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鎖心術
怪角原來躲在閣樓上。天狼星在那兒找到了他，他滿身灰塵，無疑又在翻尋布萊克家的其他古董，想藏到他的柜子裡。雖然天狼星對這個說法感到很滿意，哈利卻有些不安。怪角出來後情緒似乎有所好轉，他那怨恨的嘀咕減少了，也比平常聽話了，但有一兩次哈利發現這個小精靈在貪婪地盯著他，一見哈利發覺趕忙移開目光。
哈利沒有把這隱隱的懷疑向天狼星提起。聖誕節過完了，天狼星的快樂在迅速揮發。隨著眾人離開之日臨近，他越來越容易陷入被衛斯理夫人稱為「間歇性憂鬱症」的狀態：沉默寡言，脾氣暴躁，經常躲到巴嘴的房間裡一待就是幾小時。他的憂鬱在整所房子裡蔓延，像毒氣一樣從門底下滲過去，所有的人都被感染了。
哈利不想留下天狼星一個人跟怪角做伴。事實上，他生平第一次不再盼望著回霍格華茲。返校意味著回到恩不裡居的專制之下，她一定又強行通過了十來條法令。再說又沒有魁地奇球賽可盼。考試臨近，作業量很可能又要增加。鄧不利多還是那麼遙遠。要不是有D．A．，哈利覺得他可能會去求天狼星讓他離開霍格華茲，留在古裡某街。
假期最後一天發生了一件事，讓哈利真正害怕返校了。
「哈利，親愛的，」衛斯理夫人把頭伸進他和榮恩的臥室，他們倆在下巫師棋，妙麗、金妮和歪腿在旁邊觀看，「你到廚房來一下好嗎？石內卜教授有話跟你說。」
哈利一時沒反應過來，他的車正在和榮恩的一個卒子激烈搏鬥，他正興奮地給它加油鼓勁呢。
「壓扁它——壓扁它，它不過是個小卒子，你這個笨蛋——對不起，衛斯理夫人，你說什麼？」
「石內卜教授在廚房裡，他想和你談談。」
哈利驚恐地張大了嘴巴。他望望其他幾人，他們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妙麗好不容易才管住了一刻鐘的歪腿，此時歡喜地跳到棋盤上，棋子尖叫著四散奔逃。
「石內卜？」哈利茫然地問。
「石內卜教授，親愛的，」衛斯理夫人責備地說，「快來吧，他說他待不了多久。」
「他找你幹嗎？」衛斯理夫人走了，榮恩忐忑地問，「你沒幹什麼吧？」
「沒有！」哈利憤慨地說，一邊拚命回想自己有什麼過錯會讓石內卜追到古裡某街來。莫非上次作業得了個「T」？
一兩分鐘後，他推開了廚房的門，看到天狼星和石內卜坐在長桌前，氣呼呼地瞪著相反的方向，沉默中充滿了對彼此的厭惡。天狼星面前有一封打開的信。
「嗯。」哈利出聲報告他的存在。
石內卜回過頭來，一張臉鑲在油油的黑髮簾中。
「坐下，波特。」
「我說，」天狼星往後一靠，翹起椅子，對著天花板大聲說，「我希望你不要在這兒發號施令，石內卜，這是我的家。」
石內卜蒼白的臉上湧起一陣難看的紅潮，哈利在天狼星身邊坐了下來，望著桌子對面的石內卜。
「我本該和你一個人談，波特，」石內卜嘴角浮現出慣常的冷笑，「但布萊克——」
「我是他的教父。」天狼星嗓門更大了。
「我是奉鄧不利多之命來的，」石內卜說，聲音則越來越陰毒，「不過請留下，布萊克，我知道你喜歡有……參與感。」
「這話什麼意思？」天狼星問，重重地把椅腿落回了地面。
「只是說，我想你一定挺——啊——挺心煩的，不能為鳳凰會做任何有用的事。」石內卜故意強調「有用」一詞。
這下輪到天狼星漲紅了臉，石內卜嘴角帶著勝利的笑容轉向哈利。
「校長讓我來通知你，波特，他希望你這學期學習鎖心術。」
「學習什麼？」哈利愣愣地問。
石內卜的冷笑更明顯了。
「鎖心術，防止頭腦受外來入侵的法術。是巫術中冷僻的一支，但非常有用。」
哈利的心臟劇烈地跳了起來。防止外來入侵？可他沒有被附身啊，大家都這麼說……
「為什麼我要學大——這玩意兒？」他問。
「因為校長認為有必要，」石內卜和緩地說，「你一周接受一次單獨輔導，但不能告訴任何人，尤其是桃樂絲·恩不裡居。明白嗎？」
「明白。」哈利說，「誰來教我？」
石內卜揚起眉毛。
「本人。」他說。
哈利感到他的五臟六腑在融化，由石內卜單獨輔導——他到底做了什麼要受到這種懲罰？他忙求助地看著天狼星。
