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柯羅奇先生瘋了
星期天吃過早飯，哈利、榮恩和妙麗來到了貓頭鷹棚屋。他們要像天狼星建議的那樣給派西捎一封信，問他最近有沒有看見柯羅奇先生。他們選用了嘿美，因為它已經失業了很長時間。他們透過棚屋的窗戶望著它漸漸遠去，然後下樓梯來到廚房，把新買的襪子送給多比。
家庭小精靈們興高采烈地歡迎了他們，又是鞠躬，又是行屈膝禮，還手忙腳亂地為他們準備茶點。多比看到禮物欣喜若狂。
「哈利波特對多比太好了！」他尖聲說，擦去大眼睛裡冒出的大滴淚珠。
「你用鰓囊草救了我的命，多比，真的。」哈利說。
「還有那種手指餅嗎？」榮恩看著周圍笑容滿面、連連鞠躬的家庭小精靈，問道。
「你剛吃過早飯！」妙麗惱火地說。然而，一隻裝滿手指餅的大銀盤，已經由四個小精靈托著，旋風般地送到了他們面前。
「我們多要一些吃的，拿去送給『傷風』。」哈利小聲說道。
「好主意。」榮恩說。「讓小豬有點事情做做。你們能不能再給我們一些吃的東西？」他問周圍的小精靈。他們高興地鞠著躬，馬不停蹄地去取食物了。
「多比，眨眨呢？」妙麗看看四周，問道。
「眨眨在爐火邊呢，小姐。」多比輕聲說，他的耳朵微微耷拉著。
「哦，天哪。」妙麗看見眨眨，不由驚嘆道。
哈利也朝壁爐那邊望去。眨眨還是坐在上次那張小凳子上，但她把自己弄得骯髒不堪，幾乎跟她身後被煙燻黑的磚牆混為一體，很難分辯出來。她的衣服沒有洗過，又臟又破。她手裡抓著一瓶黃油啤酒，身體在凳子上微微搖晃著，眼睛直勾勾地望著爐火。就在他們注視著她時，她重重地打了個酒嗝。
「眨眨現在每天要灌下去六瓶。」多比小聲告訴哈利。
「噢，這種啤酒勁兒不大。」哈利說。
多比卻搖了搖頭。「對家庭小精靈來說相當厲害呢，先生。」他說。
眨眨又打了個嗝。端手指餅來的那幾個小精靈不滿地白了她一眼，又回去幹活了。
「眨眨現在很憔悴，哈利波特，」多比憂傷地小聲說，「眨眨想回家。眨眨仍然認為柯羅奇先生是她的主人，先生，多比反覆跟她說，她現在的主人是鄧不利多，可她就是聽不進去。」
「嘿，眨眨，」哈利突然有了一個主意，走到她身邊，彎下身子，「你知不知道柯羅奇先生可能在做什麼？他不來給三強爭霸賽做裁判了。」
眨眨的眼睛閃動著，兩隻巨大的瞳孔盯住了哈利，身體又微微搖晃起來，她說：「主——主人不——呃——不來了？」
「是啊，」哈利說，「自從第一個項目開始後，我們就沒有看見他。《預言家日報》上說他病了。」
眨眨又搖晃了幾下，視線模糊地瞪著哈利。
「主人——呃——病了？」
她的下嘴唇哆嗦起來。
「我們還不能肯定這是不是真的。」妙麗趕緊說道。
「主人現在需要他的——呃——眨眨！」小精靈嗚咽地說，「主人一個人——呃——可怎麼——呃——怎麼對付得了……」
「家務事兒別人自己也能做的，眨眨。」妙麗嚴肅地說。
「眨眨——呃——不單單——呃——為柯羅奇先生做家務事兒！」眨眨氣憤地尖聲說道，身體搖晃得更厲害了，還把黃油啤酒灑在她本來就污漬斑斑的襯衫上，「主人——呃——相信眨眨，把最重要——呃——最秘密的事——都告訴了眨眨——」
「什麼事？」哈利說。
但眨眨使勁搖了搖頭，又把一些啤酒灑在身上。
「眨眨不能——呃——泄露主人的秘密。」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身子劇烈搖晃著，皺著眉頭，兩眼失神地瞪著哈利，「你——呃——你在多管閒事。」
「眨眨不許這樣跟哈利波特說話！」多比生氣地說，「哈利波特勇敢而高尚，哈利波特從不多管閒事！」
「他在探聽——呃——我主人的——呃——秘密私事——呃——眨眨是個好家庭小精靈——呃——眨眨知道保持沉默——呃——人們千方百計地——呃——打聽刺探——呃——」
眨眨眼皮耷拉下來，她突然從凳子上滑到壁爐前的地毯上，響亮地打起呼嚕來。喝空的黃油啤酒瓶骨碌碌地滾過石塊鋪的地面。六七個家庭小精靈匆匆趕過來，臉上是一副厭惡的表情。其中一個撿起酒瓶，其他人用一塊方格的大桌布蓋住眨眨，並仔細掖好四角，不讓別人看見她。
「讓你們看到這個，真是對不起，先生小姐！」近旁的一個小精靈尖聲說，一邊搖著頭，顯得十分羞愧，「真希望你們不要根據眨眨來評判我們大家，先生小姐！」
「她不快活！」妙麗焦慮地說，「你們為什麼不想辦法讓她快活起來，卻反而把她蓋住呢！」
「對不起，小姐，」那個家庭小精靈說，又深深鞠一躬，「可是當有活兒要干、有主人要伺候時，家庭小精靈是沒有權利不快活的。」
「哦，天哪！」妙麗喊道，「你們都聽我說吧！你們和巫師一樣，完全有權利不快活！你們有權利拿工錢、休假、穿體面的衣服，你們用不著事事都聽別人使喚——看看多比吧！」
