說。
哈利和榮恩立刻不吭氣兒了。
「多謝你了，金妮。」榮恩陰陽怪氣地說。
「漂亮姑娘都被人搶走了，是嗎，榮恩？」妙麗高傲地說，「艾洛伊絲·米德根也開始變得很漂亮了，是嗎？沒關係，我相信你總會在什麼地方找到一個願意接受你的人的。」
榮恩瞪著妙麗，似乎突然用全新的目光審視著她。
「妙麗，奈威是對的——你是個好姑娘……」
「噢，觀察得很敏鋭嘛。」她尖刻地說。
「那麼——你可以在我們倆中間挑一個！」
「不行，我不能。」妙麗斷然拒絶。
「哦，快點兒吧，」他不耐煩地說，「我們需要舞伴，如果別人都有，就我們沒有，就顯得太沒面子了……」
「我不能跟你們一起去，」妙麗說道，她的臉紅了，「因為我已經答應了別人。」
「不會的，你沒有！」榮恩說，「你那麼說只是為了擺脫奈威！」
「哦，是嗎？」妙麗說，她的眼裡放出嚇人的光，「你花了三年時間才發現我是個好姑娘，榮恩，這並不意味著就沒有別人注意到這一點！」
榮恩呆呆地望著她，接著，他又咧開嘴笑了。
「好了，好了，我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他說，「行了嗎？你可以答應了吧？」
「我已經告訴你們了！」妙麗非常氣憤地說，「我已經答應了另外的人！」
說完，她氣沖沖地朝女生宿舍奔去。
「她在撒謊。」榮恩望著她的背影，毫無表情地說。
「她沒有。」金妮小聲說。
「哦，那個人是誰？」榮恩厲聲問道。
「我不能告訴你，那是她的私事。」金妮說。
「好吧，」榮恩說道，他顯得完全不知所措了，「這真是越來越荒唐了。金妮，你可以跟哈利一起去，我就——」
「我不能，」金妮說道，她的臉也漲得通紅，「我已經答應了——答應了奈威。妙麗拒絶他以後，他就邀請我，我想……反正……反正，如果不答應他，我也去不成，我還沒上四年級呢。」她顯得非常沮喪。「我想我得去吃晚飯了。」說著，她站起來，低垂著腦袋向肖像畫後的洞口走去。
榮恩瞪大眼睛望著哈利。
「她們都出了什麼毛病？」他問道。
哈利正巧看見芭蒂和文妲從肖像畫後的洞口進來。這次必須一不做二不休了。
「你等在這裡，」他對榮恩說，然後他站起來，徑直朝芭蒂走去，說道，「芭蒂？你願意跟我一起去參加舞會嗎？」
芭蒂發出一串咯咯的笑聲。哈利等著她的笑聲過去，他的手指在長袍的口袋裏交叉著1。
「行，好吧。」她終於說道，臉紅得像要滴出血來。
「謝謝。」哈利說道，總算鬆了一口氣，「文妲——你願意跟榮恩一起去嗎？」
「她已經答應西莫了。」芭蒂說，她們倆笑得更厲害了。
哈利嘆了口氣。
「你們能不能想一想，有誰能跟榮恩一起去呢？」他說，壓低了聲音，不讓榮恩聽見。
「妙麗·格蘭傑怎麼樣？」芭蒂說。
「她已經答應了別人。」
芭蒂顯得非常吃驚。
「哦——誰？」她急切地問。
哈利聳了聳肩膀。「不知道。」他說，「那麼榮恩怎麼辦？」
「讓我想想……」芭蒂慢悠悠地說，「我妹妹大概可以……她叫帕德瑪，你知道……在雷文克勞。如果你們願意，我就去問問她。」
「行，那太好了，」哈利說，「有消息就告訴我們，行嗎？」
他回到榮恩身邊，覺得這場舞會實在太麻煩了，真有些劃不來。他滿心希望帕德瑪·巴提的鼻子長得周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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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歐洲人把食指與中指交叉在一起意味著祈禱和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