「為什麼鄧不利多不能教他？」天狼星咄咄逼人地問，「為什麼是你？」
「我想是因為校長有權把不愉快的差使下放，」石內卜圓滑地說，「我向你保證這不是我要來的。」他站起身來，「我星期一晚上六點在我辦公室等你，波特。如果有人問，就說是魔藥課補習，見過你在我課上表現的人都不會否認有這個必要。」
他轉身離開了，黑色旅行斗篷旋起了一股風。
「等一等。」天狼星說著坐直了身子。
石內卜回身看著他冷笑著。
「我很忙，布萊克……不像你。我沒有無限的空閒……」
「那我直話直說吧。」天狼星站了起來。他比石內卜高得多，哈利注意到石內卜的手在斗篷口袋裏攥緊了，他猜想一定是握住了魔杖柄。「如果我聽到你借教哈利鎖心術來整他，我會找你算賬。」
「多麼動人啊，」石內卜冷笑道，「但你一定發現波特很像他父親吧？」
「不錯。」天狼星自豪地說。
「那你該知道他驕傲自大，批評對他就像耳旁風。」石內卜圓滑地說。
天狼星一把推開椅子，大步朝石內卜走去，一邊抽出了魔杖。石內卜也亮出了魔杖。兩人擺開架式，天狼星臉色鐵青，石內卜在算計，目光在天狼星的臉和杖尖之間掃來掃去。
「天狼星！」哈利叫道，但他好像沒聽見。
「我警告過你，鼻涕精，」天狼星的臉離石內卜的臉不到一尺，「鄧不利多或許認為你改造好了，可我不那麼想——」
「哦，那你為什麼不對他說？」石內卜低聲說，「是不是擔心他不會把在老媽家躲了六個月的人的話當回事？」
「告訴我，魯休斯·馬份近來怎樣？我想他一定很高興他的哈巴狗在霍格華茲任教吧？」
「提到狗，」石內卜輕輕地說，「你知道嗎，你上次冒險外出時，魯休斯·馬份認出了你。很聰明啊，布萊克，在安全的站台上被人看到了……讓你有鐵打的理由以後不用出洞了，是不是？」
天狼星舉起了魔杖。
「不要！」哈利叫了起來，從桌子上翻過去擋在他們中間，「天狼星，別——」
「你說我是懦夫嗎？」天狼星咆哮道，想把哈利推開，但哈利堅決不動。
「嗯，我想是吧。」石內卜說。
「哈利——讓開——！」天狼星大吼一聲，一掌把他推到旁邊。
廚房門開了，衛斯理全家和妙麗一擁而入，個個興高采烈，衛斯理先生驕傲地走在中間，穿著條紋布的睡衣，外罩一件防水雨衣。
「治好了！」他興沖沖地向整個廚房宣佈，「完全好了！」
他們全都僵立在門口，瞪著眼前這幕定格的情景：天狼星和石內卜都扭頭望著門口，魔杖直指對方的面門，哈利張著手臂站在兩人中間，想把他們推開。
「我的天哪，」衛斯理先生的笑容消失了，「這是怎麼回事？」
天狼星和石內卜都垂下了魔杖。哈利左右看看，兩人臉上都帶著極度的輕蔑，但突然進來這麼多的目擊者，似乎使他們恢復了理智。石內卜把魔杖插進口袋，大步走出廚房，沒有理睬衛斯理等人。走到門口，他又回過頭來。
「星期一晚上六點，波特。」
他揚長而去，天狼星瞪著他的背影，魔杖垂在一旁。
「到底怎麼回事？」衛斯理先生又問。
「沒什麼，亞瑟，」天狼星喘著粗氣，像剛跑完長跑，「只是兩個老同學敘敘舊……」他好像用了極大努力似的微笑著說道，「……你治好了？好，真好……」
「可不是！」衛斯理夫人把她的丈夫領到一把椅子跟前，「斯梅綏克治療師終於找到了蛇毒的解藥，可以對付各種蛇毒，亞瑟也從搗鼓麻瓜醫術中吸取了教訓，是不是，親愛的？」她威嚴地問。
「是的，茉莉。」衛斯理先生溫順地說。
那天的晚餐本應是非常愉快的，哈利看得出天狼星竭力想活躍氣氛，他強迫自己為弗雷和喬治的笑話而高聲大笑，慇勤地給大家夾菜，但除此之外，他的臉就會陰沉下去，顯得心事重重。他和哈利之間隔著來向衛斯理先生道賀的蒙當葛和瘋眼。哈利想對天狼星說別把石內卜的話放在心上，石內卜是故意激他的，他們都不認為天狼星聽鄧不利多的話待在古裡某街是貪生怕死，可是沒有找到機會。看著天狼星那可怕的表情，哈利懷疑即使有機會他也未必敢講。他只是小聲對榮恩和妙麗說了要跟石內卜學鎖心術的事。
「鄧不利多想讓你不再做那些關於佛地魔的夢，」妙麗馬上說，「你不會捨不得它們吧？」
「跟石內卜補課？」榮恩聲音中充滿了恐懼，「我寧可做噩夢。」
第二天，他們準備乘坐騎士公共汽車回霍格華茲，還是由東施和路平護送他們。哈利、榮恩和妙麗進廚房時，他倆正在吃早飯。大人們好像在小聲交談，但門一開他們馬上回過頭來不說了。
