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個項目
「鄧不利多也認為那個人在強壯起來？」榮恩悄聲問道。
哈利已經把他在儲思盆裡看到的一切，以及後來他從鄧不利多那裡聽到和看到的幾乎所有東西，全都告訴了羅斯福恩和妙麗——當然也告訴了天狼星，哈利一離開鄧不利多的辦公室就給他派去了一隻貓頭鷹。哈利、榮恩和妙麗那天夜裡又在公共休息室裡待到很晚，反覆討論這些事情，說到最後哈利腦袋都暈了。他終於體會到鄧不利多說的腦子裡的思想塞得太滿，要能抽出一些就好了是什麼意思。
榮恩凝視著公共休息室裡的爐火。哈利似乎看到榮恩在微微發抖，儘管夜裡還很暖和。
「他相信石內卜？」榮恩問，「他知道石內卜曾經是個食死人，但還是真的信任他？」
「是的。」哈利說。
妙麗有十分鐘沒有說話。她手捧額頭坐在那裡，眼睛望著膝蓋。哈利覺得她似乎也需要一個儲思盆。
「麗塔·史譏。」她喃喃地說。
「你怎麼現在操心起她來了？」榮恩不相信地問。
「我沒有操心她，」妙麗對著膝蓋說，「我只是想到……還記得她在三根掃帚酒館裡對我說的話嗎？『我知道魯多·貝漫的一些事情，會使你們的汗毛豎起來。』她指的就是這個，是吧？她報道了當時對他的審判，知道他為食死人傳遞了情報。還有眨眨，記得嗎……『魯多·貝漫是個壞巫師。』柯羅奇先生可能對貝漫沒有受處罰感到很惱火，他可能回家說了這件事。」
「有道理，可貝漫不是有意傳遞情報的，對不對？」
妙麗聳聳肩。
「夫子認為是美心夫人襲擊了柯羅奇？」榮恩轉向哈利問道。
「是啊，」哈利說，「可他那麼說只是因為柯羅奇是在波巴洞的馬車附近失蹤的。」
「我們從來沒有想到她，是吧？」榮恩慢吞吞地說，「想想吧，她肯定有巨人血統，可她不願意承認——」
「她當然不願承認，」妙麗抬起頭尖鋭地說，「看看麗塔發現海格母親的底細之後發生了什麼吧。再看看夫子，就因為美心夫人有巨人血統，就武斷地認為她是兇手。誰願意承認那樣的歧視？要是我，早知道真話的結果是這樣，我大概也會說我是骨架子大。」
妙麗看了看表。「我們還沒有練習呢！」她驚叫起來，「本來應該練障礙咒的！我們明天要認真練一練！走吧，哈利，你需要睡會兒覺。」
哈利和榮恩慢慢上樓回到宿舍。哈利穿睡衣時朝奈威看了一眼。他信守了對鄧不利多的承諾，沒有把奈威父母的事情告訴榮恩和妙麗。哈利摘下眼鏡，爬到四柱床上，想象著父母雖然活著但不認識你的滋味。他經常因為是孤兒而受到陌生人的同情，但聽著奈威的鼾聲，他覺得奈威比自己更值得同情。哈利躺在黑暗中，對摺磨隆巴頓夫婦的人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憤怒和仇恨……他理解了他們的感情……然後他想起尖叫的男孩那張煞白的臉，又突然震驚地意識到他一年之後就死了……
是佛地魔，哈利在黑暗中瞪著床頂想，都是佛地魔引起的……是他拆散了這些家庭，毀了這麼多生命……
榮恩和妙麗的考試將在進行第三個項目那天結束，他們本來應該抓緊時間複習的，但卻花了大量精力幫助哈利做準備。
「別擔心，」當哈利向他們指出這點，並說他可以自己練習一會兒時，妙麗毫不介意地說，「至少我們可以在黑魔法防禦術這門課中拿到高分。在課堂上不可能發現這麼多的咒語。」
「對我們以後當正氣師是很好的訓練。」榮恩興奮地說著，對嗡嗡飛進屋裡的一隻黃蜂試了試障礙咒，使它突然停在了半空中。
進入六月，城堡中的氣氛又變得緊張興奮起來。大家都期待著將於放假前一星期舉行的第三項比賽。哈利一有空就操練咒語。他覺得比前兩次更有信心。儘管這場比賽肯定充滿艱險，但穆敵說得對：哈利已經順利地通過了龐大動物和魔法障礙的考驗，而且這次他預先得到了通知，有機會做一些準備。
麥教授總是撞見哈利、妙麗和榮恩在學校裡到處練習，因此，她允許他們在午飯時間使用變形課教室。哈利很快掌握了障礙咒，它可以攔阻襲擊者；粉碎咒，可以炸燬固體障礙物；還有妙麗發現的定向咒，能使他的魔杖指向正北，這樣他在迷宮中就可以判斷方向走得對不對了。但他還沒有完全掌握鐵甲咒，這種咒語可以在他周暫時形成一道無形的堅壁，可惜妙麗巧妙地施一個果醬腿惡咒把它給破了。哈利瘸著腿在屋裡走了十分鐘，她才找到解咒符。
「你練得不錯，」妙麗鼓勵地說，一面看著她的單子，勾掉他們已經學會的符咒，「肯定有一些會派上用場的。」
