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麗塔·史譏的獨家新聞
聖誕節的第二天，大家都起得很晚。葛萊芬多的公共休息室時比前些日子安靜了許多，人們有一搭沒一搭地交談著，不時被哈欠打斷。妙麗的頭髮又變得亂蓬蓬了。她對哈利坦白說，她為了參加舞會，在頭髮上噴了大量的速順滑發劑。「但是每天都這麼做就太麻煩了。」她很實際地說道，一邊抓撓著歪腿的耳根，貓咪舒服得直哼哼。
榮恩和妙麗似乎達了一種默契，都閉口不提他們吵架的事。現在他們互相都很友好，但是客客氣氣的，顯得有些不自然。榮恩和哈利馬上就把他們偷聽到的美心夫人和海格之間的談話告訴了妙麗，但妙麗不像榮恩那樣，認為海格是個混血巨人這個消息有多麼嚇人。
「其實，我早就認為他肯定是巨人。」她說著，聳了聳肩膀，「我知道他不可能是純種巨人，因為他們都高達二十英呎左右呢。但說實在的，我們犯不著為巨人這麼神經過敏。他們不可能都那麼可怕……這是一種偏見，就像人們對狼人的態度一樣……只是一種先入之見，不是嗎？」
榮恩似乎很想用幾句刻薄的話回敬妙麗，但也許是不想再吵架吧，他只是趁妙麗沒注意的時候，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
放假的第一個星期，他們只顧玩耍，現在應該考慮一下家庭作業了。聖誕節過去了，大家的心情似乎平靜了下來——只有哈利不同，他（又一次）開始感到有點兒緊張了。
麻煩在於，聖誕節一過，2月24日就顯得一下子近了許多，而他還根本沒有好好考慮藏在金蛋裡的線索到底是什麼。因此，他現在一回到宿舍，就從箱子裡拿出那只金蛋，打開來仔細傾聽，希望能弄清其中奧秘。他強迫自己思索這聲音除了使他想起三十把樂鋸外，還能使他想起別的什麼，但他想不起來，他以前從未聽見過這樣的聲音。他合上金蛋，使勁地搖晃著，然後又把它打開，看聲音有沒有什麼變化。沒有，還是那樣。他還試著向金蛋提問題，在它的慘叫聲中扯著嗓門叫喊，但是一無所獲。他甚至把金蛋扔到房間那頭——不過他自己也不指望這樣做會有什麼用。
哈利沒有忘記西追告訴他的那個辦法，但他目前對西追沒有什麼好感，所以但凡有點兒辦法，他就希望自己不要接受他的幫助。而且在哈利看來，如果西追真的想給哈利一點兒幫助，就應該說得更明確一些。自己當時就明明白白地告訴了西追第一個項目是什麼——而西追作為公平交換的，卻是叫哈利洗一個澡。哼，哈利可不需要那一類毫無價值的幫助——況且，向他提供這種幫助的人還整天和張秋輓著膀子在走廊裡走來走去。因此，新學期的第一天，哈利去上課時，不僅像往常一樣背著書本、羊皮紙和羽毛筆，同時內心還壓著金蛋這個沉重的負擔，就像他把金蛋也隨身帶著似的。
場地上仍然覆蓋著厚厚的積雪，暖房的窗戶上凝結著細密的水珠，他們上草藥課時看不見窗外的情景。在這樣的天氣裡，誰也不想去上保護神奇生物課，儘管榮恩說炸尾螺大概會使他們暖和起來，它們或者會追著同學們到處跑，或者會炸出大量火花，使海格的小屋著起火來。
然而，當他們來到海格的小屋時，卻看到門口站著一個上了年紀的女巫。她灰白的頭髮剪得很短，下巴非常突出。
「快點兒，快點兒，上課鈴已經響了五分鐘了。」她厲聲對他們說。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雪地裡穿行，朝她走去。
「你是誰？」榮恩瞪著她，問道，「海格呢？」
「我是葛柏蘭教授。」她乾脆利落地說，「是你們保護神奇生物課的臨時代課教師。」
「海格上哪兒去了？」哈利又大聲問了一遍。
「他不舒服。」葛柏蘭教授不願多說。
哈利耳邊突然傳來不懷好意的輕笑聲。他回頭一看，跩哥·馬份和史萊哲林的其他同學走了過來。他們一個個興高采烈，看見葛柏蘭教授時，誰也沒有露出吃驚的樣子。
「請大家這邊走。」葛柏蘭教授說著，繞過臨時馬廄朝遠處走去，馬廄晨那些波巴洞的駿馬在瑟瑟發抖。哈利、榮恩和妙麗跟在她後面，一邊走，一邊回頭望著海格的小屋。所有窗簾都拉上了。海格在裡面嗎？生著病，孤苦伶仃？