「請小姐不要把多比牽扯進去。」多比含糊地說，顯得非常害怕。廚房裡那些家庭小精靈臉上歡快的笑容消失了。他們突然用異樣的眼神望著妙麗，似乎覺得她是瘋狂而危險的。
「吃的東西給你們拿來了！」哈利胳膊肘邊的一個小精靈尖聲說，然後把一大塊火腿、十幾塊蛋糕和幾樣水果塞進哈利懷裡，「再見！」
家庭小精靈們圍在哈利、榮恩和妙麗周圍，許多隻小手推著他們的腰背部，開始把他們趕出廚房。
「你就不能把嘴巴閉上嗎，妙麗？」廚房的門重重地在他們身後關上後，榮恩氣沖沖地說，「現在他們再也不願意我們到這兒來了！我們沒法兒從眨眨嘴裡套出柯羅奇的更多情況了！」
「得了吧，你才不會關心這個呢！」妙麗譏笑道，「你只是想下來撈點兒吃的！」
從這時起，那一天就一直令人煩躁。晚上，榮恩和妙麗在公共休息室做家庭作業時唇槍舌劍地吵個不停，哈利厭煩透了，便一個人帶著給天狼星的食物來到貓頭鷹棚屋。
小豬個頭太小了，獨自馱不動一整塊火腿，哈利便又選了兩隻學校的長耳貓頭鷹來幫忙。它們在夜色中飛遠了，中間抬著那個大包裹，顯得怪模怪樣的。哈利靠在窗檯上，望著外面的場地，望著禁忌森林裡黑乎乎的、沙沙作響的樹梢和德姆蘭大船那隨風飄動的船帆。一隻小雕貓頭鷹飛過從海格小屋煙囪裡冒出的青煙，朝城堡飛過來，然後繞過貓頭鷹棚屋消失了。哈利一低頭，看見海格在他的小屋前勁頭十足地挖土。哈利不明白他在做什麼，看上去是在開墾一片地來種蔬菜。就在這時，美心夫人從波巴洞的馬車裡出來，朝海格走去。看樣子她想跟他搭話。海格拄著鏟子，似乎不願意多談，因為美心夫人很快就回馬車去了。
哈利不想回到葛萊芬多塔樓去聽榮恩和妙麗互相叫罵，便默默地望著海格挖土，直到夜色吞沒了海格的身影。哈利周圍的貓頭鷹一隻隻地醒來，嗖嗖地從他耳邊飛向夜空。
第二天吃早飯時，榮恩和妙麗的心情終於多雲轉晴，這使哈利鬆了一口氣。榮恩曾悲觀地預言，由於妙麗侮辱了家庭小精靈，他們給葛萊芬多桌子送的食物就會大打折扣，現在證明他的預言落空了。那些培根、鷄蛋和醃鯡魚和往常一樣豐盛鮮美。
送信的貓頭鷹們飛來了，妙麗急切地抬起頭。她似乎有所期待。
「派西還來不及回信呢，」榮恩說，「我們昨天剛派嘿美給他送的信。」
「不，不是那個，」妙麗說，「我訂購了一份《預言家日報》。現在什麼事情都從史萊哲林們那裡知道，我煩透了。」
「好主意！」哈利說，也抬頭望著那些貓頭鷹，「嘿，妙麗，我覺得你運氣不錯——」
一隻灰色貓頭鷹朝妙麗飛來。
「可它並沒有捎來報紙呀。」她說，顯得有些失望，「它——」
沒想到灰色貓頭鷹在她面前的盤子上落定後，緊接著又飛來四隻倉貓頭鷹、一隻棕褐色貓頭鷹和一隻灰林貓頭鷹。
「你究竟發出了多少張訂購單？」哈利說著，一把抓過妙麗的高腳杯，免得被這一大群貓頭鷹打翻。它們都爭先恐後地往前擠，想第一個把信送到她手裡。
「見鬼，到底怎麼——」妙麗說著，接過灰色貓頭鷹送來的信，看了起來，「哎呀，哎呀！」她氣急敗壞的說，臉色變得通紅。
「怎麼回事？」榮恩說。
「這——這簡直太荒唐了——」
她把信塞給哈利，哈利看到那不是手寫的筆跡，而彷彿是用《巫師周刊》上剪下來的字母拼成的。
你是個壞女孩。哈利波特應該得到更好的姑娘。滾回你的麻瓜老家去吧。
「都是這類的信！」妙麗把信一封封拆開，絶望地說，「哈利波特應該得到比你這種貨色強百倍的姑娘……應該把你放在綠藻裡煮一煮……唉喲！」
她剛打開最後一個信封，一股黃綠色的液體噴到她的雙手上，發出刺鼻的汽油味，她手上立刻冒出黃黃的大水泡。
「未經稀釋的巴波塊莖有膿水！」榮恩說。他小心地拿起信封，聞了聞。
「哎喲！」妙麗叫道，眼淚頓時就冒了出來。她拿起一塊餐巾擦去手上的膿水，但手指上已經佈滿厚厚的、疼痛難忍的瘡疤，看上去就像戴著一雙疙裡疙瘩的厚手套。
「你最好趕緊上校醫院去，」哈利說，這時妙麗周圍的貓頭鷹一隻隻地飛走了，「我們會跟芽菜教授說明情況的……」
「我警告過她！」妙麗摀住雙手匆匆離開了禮堂，榮恩說，「我警告過她，不要招惹麗塔·史譏！看看這封吧……」他大聲唸著妙麗留下的一封信：「我在《巫師周刊》上讀到你在玩弄哈利波特的感情，那個男孩子已經受了那麼多苦，等著吧，我只要找到一個大信封，下次就給你寄一個咒語去。天哪，她可真得當心一點兒。」
妙麗沒有來上草藥課。當哈利、榮恩離開暖房，去上保護神奇生物課時，他們看見馬份、克拉和高爾交頭接耳、咯咯竊笑。潘西一看見哈利，就大聲問道：「波特，你和女朋友閙翻了嗎？早飯時她為什麼氣成那樣？」
哈利沒有理她。他不想讓她知道《巫師周刊》的那篇文章引起了多大麻煩，免得她幸災樂禍，得意忘形。