「快來看，」榮恩站在窗前望著下面的場地，說道，「馬份在幹什麼？」
哈利和妙麗趕忙走過去看，只見馬份、克拉和高爾站在樹蔭下。克拉和高爾好像在放哨，兩人都傻笑著。馬份把手捂在嘴上說話。
「他好像在用對講機。」哈利好奇地說。
「不可能，」妙麗說，「我告訴過你，那種東西在霍格華茲範圍不起作用。來吧，哈利。」她輕快地說，轉身離開窗口走到屋子中間，「我們再來練練鐵甲咒。」
天狼星現在每天都派貓頭鷹送信來。他和妙麗一樣，似乎一心要幫哈利通過每三個項目，然後才會考慮其他事情。他在每封信中都提醒哈利，霍格華茲圍牆以外的事你沒有責任去管，你也沒有能力對它們施加影響。
如果佛地魔真的在強壯起來，我認為首先要保證你的安全。有鄧不利多的保護，他不可能對你下手，但你還得多加小心，不要冒險：現在你要想的是怎樣安全走出迷宮，其他問題以後再說。
哈利的神經隨著6月24日的臨近而緊張起來，但比第一個和第二個項目前要好一些。首先，他相信這次他是儘力做了準備的。而且，這是最後一個障礙，不管成績是好是壞，爭霸賽即將結束，這個大包袱可以卸掉了。
比賽那一天，葛萊芬多的早餐桌上熱閙非常。送信的貓頭鷹到了，給哈利捎來了天狼星送的幸運卡。只是一張羊皮紙，一折兩開，上面有一隻泥乎乎的爪印，但哈利很喜歡。一隻尖叫貓頭鷹像往常一樣給妙麗送來了早晨的《預言家日報》。她打開報紙，掃了一眼頭版，登時把一口南瓜汁全噴在報紙上。
「怎麼啦？」哈利和榮恩一齊盯著她問道。
「沒什麼。」妙麗慌忙想把報紙藏起來，但被榮恩一把搶了過去。他瞪著標題說：「不可能，偏偏是今天，這個老母牛。」
「怎麼？」哈利問，「又是麗塔·史譏？」
「不是。」榮恩也跟妙麗一樣想把報紙藏起來。
「寫到我了是不是？」哈利問。
「不是。」榮恩以完全不可信的語調說。
但沒等哈利提出要看那份報紙，禮堂那頭史萊哲林桌子上的跩哥·馬份就叫了起來。
「嘿，波特！波特！你的腦袋怎麼樣？你沒事兒吧？不會朝我們發瘋吧？」
馬份手裡也舉著一份《預言家日報》。史萊哲林的學生們都在竊笑，扭過身看哈利的反應。
「給我看看，」哈利對榮恩說，「給我。」
榮恩極不情願地交出報紙，哈利一翻開來就看到了自己的照片上，上面的標題赫然在目：
哈利波特
——心煩意亂，情緒危險
特邀記者麗塔·史譏報道：打敗了那個人的男孩情緒很不穩定，而且可能相當危險。最近有驚人的證據披露了哈利波特的奇怪行為，使人懷疑他是否適合參加三強爭霸賽這樣高難度的競賽，甚至是否適合在霍格華茲上學。
《預言家日報》獨家披露，波特在學校裡經常發病，對人說他額頭的傷疤作痛（該傷疤是那個人企圖殺死他時念的毒咒留下的印記）。在上星期一的占卜課上，《預言家日報》記者目睹了波特衝出教室，口稱傷疤疼得他無法繼續上課的情形。
聖蒙果魔法疾病與傷害醫院的高級專家說，波特的大腦可能受到了那個人魔法的影響，他堅持說傷疤仍然疼痛，正表明他的精神相當混亂。
「他也可能是裝的，」一位專家說，「也許想引起注意。」
但《預言家日報》還發現了哈利波特的一些令人不安的情況，霍格華茲的校長阿不思·鄧不利多一直為其小心遮掩。
「波特會說爬說嘴，」霍格華茲四年級學生跩哥·馬份透露說，「兩年前許多學生受到襲擊，大多數人認為波特是幕後指使人，因為大家親眼見到他在決鬥俱樂部裡賭氣放蛇去咬一個男孩。但這些都被掩蓋了起來。他還與狼人和巨人交朋友。我們認為他為了權力什麼都幹得出來。」
爬說嘴（即與蛇對話的能力）一向被視為黑魔法。事實上，當代最著名的爬說嘴正是那個人本人。黑魔法防禦聯盟的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成員說，他認為任何會說爬說嘴的巫師「都值得調查，我個人對能與蛇對話的的人十分懷疑，因為蛇經常用在最惡毒的黑魔法中，而且歷史上也和壞人聯繫在一起。」同樣，「與狼人和巨人等邪物為伍的人通常是愛好暴力的」。
阿不思·鄧不利多應當考慮允許這樣一個男孩參加三強爭霸賽是否合適。有人擔心波特會因求勝心切而使用黑魔法。第三個比賽項目將於今晚舉行。
「對我不那麼青睞了，是不是？」哈利折起報紙，輕鬆地說。
史萊哲林那邊，馬份、克拉和高爾都在譏笑他。他們用手指敲著腦門，做出瘋子的怪相，還像蛇一樣吐著舌頭。
「她怎麼知道占卜課上你傷疤疼了？」榮恩說，「她不可能在場，也不可能聽到——」