「海格出什麼事啦？」哈利緊走幾步，追上葛柏蘭教授，問道。
「你就別管了。」她說，似乎以為他是多管閒事。
「我要管。」哈利激動地說，「他到底怎麼啦？」
葛柏蘭教授好像沒聽見他的話。她領著他們走過馬廄，那些龐大的波巴洞駿馬站在那裡，互相偎依著抵禦嚴寒。他們朝禁忌森林邊緣的一棵大樹走去，樹下拴著一隻漂亮的大獨角獸。
許多女生一見獨角獸，都發出嘖嘖讚歎。
「哦，真是太漂亮了！」文妲·布朗說，「她怎麼弄到它的？據說獨角獸很難抓到呢！」
這頭獨角獸白得耀眼，相比之外，周圍的白雪都顯得有些灰濛蒙了。它不安地用金色的蹄子刨著泥土，揚起帶角的腦袋。
「男生們退後！」葛柏蘭教授厲聲喊道，一邊甩起一隻胳膊，重重地打在哈利胸口，「獨角獸喜歡女性的撫摸。女生們站在前面，小心地接近它，過來，放鬆點兒……」
她和女生們慢慢地朝獨角獸走去，男生們則留在馬廄柵欄旁，站在那裡注視著她們。哈利看到葛柏蘭教授走得聽不見他說話了，就轉身對榮恩說：「你認為他出了什麼事？不會是一條炸尾螺——」
「哦，波特，如果你是擔心這一點，我可以告訴你，他沒有受到攻擊，」馬份輕聲說，「沒有，他只是太害臊了，不敢露出他那張醜陋的大臉。」
「你這是什麼意思？」哈利厲聲問道。
馬份把手伸進長袍的口袋，掏出一張折起來的報紙。
「你自己看吧。」他說，「真不願向你透露這個消息，波特……」
他得意地笑著，哈利一把抓過報紙，展開來，榮恩、西莫、丁和奈威也圍攏過來，和他一起看著。是一篇文章，上面登著海格的照片，他臉上的神情顯得鬼鬼祟祟的。
鄧不利多的重大失誤
本報特約記者麗塔·史譏報道，霍格華茲魔法學校校長，古怪的阿布思·鄧不利多一向敢於聘用有爭議的教員。今年九月，他聘用了阿拉特——「瘋眼」穆敵擔任黑魔法防禦術課的老師，這項決定令魔法部的許多人大為吃驚。穆敵是一個臭名昭著的凶神惡煞，以前當過正氣師，眾所周知，只要有人在他面前突然移動，他就會發起攻擊。不過，與鄧不利多僱來教授保護神奇生物課的半人半妖相比，瘋眼穆敵就算是認真負責、和藹親切的了。
魯霸·海格承認，他在三年級時被霍格華茲開除，從那以後一直擔任學校的獵場看守，這是鄧不利多為他找的一份工作。去年，海格竟然對校長運用了神秘影響，從許多更有資格的競選者中勝出，又為自己謀到了保護神奇生物課老師這個職位。
海格是一個體格龐大、相貌凶狠的男人，他濫用自己新得手的權力，弄來一連串可怕的動物嚇唬他負責照管的學生。在一系列被許多人稱為「非常恐怖」的課上，海格已導致幾名學生受傷致殘，而鄧不利多對此視而不見。
「我受到一隻鷹馬的攻擊，我的朋友文森·克拉被一隻弗洛伯毛蟲狠狠咬了一口。」一位名叫跩哥·馬份的四年級學生說，「我們都討厭海格，但我們敢怒不敢言。」
然而海格無意停止他的恐嚇行為。上個月在與《預言家日報》的記者的談話中，他承認自己正在培育一種他命名為「炸尾螺」的生物，這種生物介於人頭獅身龍尾獸和火螃蟹之間，具有很大的危險性。培育新的魔法生物種類的行為，通常受到魔法部神奇動物管理控制司的密切監視。但海格認為他可以超越這類煩瑣的條條框框。
「我只是覺得怪好玩的。」他說，然後便匆忙改變了話題。
似乎還不夠，《預言家日報》最近又發現證據，海格不像他自己一慣偽裝的那樣是一位血統純正的巫師。實際上他甚至不是一個血統純正的人。我們可以獨家透露，他的母親正是女巨人弗裡德瓦法，目前下落不明。巨人生性殘暴、嗜血，上個世紀因自相殘殺而瀕臨滅絶。僅存的十幾個加入了那個人的麾下，在那個人統治的白色恐怖時期，他們製造了幾起最殘酷的麻瓜屠殺案。
許多為那個人效力的巨人都死在與黑勢力鬥爭的正氣師手下，但弗裡德瓦不在其列。她很可能逃至某個仍存在於國外山區的巨人村落。不過，如果我們就保護神奇生物課上的古怪行為加以分析，弗裡德瓦法的兒子似乎繼承了其母殘酷的天性。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據說海格與一個男孩建立了親密的友誼，而正是這個男孩使那個人痛失權勢——從而使海格的親生母親像那個人的其他追隨者一樣，隱姓埋名，東躲西藏。也許哈利波特尚不瞭解他這位體格龐大的朋友這些令人不快的事情——但阿不思·鄧不利多無疑有責任確保哈利波特及其同學們清醒地認識到與混血巨人交往的危險性。