他們匆匆吃過了早飯，穿上外套，戴好圍巾，準備上路。一月的清晨天色灰白，寒意襲人。哈利的胸口堵得難受，他不想跟天狼星說再見，他對這次分別有一種不祥之感，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他覺得自己有責任提醒天狼星別做傻事——他擔心天狼星受了石內卜的刺激，可能現在就已盤算著貿然離開古裡某街。但他還沒想好怎麼說，天狼星就把他叫到了一邊。
「你帶上這個。」他悄悄地說，塞給哈利一個包得很不像樣的、平裝書大小的東西。
「這是什麼？」哈利問。
「如果石內卜欺負你，它會讓我知道的。別在這兒打開！」天狼星提防地看了看衛斯理夫人，她正在勸雙胞胎戴上她自己織的手套，「我懷疑茉莉不讚成——但我希望你在需要我的時候用它，好嗎？」
「好的。」哈利答應著，把小包塞到上衣內側的口袋裏，但他知道他是不會用的。他決不會把天狼星引出安全地帶，無論石內卜在教他鎖心術時怎麼虐待他。
「走吧。」天狼星拍拍哈利的肩膀，強打笑容說。哈利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們已經上了樓，停在上了粗鐵鏈和門閂的正門前，衛斯理一家圍在那裡。
「再見，哈利，多保重。」衛斯理夫人擁抱了他一下。
「再見，哈利，替我看著點蛇！」衛斯理先生握著他的手親切地說。
「好——好的。」哈利心不在焉地回答道。這是他提醒天狼星的最後一個機會，他轉身望著教父的臉，張嘴剛要說，但天狼星用一隻胳膊摟了他一下，粗聲粗氣地說：「照顧好自己，哈利。」然後哈利就被推進了凜冽的空氣中，東施追著他下了台階（她今天扮成了一個身著粗花呢的高個女子，頭髮是鐵灰色的）。
12號的門在身後關上了，他們跟著路平下了台階。走到人行道上時，哈利回頭看了看，12號在迅速縮小，兩邊的房屋延伸過來擠著它，一眨眼的工夫它就不見了。
「快點兒，越早上汽車越好。」東施掃了一眼廣場說，哈利覺得她眼神中有一些緊張。路平揮起右手。
砰！
一輛鮮艷的紫色三層公共汽車從天而降，差點撞到了路燈柱，但燈柱朝後一跳躲開了。
一個穿著紫色制服，長著招風耳、滿臉粉刺的瘦小伙跳下來說：「歡迎乘坐——」
「我們知道了，謝謝你，」東施迅速說，「上車，上車——」
她把哈利推向汽車踏板，售票員瞪眼看著哈利走過去。
「哎——是哈——！」
「你要喊他的名字我就咒你沒人搭理。」東施小聲威脅道，一邊把金妮和妙麗也推向前去。
「我一直想坐這個。」榮恩高興地說，他也上了車，只顧東看西看。
哈利上次乘騎士公共汽車是晚上，三層車廂裡排滿了銅床架。現在是清晨，車上擺著各式各樣的椅子，也不講搭配，胡亂地圍在窗邊，有的似乎是在汽車突然停在古裡某街時翻倒的，幾個巫師正在嘟嘟囔囔地爬起來。不知是誰的購物袋滑到了車廂那頭，青蛙卵、蟑螂和蛋奶糊撒了一地。
「看來我們得分開了，」東施果斷地說，一邊尋找空座位，「弗雷、喬治和金妮，你們坐到後面去吧……路平可以跟你們一起……」
她和哈利、榮恩和妙麗走到了頂上那一層，最前面和最後面各有兩把椅子，售票員史坦·桑帕克熱心地跟著哈利和榮恩走到後面。哈利走過時許多人回頭看他，當他坐下時，看到那些腦袋都趕忙轉過去了。
哈利和榮恩每人遞給史坦十一個西可，汽車又開了起來，搖晃著繞過古裡某街，車身扭來扭去，時而還會駛上人行道。然後又是砰的一聲巨響，他們都往前一沖，榮恩的椅子翻了，他膝上的小豬從籠子裡掙了出來，啾啾地飛到車廂前面，拍著翅膀落到妙麗的肩頭。哈利抓住了蠟燭架才勉強沒有摔倒，他朝窗外望去，他們好像正沿著一條高速公路疾駛。
「伯明翰城外。」史坦愉快地回答了哈利心裡的問題，榮恩努力從地上爬了起來，「你挺好的，哈利？我夏天老是在報上看到你的名字，可是沒啥好話……我對老爾說，我們見到他的時候他沒那麼怪啊，慢慢顯出來的，是不是？」
他把票遞給他們，繼續著迷地盯著哈利。史坦顯然不在乎一個人有多怪，只要他的名字能上報。騎士公共汽車嚇人地傾斜著，超過了內側的一溜小汽車。哈利望望前面，看到妙麗摀住了眼睛，小豬在她肩上快樂地搖擺著。
