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帷幔彼岸
突然他們周圍浮現出許多黑影，堵住了他們兩旁的去路；這些人的眼睛在兜帽的縫隙裡眨眨發光，十二根尖端發亮的魔杖瞄準了他們的心臟；金妮嚇得屏住了呼吸。
「給我……波特。」馬份·魯休斯慢吞吞地重複了一遍，掌心向上伸出手來。
哈利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們被包圍了，而且對方的人數是他們的兩倍。
「給我。」馬份又說了一遍。
「天狼星在哪兒？」哈利問道。
幾個食死人笑了起來。在哈利左邊幾個黑乎乎的身影中，一個刺耳的女人聲音得意地說：「黑魔王總是料事如神！」
「總是，」馬份小聲附和著，「現在，把預言球給我，波特。」
「我要知道天狼星在什麼地方！」
「我要知道天狼星在什麼地方！」哈利左邊的那個女人鸚鵡學舌地說。
她和她的食死人同夥又逼近了一些，離哈利他們只有幾英呎遠了，他們魔杖上發出的亮光使哈利有些眼花繚亂。
「你們抓走了他。」哈利說道。他沒有理會內心升起的慌亂，還有自從他們第一步踏進第97排時，自己一直想努力驅散的恐懼感。「他在這兒——我知道他在。」
「小寶貝被哈（嚇）醒了，還以為夢到的是真的呢。」那個女人用嬰兒似的聲音令人厭惡地說。
哈利發覺榮恩在自己身旁動彈了一下。
「什麼也別做。」哈利嘀咕了一聲，「現在還不能——」
那個學他說話的女人用沙啞刺耳的聲音大笑起來。
「你們聽到了嗎？你們聽到了嗎？他在給別的孩子下命令，好像他打算攻擊我們似的！」
「哦，你可不如我瞭解波特，貝拉特裡克斯。」馬份輕輕地說，「他在英雄主義方面可有一個很大的弱點；黑魔王瞭解他這一點。現在把預言球給我，波特。」
「我知道天狼星就在這兒。」哈利說，儘管慌亂的情緒使他胸口發緊，讓他彷彿感到自己都不能正常呼吸了，「我知道，你們抓了他！」
大笑起來的食死人更多了，那個女人的笑聲最響。
「是時候了，你也該瞭解現實與夢境之間有什麼不同了，波特。」馬份說道，「快點兒給我預言球，不然的話我們就要使用魔杖了。」
「好，那就來吧。」哈利說著把自己的魔杖舉到胸前，同時，榮恩、妙麗、奈威、金妮和露娜的五根魔杖也在他兩旁紛紛舉了起來。哈利心頭一緊，如果天狼星真的不在這裡，那他就是在把自己的朋友引向無謂的死亡……
但是食死人們沒有攻擊。
「把預言球交出來，沒必要讓人受傷。」馬份冷冷地說。
這回輪到哈利大笑了。
「是啊，太對了！」他說，「我把這個——預言球給你，是吧？然後你就讓我們悄悄溜回家，是吧？」
他的話剛一出口，那個女食死人就尖叫了一聲：「預言球飛——」
哈利對她早有防備，沒等她唸完咒語，哈利就大聲喊道：「破心護！」儘管玻璃球滑到了他的手指尖上，但他還是努力把它抓住了。
「哎呀，他還挺會玩兒的呢，波特小寶貝。」她說，狂怒的眼睛在兜帽的縫隙中狠狠地瞪著，「很好，那麼——」
「我告訴過你，不要這樣！」馬份·魯休斯朝那個女人大吼，「萬一你把它打碎了——！」
哈利飛快地盤算著。這些食死人想要這個髒兮兮的玻璃球。他對這個可沒有興趣。他只想把大家全都活著帶出去，確保他的朋友們不會因為自己的愚蠢而付出慘重的代價……
那個女人離開她的同夥，走了過來，扯下她的兜帽。阿茲卡班使貝拉特裡克斯·雷斯狀面頰深陷，顯得既憔悴又瘦骨嶙峋，但卻洋溢著興奮、狂熱的神色。
「還需要多勸勸你嗎？」她說道，胸口猛烈地起伏著。「那很好，抓住那個最小的傢伙，」她吩咐旁邊的食死人說，「讓他看看我們是如何折磨這個小女孩的。我來動手。」