海格上節課就告訴過他們，獨角獸的知識已經講完了，此刻他站在小屋外面等候同學們，腳邊放著一些他們以前從沒見過的敞開的紙板箱。哈利一看見紙板箱，心就往下一沉——該不是又孵出了一窩炸尾螺吧？——不過走近了往箱子裡一看，才發現裡面是許多毛絨絨的黑傢伙，生著長長的鼻子，前爪平平的，像鏟子一樣，十分奇特。它們抬頭朝全班同學眨著眼睛，面對這麼多人的注意，它們似乎有些困惑。
「這些是嗅嗅，」海格等到同學們都聚攏了，說道，「一般在礦井下可以見到。它們喜歡眨眨發亮的東西……諾，快看。」
一隻嗅嗅突然一躍而起，想咬掉潘西·帕金森腕上的手錶。潘西尖叫著向後退。
「很有用的小探寶器，」海格高興地說道，「今天我們可以拿它們玩個痛快了。看見那兒了嗎？」他指著那一大片新翻開的土地，就是哈利在貓頭鷹棚屋窗口看見他挖掘的那塊地方，「我埋了幾塊金幣。誰挑的嗅嗅挖出金幣最多，我就給誰發獎。你們把身上付錢的東西都拿掉，然後挑選一隻嗅嗅，做好準備，把它們放開。」
哈利把手錶摘掉，塞進口袋裏，手錶已經停了，他只是出於習慣才戴著它。然後他挑了一隻嗅嗅。它把長鼻子伸進哈利的耳朵，起勁地嗅著。這小東西，跟人倒挺親熱的。
「慢著，」海格說，低頭望著箱子裡面，「這裡還剩下一隻嗅嗅……誰沒有來？怎麼不見妙麗？」
「她不得不去醫院了。」榮恩說。
「我們回頭再跟你解釋。」哈利低聲說。潘西·帕金森正豎著耳朵聽呢。
這是他們上過的最好玩的一節保護神奇生物課。嗅嗅在那片地裡鑽進鑽出，就像在水裡一樣，每一隻都急匆匆地趕到放開它們的那個同學身邊，把金幣吐進他們手裡。榮恩的收穫特別多，大腿上很快就堆滿了金幣。
「能把它們買下來作為寵物嗎，海格？」榮恩興奮地問，這時他的嗅嗅又一頭紮進土裡，把他的袍子都濺臟了。
「你媽媽不會高興的，榮恩。」海格微笑著說，「嗅嗅這種動物，它們會把房子毀壞的。好了，我看它們幹得差不多了。」他說著，一邊在那片地上走來走去，嗅嗅們還在土裡鑽出鑽進，「我只埋了一百塊金幣。哦，你來了，妙麗！」
妙麗穿過草坪朝他們走來。她兩隻手上都包著厚厚的繃帶，顯得怪可憐的。潘西·帕金森目光很鋭利地望著她。
「好了，我來看看你們幹得怎麼樣！」海格說。「數數你們的金幣！想偷走是沒有用的，高爾，」他說著，眯起亮晶晶的黑眼睛，「這是小矮妖的金幣，幾個小時之後就消失了。」
高爾掏出口袋裏的金幣，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最後的結果是榮恩的嗅嗅一舉奪魁，海格給了他一大塊蜂蜜公爵糖果店的巧克力作為獎勵。午飯的鈴聲從場地那頭傳來，其他同學都動身返回城堡了，哈利、榮恩和妙麗留在後面，幫海格把嗅嗅裝回紙板箱裡。哈利發現美心夫人正從馬車的窗口注視著他們。
「你的兩隻手怎麼啦，妙麗？」海格非常關心地問。
妙麗跟他說了早上收到惡意信件的事，還有那個裝滿巴波塊莖膿水的信封。
「啊，不要擔心。」海格低頭望著她，溫和地說，「自從麗塔·史譏在文章裡寫到我媽媽後，我也收到過幾封這樣的信。你是個怪物，應該把你開除。你母親濫殺無辜，如果你還知道廉恥，就應該跳湖自殺。」
「哦，天哪！」妙麗顯得很震驚。
「是啊，」海格說，一邊把裝嗅嗅的紙板箱搬到小屋的牆根邊，「他們都是些瘋子，妙麗。以後再收到這樣的信，不要打開。把它們直接扔進火裡。」
「你錯過了一堂特別有趣的課，」他們返回城堡時，哈利對妙麗說，「這些嗅嗅可好玩了，是不是，榮恩？」
可是榮恩皺著眉頭，瞪著海格給他的巧克力。他好像正為什麼事感到心煩意亂。
「怎麼回事？」哈利問，「味道不對？」
「不是，」榮恩不耐煩地說，「你為什麼不把金幣的事告訴我？」
「什麼金幣？」哈利問。
「我在世界盃賽上給你的金幣，」榮恩說，「那些小矮妖的金幣，我用來換我的全效望遠鏡的。在頂層包廂上。它們消失了，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哈利想了一會兒，才明白榮恩在說什麼。
「哦……」他說，終於想起了那段往事，「我不知道……我壓根兒就沒注意到它們不見了。我一心只掛唸著我的魔杖，不是嗎？」
他們走上通往門廳的台階，走進禮堂去吃午飯。
「這感覺一定很妙，」就在他們坐下，開始盛烤牛肉和約克郡布丁時，榮恩突然冒出一句，「錢多得數不清，連一口袋金幣不見了都沒有察覺。」
「聽著，那天晚上我想著別的事情！」哈利不耐煩地說，「當時我們腦子都很亂，記得嗎？」
「我不知道小矮妖的金幣會消失，」榮恩喃喃地說，「我以為我已經把錢還清了。你聖誕節不應該送我那頂查德理火炮隊的帽子。」
「忘了這件事吧，好嗎？」哈利說。
榮恩用叉子尖戳起一個烤馬鈴薯，愁悶地瞪著它，然後說道：「我真討厭貧窮的滋味。」