哈利看完了，抬頭望著榮恩。榮恩呆呆地張大了嘴巴。
「她是怎麼發現的？」他小聲問。
但哈利心裡想的不是這個。
「你是什麼意思？『我們都討厭海格』？」哈利厲聲責問馬份，「這說的是什麼混帳話，」——他指著克拉——「他被一隻弗洛伯毛蟲狠狠咬了一口？它們根本連牙齒也沒有！」
克拉咯咯地傻笑，顯然感到非常得意。
「行了，我認為應該結束這個蠢貨的教學生涯了。」馬份說，一雙眼睛眨眨發光，「混血巨人……我原來以為他只是小時候喝了一瓶催生素呢……學生家長都不會答應的……他們擔心他會吃掉他們的孩子，哈哈……」
「你——」
「你們在專心聽講嗎？」
葛柏蘭教授的聲音傳到男生這裡。這時女生都圍攏在獨角獸身邊，撫摸著它。哈利氣極了，當他用失神的目光瞪著獨角獸時，那篇《預言家日報》的文章在他手裡瑟瑟發抖。葛柏蘭教授正在列舉獨角獸的許多神奇屬性，她把聲音放得很大，使男生們也能聽見。
「我真希望她能留下來，這位女老師！」芭蒂·巴提說——這時已經下課了，大家正返回城堡吃午飯，「這才是我心目中的保護神奇生物課……像獨角獸這樣體面的動物，而不是怪獸……」
「海格怎麼辦？」他們登上石階時，哈利氣憤地說。
「他怎麼辦？」芭蒂冷冰冰地說道，「他照樣可以當他的獵場看守，不是嗎？」
自從舞會之後，芭蒂一直對哈利很冷淡。哈利猜想他在舞會上應該更多地關心她，但她照樣玩得很痛快呀。她現在逢人就說，她已經約好下個周末和波巴洞的男生在活米村村見面。
「這堂課上得真好。」他們走進禮堂時，妙麗說道，「葛柏蘭教授告訴我們的關於獨角獸的知識，我一半都不知道——」
「看看這個吧！」哈利氣呼呼地吼道，把《預言家日報》的文章塞到妙麗鼻子底下。
妙麗讀著文章，吃驚地張大了嘴巴。她的反應和榮恩一模一樣。
「那個討厭的女人史譏是怎麼打聽到的？不會是海格告訴她的吧？」
「不會。」哈利說著，领頭朝著葛萊芬多的桌子走去，然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氣得要命，「他連我們都一直瞞著，是不是？我認為，上次海格不肯對她說我的壞話，把那女人氣瘋了，就四處搜尋他的情況，對他進行報復。」
「也許她在舞會上聽見了海格告訴美心夫人的話。」妙麗小聲說。
「要是那樣的話，我們會在花園裡看見她的！」榮恩說，「而且，她不應該再進學校來，海格說鄧不利多禁止她……」
「也許她有一件隱形斗篷。」哈利說，一邊用長柄勺把燉鷄湯舀進自己的盤子——他太氣憤了，把湯灑得到處都是，「這種事情她做得出來的，是不是，躲在灌木叢裡偷聽別人說話。」
「你的意思是，就像你和榮恩？」妙麗說。
「我們沒有刻意去偷聽！」榮恩憤怒地說，「我們當進沒有別的選擇！那個傻瓜居然大談特談他的母親是巨人，卻不知道別人都能聽見！」
「我們必須去看看他。」哈利說，「就今天傍晚，占卜課以後。告訴他我們要他回來……你想要他回來嗎？」他冷不防地問妙麗。
「我——唉，我不想說假話，偶爾上一次像樣的保護神奇生物課，換換夠口味，倒也不錯——但我確實希望海格回來，我當然希望！」妙麗被哈利憤怒的目光嚇壞了，急忙補充道。
於是，那天吃過晚飯，他們三個再次離開城堡，穿過覆蓋著冰雪的場地，朝海格的小屋走去。他們敲了敲門，聽見牙牙低沉的吠叫聲。
「海格，是我們！」哈利喊道，使勁捶打著門，「快開門！」
海格沒有回答。他們可以聽見牙牙抓撓著門，嗚嗚地低聲叫著，但是門沒有開。他們又重重地敲了十多分鐘。榮恩甚至過去敲了敲一扇窗戶，但還是沒有回音。
「他為什麼躲著我們？」妙麗說——這時他們終於作罷，向學校走去，「他總不會以為我們介意他是個混血巨人吧？」
然而，看來海格確實很在乎。整整一個星期他們都沒有看見他的影子。吃飯的時候，他沒有在教工桌子旁露面，他們也沒有看見他在場地上履行他獵場看守的職責。葛柏蘭教授繼續擔任保護神奇生物課的代課教師。馬份一有機會就說些幸災樂禍的話。