「窗戶開著，」哈利說，「我開了窗想透透氣。」
「你是在北樓的頂層！」妙麗說，「你的聲音傳不到下面的場地上！」
「哎，研究竊聽魔法的應該是你啊！」哈利說，「告訴我她怎麼知道的！」
「我正在想呢！」妙麗說，「可是……可是……」
妙麗的臉上突然現出一種做夢般的奇怪表情，她慢慢抬起一隻手，捋著自己的頭髮。
「你沒事吧？」榮恩向她皺著眉頭問。
「沒事。」妙麗屏住呼吸說，她又捋了捋頭髮，然後把手舉到嘴邊，像握著對講機似的。哈利和榮恩面面相覷。
「我有了一個想法，」妙麗兩眼空洞地望著前面說，「我想我知道了……因為那樣誰也看不見……連穆敵都看不見……她能夠爬到窗檯上……但這是不允許的……這絶對是不允許的……我想我們抓住她了！給我兩秒鐘——去圖書館核實一下！」
話沒說完，妙麗就抓起書包奔出了禮堂。
「喂！」榮恩在後面喊道，「魔法史考試還有十分鐘就開始了！老天，」他轉身向哈利說，「她一定是恨透了史譏這個老妖婆，連考試遲到都不在乎了。你在丙斯的課上準備幹什麼——還是看書嗎？」
哈利作為三強爭霸賽的勇士，可以不參加期末考試。他每場考試都坐在教室後面，為第三個項目尋找有用的咒語。
「可能吧。」哈利對榮恩說道。但麥教授沿著葛萊芬多的桌子向他們走來了。
「波特，勇士們吃完早飯在禮堂旁邊的會議室集合。」她說。
「可是比賽晚上才開始呀！」哈利一不小心把炒鷄蛋撒到了身上，他以為自己記錯了時間呢。
「我知道，波特，」麥教授說，「勇士的親屬被請來觀看決賽，你們可以見見面。」
她走開了。哈利望著她的背影發呆。
「她不認為德思禮一家會來吧？」他茫然地問榮恩。
「不知道，」榮恩說，「哈利，我得趕緊走，考試要遲到了。一會兒見。」
哈利在漸漸冷清下來的禮堂裡吃完了早飯。他看到花兒戴樂古從雷文克勞桌子旁站起來，和西追一起走進了會議室。不一會兒喀浪也懶洋洋地去了。哈利坐著沒動，他實在不想去。他沒有親屬——沒有願意來看他冒生命危險的親屬。可是正當他站起身，打算還是去圖書館研究一點兒咒語時，會議室的門開了，西追探出頭來。
「哈利，快來吧，他們在等你呢！」
哈利滿腹困惑地站起身來。德思禮一家是不可能來的呀。他穿過大廳，推門走進了會議室。
西追和他的父母站在門邊。維克多．喀浪在屋子裡一角和他黑頭髮的父母說著快速的保加利亞語，他繼承了父親的鷹鈎鼻。另一邊，花兒在用法語和她母親嘰嘰呱呱地說個不停。花兒的小妹妹佳兒牽著她母親的手。她朝著哈利揮了揮手，哈利也揮揮手，咧嘴一笑。然後他看見衛斯理夫人和比爾站在壁爐前，笑盈盈地望著他。
「沒想到吧！」衛斯理夫人熱情地說。哈利眉開眼笑地迎上前去，「我們想過來看你比賽，哈利！」她俯身親了親他的面頰。
「你好嗎？」比爾笑著同哈利握手，「查理也想來，可是走不開。他說你戰樹蜂的那一場太精彩了，簡直不可思議。」
哈利注意到花兒戴樂古越過他母親的肩膀很感興趣地打量著比爾。看得出她對長頭髮和帶尖牙的耳環一點兒也不反感。
「你們真好，」哈利輕輕對衛斯理夫人說，「我還想呢——德思禮——」
「唔。」衛斯理夫人努起了嘴。她一向避免在哈利面前批評德思禮夫婦，但每次聽到他們的名字，她的眼裡就會冒火。
「回來真好，」比爾打量著會議室說道（胖夫人的女友維奧萊特在鏡框裡對他眨著眼睛），「這地方我有五年沒見了。那個瘋騎士的畫像還在嗎？卡多甘爵士？」
「噢，還在呢。」哈利說。他去年碰到過卡多甘爵士。
「胖夫人呢？」比爾問。
「我上學那會兒她就在了，」衛斯理夫人說道，「有一天我凌晨四點才回宿舍，她狠狠訓了我一通——」
「你凌晨四點在宿舍外面幹什麼？」比爾驚詫地望著他母親說。
衛斯理夫人笑了，眼睛亮晶晶的。
「我和你爸爸散步來著。他被當時的舍監阿波里昂·普林洛抓住了——你爸爸身上現在還帶著印記呢。」
「帶我們轉轉吧，哈利？」比爾說。
「好啊，」哈利說。他們朝通向禮堂的門口走去。他們經過阿莫斯·迪哥里身邊時，他回過頭來。
「是你？」他上下打量著哈利說，「西追的分數追上來了，你不那麼趾高氣揚了吧？」
「什麼？」哈利問。
「別理他，」西追在他父親背後皺起眉頭，低聲對哈利說，「他看了麗塔·史譏寫的那篇三強爭霸賽的文章之後一直很生氣——你知道，那女人把你說成是霍格華茲惟一的參賽勇士。」
「他也沒有去糾正她，不是嗎？」哈利同衛斯理夫人和比爾一起走出門時，聽見阿莫斯·迪哥里說，「不過……你會讓他看到的，塞德。你贏過他一次，不是嗎？」