哈利和妙麗對視了一下，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說這些也沒用，」榮恩說，仍然瞪著那個馬鈴薯，「弗雷和喬治想多賺幾個錢，我覺得這沒什麼錯。真希望我也能這樣。真希望我有一隻嗅嗅。」
「好了，我們知道明年聖誕節送你什麼了。」妙麗愉快地說。她看見榮恩還是悶悶不樂，又說道：「行了，榮恩，這不是最糟糕的。至少你的手指上沒有沾滿了膿水。」妙麗用刀叉來十分費勁，她的手指全刖起來了，僵僵的不聽使喚。「我真恨史譏那個女人！」她突然惡狠狠地大聲說道，「即使我只剩最後一口氣，我也要讓她付出代價！」
在接下來一個星期裡，妙麗仍然不斷收到惡意信件，儘管她聽從了海格的忠告，不再打開它們，但有些對她心存惡意的人寄來了咆哮信，這些信在葛萊芬多的桌子上炸開，尖聲吼出侮辱她的話，使全禮堂的人都能聽得見。即使那些不看《巫師周刊》的人，也都知道哈利、喀浪、妙麗的所謂三角戀關係了。哈利反覆跟人解釋妙麗不是他的女朋友，他覺得厭煩透了。
「慢慢會平息的，」他對妙麗說，「只要我們不理它……上次她寫的那篇關於我的文章，人們就慢慢膩煩了——」
「我很想知道，她本來是被禁止進入場地的，卻怎麼能偷聽到別人的私人談話！」妙麗氣憤地說。
在他們的下一節黑魔法防禦術課上，妙麗留下來向穆敵教授請教幾個問題。班上其他同學都迫不及待地離開了。穆敵在課上毫不留情地測試他們轉移符咒的本領，使許多人都受了輕傷。哈利中了很厲害的耳朵抽筋咒，離開教室時不得不用雙手摀住耳朵。
「看來，麗塔肯定沒有使用隱形斗篷！」五分鐘後，妙麗在門廳裡追上哈利和榮恩，氣喘吁吁地說，她還把哈利的手從一隻抽動的耳朵上拉開，使他能聽見她說的話，「穆敵說，在進行第二次項目時，他沒有在裁判桌或湖邊什麼地方看見麗塔！」
「妙麗，我叫你別想這件事了，你怎麼就是不聽呢？」榮恩說。
「就不聽！」妙麗固執地說道，「我想知道她怎麼能聽見我跟威克爾多的談話！還有她怎麼會打聽到海格母親的事！」
「也許她在你身上裝了竊聽器。」哈利說。
「竊聽器？」榮恩不解地說，「什麼東西……把臭蟲放在了她身上嗎？」1
哈利便向他們解釋什麼是暗藏在麥克風和錄音裝置。榮恩聽得入迷，可是妙麗打斷了他們。
「你們倆沒有讀過《霍格華茲，一段校史》嗎？」
「有必要嗎？」榮恩說道，「反正你已經記得滾瓜爛熟，我們問問你就可以了。」
「麻瓜使用的魔法代替品——電啦，計算機啦，雷達啦，所有這類東西——一到霍格華茲周圍就會出故障，因為這裡空中的魔法磁場太強了。不對，麗塔是靠魔法偷聽別人說話的，肯定是這樣……但願我能弄清是什麼魔法……喔，如果是非法的，她可就逃不掉了……」
「我們要操心的事兒還不夠多嗎？」榮恩問她，「我們一定要跟麗塔·史譏閙得你死我活嗎？」
「我沒有請你幫忙！」妙麗沒好氣地說，「我自己處理這件事！」
她三步並兩步地踏上大理石樓梯，甚至沒有回頭望一眼。哈利相信她一定是去圖書館了。
「我敢說她會抱著一盒我恨麗塔·史譏的徽章回來，你信不信？」榮恩說道。
然而，妙麗並沒有叫哈利和榮恩幫她一起找麗塔·史譏算賬，這使他們倆都鬆了口氣，因為復活節就快到了，他們的功課越來越多。哈利坦白地承認，妙麗既要跟他們一樣完成作業，同時又要研究偷聽魔法術，真是很了不起。他光是對付那些家庭作業就忙得焦頭爛額了，但他堅持定期給山洞裡的天狼星寄去一包包食物。自從去年夏天以來，哈利就一直沒有忘記天天挨餓的滋味。他還順便給天狼星捎信，告訴他沒有任何異常情況，他們仍然在等待派西的回信。
直到復活節快要結束，嘿美才回來。派西的回信附在一包復活節彩蛋裡，是衛斯理夫人寄來的。哈利和榮恩得到的彩蛋都有龍蛋那麼大，裡面裝滿了自製的太妃糖。妙麗的彩蛋卻比鷄蛋還小。她一見就拉長了臉。
「你媽媽不會碰巧也看《巫師周刊》吧，榮恩？」她輕聲地問。
「沒錯，」榮恩說，他嘴裡塞滿了太妃糖，「她要看報紙上的菜譜。」
妙麗悲哀地望著她的小彩蛋。
「你想看看派西寫了什麼嗎？」哈利趕緊地問她。
派西的信很短，而且口氣很不耐煩。
正如我不斷告訴《預言家日報》的，柯羅奇先生工作太辛苦了，目前正在休整。他定期派貓頭鷹來發佈指示。沒有，我沒有見到他本人，但我認為你們應該相信，我絶對不會認錯我上司的筆跡。目前我已經忙得不可開交，卻還要平息這些無聊的謡言。請不要再打擾我了，除非有什麼要緊的事。祝復活節愉快。
往常，夏季學期一開始，就意味著哈利要加緊訓練，準備這個賽季最後一場魁地奇比賽。可是今年，他要準備的是三強爭霸賽的第三個也是最後一個項目，但他仍然不知道他要做什麼。終於，到了五月的最後一個星期，麥教授在變形課後把他留了下來。