哈利發覺其他人朝金妮圍了過來；他向旁邊邁了一步，正好站在金妮的前面擋住了她，把預言球舉到胸前。
「如果你想對付我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你就必須把這個打碎。」他沖貝拉特裡克斯說，「如果你沒有帶著它回去，我想你的主人不會很開心吧，是不是？」
她沒有動，只是死死盯著哈利，用舌尖舔了一下自己薄薄的嘴唇。
「那麼，」哈利說，「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預言啊？」
他想不出該怎麼辦，只能不停地說話。奈威的胳膊緊緊抵著他的胳膊，他能感覺到奈威在發抖，也能感覺到有一個人正衝著他的後腦勺急促地呼吸。他希望他們都在積極地想逃出去的辦法，因為他的腦子裡一片空白。
「什麼樣的預言？」貝拉特裡克斯重複道，臉上那種齜牙咧嘴的笑容逐漸消失了，「你在開玩笑，哈利波特。」
「不，我沒有開玩笑，」哈利的目光掠過一個個食死人，想搜尋一個薄弱環節，一個能夠讓他們從其中逃脫的空隙，「為什麼佛地魔想要它？」
幾個食死人發出不滿的低低噓聲。
「你敢直呼他的名字？」貝拉特裡克斯低聲說。
「當然，」哈利仍舊牢牢地抓住玻璃球，以防再有人施魔法把它搶走，「是啊，我說出這個名字沒有什麼問題，伏——」
「閉嘴！」貝拉特裡克斯厲聲尖叫道，「你竟敢從你卑賤的口中說出他的名字，你竟敢用你那雜種的舌頭玷污它，你竟敢——」
「你知道他也是個雜種嗎？」哈利毫無顧忌地說道。妙麗在他耳邊小聲呻吟著。「佛地魔？當然了，他媽媽是個巫師，但他爸爸卻是個麻瓜——難道他一直告訴你們他是純種的？」
「昏昏倒——」
「不！」
一道紅光從貝拉特裡克斯·雷斯狀的魔杖尖端噴射過來，但馬份的咒語使它偏離了方向，打在哈利左邊一英呎遠的一個架子上，上面的一些玻璃球被擊得粉碎。
兩個像幽靈一樣泛著珍珠白色、像煙一樣飄動的身影從落在地板上的玻璃碎片中伸展開，開口說話了。他們的聲音此起彼伏，在馬份和貝拉特裡克斯的叫喊聲中，只能夠聽到隻言片語。
「……在至日的時候會出現一個新……」一個長著絡腮鬍子，上了年紀的身影說。
「不要攻擊，我們需要預言球！」
「他竟敢——他竟敢——」貝拉特裡克斯語無倫次地尖叫著，「他就站在那裡——骯髒的雜種——」
「等我們拿到預言球再說！」馬份喊道。
「……之後沒有人會來……」那個年輕女人的身影說。
從碎裂的玻璃球裡冒出來的這兩個身影溶化成薄薄氣體，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地板上的玻璃碎片。然而，它們給了哈利一個主意。問題是怎樣把他的想法告訴其他人。
「要我把球給你，你還沒有告訴我這個預言有什麼特別之處呢。」哈利說，他在拖延時間。他慢慢把腳挪向一側，想接觸到其他人的腳。
「別跟我們耍花招，波特。」馬份說。
「我沒有耍花招。」哈利回答，他一邊跟他們對話一邊挪動著自己那只腳。接著他感覺到了某人的腳趾，於是踩了上去。身後發出一個尖細的吸氣聲，他聽出自己踩到了妙麗的腳。
「怎麼了？」妙麗聲音很小地問道。
「鄧不利多從來沒有告訴過你，你留下那道傷疤的原因就藏在神秘部裡嗎？」馬份嘲笑著說。
「我——什麼？」哈利說，片刻間他完全忘了自己的計劃，「我的傷疤怎麼了？」
「怎麼了？」妙麗在身後又小聲問了一遍，語氣比剛才還要急切。
「這怎麼可能？」馬份不懷好意地開心說道。幾個食死人再次大笑起來，在這些笑聲的掩護下，哈利儘可能小地蠕動嘴唇，從牙縫裡擠出聲音對妙麗說：「打碎架子——」