「麗塔·史譏專門無事生非，阿莫斯！」衛斯理夫人氣憤地說，「你在部裡工作，我以為你知道的！」
迪哥里先生似乎想發火，但他的妻子把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胳膊上，因此他只是聳了聳肩，就轉過身去了。
哈利陪著比爾和衛斯理夫人在灑滿陽光的場地上散步，這一上午過得非常愉快。他帶他們看了波巴洞的馬車和德姆蘭的大船。衛斯理夫人對渾拚柳很感興趣，它是在她離校後栽下的。她還一個勁兒地念叨海格之前的獵場看守，他叫奧格。
「派西好嗎？」他們參觀溫房時哈利問道。
「不大好。」比爾說。
「他很煩，」衛斯理夫人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說，「部裡不想把柯羅奇先生失蹤的事張揚出去，但他們把派西拉了去，盤問他柯羅奇先生發來的指示。他們好像認為這些指示可能不是柯羅奇寫的。派西的壓力很大。他們不讓他代替柯羅奇先生當第五名裁判，而改讓康尼留斯·夫子當了。」
三人回城堡吃午飯。
「媽媽——比爾！」榮恩坐在葛萊芬多桌子旁時大吃一驚，「你們在這兒幹嗎？」
「來看哈利的決賽！」衛斯理夫人興高采烈地說，「我得說，這是個很好的調劑，不用做飯了。你考得怎麼樣？」
「噢……還行，」榮恩說，「我想不起所有那些叛亂妖精的名字，就編造了幾個，沒關係。」榮恩一邊拿菜肉烘餅吃一邊說道。衛斯理夫人板起面孔：「他們都叫長鬍子長長、邋遢鬼拉拉這樣的名字，編起來不難。」
弗雷、喬治和金妮也坐過來了，哈利開心極了，好像又回到了洞穴屋一樣。他忘記了晚上的比賽，午餐吃到一半時妙麗來了，他才想起她早上好像突然悟到了麗塔·史譏的什麼事情。
「你是不是要告訴我們——？」
妙麗搖了搖頭，像在警告他，同時瞟了衛斯理夫人一眼。
「你好，妙麗。」衛斯理夫人態度比往常生硬得多。
「你好。」看著衛斯理夫人冷淡的臉色，妙麗的微笑有點兒發窘。
哈利朝她倆看著，說道：「衛斯理夫人，你不會相信麗塔·史譏在《巫師周刊》上的那篇垃圾文章吧？因為妙麗不是我的女朋友。」
「噢！」衛斯理夫人說，「不——我當然不相信！」
但她隨後對妙麗表現得熱情多了。
哈利、比爾和衛斯理夫人在城堡裡散步，消磨了一個下午，然後回禮堂用晚餐。魯多·貝漫和康尼留斯·夫子坐到了教工桌子旁。貝漫看上去挺高興的，可是坐在美心夫人旁邊的康尼留斯·夫子卻繃著臉，一言不發。美心夫人埋頭吃飯，哈利覺得她的眼眶好像有點兒紅。桌子那頭的海格老往她這邊看。
晚餐比平時豐盛，但哈利沒有吃下多少，因為他現在真的感到緊張了。當施了魔法的天花板由藍色轉為暗紫的暮色時，鄧不利多在教工桌子旁站起來，眾人安靜下來。
「女士們，先生們，再過五分鐘，我就要請大家去魁地奇球場，觀看三強爭霸賽最後一個項目的比賽。現在請勇士們跟貝漫先生到運動場去。」
哈利站起身，葛萊芬多的學生一齊為他鼓掌，衛斯理一家和妙麗祝他好運。他和西追、花兒、維克多一道走出禮堂。
「感覺還好嗎，哈利？」他們走下石階的時候貝漫問道，「有信心嗎？」
「挺好的。」哈利說。這可以說是真話，他確實很緊張，但他不斷在腦子裡溫習練過的那些符咒，全都記得，這使他感覺好多了。
他們走進魁地奇球場，這裡已經變得完全認不出來了。一道二十英呎高的樹籬把場地邊緣團團圍住。在他們面前有一個缺口，那便是這個大迷宮的入口。裡面的通道黑黢黢的，有點嚇人。
五分鐘後，看台上開始進人。數百名學生魚貫入座，空氣中充滿了興奮的話語聲和雜沓的腳步聲。天空現在是澄澈的深藍色，星星開始出現。海格、穆敵教授、麥教授和弗立維教授走進運動場，向貝漫和幾位勇士走來。他們帽子上都綴有閃光的大紅星星，只有海格除外，他的紅星在厚絨布背心的背後。
「我們將在迷宮外面巡邏，」麥教授對勇士們說，「如果遇到困難，想得到救援，就朝天發射紅色火花，我們會有人來幫你，聽明白了嗎？」
勇士們一起點頭。
「好，你們去吧！」貝漫愉快地對四位巡邏隊員說。
「祝你好運，哈利。」海格悄聲說。四個人朝不同方向走開，分佈到迷宮周圍。這時貝漫用魔杖指著自己的喉嚨，念了聲「哄哄響」，於是他那經過魔法放大的聲音便在看台上迴響起來。