「波特，你今晚九點到下面的魁地奇球場去，」麥教授對他說，「貝漫先生要在那裡告訴勇士們第三個項目是什麼。」
於是，那天晚上八點半，哈利在葛萊芬多塔樓與榮恩和妙麗分手後，來到樓下。當他穿過門廳時，西追正從赫夫帕夫公共休息室出來。
「你認為會是什麼呢？」兩人一起走下石階，融進陰雲密佈的夜色中時，西追問哈利，「花兒不停地嘮叨著地下隧道。她認為我們要尋找財寶。」
「那倒不壞。」哈利說，心想他只要向海格借一隻嗅嗅，把事情交給它去幹就行了。
他們順著漆黑的草坪朝魁地奇球場走去，然後穿過看台間的一道裂口進入了球場。
「他們在這裡搞了些什麼？」西追猛地停下腳步，氣憤地說。
魁地奇球場不再平整、光滑。看上去，似乎有人在這裡砌起了無數道長長的矮牆，這些矮牆錯綜複雜，蜿蜒曲折地伸向四面八方。
「是圍牆！」哈利說著，低頭仔細觀察著離他最近的那道矮牆。
「你們好！」一個愉快的聲音喊道。
魯多·貝漫站在球場中央，旁邊是喀浪和花兒。哈利和西追跨過一道道矮牆，朝他們走去。哈利走近時，花兒朝他露出燦爛的微笑。自從哈利把她的妹妹從湖裡救出來以後，她對他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怎麼樣，你們覺得？」哈利和西追翻過最後一道矮牆時，貝漫愉快地問，「進展不錯，是不是？再有一個月，海格就會把它們變成二十英呎高。不要擔心，」他看見哈利和西追臉上不快的表情，笑著說道，「爭霸賽項目一結束，你們的魁地奇球場就會恢復原樣！好了，我想你們大概猜得出我們在這裡要做什麼吧？」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然後——
「迷宮。」喀浪粗聲粗氣地說。
「對了！」貝漫說，「是一個迷宮。第三個項目非常簡單明確。三強爭霸賽杯就放在迷宮中央，哪位能幹第一個碰到它，就能獲得滿分。」
「我們只要通過迷宮就行了？」花兒說。
「會有許多障礙，」貝漫歡快地說，一邊踮著腳跳來跳去，「海格提供了一大堆動物……還有一些符咒必須解除……諸如此類的東西，你們知道。還有，得分領先的勇士首先進入迷宮。」貝漫對哈利和西追微笑著，「接著喀浪先生進去……最後是戴樂古小姐。但你們都必須拚搏才會成功，就看你們穿越障礙的能力了。應該很好玩的，是嗎？」
海格在這種場合會提供什麼樣的動物，哈利真是再清楚不過了，那可是一點兒也不好玩的。不過，他還是像其他勇士一樣禮貌地點了點頭。
「很好……如果你們沒有問題，我們就回到城堡去吧，好嗎？這裡有點兒冷……」
大家一起跨過不斷增長的矮牆時，貝漫匆匆走在哈利身邊。哈利感到貝漫又要提出想幫助他了，可就在這時，喀浪拍了拍哈利的肩膀。
「可以跟你說句話嗎？」
「可以，沒問題。」哈利說，微微有些吃驚。
「你跟我來，好嗎？」
「行。」哈利好奇地說。
貝漫顯得有點兒心煩意亂。
「我在這裡等你，哈利，行嗎？」
「噢，不用了，貝漫先生，」哈利忍住笑，說道，「我想我自己能找到城堡，謝謝了。」
哈利和喀浪一起離開了球場，但喀浪並沒有朝德姆蘭的大船那個方向去，而是走向了森林。
「我們為什麼走這條路？」哈利問，這時他們穿過了海格的小屋和燈光閃亮的波巴洞馬車。
「不想被人聽見。」喀浪簡短地說。
他們終於來到一片幽靜的空地，離波巴洞駿馬的馬廄還有一段距離，喀浪在樹陰下停住腳步，轉身望著哈利。
「我想知道，」他沉著臉，說，「你和赫－米－恩是怎麼回事。」
哈利剛才看到喀浪那副鬼鬼祟祟的樣子，還以為他要說什麼非常嚴肅的事情呢。他驚愕地望著喀浪。
「沒有什麼。」他說。但喀浪仍然虎視眈眈地瞪著他。哈利一下子又覺得喀浪的個頭真高啊，便趕緊把話說得更明白些，「我們是朋友。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從來不是。都是史譏那個女人胡亂造謡的。」
「赫－米－恩經常談起你。」喀浪說，將信將疑地看著哈利。
「是啊，」哈利說，「我們是朋友嘛。」
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竟與維克多．喀浪談論這個話題，喀浪可是大名鼎鼎的國際魁地奇球員啊。十八歲的喀浪似乎把他，哈利，看成了一個旗鼓相當的人——一個真正的對手——
「你們從來沒有……你們沒有……」
「沒有。」哈利非常肯定地說。
喀浪顯得開心一些了。他瞪著哈利看了幾秒鐘，說：「你飛得很棒。我看了第一個項目。」
「謝謝，」哈利說，他輕鬆地笑著，一下子覺得自己高了許多，「我在魁地奇世界盃賽上看見你了。朗斯基假動作，你真——」
突然，喀浪身後的樹叢中出現了異常動靜。哈利對隱藏在森林裡的東西有過一些經驗，他本能地抓住喀浪的胳膊，把他拉了過來。