「鄧不利多從來沒有告訴過你？」馬份又說了一遍，「那麼，這就可以解釋你為什麼沒有早點到這兒來了，波特，黑魔王很奇怪為什麼——」
「——等我說開始——」
「——為什麼當他在夢裡告訴你它藏在什麼地方的時候，你沒有跑過來。他認為本能的好奇心會讓你渴望聽到那些準確的信息……」
「是嗎？」哈利說。在他的身後，與其說是聽到，不如說是感覺到妙麗正在把他的話傳遞給其他人。他得想辦法將談話進行下去，以轉移食死人的注意力。「所以他要我拿到那個預言球，對嗎？為什麼？」
「為什麼？」馬份開心地說道，「因為只有預言中提到的人，波特，才有權從神秘部拿到它，這是黑魔王在利用別人為他偷出預言球時發現的。」
「那麼，他為什麼想偷關於我的預言？」
「關於你們兩個的，波特，是關於你們兩個的……難道你從來就沒有想過，當你還是個嬰兒的時候，黑魔王為什麼要想辦法幹掉你？」
穿過馬份兜帽上那道眼孔，哈利瞪著他那雙若隱若現的灰色眼睛。這個預言就是哈利的父母死去的原因嗎？就是他帶著自己那道閃電形傷疤的原因嗎？所有這些的答案都攥在自己的手中嗎？
「有人為我和佛地魔作了同一個預言？」他輕輕地說，目不轉睛地盯著魯休斯·馬份，手緊緊握著那個溫乎乎的玻璃球。它幾乎不比一個金探子大，而且仍然蒙著灰塵。「他讓我來為他拿這個預言球？他為什麼不自己來拿呢？」
「他自己來拿？」貝拉特裡克斯瘋狂地笑了一聲，尖叫著說，「人們完全忽視了黑魔王的歸來，這種時候他會走進魔法部？現在他們正在浪費時間尋找我親愛的堂弟，黑魔王會把自己暴露在正氣師的面前？」
「所以他指使你們來為他做這種骯髒的勾當，是不是？」哈利說，「就像他想讓斯多吉來偷這個預言球一樣——還有博德？」
「太對了，波特，太對了……」馬份慢條斯理地說，「但是，黑魔王知道你還沒有傻到——」
「開始！」哈利高聲喊道。
五個不同的聲音在他身後大叫道：「嚗嚗消！」五條咒語飛向五個不同的方向，迎面的架子被擊中後炸開了，高聳的架子搖搖晃晃，上百個玻璃球吩吩綻，珍珠白色的身影展現在空中飄浮著，他們的聲音在人們從未見過的如暴雨般落在地板上的碎玻璃和木屑中迴蕩……
「快跑！」哈利高喊，架子搖搖欲墜，更多的玻璃球開始從上面掉下來。他一把抓住妙麗的長袍往前拖，另一隻胳膊遮住腦袋，大塊斷裂的架子還有細小的玻璃碎片轟隆隆嘩啦啦落在他們身上。一個食死人穿過塵霧向前猛躥過來，哈利用胳膊肘狠狠地頂在他戴著面罩的臉上；痛苦的叫喊聲、架子倒塌下來爆裂的轟鳴聲，從玻璃球裡釋放出來的先知們斷斷續續的說話聲古怪地響成一片—— 哈利發現前面沒有阻礙，還看到榮恩、金妮和露娜從他身邊飛奔而過，他們的胳膊都捂在腦袋上；有什麼東西重重地從側面打在他臉上，可他只是猛地低下腦袋一個勁兒地向前衝；他的肩膀突然被一隻手抓住了，他聽到妙麗大喊一聲：「咄咄失！」那隻手立刻鬆開了——
他們來到第97排的另一端；哈利向右一轉開始全速奔跑；他能夠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和妙麗催促奈威的聲音；就在正前方，一扇門虛掩著，他們就是從這裡進來的，哈利可以看到鐘形玻璃罩閃爍著的光芒；他一個箭步衝出門外，等待其他人快速穿過門檻之後再把門猛地關上，預言球仍完好無損地攥在他的手裡—— 「密密膠！」妙麗上氣不接下氣地唸著，屋門發出吱吱嘎嘎的奇怪聲音封上了。
「他們——他們在哪兒？」哈利氣喘吁吁地問。
他以為榮恩、露娜和金妮跑在他們前面，會在這間屋子裡等著他們，但這裡沒有人。
「他們一定是走錯路了！」妙麗一臉驚慌地輕聲說。