「想念你的那個半人半妖的夥伴了？」每當有老師在旁邊，他確信哈利不敢報復時，總是小聲對哈利說，「想念那個大象般的傢伙了？」
一月中旬，同學們都到活米村村去遊玩。妙麗聽說哈利也去，非常吃驚。
「我還以為你會趁著公共休息室沒有人，比較安靜，好好研究研究那只金蛋呢。」她說。
「噢，我——我覺得我已經琢磨出它是什麼意思了。」哈利撒了個謊。
「真的嗎？」妙麗說，顯得非常高興，「太好了！」
哈利覺得內疚，心中惶惶不安，但他擺脫了這種感覺。畢竟，他還有五個星期可以研究金蛋的線索，時間還長著呢……而且如果他去了活米村村，說不定會碰到海格，有機會勸說他回來。
星期六，他、榮恩和妙麗一起離開城堡，穿過陰冷、潮濕的場地，向學校大門走去。當他們經過停泊在湖上的德姆蘭的大船時，他們看見維克多．喀浪從船艙裡走到甲板上，身上只穿著一條游泳褲。他確實瘦極了，但看起來體格還是挺結實的，只見他敏捷地爬到船舷上，伸開雙臂，撲通一聲鑽進了水裡。
「他瘋了！」哈利望著喀浪烏黑的腦袋在湖中央浮動，說道，「現在是一月，肯定冷得要命！」
「他來的地方比這裡冷得多。」妙麗說，「我想，對他來說這裡還相當暖和呢。」
「是啊，可是湖裡有巨烏賊啊。」榮恩說，但他的口氣裡並沒有擔憂的成分——仔細聽來，他似乎希望發生點什麼呢。妙麗注意到了他的這種口氣，皺起了眉頭。
「他真的不錯，你們知道嗎。」妙麗說，「他雖然是德姆蘭的，但根本不像你們所想的那樣。他告訴我，他更喜歡我們這兒。」
榮恩沒有說話。自從舞會以後，他就隻字不提維克多．喀浪了。聖誕節的第二天，哈利在他床底下看見了一隻小胳膊，很像是從那個穿著保加利亞魁地奇隊袍的小模型上掰下來的。
在大街上溜躂的時候，哈利一直留心尋找海格。當確信一家家商店裡都沒有海格的身影時，他又提出到三根掃帚小酒館去坐坐。
小酒館和往常一樣擁擠，哈利的目光迅速地將所有的桌子都掃視了一遍，沒有發現海格。他心情沉重地和榮恩、妙麗一起走向吧檯，從羅斯默塔夫人那裡買了三杯黃油啤酒。他悶悶不樂地想，早知如此，他還不如留在學校裡，聽聽金蛋的慘叫聲呢。
「他難道從來不去辦公室嗎？」妙麗突然悄聲說，「看！」
她指著吧檯後面的那面鏡子，哈利看見鏡子裡映出魯多·貝漫的身影，他和一夥妖精一起坐在昏暗的角落裡。貝漫正壓低聲音，飛快地對妖精們說著什麼，妖精們都交叉著手臂，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
這確實有些奇怪，哈利心想，今天是周末，沒有三強爭霸賽的活動，用不著裁判，貝漫怎麼會出現在三根掃帚小酒館裡呢？他注視著鏡子裡貝漫。只見他的神情又顯得很緊張，就像那天夜裡黑魔標記出現之前在樹林裡一樣。就在這時，貝漫向吧檯掃了一眼，看見了哈利，便站了起來。
「等一會兒，等一會兒！」哈利聽見貝漫生硬地對妖精們說，然後匆匆朝哈利走來，那張娃娃臉又露出了笑容。
「哈利！」他說，「你怎麼樣？我就希望碰到你！一切都好吧？」
「很好，謝謝。」哈利說。
「不知我能不能跟你單獨說幾句話，哈利？」貝漫熱切地說，「你們倆能不能給我們一個方便？」
「嗯——好吧。」榮恩說完，便和妙麗去找位子了。
貝漫領著哈利來到遠離羅斯默塔夫人的吧檯盡頭。
「哈利，我想再次祝賀你在對付那只樹蜂時的出色表現。」貝漫說，「真是太棒了！」
「謝謝。」哈利說，但他知道貝漫想說的不止於此，因為他完全可以當著榮恩和妙麗的面祝賀哈利。不過，貝漫似乎並不急於揭開謎底。哈利看見他朝鏡子裡吧檯那邊的妖精們掃了一眼，他們都斜著黑眼睛，默默地望著貝漫和哈利。
「絶對是一場噩夢。」貝漫發現哈利也在望著妖精們，便壓低聲音說道，「他們英語說得不好……這就像又回到了魁地奇世界盃賽上，和那些保加利亞人糾纏不清……但至少保加利亞人還能比比劃劃，使人能夠明白。這幫傢伙一個勁兒地咕嚕咕嚕，說他們的火鷄話……而我對火鷄話只知道一個單詞。布拉德瓦，意思是『刀、劍』。我不願意使用這個詞，生怕他們以為我在威脅他們。」他低沉而短促地笑了一聲。
「他們想要什麼？」哈利說，他注意到妖精們仍然警惕地注視著貝漫。