「怎麼回事？」
哈利搖了搖頭，盯著剛才有動靜的地方。他把手伸進長袍，摸索著魔杖。
這時，一個男人突然跌跌撞撞地從一棵高高的橡樹後面走出來。哈利一時沒有認出來……然後，他反應過來了，這是柯羅奇先生。
他看上去在外面漂泊了許多日子，長袍的膝部被撕破了，血跡斑斑，臉上也佈滿傷痕，鬍子拉碴，面容灰白而憔悴。他原本整潔的頭髮和鬍子都需要清洗和修剪了。他的模樣固然奇特，但最古怪的是他的行為。柯羅奇先生似乎在跟什麼人說話，而這個人只有他自己才能看見。他嘴裡不停地嘀嘀咕咕，還打著手勢。哈利看見他，就想起他有一次和德思禮一家出去買東西時碰到的一個老流浪漢。那人也是這樣瘋狂地對著空氣說個不停。佩妮阿姨抓住達力的手，把他拉到馬路對面，躲開那個瘋子。威農姨丈則借題發揮，向全家人沒完沒了地嘮叨他準備怎樣對待乞丐和流浪漢。
「他不是個裁判嗎？」喀浪盯著柯羅奇先生問道，「他不是你們魔法部的人嗎？」
哈利點了點頭。他遲疑了片刻，然後慢慢朝柯羅奇先生走去。柯羅奇先生沒有看他，只管對旁邊的一棵樹說個不停。
「……韋瑟比，你辦完這件事之後，就派一隻貓頭鷹給鄧不利多送信，確認一下德姆蘭參加爭霸賽的學生人數，卡卡夫捎信說有十二個……」
「柯羅奇先生？」哈利小心地說。
「……然後再派只貓頭鷹給美心夫人送信，她可能也要增加學生人數，既然卡卡夫的人數增加到了十二個……就這麼辦吧，韋瑟比，行嗎？行嗎？行……」
柯羅奇先生眼珠突出。他站在那裡，眼睛直勾勾地瞪著那棵樹，嘴裡無聲地念叨著。然後，他朝旁邊踉蹌幾步，撲通跪倒在地。
「柯羅奇先生？」哈利大聲叫道，「你沒事吧？」
柯羅奇的眼珠向上翻著。哈利扭頭望望喀浪。喀浪也跟他進了樹叢，驚慌地低頭看著柯羅奇。
「他怎麼啦？」
「不知道，」哈利低聲說，「聽著，你最好趕快去叫人——」
「鄧不利多！」柯羅奇先生大口喘著氣說。他撲了過來，一把抓住哈利的長袍，把他拉到自己身邊，但他的眼睛卻直直地盯著哈利頭頂上方。「我要……見……鄧不利多……」
「好的，」哈利說，「只要你起來，柯羅奇先生，我們就去找——」
「我做了……一件……蠢事……」柯羅奇喘著氣說。他看上去完全瘋了，眼珠向外突出，滴溜溜地轉著，口水順著下巴滴落。「一定要……告訴……鄧不利多！」
柯羅奇先生的眼珠轉了過來，瞪著哈利。
「你……是誰？」他小聲說。
「我是學校的一名學生。」哈利說，一邊扭頭望著喀浪，希望他能過來幫一把，但喀浪縮在後面，神情非常緊張。
「你不是……他的人？」柯羅奇輕聲問，嘴巴往下耷拉著。
「不是。」哈利說，他一點兒也不明白柯羅奇在說什麼。
「是鄧不利多的人？」
「對。」哈利說。
柯羅奇把他拉得更近一些。哈利想鬆開柯羅奇抓住他長袍的手，但他抓得太緊了。
「給鄧不利多……提個醒……」
「如果你放開我，我就去找鄧不利多。」哈利說，「放開我，柯羅奇先生，我去找他……」
「謝謝你，韋瑟比，你辦完那件事後，我想喝一杯茶。我妻子和兒子很快就要來了，我們今晚要和夫子夫婦一起去聽音樂會。」
柯羅奇又對著一棵樹滔滔不絶地說開了，似乎一下子就把哈利忘到了腦後。這使哈利驚訝極了，竟沒有注意到柯羅奇已經鬆開了他。
「是的，我兒子最近通過了十二項普通巫師等級考試，成績很令人滿意，謝謝你，是的，確實很為他驕傲。好了，如果你能把安道爾魔法部長的那份備忘錄拿給我，我大概會有時間起草一封回信……」
「你在這裡陪他！」哈利對喀浪說，「我去叫鄧不利多，我知道他的辦公室在哪裡，可以快一些——」
「他瘋了。」喀浪遲疑地說，低頭望著柯羅奇。柯羅奇仍然對著那棵樹喋喋不休，似乎認定那就是派西。
「你就陪著他吧。」哈利說完，準備起身離開，但他的動作似乎刺激了柯羅奇先生，使他猛地改變姿態，一把抱住哈利的膝蓋，再一次把他拖倒在地。
「不要……離開……我！」他小聲說，眼球又突了出來，「我……逃出來了……必須提醒……必須告訴……我要見鄧不利多……都怪我……都怪我……柏莎……死了……都怪我……我的兒子……都怪我……告訴鄧不利多……哈利波特……黑魔頭……強壯起來了……哈利波特……」
「只要你放開我，我就去找鄧不利多，柯羅奇先生！」哈利說。他惱怒地扭頭看著喀浪，「你能不能幫幫我？」
喀浪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他走上前，蹲在柯羅奇先生身邊。
「你把他穩在這裡，」哈利說，一邊從柯羅奇先生手裡掙脫出來，「我領著鄧不利多回來。」
「你可得快一點兒！」喀浪在哈利身邊喊道。哈利飛快地跑出森林，奔過漆黑的場地。場地上空無一人。貝漫、西追和花兒都不見了。哈利三步並兩步登上石階，穿過兩扇橡木大門，躥上大理石樓梯，朝三樓跑去。