砰！
椅子都朝後滑去，騎士公共汽車從伯明翰公路跳到一條幽靜的鄉間小道上，一路儘是險彎。車子忽左忽右壓上路邊時，一道道樹籬跳著閃開。他們又開上一條閙市區的主幹道、一座崇山峻嶺中的高架橋，然後是高樓間一條冷風颼颼的街道，每次都是砰的一聲巨響。
「我改主意了，」榮恩第六次從地上爬起來時嘟噥道，「我再也不想坐這玩意兒了。」
「注意，下一站是霍格華茲。」史坦快活地說，搖搖晃晃地走過來，「前頭那個霸道的女人給了點小費要讓你們先下。不過我們得先讓瑪什夫人下去。」下層傳來嘔吐聲和可怕的嘩啦聲，「她不舒服。」
幾分鐘後騎士公共汽車在一個小酒吧外尖聲剎住，小店閃身躲避，才沒有被撞上。他們聽到史坦把可憐的瑪什夫人扶下了車，二層乘客都嘀咕著舒了口氣。汽車繼續前行，加速，直到——
砰！
他們已經行駛在白雪覆蓋的活米村村，哈利瞥見了小巷裡的豬頭酒吧，砍下的豬頭招牌在寒風中吱嘎作響。片片雪花打在車前的大窗子上。車子終於搖搖晃晃地停在了霍格華茲大門外。
路平和東施幫他們把行李弄下車，然後下來說再見。哈利望了一眼三層的騎士公共汽車，見所有乘客都把鼻子貼在窗子上看著他們。
「進學校就安全了。」東施警惕地掃視了一眼僻靜的街道，「過得愉快，啊？」
「保重。」路平和每個人握手，最後輪到哈利時，「聽著……」他低聲說，其他人都在和東施最後道別，「哈利，我知道你不喜歡石內卜，但他是高超的鎖心術師，我們——包括天狼星都希望你學會保護自己，所以刻苦學習，好嗎？」
「好。」哈利沉重地說，抬眼望著路平那過早顯出皺紋的臉，「再見……」
六個人吃力地拖著箱子沿著結冰的車道往城堡走去，妙麗說要在睡覺前織出幾頂小精靈帽子。來到橡木大門前，哈利回頭看了一眼，騎士公共汽車已經不見了。想到明天晚上的事情，他倒有點希望自己還在車上。
第二天哈利大部分時間都在為晚上害怕。上午的魔藥課絲毫沒有消除他的恐懼，石內卜還是那麼可惡。課間不斷有D．A．的成員滿懷希望地來問他晚上要不要聚會，令他的情緒更加低落。
「我會通知你們的，」哈利一遍遍地說，「但今天晚上不行，我要——補魔藥課……」
「你要補魔藥課？」午飯後扎卡賴斯·史密斯把哈利堵在門廳裡，挑起眉毛說，「老天，你一定糟透了，石內卜不經常給人補課，是不是？」
史密斯趾高氣揚地走開了，榮恩氣憤地瞪著他。
「要我咒他嗎？我還能點中他。」他舉起魔杖對準了史密斯的後背。
「算了，」哈利沮喪地說，「誰都會這麼想，是不是？覺得我笨——」
「嘿，哈利。」哈利身後一個聲音叫道。他轉過身，發現秋站在那兒。
「嗯，」哈利的腹部揪緊了，「嘿。」
「我們在圖書館，哈利。」妙麗果斷地說，抓著榮恩的胳膊把他朝大理石樓梯拽去。
「聖誕節過得好嗎？」秋問。
「嗯，還不錯。」哈利說。
「我過得挺安靜。」不知為什麼，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嗯……下個月又要去一次活米村村，你看到通知了嗎？」
「什麼？哦，沒有，我回來後還沒看過佈告欄呢。」
「是在情人節……」
「哦，」哈利不明白她為什麼要跟他說這個，「你是不是想——？」
「要是你願意。」她熱切地說。
哈利呆住了，他本想說：「你是不是想問下次D．A．活動的時間？」但她的回答好像對不上。「我——」他說。
「噢，你不願意就算了，」她說，似乎有些屈辱，「沒關係，回頭見。」
她訕訕離去，哈利瞪著她的背影，腦子瘋狂地轉動，突然醒悟了過來。
「秋！嘿——秋！」他跑過去，在大理石樓梯上追到了她。「嗯——你想在情人節跟我去活米村嗎？」
「哦，是的！」她羞紅了臉，燦爛地一笑。
「好……那麼……就說定了。」
哈利感到這一天還不算完全失敗，他在下午上課前到圖書館去找榮恩和妙麗時，腳步不覺也抬得高了。
但到了晚上六點鐘，就連成功地約了張秋也不足以減輕哈利的不祥之感，這感覺隨著他朝石內卜辦公室邁出的每一步而增強。
他在門外停了一會兒，希望自己是在別處。只要不是在這裡，在哪兒都行。然後他深深吸了口氣，敲門進去。