「聽！」奈威小聲說。
紛亂的腳步聲和嘈雜的叫喊聲從剛剛封閉的門後傳過來；哈利把耳朵貼在門上，聽見馬份·魯休斯在狂吼：「別管諾特了，別管他，我說——對黑魔王來說，他的傷跟丟了預言球相比根本不算什麼。加格森，回到這兒來，我們要組織起來！大家兩人一組分頭搜尋，記住，在得到預言球前不要對波特動粗，如果需要，其他人都可以殺掉——貝拉特裡克斯、魯多夫，你們去左邊；克拉、拉布史坦，去右邊——加格森、多洛霍夫，去前面的門——麥克尼爾，還有埃弗裡在這裡找——盧克木透，去那邊——穆爾塞伯，跟我走！」
「我們該怎麼辦？」妙麗渾身打著哆嗦問哈利。
「嗯，我們不能待在這裡等著他們找到我們。」哈利說，「首先，離開這扇門。」
他們儘可能輕地經過有袖珍小蛋在裡面孵化小鳥的微微閃光的鐘形玻璃罩，跑向房間的另一頭，那裡有門可以通往環形門廳。快要跑到的時候，哈利聽到有個巨大、沉重的東西撞在妙麗剛剛用魔咒關起來的那扇門上。
「閃開！」一個聲音粗暴的大喊，「阿咯哈呣啦！」
門猛地打開了，哈利、妙麗還有奈威迅速鑽到桌子底下。他們可以看到地板上兩個食死人的袍子下襬越來越近，他們的步子邁得很快。
「他們可能已經徑直跑到大廳裡去了。」那個粗暴的聲音說。
「檢查一下桌子下面。」另一個說。
哈利看到他們的膝蓋彎下來，他在桌子底下把魔杖探出去，喊了一聲：「咄咄失！」
一道紅光擊中了最近的一個食死人，他向後仰面跌進一個落地大座鐘裡，把它撞翻了；但另一個食死人跳到一旁躲開了哈利的咒語，他用自己的魔杖對準了為了瞄得更準一些而正從桌子底下爬出來的妙麗。
「阿瓦達——」
哈利躍過地板，整個身體撲過去抱住了他的兩個膝蓋，把他掀翻在地，他的魔杖打偏了。奈威急著幫忙，一下子頂翻了桌子，他發瘋似的用魔杖對準扭打在一起的兩個人，大喊：「去去，武器走！」
哈利與食死人的魔杖頓時脫手而出，朝後面通往預言大廳的入口飛了過去；他們倆都趕緊爬起來追趕他們的魔杖，食死人在前，哈利在後。奈威在後面愣住了，顯然是被他剛才所做的嚇呆了。
「閃開，哈利！」奈威又喊，明擺著是要彌補剛才的過失。
當他再一次瞄準並口唸咒語時，哈利飛快地閃到一旁。
「咄咄失！」
那道紅光掠過食死人的肩膀，打在一個帶有玻璃前門的壁櫥上，壁櫥所在的那面牆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沙漏。壁櫥墜落在地，摔得吩吩綻，玻璃飛得到處都是，接著壁櫥又彈回到牆上，變得完好無損，然後又墜落下來，摔得粉碎——
食死人的魔杖躺在爍爍閃光的鐘形玻璃罩旁邊的地板上，他一把抓了起來。當他轉身的時候，哈利急忙蹲下躲在另一張桌子的後面；他的面罩滑下來遮住了眼睛。於是他用另一隻空手扯掉面罩，大叫：「昏昏——」
「咄咄失！」妙麗已經追上了他們，扯著嗓子高喊。一道紅光打在食死人的胸口上，他定住了，仍舉著手臂，魔杖咔噠一聲掉在地上，然後朝身後的鐘形玻璃罩仰面倒了下去。哈利以為他會噹的一聲撞在堅固的玻璃上，再順著鐘型玻璃罩滑到地板上。然而，他的腦袋穿過鐘形玻璃罩沉了下去，好像那只是個肥皂泡似的，接著他變得一動不動，攤開四肢躺在桌子上，腦袋沉在充滿閃光氣流的鐘形玻璃罩裡。
「魔杖飛來！」妙麗喊道，哈利的魔杖從一個漆黑的角落裡飛到她的手上，她把它拋給了哈利。
「謝謝，」哈利說，「好吧，讓我們離開這——」
「小心！」奈威驚恐地說，他正盯著腦袋在鐘形玻璃罩裡的食死人。
三個人重新舉起魔杖，但誰也沒打過去，他們都目不轉睛地張著嘴巴，膽顫心驚地注視著那個腦袋的變化。