五分鐘後，他飛速奔向空空的走廊中央豎著的一個石頭怪獸。
「冰——冰鎮檸檬汁！」他氣喘吁吁地對它說。
這是通往鄧不利多辦公室的秘密樓梯的口令——至少兩年以前是這樣的。然而，顯然口令已經變了，石頭怪獸並沒有活動起來跳到一邊，而是一動不動地站著，惡狠狠地瞪著哈利。
「閃開！」哈利沖它大喊，「快點兒！」
可是，霍格華茲從來沒有哪樣東西是你沖它叫喊就會閃開的。哈利知道這不管用。他在漆黑的走廊裡東張西望。也許鄧不利多在教工休息室裡？他又開始拚命朝樓梯奔去——
「波特！」
哈利腳下一滑，停住了。他回過頭來，石內卜剛從石頭怪獸後面的秘密樓梯裡出來。就在他招手讓哈利返回時，他身後的牆壁才慢慢合上。
「你在這裡做什麼，波特？」
「我要見鄧不利多教授！」哈利說，一邊順著走廊跑回去，然後哧溜一滑，停在石內卜的面前，「是柯羅奇先生……他出現了……他在林子裡……他提出要——」
「真是一派胡言！」石內卜說，兩隻黑眼睛眨眨發亮，「你在說些什麼？」
「柯羅奇先生！」哈利喊道，「部裡的官員！他不知是病了還是怎麼著——在森林裡，他想見鄧不利多！快把口令告訴我——」
「校長很忙，波特。」石內卜說。他薄薄的嘴唇扭曲著，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我要去告訴鄧不利多！」哈利嚷道。
「你沒有聽見我的話嗎，波特？」
哈利看得出來，石內卜在他這樣驚慌失措的時候不讓他得到想要的東西，心裡正感到快意得很呢。
「是這樣，」哈利氣憤地說，「柯羅奇不大對頭——他——他腦子不正常了——他說他想提醒——」
石內卜身後的石牆無聲地打開了，鄧不利多站在那裡，穿著長長的綠袍子，臉上帶著略感驚奇地表情。「出問題了？」他問，看看哈利，又看看石內卜。
「教授！」哈利不等石內卜說話，就橫跨一步避開了他，說道，「柯羅奇先生在這裡——就在森林裡，他想跟你說話！」
哈利以為鄧不利多會提出一些問題，但鄧不利多什麼也沒問，這使他鬆了口氣。
「在前面領路。」鄧不利多毫不遲疑地說，跟著哈利沿走廊匆匆離去，留下石內卜一個人站在怪獸旁邊發呆，臉上的表情更難看了。
「柯羅奇先生說了什麼，哈利？」他們飛快地跑下大理石樓梯時，鄧不利多問。
「說他想提醒你……說他做了件可怕的事……還提到他的兒子……和柏莎·喬金……還有——還有佛地魔……好像是說佛地魔變得強壯了……」
「真的？」鄧不利多說，一邊加快步伐，匆匆走到外面漆黑的夜色中。
「他的行為很不正常，」哈利在鄧不利多身邊快步走著，說道，「他好像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他不停地說話，似乎以為派西·衛斯理在那裡，然後他突然就變了，說是要見你……我讓維克多．喀浪看住他。」
「是嗎？」鄧不利多警覺地問，腳步邁得更大了，哈利必須跑步才能跟上，「你知道還有誰看見了柯羅奇嗎？」
「沒有了。」哈利說道，「當時喀浪和我在談話，貝漫先生剛跟我們講完第三個項目的內容，我們倆留在後面，後來就看見柯羅奇先生從森林裡出來了——」
「他們在哪兒？」鄧不利多問，這時波巴洞的馬車在黑暗中隱約可見。
「那邊。」哈利說著，趕到鄧不利多前面，領著他穿過樹叢。他聽不見柯羅奇的聲音，但他知道他沒有走錯，那地方就在波巴洞馬車再過去一點兒……差不多就在這裡……
「維克多？」哈利喊道。
沒有人回答。
「剛才他們在這裡的，」哈利對鄧不利多說，「他們肯定就在這附近……」
「路摸思。」鄧不利多說，把魔杖點亮了舉在手裡。
這道窄窄的光柱在漆黑的樹幹間來回移動，照亮了下面的土地，然後落在一雙腳上。
哈利和鄧不利多趕緊跑上前去。喀浪蜷縮著躺在森林的地上，看上去神志不清。周圍沒有柯羅奇先生的影子。鄧不利多彎下腰，輕輕翻開喀浪的一隻眼皮。
「昏過去了。」他輕聲說。他朝周圍的樹叢張望著，半月形的鏡片在魔杖的微光中閃爍。
「要不要我去叫人？」哈利說，「龐芮夫人？」
「不要，」鄧不利多很快地說，「待在這兒別動。」
他高高舉起魔杖，指著海格小屋的方向。哈利看見一個銀色的東西從魔杖裡噴出來，像一隻蒼白的鳥，在樹叢間一閃而過。然後鄧不利多又朝喀浪俯下身子，用魔杖指著他，低聲念道：「萎萎起。」
喀浪睜開眼睛，臉上一片茫然。他一看見鄧不利多就掙扎著想坐起來，但鄧不利多把一隻手放在他肩膀上，讓他躺著別動。
「他打了我！」喀浪伸手捂著腦袋，喃喃地說，「那個老瘋子打了我！我正在張望波特去了哪裡，他就從後面對我下手了！」
「靜靜地躺一會兒。」鄧不利多說。
一陣打雷般的腳步聲傳入了他們耳中，海格氣喘吁吁地出現了，身後跟著牙牙。他手裡拿著他的弓箭。
「鄧不利多教授！」他說，眼睛睜得溜圓，「哈利——你怎麼——？」