這是一間昏暗的屋子，架上放著幾百隻玻璃瓶，黏糊糊的動植物標本浮在五顏六色的藥劑中。角落上一個柜子裡裝滿了石內卜曾經——不無根據地——指責哈利盜取的藥材。但哈利的注意力被吸引到書桌上，燭光裡有一個刻著神秘符號的淺淺的石盆。哈利一下認出來了——鄧不利多的儲思盆，正在納悶它擺在這兒幹什麼，石內卜冷冰冰的聲音從陰影處傳來，把他嚇了一跳。
「把你身後的門關上，波特。」
哈利照辦了，恐懼地感到他把自己關了起來。他轉過身，石內卜已經走到亮處，無聲地指指書桌對面的椅子。哈利過去坐了，石內卜也坐下來，冷酷的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哈利，臉上每一道紋路都刻著厭惡。
「好，波特，你知道來這兒幹什麼。」他說，「校長要我教你鎖心術，我只能希望你比在魔藥課上聰明一點兒。」
「是。」哈利不敢多話地答道。
「這也許不是一般的課，波特，」石內卜的眼睛陰險地眯縫起來，「但我還是你的老師，你任何時候都要叫我『先生』或『教授』。」
「是……先生。」哈利說。
「好啦，鎖心術，在你教父的廚房裡我告訴過你，這一支法術能夠防止頭腦受到魔法的入侵和影響。」
「為什麼鄧不利多教授認為我需要它，先生？」哈利直視著石內卜冷酷的黑眼睛，不知他會不會回答。
石內卜瞪了他一會兒，輕蔑地說：「就是你到現在也該想通了吧，波特？黑魔頭極其擅長破破心——」
「那是什麼意思，先生？」
「即從另一個人的頭腦中提取感覺和記憶——」
「他能讀人心嗎？」哈利馬上問，他最擔心的事被證實了。
「你沒用心，波特，」石內卜說，他的黑眼睛閃著冷光，「你不懂得微妙的區別，這是使你把藥劑配得如此糟糕的缺陷之一。」
石內卜停頓了一會兒，顯然在品味著侮辱哈利的快感，然後繼續說：「只有麻瓜才講『讀人心』。人心不是一本書，不可以隨意翻閲。思想也不是刻在腦殼裡的，不可以讓人鑽進去讀。人心是一種複雜的、多層次的東西，波特——至少多數頭腦是……」他笑道，「然而，會破破心的人可以在某些情況下研究別人的頭腦，並作出正確的解釋。比如說，黑魔頭幾乎總能看出別人對他說謊。只有擅長鎖心術的人才能封住與謊話矛盾的感覺和記憶，在他面前說謊而不被發現。」
不管石內卜怎麼說，破破心在哈利聽來還是像讀人心，而且他一點也不喜歡它的讀音。
「那他能知道我們現在想什麼嗎？先生？」
「黑魔頭離得很遠，霍格華茲的院牆和場地有許多古老的魔咒守護著，保證了校內人員的身心安全。」石內卜說，「時間和空間對魔法是有影響的，波特。目光接觸對破破心往往很關鍵。」
「那我為什麼還要學鎖心術？」
石內卜瞟著哈利，用一根細長的手指摸著嘴巴。
「常規似乎不適用於你，波特。那個沒能殺死你的咒語似乎在你和黑魔頭之間建立了某種聯繫。跡象表明，有些時候，當你的頭腦最放鬆、最脆弱時——比如在睡夢中，你能感知黑魔頭的思想和情緒。校長認為不應任其繼續下去，他要我教你怎樣對黑魔頭封閉你的思想。」
哈利的心咚咚直跳。這解釋不通啊。
「可鄧不利多教授為什麼要制止呢？」他突然問，「我不大喜歡這感覺，可是它挺有用呀。我是說……我看到大蛇襲擊衛斯理先生，不然鄧不利多教授可能救不了他，是不是？先生？」
石內卜看了哈利一會兒，依然用手指摸著嘴巴，然後緩緩開口，彷彿在斟酌每個字眼。
「黑魔頭似乎直到最近才發覺你和他之間的這種聯繫。在此之前似乎是你能感知他的情緒和思想，他卻渾然不知。但是，你聖誕節前的那個夢——」
「衛斯理先生和蛇？」
「別打斷我，波特。」石內卜凶狠地說，「我說到……你聖誕節前的那個夢如此嚴重地侵入了黑魔頭的思想——」
「我是在蛇的腦子裡，不是他的！」
「我想我剛說過別打斷我，波特！」
但哈利不在意石內卜發火，他終於抓到了根子。他身子往前探了過去，不知不覺已經坐在椅子的邊緣，身體綳得緊緊的，就像隨時準備逃跑一樣。
「我感知的是佛地魔的思想，怎麼又用蛇眼看東西呢？」
「不要說黑魔頭的名字！」石內卜喝道。
一陣難堪的沉默，他們隔著儲思盆怒目相對。
「鄧不利多教授也說他的名字。」哈利小聲說。