「嗯——是這樣……」貝漫說，突然顯得緊張起來，「他們……嗯……他們在尋找巴堤·柯羅奇。」
「為什麼到這裡來找他？」哈利說，「他在倫敦的魔法部裡，不是嗎？」
「嗯……說句實話，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貝漫說道，「他……他突然就不來上班了。到現在已經有兩個星期了。他的助手，年輕的派西說他病了。看樣子他不斷地派貓頭鷹來指示。不過，這件事情你可千萬別對任何人說，好嗎，哈利？因為麗塔·史譏無孔不入地到處打聽，我敢說她準會給巴蒂的病添油加醋，把它說成是一個災難事件。她大概會說他也像柏莎·喬金一樣失蹤了。」
「柏莎·喬金有消息了嗎？」哈利問道。
「沒有。」貝漫說道，神情又緊張起來，「當然啦，我已經派人去尋找了……（早該這麼做了，哈利想）事情非常奇怪。她肯定到了阿爾巴尼亞，因為她在那裡見到了她的二表姐。然後她離開二表姐家，到南部去看望一個阿姨……從此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真該死，我就是不明白她上哪兒去了……她又不像是那種私奔、潛逃的人……不過誰知道呢……咳，我們在這裡只顧談論妖精和柏莎·帕金斯做什麼？我實際上是想問你，」——他放低聲音——「你對那只金蛋研究得怎麼樣了？」
「嗯……還行。」哈利不誠實地說。
貝漫似乎知道他沒有說實話。
「聽著，哈利，」他說（聲音仍然很低），「我對這一切感到很難過……你是被強行拉進這場爭霸賽的，你不是自願參加的……如果……（他的聲音壓得低極了，哈利不得不靠近了才能聽清）如果我能幫得上忙……給你一個恰當的提醒……我對你產生了好感……你對付那條巨龍時真是勇敢！……沒關係，你只要說一句話。」
哈利抬頭望著貝漫紅撲撲的圓臉，以及那雙睜得大大的、嬰兒般清澈的藍眼睛。
「我們應該獨自解開謎團，是嗎？」哈利說，他儘量使自己的語氣聽上去很隨意，不要顯得像是在指責魔法體育司的司長擅自違反章程。
「哦……是啊，是啊，」貝漫不耐煩地說，「可是——別傻了，哈利——我們都希望霍格華茲一舉奪魁，是不是？」
「你給西追也提供過幫助嗎？」哈利說。
貝漫光滑的臉上微微皺起了眉頭。「沒有。」他說，「我——唉，就像我剛才說的，對你產生了好感。我就想給你……」
「那就謝謝你了。」哈利說道，「但是，我想我對金蛋已經鑽研得差不多了……再有一天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他並完全明白自己為什麼要拒絶貝漫的幫助，大概因為貝漫在他眼裡幾乎是個陌生人，向榮恩、妙麗和天狼星請教不算什麼，而接受貝漫的幫助就使人感覺更像作弊。
貝漫看上去簡直有點惱火了，但他沒來得及說出什麼，因為弗雷和喬治正好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你好，貝漫先生，」弗雷愉快地說，「我們可以請你喝一杯嗎？」
「嗯……不用了。」貝漫說著，又失望地看了哈利最後一眼，「不用了，謝謝你們，孩子……」
弗雷和喬治似乎和貝漫同樣失望。貝漫打量著哈利，就好像哈利不知好歹地拂了他的美意。
「好了，我得趕緊走了。」他說道，「很高興看見你們大家。祝你好運，哈利。」
他匆匆走出小酒館。妖精們都從椅子上站起來，跟在他後面走了出去。哈利回到榮恩和妙麗身邊。
「他想要什麼？」哈利剛坐下來，榮恩就問道。
「他提出要幫助我解開金蛋的秘密。」哈利說。
「他不應該這麼做！」妙麗顯得十分震驚，說道，「他是裁判之一！而且，你已經自己琢磨出來了——是不是？」
「嗯……差不多吧。」哈利說。
「哼，我想，如果鄧不利多知道貝漫勸你作弊，他肯定會很不高興的！」妙麗說道，仍然是一副不以為然的神情，「我希望他也向西追提供同樣的幫助！」
「他沒有，我問過了。」哈利說。
「我們才不關心西追是不是得到幫助呢。」榮恩說，哈利暗自讚同。
「那些妖精看上去不太友好，」妙麗一邊小口喝著黃油啤酒，一邊說，「他們在這裡做什麼？」
「據貝漫說，是在尋找柯羅奇。」哈利說，「他的病還沒好，一直沒有上班。」