「海格，你趕緊去把卡卡夫教授叫來，」鄧不利多說，「他的學生被人打了。然後，麻煩你再通知一下穆敵教授——」
「沒必要，鄧不利多，」一個低沉的聲音呼哧呼哧地說，「我在這兒呢。」
穆敵拄著拐仗，一瘸一拐地向他們走來，他的魔杖也亮著。
「該死的腿，」他氣憤地說，「應該快點趕來的……出了什麼事？石內卜好像說柯羅奇——」
「柯羅奇？」海格不解地問。
「海格，快去叫卡卡夫！」鄧不利多嚴厲地說。
「噢，好的……沒問題，教授……」海格說完就轉身消失在漆黑的樹叢中，牙牙小跑著跟在後面。
「我不知道巴堤·柯羅奇在哪裡，」鄧不利多對穆敵說，「但我們必須找到他。」
「我這就去找。」穆敵粗聲粗氣地說，隨即舉起魔杖，瘸著腿鑽進了森林。
鄧不利多和哈利都沒有說話，後來他們聽見了動靜，毫無疑問是海格和牙牙回來了。卡卡夫匆匆跟在後面，他穿著那件又光又滑的銀白色毛皮長袍，臉色蒼白，神色焦慮。
「這是怎麼回事？」他看見喀浪躺在地上，鄧不利多和哈利守在旁邊，便驚呼道，「出了什麼事？」
「我被人打了！」喀浪說，這時他慢慢坐了起來，用手揉著腦袋，「聽說那個人叫柯羅奇先生——」
「柯羅奇打了你？柯羅奇打了你？三強爭霸賽的裁判打了你？」
「依果——」鄧不利多想說話，但卡卡夫挺直身體，拽緊裹在身上的毛皮長袍，臉色鐵青。
「騙局！」他指著鄧不利多吼道，「這是一個陰謀！你和你們魔法部用虛假的藉口把我誘騙到這裡，鄧不利多！這不是一場公平的競爭！首先，你們偷偷地把波特塞進來比賽，儘管他年齡不夠！現在，你們魔法部的一位朋友又想使我的勇士失去戰鬥力！在整個事件中，我嗅出了欺騙和腐敗，還有你，鄧不利多，你口口聲聲談什麼增進國際巫師界的聯繫，什麼恢復過去良好的關係，什麼忘記昔日的分歧——我現在才明白你是個什麼樣的人！」
卡卡夫往鄧不利多腳下吐了口痰。說時遲那時快，海格一把抓住卡卡夫毛皮長袍的前襟，把他舉了起來，狠狠抵在旁邊的一棵樹上。
「快道歉！」海格吼道，卡卡夫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海格粗大的拳頭抵著他的喉嚨，他的雙腳懸在了半空。
「海格，住手！」鄧不利多喊道，眼睛鋭利地閃爍著。
海格鬆開了把卡卡夫釘在樹上的手，卡卡夫順著樹幹滑下來，在樹根旁癱成一團。一些樹枝和樹葉下雨般地落在他頭上。
「麻煩你護送哈利返回城堡的，海格。」鄧不利多厲聲說道。
海格沉重地喘著氣，狠狠地瞪了卡卡夫一眼。
「也許我最好留在這裡，校長……」
「你陪哈利回學校，海格。」鄧不利多又說了一遍，口氣十分堅決，「把他直接送到葛萊芬多塔樓。哈利——希望你待在那裡別動。不管你想做什麼——比如說想派幾隻貓頭鷹出去送信什麼的——都可以等到明天早晨，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嗯——明白。」哈利望著他回答道。此時此刻，他確實想派小豬趕緊捎一封信給天狼星，把所發生的事情告訴他，可是鄧不利多怎麼會知道呢？
「我把牙牙留給你吧，校長。」海格說道，一邊氣勢洶洶地瞪著卡卡夫。卡卡夫仍然蜷縮在樹下，糾纏在亂糟糟的長袍和樹根當中。「留下，牙牙。走吧，哈利。」
他們默默地經過波巴洞的馬車，朝城堡走去。
「他好大的膽子，」他們大步走過小湖時，海格氣呼呼地說，「他怎麼敢指責鄧不利多，就好像鄧不利多做了那種事似的，就好像鄧不利多故意讓你參加比賽似的。他可真操心啊！我還從沒見過鄧不利多像最近這樣操心呢。還有你！」海格突然怒氣沖沖地對哈利說，哈利大吃一驚，抬頭望著他，「你和那個喀浪一起散什麼步？他是德姆蘭的，哈利！他很可能在這裡對你下毒手的，不是嗎？難道穆敵什麼都沒有教你嗎？想象一下吧，你被他騙得不知不覺——」
「喀浪挺好的！」哈利說，這時他們正登上通往門廳的石階，「他沒想對我下毒手，他只想跟我談談妙麗——」
「我也要給妙麗提個醒兒，」海格噔噔噔地走上台階，嚴肅地說，「你們這幫人少跟這些外國人打交道，越少越好。他們誰都不可信。」
「你原先和美心夫人相處得還不錯呢。」哈利惱火地說。
「不許跟我談到她！」海格說，他的神情一時間有些嚇人，「我現在把她看透了！又想來討我的好，想讓我告訴她第三個項目是什麼！哈哈！他們一個也不能相信！」
海格的情緒糟透了，哈利在胖夫人面前跟他告別時，感到總算鬆了口氣。哈利從肖像畫洞口爬進公共休息室，快步走向榮恩和妙麗坐在那個牆角，把剛才發生的事一股腦兒告訴了他們。
*
1 英語中「在……裝竊聽器」一詞，同時也有「臭蟲」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