「鄧不利多是本領高強的巫師，」石內卜陰沉地說，「他可能不諱言這個名字……但我們其他人……」他似乎是不自覺地摸了摸左胳膊，哈利知道那是曾經烙有黑魔標記的地方。
「我只是想知道，」哈利竭力使語氣保持禮貌，「為什麼——」
「看來是你進入了蛇的腦子，因為黑魔頭當時正在那裡，」石內卜咆哮道，「他正附在蛇的體內，所以你夢見你也在裡面……」
「那伏——他發現我了嗎？」
「看來是的。」石內卜冷冷地說。
「你怎麼知道？」哈利忙問，「這只是鄧不利多教授的猜測，還是——？」
「我說過，」石內卜硬板板地坐在椅子上，眼睛像兩條縫，「叫我先生。」
「是，先生，」哈利不耐煩地說，「可是你怎麼知道——？」
「我們知道就夠了。」石內卜厲聲道，「重要的是黑魔頭現在已經察覺你能感知他的思想和感覺。他還推斷出這種情況是可以反過來的，也就是說，他已想到他或許能感知你的思想和感覺——」
「他可能想操縱我？」哈利問，趕緊又補上一句，「先生？」
「可能。」石內卜冷淡地、漠不關心地說，「這就又回到了鎖心術。」
石內卜從袍子裡抽出魔杖，哈利身體繃緊了。但石內卜只是把杖尖舉到太陽穴上，插到油膩的髮根中。當他拿開魔杖時，杖尖上連著一縷銀色的東西，像粗粗的蛛絲。他把它扯斷了，讓它輕柔地落到了儲思盆裡，在盆中旋轉成銀白色，既非氣體又非液體。石內卜又兩次把魔杖舉到太陽穴上，把銀色的物質加入石盆中。他沒有解釋，只是小心地把儲思盆捧到靠邊的架子上，然後轉過來手持魔杖對著哈利。
「站起來，拿出你的魔杖，波特。」
哈利緊張地站了起來，兩人隔著桌子對峙著。
「你可以用魔杖解除我的武器，或者用你能想到的其他方式自衛。」石內卜說。
「你要做什麼？」哈利害怕地看著石內卜的魔杖問。
「我要進入你的大腦，」石內卜輕聲說道，「我們要看看你的抵抗能力。我聽說你已經顯示出對奪魂咒的抵抗力……你會發現這裡要用到類似的能力……現在，準備……破破心！」
石內卜突然出手，哈利還沒來得及準備抵抗，辦公室就在他眼前晃動著消失了，一幅幅畫面像放電影般地在他腦海中閃過，他已看不到周圍的東西。
五歲時他看著達力騎在紅色的新自行車上，他心中充滿了嫉妒……九歲時他被看家狗利皮趕到樹上，德思禮一家在草坪上哈哈大笑……他戴著分類帽，聽到它說他可以去史萊哲林……妙麗躺在校醫院，滿臉黑毛……一百個催狂魔在黑暗的湖邊把他包圍了……秋在檞寄生下向他靠近……
不，哈利腦子裡有個聲音叫道，你不能看這個，你不能看，這是私人的——
他感到膝蓋一陣劇痛，石內卜的辦公室回來了，他發現自己倒在地上，一隻膝蓋在桌腿上重重地磕了一下。他抬頭望望石內卜，見他在揉著手腕，那兒有一道紅腫的鞭痕，像一個烙印。
「你想使蜇人咒嗎？」石內卜冷冷地問。
「沒有。」哈利怨恨地說，一邊從地上爬了起來。
「我想也是。」石內卜輕蔑地說，「你讓我進得太深，你失去了控制。」
「你全看到了？」哈利不知自己想不想聽到回答。
「一些片段。」石內卜說著撇了撇嘴，「那條狗是誰的？」
「瑪姬姑媽的。」哈利小聲說，心裡恨透了石內卜。
「不過，作為第一次，還不算太差。」石內卜又舉起魔杖，「你終於阻止了我，儘管你浪費了時間和精力大喊大叫。你必須集中精神，用你的腦子抵抗我，不需要用魔杖。」
「我會努力的。」哈利憤怒地說，「但你沒告訴我怎麼做！」
「禮貌，波特，」石內卜凶狠地說，「現在，我要你閉上眼睛。」
哈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照辦了。他不喜歡閉眼站在那兒，讓石內卜拿著魔杖站在面前。
「排除雜念，波特，」石內卜冷冷的聲音說，「丟開所有的感情……」
但對石內卜的憤怒仍像毒液一樣衝擊著他的血管。丟開憤怒？還不如丟掉一條腿容易些……
「你沒有做到，波特……你需要約束自己……集中思想，開始……」
哈利努力清空頭腦，不去思考，不去回憶，不去感覺……
「再來……我數到三……一……二……三……破破心！」
一條黑色的巨龍在他面前張牙舞爪……他的父母在魔鏡中向他招手……西追·迪哥里躺在地上，兩眼無神地瞪著他……