「女士們，先生們，三強爭霸賽的最後一項比賽就要開始了！我來報一下目前的比分——西追·迪哥里和哈利波特——85分，並列第一，霍格華茲學校！」掌聲和歡呼聲把禁忌森林的鳥兒驚飛到漸漸暗下來的夜空中。「維克多．喀浪——80分，第二名，德姆蘭學院！」又是一陣掌聲。「花兒戴樂古——第三名，波巴洞學院！」
哈利能辨認出衛斯理夫人、比爾、榮恩和妙麗在看台中很有禮貌地為花兒鼓掌。他朝他們揮揮手，他們也笑著朝他揮手。
「現在……哈利和西追，聽我的哨聲！」貝漫說，「三……二……一……」
隨著一聲短促的哨音，哈利和西追急忙奔進了迷宮。
高高的樹籬在小徑上投下了烏黑的影子，不知是由於樹籬又高又密呢，還是因為施了魔法的緣故，他們一進入迷宮，觀眾的聲音就聽不見了。哈利幾乎感到自己又像到了水底。他抽出魔杖，念道：「路摸思。」他聽見身後的西追也這麼做了。
走了約莫五十米之後，他們來到一個岔路口，兩人對視了一下。
「再見。」哈利說完，就走上了左邊那條路，西追走了右邊那條。
哈利聽到貝漫的哨子又響了一聲，喀浪進迷宮了。哈利加快腳步。他選的這條路上似乎什麼也沒有。他向右一拐，匆匆往前走，一隻手高舉著魔杖，想儘量看得遠一點兒，但還是什麼也看不到。
遠處傳來貝漫的第三聲哨響，幾個勇士全都在迷宮裡了。
哈利不斷朝身後看。他彷彿又覺得有人在暗中注視著他。迷宮裡每一分鐘都在變暗，頭上的天空變成了黛青色。他來到了第二個岔路口。
「指引我方向。」他把魔杖平托在手掌上，輕聲對它說。
魔杖旋轉了一下，指定了他右邊密實的樹籬。那兒是北，他知道去迷宮中心要朝西北方向走。最好的辦法是走左邊那條路，然後儘快往右拐。
前面的路上還是空蕩蕩的，到了一個右轉彎處，哈利拐了進去，還是沒有障礙。哈利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如此暢通無阻使他有些發慌。現在應該碰到一些什麼了呀。這迷宮好像在用安全的假相誘惑著他。突然，他聽到身後有了動靜，連忙揮出魔杖準備自衛，可是魔杖的光照出的卻是急急忙忙從右面一條小路上跑出來的西追。他神色倉皇，衣袖上冒著煙。
「海格的炸尾螺！」他嘶聲叫道，「大極了——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
西追搖搖頭，衝進了別一條路，一心想把炸尾螺甩遠一點兒。哈利又加快了腳步。一轉彎，他看見了……一個催狂魔緩緩朝他走來，十二英呎高，兜帽遮著面孔，腐爛結痂的雙手直直地伸著。它一步步逼近，憑著感覺朝他摸過來。哈利能聽到它喉嚨裡咯咯的喘息聲。一種冰冷黏滑的感覺襲上他的全身，但他知道應該怎麼做……
他竭力去想最愉快的事情，拚命集中精力想象著走出迷宮、同榮恩和妙麗一起慶祝的情景，一邊舉起魔杖喊道：「疾疾，護法現身！」
一頭銀色的公鹿從哈利的魔杖中蹦出來，向催狂魔奔去。催狂魔倒退兩步，被它的長袍絆倒了……哈利還從未見過催狂魔跌跤呢。
「不許動！」他跟著銀色的護法前進，「你是個幻形怪！叱叱，荒唐！」
一聲爆響，炸出一樓青煙。銀鹿消失不見了。哈利倒希望它能留下來，給他做個伴……他還是繼續前進，儘可能走得又快又不發出聲響，依舊是高舉魔杖，警惕地聽著四下里的動靜。
左拐……右拐……再左拐……他有兩次發現自己走入了死衚衕。他又念了一次定向咒，發現向東走得太遠了。他折回來，往右一拐，看見前方飄浮著一團奇異的金色迷霧。
哈利小心地走上前，用魔杖指著它。看樣子是一種魔法。他不知道能不能把它炸開。
「嚗嚗消！」他喝道。
咒語徑直穿透了金霧，對它毫無影響。哈利心想他早該想到這一點的，粉碎咒是用來對付固體障礙物的。如果他從金霧中穿過去會怎樣？要不要碰碰運氣，還是退回來？
他正在猶豫，猛然間一聲尖叫劃破了四周的沉寂。
「花兒？」哈利喊道。
一片寂靜。他四下張望，她出了什麼事？她的叫聲好像是從前面傳來的。他深吸一口氣，衝進了施有魔法的迷霧中。
世界顛倒了過來。哈利頭朝下地倒掛在那裡，頭髮根根直立，眼鏡脫離了鼻樑，隨時都可能掉進無底的天空。他把它按在鼻尖上，恐懼地掛在那裡。他的雙腳好像粘在草地上似的，而草地現在成了天花板，在他的下面是無邊無際、星光燦爛的黑色夜空。他覺得只要一抬腳，立刻就會掉下去。
好好想一想，他對自己說，全身血液都湧到了頭上，想一想……