「可能是派西給他下了毒吧。」榮恩說，「他大概以為，如果柯羅奇斷了氣兒，他就會成為國際魔法合作司的司長了。」
妙麗瞪了榮恩一眼，意思是別拿這樣的事情開玩笑，然後她說：「真滑稽，妖精居然尋找柯羅奇先生……一般來說，他們是跟神奇動物管理控制司打交道的呀。」
「不過，柯羅奇會說許多種語言，」哈利說，「他們大概需要一個翻譯。」
「怎麼，你又開始為討厭的小妖精們操心了？」榮恩問妙麗道，「又想成立一個S.P.U.G.1什麼的？醜陋妖精保護協會？」
「哈，哈，哈，」妙麗諷刺地說，「妖精才不需要保護呢。你沒有聽見丙斯教授講妖精叛亂時是怎麼說的嗎？」
「沒有。」哈利和榮恩同時說道。
「聽著，他們非常擅長對付巫師，」妙麗說著，又喝了一口黃油啤酒，「他們非常聰明。他們才不像家庭小精靈那樣不會維護自己的權益呢。」
「哎喲！」榮恩盯著門口，叫道。
麗塔·史譏走了進來。她今天穿著一件香蕉黃的長袍，長長的指甲塗成耀眼的粉紅色，身邊跟著她那個大腹便便的攝影師。她買了飲料，和攝影師一起穿過人群，朝近旁的一張桌子走來。哈利、榮恩和妙麗都瞪眼望著她。她正飛快地說著什麼，似乎對什麼事感到非常滿意。
「……他似乎不太願意跟我們說話，是不是，博佐？你說——為什麼會這樣呢？他在做什麼，後面跟著一大群妖精？還說是帶他們逛風景……完全是胡說八道……他是個撒謊的老手。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我們要不要再挖掘一下？魔法體育司前司長魯多·貝漫名譽掃地……這個開頭真夠勁兒，博佐——我們只需要給它找一個合適的故事——」
「又想毀掉一個人的生活？」哈利大聲說。
幾個人轉過臉來。麗塔·史譏看清了說話的是誰，鑲著珠寶的眼睛後面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
「哈利！」她說，頓時笑容滿面，「太好了！你們為什麼不過來一起——」
「我即使騎著一把十英呎長的飛天掃帚，也不願接近你！」哈利氣憤地說，「你為什麼要那樣對待海格，嗯？」
麗塔·史譏揚起描得很濃的眉毛。
「我們的讀者有權知道真相，哈利。我只是履行我的——」
「誰會在乎他是不是混血巨人呢？」哈利喊道，「他沒有一點兒不正常的地方！」
整個小酒館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羅斯默塔夫人從吧檯後面朝這邊望著——她正在往大酒壺裡倒蜂蜜酒，大酒壺都滿得溢出來了，她也沒有覺察。
麗塔·史譏的笑容微微地閃動了一下，但她馬上又把它重新固定好了。她打開鱷魚皮手袋，掏出她的速記筆，說道：「願意跟我談談你所瞭解海格嗎，哈利？一身腱子肉後面的人性？你們令人費解的友誼，以及友誼後面的緣由。你是不是把他看作父親？」
妙麗猛地站了起來，她緊緊攥著那杯黃油啤酒，就好像那是一顆手榴彈。
「你這個討厭的女人，」她咬牙切齒地說，「你什麼都不在乎，只要能撈到故事，不管是誰都不放過，是不是？就連魯多·貝漫——」
「坐下，你這個傻乎乎的小丫頭，對自己不明白的事不要亂說。」麗塔·史譏冷冷地說，她的目光落到妙麗身上時變得冷漠凶狠。「我知道魯多·貝漫的一些事情，它們會使你們的汗毛豎起來……不說也罷——」她說，打量著妙麗亂蓬蓬的頭髮。
「我們走吧，」妙麗說，「快點兒，哈利——榮恩……」
他們離開了，許多人都望著他們。走到門邊時，哈利回頭看了一眼。麗塔·史譏的速記筆拿出來了，在桌上的一張羊皮紙上嗖嗖地來回划動。
「她接下來就要對付你了，妙麗。」他們快步來到大街上時，榮恩壓低聲音擔憂地說。
「讓她試試吧！」妙麗滿不在乎地說，但氣得渾身發抖，「我會給她點厲害嘗嘗！我是傻乎乎的小丫頭？哼，我會讓她付出代價的。先是為哈利，然後是為海格……」
「你可別去招惹麗塔·史譏，」榮恩緊張地說，「我說正經的，妙麗，她會挖掘你的一些情況——」