「不——！」他又跪在了地上，臉埋在手心裡，腦子生疼，好像有人要把它從腦殼中抽出去一樣。
「起來！」石內卜厲聲說，「起來！你沒有做，沒有努力，你讓我看到你所害怕的記憶，等於在給我武器！」
哈利站了起來，心臟怦怦狂跳，好像真的剛看到塞德里剋死在墓地裡一樣。石內卜看上去比平常更蒼白，更憤怒，儘管遠不如哈利憤怒。
「我——努——力——了。」他咬著牙說。
「我叫你丟開感情！」
「是嗎？我現在覺得很難做到。」哈利吼道。
「那你很容易被黑魔頭利用！」石內卜殘酷地說，「驕傲的、感情用事的傻瓜，不會控制自己的感情，沉溺在悲傷的回憶中，讓自己那麼容易受刺激——一句話，軟弱的人，他們在他的魔力面前不堪一擊！他要侵入你的思想易如反掌，波特！」
「我不軟弱。」哈利低聲說，他怒火中燒，覺得自己馬上就有可能揍石內卜了。
「那就證明它！控制自己！」石內卜訓斥道，「剋制你的怒氣，管好你的大腦！我們再來！準備！破破心！」
他看著威農姨丈把信箱釘死……一百個催狂魔從湖上朝他飄來……他和衛斯理先生在一條沒有窗戶的走廊上疾行……離走廊盡頭的黑門越來越近……哈利想進去……但衛斯理先生把他領向左邊，走下石階……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他又撲倒在石內卜辦公室的地上，傷疤針扎一般地痛，但從他嘴裡發出的聲音卻是歡喜的。他撐起身子，看到石內卜手舉魔杖瞪著他。這次石內卜好像沒等哈利反抗就撤除了魔咒。
「怎麼回事，波特？」他盯著哈利問。
「我看見——我想起，」哈利喘著氣說，「我剛剛意識到……」
「意識到什麼？」石內卜厲聲問。
哈利沒有馬上回答，他揉著額頭，還在回味那一刻令人目眩的頓悟……
他幾個月來經常夢見一條沒有窗戶的走廊，盡頭有扇上鎖的門，但從未意識到它是個真實的地方。現在回憶起來，他發現那就是他和衛斯理先生8月12日趕往審判室時經過的那條走廊，它通向神秘部，衛斯理先生就是在那兒被佛地魔的蛇咬傷的……
他抬頭望著石內卜。
「神秘部裡有什麼？」
「你說什麼？」石內卜輕聲問，哈利痛快地看到他有些慌張。
「我說，神秘部裡有什麼，先生？」
「你為什麼問這個？」石內卜緩緩地問。
「因為，」哈利緊盯著石內卜，看他有什麼反應，「我看到的那條走廊——我幾個月來一直夢到它——我剛剛意識到，它通向神秘部……我想佛地魔渴望得到那——」
「我叫你別說黑魔頭的名字！」
他們怒目相向，哈利的傷疤又灼痛起來，但他沒有管它。石內卜似乎有些緊張，說話時卻努力裝出冷淡和漠不關心的樣子。
「神秘部裡有許多東西，波特，沒有幾樣是你搞得懂的，而且哪樣都不關你的事。我說清楚了嗎？」
「清楚了。」哈利說，還在揉著傷疤，它越來越疼了。
「我希望你星期三同一時間過來，我們繼續練習。」
「好的。」哈利說。他迫不及待地想離開石內卜的辦公室去找榮恩與妙麗。
「你每天晚上睡覺前要排除一切感情——使你的頭腦保持空白而平靜，明白嗎？」
「明白。」哈利說，但他幾乎沒有聽。
「小心，波特……我會知道你有沒有練習……」
「是。」哈利小聲說。他把書包甩到肩上，快步朝門口走去。開門時他回頭看了看石內卜，他正背對著哈利，用魔杖把他的思想從儲思盆裡挑出來，小心地放回腦子裡。哈利輕輕帶上門，傷疤還在突突地痛著。
他在圖書館找到了榮恩與妙麗，兩人正在趕恩不裡居新佈置的一堆作業。其他學生，幾乎全是五年級的，也都坐在點著燈的桌前，鼻子湊在書上，羽毛筆刷刷地狂寫。窗外的天色越來越黑，惟一的聲音就是朋夫人的鞋子噠噠輕響。她在過道里威脅地來回巡視，把氣呼到碰她那些寶貝圖書的人的脖子上。
哈利有點哆嗦，傷疤還在痛，他覺得有點發燒。在榮恩與妙麗對面坐下時，他在窗戶中照見了自己，十分蒼白，傷疤似乎比平常更顯眼了。
「怎麼樣？」妙麗小聲問，然後露出擔心的表情，「你沒事吧，哈利？」
「嗯……沒事……我不知道。」哈利煩躁地說，痛得皺了皺眉，「告訴你們……我剛發現了一件事……」
他講了剛才看到和推想的事。
「你……你是說……」榮恩小聲說，朋夫人走了過去，帶著噠噠的輕響，「那件武器——那個人要找的東西——藏在魔法部？」