可是他練過的所有符咒都不能用來對付天地的突然顛倒。他敢動一動腳嗎？他聽見自己的血液撞擊著耳鼓。他有兩個選擇——要麼鼓起勇氣挪動腳步，要麼發射紅色火花求援，被淘汰出局。
他閉上眼睛，不去看下面無邊無際的虛空，然後用盡全力把右腳從草地天花板上拔了起來。
世界立即恢復了原樣，哈利跪倒在可愛的堅實大地上。受了剛才的驚嚇，他全身有些發軟。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鎮定一下，然後爬起來往前跑，一面跑一面回頭看那團金霧，它在月光下似乎很天真地朝他閃爍著光芒。
他在兩條路的交叉處停下來，尋找花兒的蹤跡。他敢肯定剛才是她的聲音。她遇到了什麼？現在怎麼樣了？沒有看到紅色火花——這是否表明她已經擺脫了麻煩，還是她遇到的麻煩實在太大，連魔杖都拿不出來了？哈利帶著越來越強的不安走上了右邊的岔路……但同時他禁不住想，一個勇士倒下去了……
獎盃近了一些，花兒似乎已經出局。他已經堅持到現在了，是不是？要是他真的贏了呢？一瞬間，他自從成為勇士後第一次看見了以前的幻想：自己在全校師生面前舉起三強杯……
有十分鐘他沒有遇到任何東西，老是走進死衚衕裡，有兩次拐上了同一條錯路。最後他找到了一條新路，沿著它慢跑起來。魔杖的螢光搖曳著，他變了形的影子在樹籬上閃動。他又拐了一個彎，迎面撞見了炸尾螺。
西追說的不假——它大極了。有十英呎長，看上去好似一條巨蝎。它長長的蜇針卷在背上，厚厚的堅甲在哈利魔杖的螢光下眨眨發光，哈利用魔杖指著它。
「咄咄失。」
咒語碰到炸尾螺的堅甲，反彈了回來，幸虧哈利躲著快，但他聞到了頭髮的焦味，咒語燎著了他的頭頂。炸尾螺從尾部噴出一股火焰，朝他飛撲過來。
「噴噴障！」哈利大喊。咒語又碰到炸尾螺的堅甲上彈飛了。哈利踉蹌著後退幾步，摔倒在地，「噴噴障！」
炸尾螺在離他只有幾英吋的地方停住不動了——他擊中了它沒有甲片保護的腹部。哈利喘著氣爬起來，朝相反的方向拚命奔路。障礙咒的效力不會很長，炸尾螺的腿腳隨時可能動起來。
他走了左邊一條路，是個死衚衕，走上右邊一條路，又是死衚衕。他只好停了下來，心咚咚地跳著。他又用了一下定向咒，返回去選了一條往西北方向去的路。
在新路上走了幾分鐘，他突然停住了腳步，旁邊一條路上傳來了聲音。
「你要幹什麼？」西追的聲音說，「你到底想幹什麼？」
然後哈利聽見了喀浪的聲音。
「咒咒虐！」
空氣中頓時充滿了西追的尖叫聲。哈利驚恐萬分，在他的那條路上狂跑起來，試圖找個缺口鑽過去，但沒有找到，他就又試著念了一次粉碎咒。並不十分有效，但總算在樹籬上燒了一個小洞。哈利把腿插進洞裡，使勁蹬踹著茂密的荊棘和樹枝，終於踢開了一個豁口，然後奮力鑽過去，袍子都撕破了。他朝右面一看，只見西追倒在地上抽搐著，喀浪正在俯視著他。
哈利爬起身來，用魔杖指住喀浪。喀浪抬頭看見了，轉身撒腿就跑。
「咄咄失！」哈利喊道。
咒語擊中了喀浪的後背。他猝然停住，朝前一撲，臉朝下趴在草地上不動了。哈利衝到西追身邊。他已停止了抽搐，躺在那兒喘氣，兩隻手捂著臉。
「沒事吧？」哈利抓住西追的胳膊沙啞地問。
「沒事，」西追喘著氣說，「沒事……我不能相信……他偷偷走到我身後……我聽見了，轉身一看，他用魔杖指著我……」
西追站了起來，身體還在發抖。他們看著地上的喀浪。
「真難以相信……我還以為他挺不錯的呢。」哈利盯著喀浪說。
「我也是。」西追說。
「你聽到花兒的叫聲了嗎？」哈利問。
「聽到了，」西追說，「你認為喀浪也對她下了手嗎？」
「我不知道。」哈利緩緩地說。
「把他留在這兒嗎？」西追小聲問。
「不行，」哈利說，「我想我們應該發射紅色火花，讓人來把他弄走……要不然他可能會被炸尾螺吃掉。」
「他活該。」西追嘟囔道，但他還是舉起魔杖，向空中發射了一串紅色火花。火花圍在喀浪上空，標出了他所在的位置。
哈利和西追在黑暗中站了一會兒，環顧著四周。然後，西追說道：「呃……我想我們還是繼續走吧……」
「啊？」哈利說，「噢……對……對……」
這真是很奇怪的一刻。剛才因為喀浪的緣故，他和西追暫時團結了起來——而現在他們是對手這一事實又回到了哈利的腦中。兩人默默地走在黑暗的小路上，然後哈利拐向左邊，西追拐向右邊。西追的腳步聲很快就消失了。