「我爸爸媽媽不看《預言家日報》。她不會把我嚇得東躲西藏的！」妙麗說道，「而且海格也不會再躲藏了！他不應該被這個話柄攪得心煩意亂！快走！」她現在邁著大步，走得飛快，哈利和榮恩鉚足了勁兒才趕上她。上次哈利看見妙麗氣成這樣，是她打了跩哥·馬份一記耳光的時候。
她撒腿跑了起來，領著他們一路飛奔，穿過那道兩邊有翼野豬護著的大門，跑過場地，來到海格的小屋旁。
窗簾仍然拉得嚴嚴實實的，他們走近時可以聽見牙牙的叫聲。
「海格！」妙麗喊道，一邊敲打著他的房門，「海格，夠了！我們知道你在裡面！沒有人在乎你媽媽是個巨人，海格！史譏那個討厭的女人，你不能讓她得逞！海格，快出來吧，你不是在——」
門開了。妙麗剛說了句「你早該——」，又猛地住了口，因為她發現與她面對面的不是海格，而是阿不恩·鄧不利多。
「下午好。」他愉快地說，笑眯眯地低頭望著他們。
「我們——嗯——我們想看看海格。」妙麗聲音很輕地說。
「啊，我已經猜到了，」鄧不利多說，眼睛裡閃著詼諧的光，「你們為什麼不進來呢？」
「噢……嗯……好吧。」妙麗說。
她、榮恩和哈利走進了小屋。哈利剛進門，牙牙就忽地朝他撲來，狺狺狂吠著，想要舔他的耳朵。哈利躲開牙牙，四下張望著。
海格坐在桌旁，面前放著兩隻大茶杯。他的模樣十分狼狽。臉上斑斑點點，眼睛又紅又腫，在頭髮問題上他又走向了另一個極端：他不再想辦法把頭髮弄整潔了，它們現在變成了一堆纏在一起的電線。
「你好，海格。」哈利說。
海格抬起頭來。
「好。」他用非常沙啞的聲音說。
「再喝點茶吧。」鄧不利多說著，在哈利、榮恩和妙麗身後關上房門，掏出魔杖，輕輕擺弄著，空中立刻出現了一隻旋轉的茶盤和一盤蛋糕。鄧不利多用魔法使茶盤落在桌上，大家都坐了下來。靜默了片刻，鄧不利多說道：「海格，你有沒有聽見格蘭傑小姐喊的那些話？」
妙麗的臉微微有些紅，鄧不利多朝她笑了笑，繼續說道：「從他們剛才想破門而入的架勢看，妙麗、哈利和榮恩似乎還願意交你這個朋友。」
「我們當然還願意同你交朋友！」哈利望著海格，說，「你難道認為史譏那頭母牛——對不起，教授。」他趕緊說道，轉眼望著鄧不利多。
「我一時耳聾，沒聽見你在說什麼，哈利。」鄧不利多說。他玩弄著兩個大拇指，眼睛瞪著天花板。
「嗯——好吧，」哈利侷促不安地說，「我的意思是——海格，你怎麼以為我們會在乎那個——女人——寫的東西呢？」
兩顆滾圓的淚珠從海格烏黑的眼睛裡流出來，慢慢滲進了他糾結的鬍子裡。
「海格，這恰好證明了我剛才的話。」鄧不利多說，仍然專心地打量著天花板，「我給你看了無數個家長寫來的信，他們自己當年在這裡上過學，對你印象很深。他們十分堅決地對我說，如果我把你開除，他們決不會善罷干休——」
「並不是每個人，」海格沙啞地說，「並不是每個人都願意我留下。」
「說實在的，海格，如果你想等到全世界人的支持，恐怕就要在這個小屋裡待很長時間了。」鄧不利多說，這時他的目光從半月形鏡片後面嚴厲地射過來，「自從我擔任這個學校的校長以來，每星期至少有一隻貓頭鷹送信來，對我管理學校的方式提出批評。你說我應該怎麼辦呢？把自己關在書房裡，拒絶跟任何人說話？」
「可是——你不是混血巨人啊！」海格嘶啞地說。
「海格，你看看我有什麼樣的親戚吧！」哈利生氣地說道，「看看德思禮一家！」
「絶妙的觀點！」鄧不利多教授說，「我的親弟弟阿伯福思，因為對一隻山羊濫施魔法而被起訴。這件事在報紙上登得鋪天蓋地，可是阿伯福思躲起來沒有呢？沒有，根本沒有！他把頭抬得高高的，照樣我行我素！當然啦，我不能肯定他認識字，所以他也許並不是膽子大……」
「回來教課吧，海格。」妙麗輕聲說道，「求求你回來吧，我們真的很想念你。」
海格強忍住哽咽。又有許多眼淚順著面頰滾落，滲進亂蓬蓬的鬍子裡。
鄧不利多站了起來。「我不接受你的辭職報告，海格，我希望你下星期一就回來上課。」他說，「你八點半到禮堂和我一起吃早飯。不許找理由推脫。祝你們大家下午好。」
鄧不利多向門口走去，只停下來彎腰撓了撓牙牙的耳朵，就離開了小屋。當房門在他身後關上後，海格便把臉埋在垃圾箱蓋一般大的手掌裡，傷心地哭泣起來。妙麗不停地拍著他的胳膊，最後，海格終於抬起了頭，兩隻眼睛通紅，他說道：「真是了不起的人啊，鄧不利多……了不起的人……」