「神秘部，應該是。」哈利悄聲道，「我跟你爸爸去審判室時看到過那扇門，跟他被蛇咬時看守的是同一扇。」
妙麗長長地吁了口氣，「當然啦。」她說。
「什麼當然？」榮恩不耐煩地問。
「榮恩，想想吧……斯多吉·波德摩企圖闖入魔法部的一扇門……一定就是那一扇，不像是巧合！」
「為什麼斯多吉要闖進去呢，他不是我們一邊的嗎？」
「嗯，我不知道，」妙麗承認道，「是有點怪……」
「神秘部裡到底有什麼？」哈利問榮恩，「你爸爸提過什麼嗎？」
「我知道他們管在那兒工作的人叫『緘默人』，」榮恩皺眉道，「因為好像沒人知道他們在那兒幹什麼……那種地方會有武器可夠怪的……」
「一點也不怪，合情合理，」妙麗說。「我想那是魔法部開發的什麼絶密玩意兒……哈利，你真的沒事嗎？」
哈利兩手搓著額頭，像是要熨平它。
「嗯……沒事……」他放下手，雙手在顫抖，「只是有點……我不大喜歡鎖心術……」
「腦子一次次地受到襲擊，我想誰都會發虛的。」妙麗同情地說，「我們回公共休息室去吧，那兒會舒服一點兒……」
但公共休息室裡閙哄哄的，弗雷和喬治在演示笑話商店的最新產品。
「無頭帽！」喬治說道，弗雷揮舞著一頂飾有粉紅色羽毛的尖帽子，「兩個加隆一頂……諸位請看！」
弗雷笑嘻嘻地把帽子套到頭上，一剎那間他顯得很傻，然後帽子和頭一起消失了。
幾個女生尖叫起來，其他人哄堂大笑。
「脫帽！」喬治大聲喊道，弗雷的手在肩膀上摸索了一陣，他的頭重新出現了，粉紅色羽毛的帽子被摘了下來。
「那帽子是怎麼做的？」妙麗也分了神，仔細觀察著弗雷和喬治，「顯然是一種隱形咒，但把隱形區域擴大到施了魔法的物體之外是蠻聰明的……但我想這魔法不會持續太久……」
哈利沒有回答，他還是不舒服。
「我明天再做吧。」他把剛從書包裡拿出來的課本又塞了回去。
「記在你的家庭作業計劃簿上！」妙麗建議道，「這樣你就不會忘了！」
哈利和榮恩交換了一下眼色，他從書包裡掏出計劃簿，小心地打開了它。
「不要說以後做，你這個二流貨！」本子叱責道，哈利草草記下恩不裡居的作業，妙麗滿意地笑了。
「我去睡覺了。」哈利把作業計劃簿塞進了書包，心想一有機會就把它丟到火裡去。
他穿過公共休息室，躲開想給他戴無頭帽的喬治，走到通往男生宿舍的安靜涼爽的石樓梯上。他感覺很難受，就像夢見蛇的那天晚上一樣。但他想也許躺一會兒就好了。
他打開宿舍的門，剛往裡走了一步，腦袋就像被切開似的疼了起來。他不知道身在何處，站著還是躺著，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瘋狂的笑聲在他耳中迴響……他好久沒有這麼開心過了……興高采烈，欣喜若狂，得意忘形……一件大大的好事發生了……
「哈利？哈利！」
有人打了他一個耳光。瘋狂的笑聲中插入一聲疼痛的叫喊。快樂漸漸消失，但笑聲還在持續著……
他睜開眼睛，發現那瘋狂的笑聲是從他自己嘴裡發出來的。他剛一意識到這點，笑聲就消失了。哈利氣喘吁吁地躺在地上，瞪著天花板，額頭的傷疤可怕地跳動著。榮恩俯身看著他，看上去很擔心。
「你怎麼啦？」
「我……不知道……」哈利坐了起來，「他很高興……很高興……」
「那個人？」
「有一件好事發生了，」哈利嘟噥道，他像夢見衛斯理先生被蛇咬之後那樣渾身發抖，非常難受，「他一直盼望的事情。」
像在葛萊芬多隊更衣室那次一樣，這些話彷彿是一個陌生人用哈利的嘴說出來的，但他知道這是實情。他深深地呼吸，不讓自己吐在榮恩身上。他很慶幸丁和西莫不在場。
「妙麗讓我來看看你。」榮恩低聲說道，一邊把哈利拉了起來，「她說你這會兒的抵抗力很弱，石內卜折騰過你的腦子之後……但我想長遠看會有用的，是吧？」
榮恩懷疑地看了看哈利，把他扶到床邊。哈利沒信心地點點頭，癱靠在枕頭上，因為晚上摔的那些跤而渾身疼痛，他的傷疤還像針扎般地疼。他不禁懷疑第一次學習的鎖心術反而削弱了他的抵抗力。同時他懷著極大的恐懼揣測著，究竟是什麼事讓佛地魔感覺到十四年來從未有過的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