哈利繼續向前走，不時用定向咒確定方向是否正確。現在是他和西追兩人的較量了。他奪取獎盃的願望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強烈，但他不能相信喀浪竟然能做出那樣的事情。穆敵告訴他們，對人使用不赦咒，意味著要在阿茲卡班終身監禁。難道喀浪就那麼想得到三強杯嗎……哈利加快了腳步。
他發現自己總是走進死衚衕，但越來越濃的黑暗使他確信他正在接近迷宮的中心。然後，當他走在一條又長又直的小路上時，又發現了動靜，魔杖的光照在一個無比奇異的怪物身上，他只在《怪獸的怪獸書》中見過它的圖片。
是斯芬克斯。它的身體像一頭大得嚇人的獅子：巨大的腳爪、黃色的長尾，尾尖有一叢毛。但它卻長著一個女人的腦袋。哈利走近時，她把長長的杏仁眼轉向他。他舉起了魔杖，猶豫不決。她並沒有蹲下身子準備撲上來，而只是走來走去擋他的去路。然後她說話了，聲音低沉而嘶啞。
「你已經很接近你的目標了。最快的辦法是從我這裡過去。」
「那……那能不能請你讓一讓？」哈利說，他知道回答是什麼。
「不行，」她繼續走來走去，「除非你能答出我的謎語。一次猜中——我就讓你過去。沒猜中——我就會撲上去。不回答——我就讓你走開，不傷害你。」
哈利的心沉了幾沉。這是妙麗的拿手好戲，但不是他的。他權衡了一下，如果謎語太難，他可以不回答，斯芬克斯不會傷害他，他可以另外再找一條通往迷宮中心的路。
「好吧，」他說，「我能聽一下謎語嗎？」
斯芬克斯坐到她的後腿上，擋在路中央，念道：
先想想什麼人總帶著假面，
行動詭秘，謊話連篇。
再告訴我什麼東西總是縫縫補補，
中間的中間，尾部的尾部？
最後告訴我想不出詞的時候，
哪個字經常被說出口。
現在把它們連起來，回答我，
什麼是你不願意親吻的動物？
哈利張口結舌地望著她。
「你能再念一遍嗎……念慢一點兒？」他試探地問道。
她對他眨眨眼，微微一笑，把那首詩又念了一遍。
「所有線索加起來是一個我願親吻的動物？」哈利問道。
她只是神秘地微微一笑，哈利認為這表示「是」。他在腦海裡搜索。他不願意親吻的動物有很多，他首先想到的是炸尾螺，但是他隱約感到這不是謎底。他必須努力解開線索……
「帶著假面，」他瞪著她自言自語，「總說謊……呃……那是——imposter1。不，這不是我的答案！是——spy2？我過會兒再想這個……你能再說一下第二個線索嗎？」
她把詩的下面兩行又念了一遍。
「什麼東西總是縫縫補補，」哈利重複道，「呃……想不出來……『middle3的中間』……能再唸唸最後幾句嗎？」
她把最後四句又念了一遍。
「『想不出詞的時候經常說的字』」哈利說，「呃……應該是……呃……等一等——『er4！』『er』是一個字！」
斯芬克斯朝他微笑著。
「spy……er……spy……er……」哈利踱著步說道，「我不願意親吻的動物……是spider5！蜘蛛！」
斯芬克斯笑得更親切了。她站起來，伸直兩條前腿，讓到了一邊。
「謝謝！」哈利為自己的聰明感到驚訝，趕緊衝了過去。
一定很近了，一定……魔杖告訴他方向完全正確，只要不遇到什麼太可怕的事情，他也許有機會……
哈利撒腿跑了起來，前面是個岔路口。「指引我方向！」他又對魔杖說，魔杖轉了一下，指向右邊的一條路。他沿著這條路跑去，前面看到了亮光。
三強杯在一百米開外的底座上閃爍著誘人的光芒。突然一個黑影衝到了他前面的路上。
西追搶了先，他正在全速朝獎盃衝刺。哈利知道自己怎麼也追不上了。西追比他高得多，腿比他長——
接著哈利看見左邊的樹籬外有一個巨大的東西，正在一條交叉的路上快速向這邊移動，西追眼看就要撞到它身上，可西追兩眼只顧盯著獎盃，根本沒看見——
「西追！」哈利大喊，「當心左邊！」
西追扭頭看見了，急忙一閃，避免了與那個東西撞在一起，但是動作太猛，他摔倒了。哈利看到西追的魔杖飛了出去，一隻碩大無比的蜘蛛爬了過來，俯身向西追壓去。
「咄咄失！」哈利喊道，咒語擊中了蜘蛛那龐大的、烏黑多毛的身體，但不過像是朝它扔了一塊石頭。蜘蛛抽搐了一下，迅疾轉身朝哈利衝過來。
「咄咄失！噴噴障！咄咄失！」
沒有用——可能是蜘蛛太大，或是它的魔力太強了，咒語對它不起作用，反而更加激怒了它。哈利恐懼地看見了八隻閃光的黑眼睛和鋒利的鉗子，蜘蛛已經撲到他身上了。
蜘蛛用前腿把舉到空中，他拚命掙扎著。他試圖用腳踢它，腿碰到了它的鉗子，立刻是一陣鑽心的疼痛。他聽見西追也在喊「咄咄失！」，但是他的咒語同樣不起作用——蜘蛛又張開鉗子，哈利舉起魔杖高喊「去去，武器走！」