「是啊，他很了不起。」榮恩說，「我可以吃一塊蛋糕嗎，海格？」
「儘管吃吧，」海格說著，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唉，當然，他說得對——你們說得都對……我太傻了……我這麼做，我的爸爸一定會為我感到臉紅……」眼淚又流出來了，他用力把它們擦去，又說道：「我還沒有給你們看過我老爸爸的照片呢，是嗎？在這裡……」
海格站起來走到衣櫥前，拉開一隻抽屜，取出一張照片，上面有一個矮個兒的巫師，眼睛和海格的一樣，也是烏黑的，眯成一道縫，他坐在海格的肩膀上笑得很歡。參照旁邊的一棵蘋果樹來看，海格足有七八英呎高，但他的臉年輕、飽滿、光滑，沒有鬍子——他看上去最多十一歲。
「這是我進霍格華茲後不久照的，」海格嘶啞地說，「爸爸高興壞了……他還以為我成不了一名巫師呢，你們知道，因為我媽媽……唉，不提也罷。當然，我在魔法方面一直不大開竅……但他至少沒有看見我被開除。他死了，明白嗎，就在我上二年級的時候……」
「爸爸死後，鄧不利多一直護著我。給我找了份獵場看守的工作……他很信任別人。總是給人第二次機會……這正是他和其他校長不同的地方，明白嗎？某人只要有才能，鄧不利多就接受他來霍格華茲。他知道一個人即使出身不好，也是會有出息的……唉……這種做法是很值得尊敬的。但有些人不理解這一點。有些人總是因為你的出身而歧視你……有些人甚至假裝說自己是骨架子大，而不敢大膽地說真話——我就是我，沒什麼可羞愧的。『永遠別感到羞愧，』我的老爸爸過去常說，『有人會因為這個而歧視你，但他們不值得你煩惱。』他是對的。我太傻了。我再也不會為那女人而煩惱了，我向你們保證。大骨架子……我要讓她嘗嘗我的大骨架子！」
哈利、榮恩和妙麗不安地互相望瞭望。哈利寧願領五十條炸尾螺去散步，也不願向海格承認他偷聽了他和美心夫人的對話。但海格還在說個不停，顯然並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你知道嗎，哈利？」他說，從他父親的照片上抬起頭來，眼睛非常明亮，「當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你使我想起了我自己。你父母雙亡，擔心自己在霍格華茲不適應，記得嗎？你不相信自己真的有能力……可是現在再看看你，哈利！學校的勇士！」
他朝哈利望了片刻，然後非常嚴肅地說：「你知道我希望什麼，是不是，哈利？我希望你贏，真的希望。這會使他們都看到……並不是只有純正血統的巫師才能做到。用不著為自己的出身而羞愧。這會使他們都看到鄧不利多的觀點才是正確的，一個人只要有魔法才能，就應該允許他入校。你那只金蛋鑽研得怎麼樣了，哈利？」
「很好，」哈利說，「真的很好。」
海格愁苦的臉上綻開了濕漉漉的燦爛笑容。「真是我的好孩子……讓他們看看，哈利，讓他們看看。把他們都打敗。」
對海格撒謊和對別人撒謊的感覺不一樣。那天傍晚，哈利和榮恩、妙麗一起返回城堡時，他眼前一直浮現著海格幻想哈利贏得爭霸賽冠軍時，那鬍子拉碴的臉上的喜悅表情，這形象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那天晚上，那只捉摸不透的金蛋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沉重地壓在哈利心頭。上床睡覺時，他終於決定——放下自己的傲氣，考慮一下西追的提示是否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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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是英語「醜陋妖精保護協會」的首寫字母縮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