還算有效——這個繳械咒使蜘蛛放開了他，但這意味著哈利從三米高的高處摔下來。已經受傷的腿禁不住身體的重量，他一下子癱倒在地。他想都沒想，就用魔杖對準蜘蛛的下腹部，像他對炸尾螺那樣，大喊一聲「咄咄失！」；西追也喊出了同樣的咒語。
兩個咒語合起來，產生了一個咒語起不到的作用：蜘蛛倒向一旁，壓垮了一片樹籬，毛乎乎的長腿橫七豎八地攤在地上。
「哈利！」他聽見西追叫道，「你沒事吧？它沒倒在你身上吧？」
「沒有。」哈利氣喘吁吁地喊道。他低頭看看自己的腿，血流不止。撕破的長袍上面有一些黏稠的東西，是蜘蛛的鉗子上分泌出來的。他試圖站起來，可是腿抖得厲害，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他靠在樹籬上，大口地喘氣，環顧四周。
西追站在離三強杯只有一英呎遠的地方，獎盃在他身後閃爍著。
「拿吧，」哈利喘著氣對西追說，「快拿啊，你已經到了。」
西追沒有動。他站在那裡看著哈利，然後回頭望著獎盃，在獎盃的金光映照下，哈利能看到西追臉上渴望的表情。西追又回頭看看哈利，哈利正扶著樹籬勉強站起來。西追深深吸了口氣。
「你拿吧，你應該贏的。你兩次救了我的命。」
「規則不是這樣的。」哈利說。他感到惱火，他的腿疼得厲害，為了甩掉蜘蛛，他現在渾身都疼，在那麼多努力之後，卻敗給了西追，就像那次請秋跳舞一樣。「誰先到誰得分，是你先到。我說的是真的，我這條腿可沒法賽跑。」
西追朝昏倒的蜘蛛走了幾步，離獎盃遠了一些。他搖了搖頭。
「不。」
「別發揚風格了，」哈利不耐煩地說，「快拿吧，拿了我們好出去。」
西追看見哈利緊緊抓住樹籬，好讓自己站穩。
「你告訴我有火龍，」西追說，「要不是你事先提醒，我在第一個項目上就被淘汰了。」
「那是我先得到了幫助，」哈利急躁地說道，一邊試圖用袍子把腿上的血擦乾，「你告訴了我金蛋的秘密——我們扯平了。」
「也是有人先幫助我的。」西追說。
「我們還是扯平了。」哈利小心翼翼地試探自己的傷腿，剛把重量壓上去，這條腿就劇烈地顫抖起來，他被蜘蛛扔下來時扭傷了腳踝。
「你第二個項目的得分應該更高一點兒，」西追執拗地說，「你留在後面救出了所有的人質。我也應該那樣做的。」
「只有我傻里傻氣，把那首歌當真了！」哈利沒好氣地說，「你快去拿獎盃吧！」
「不。」西追說。
他跨過糾結的蜘蛛腿走到哈利身邊。哈利瞪著他。西追是認真的。他是在放棄赫夫帕夫學院數百年來未曾得到過的榮譽。
「你去吧。」西追說。看上去他是用了全部的毅力才說出這句話的。但他表情堅決，抱著雙臂，看來是下定了決心。
哈利的目光移到了獎盃上。在獎盃的光芒中，他一時思緒恍惚，彷彿看見自己捧著它走出迷宮。他高高舉起三強杯，耳邊是人群的歡呼；他看見秋的臉上洋溢著欽佩的光彩，比以往更加清晰……然後幻覺消失了，他看到了昏暗中西追固執的面孔。
「咱倆一起。」哈利說。
「什麼？」
「兩個人同時拿，仍然是霍格華茲獲勝。我們是並列冠軍。」
西追瞪著哈利，鬆開了抱著的手臂。
「你——真想這樣？」
「當然，」哈利說，「當然……我們互相幫助克服了困難，對不對？我們兩個一起到了這裡，讓我們一起去拿吧。」
有一會兒西追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後他綻開了笑容。
「聽你的，來吧。」
他抓住哈利的胳膊，扶著哈利一瘸一拐地朝獎盃走去。走到之後，兩人分別把手舉在一個閃光的把手上方。
「數到三，好嗎？」哈利說，「一……二……三……」
他和西追一人抓住一個把手。
哈利頓時覺得肚臍後面好像被扯了一下。他的雙腿離開了地面，但他無法鬆開攥著三強杯的手，它拖著他在呼嘯的風聲和旋轉的色彩中間向前飛去，西追在他旁邊。
*
1 imposter，「騙子」的英文。
2 spy，「間諜」的英文。
3 middle，「中間」的英文。
4 er，「呃」的英文。
5 spider，「蜘蛛」的英文。這是一個英文字謎。「spi」的發音和「spy」的發音相同，「中間」middle一詞的中間字母以及「尾部」end一詞的結尾字母都是「d」，再加「er」構成謎底。謎底又暗含了謎語中第三句的意思，因為蜘蛛結網就像在縫縫補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