它在很快地收縮，變得越來越光禿，黑色的頭髮和鬍子茬縮回到腦袋裏，它的臉頰變得光滑起來，腦袋圓圓的，覆蓋著一層絨毛……
就在食死人掙扎著重新站起來的時候，一個嬰兒的腦袋怪異地長在他那粗壯的、肌肉發達的脖子上；然而，就在他們看得目瞪口呆的時候，那顆腦袋又開始膨脹到它以前的大小，濃密的黑色毛髮又從頭頂和下巴上長了出來……
「是時間，」妙麗用畏懼的聲音說，「時間……」
那個食死人又搖了搖醜陋的腦袋，努力想使自己變清醒，但是還沒等他振作起來，他的腦袋又一次開始縮回到嬰兒時期……
附近的屋子裡傳來一聲叫喊，接著是一聲撞擊和一聲尖叫。
「榮恩？」哈利喊道，立刻從眼前發生的怪異現象中轉過身來，「金妮？露娜？」
「哈利！」妙麗尖叫起來。
那個食死人已經把頭從鐘形玻璃罩裡抽了出來，他的樣子怪極了，那顆小小的嬰兒腦袋高聲喊叫著，粗壯的手臂四處揮舞，很是危險，差一點就打到了已經低頭躲避的哈利。哈利舉起魔杖，但讓他詫異的是，妙麗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不能傷害一個嬰兒！」
已經沒有時間來爭論這個問題了，哈利聽到更多的腳步聲從預言大廳裡傳過來，越來越響，他也意識到自己不該喊得那麼大聲，暴露了他們的位置，但是已經太晚了。
「過來！」他招呼了一聲。房間另一端的門敞開著，通向那個黑色門廳，他們飛快地朝那扇門跑過去，把那個搖搖晃晃、長著醜陋嬰兒腦袋的食死人丟在身後。
他們剛跑到半路，哈利就從敞開的門中看到另外兩個食死人正穿過黑色的屋子向他們跑來；他馬上調轉方向，衝進左邊一間黑乎乎、亂糟糟的小辦公室，砰的一聲把他們身後的門關上了。
「快快——」妙麗開口說，但沒等她唸完咒語，門就被撞開了，那兩個食死人衝了進來。
伴著勝利的歡呼，兩個人都大叫起來：「噴噴障！」
哈利、妙麗和奈威全都被撞飛了；奈威被拋到桌子後面不見了；妙麗撞上一個書架，厚厚的書本傾瀉下來，立刻把她埋住了；哈利的後腦勺猛地撞到身後的石頭牆上，眼前直冒金星，一時間他頭暈眼花，什麼也做不了。
「我們抓住他了！」離哈利最近的那個食死人喊道，「在一間辦公室裡，離——」
「默默靜！」妙麗大喊，食死人的聲音消失了。通過面罩的洞口，他還在不停地動著嘴巴，但一點兒聲音也沒有。他的同夥把他推到一旁。
「整整──石化！」就在第二個食死人舉起魔杖時，哈利高喊。那個食死人的胳膊和腿都啪地貼在一起，他臉朝下倒在哈利腳邊的地毯上，僵硬得像塊木板，不能動彈了。
「太棒了，哈——」
那個剛剛被妙麗打啞的食死人突然一揮他的魔杖，一道像是紫色火苗的東西穿透妙麗的胸膛，妙麗似乎驚訝地輕輕「哦」了一聲，就縮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妙麗！」
哈利趕忙跪在她旁邊，奈威也從桌子底下飛快地爬了過來，魔杖舉在他的面前。食死人一看到奈威，馬上朝他的腦袋狠狠地踢了過去——一腳踢斷了奈威的魔杖，踹在他的臉上。奈威疼得慘叫一聲，捂著嘴巴和鼻子縮了回去。哈利轉身高舉著魔杖，看到那個食死人已經扯下面罩，正用魔杖對準自己。哈利認出了這張蒼白、扭曲的長臉，那正是《預言家日報》登載過的，殺害了普威特夫婦的巫師安東寧·多洛霍夫。
多洛霍夫笑得咧開了嘴巴。他那只空著的手指了指仍然攥在哈利手中的預言球，又指了指自己，接著又指了指妙麗。儘管他說不出話來，但是他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把預言球給我，不然你就跟她一個下場……
「交出預言球你照樣會把我們殺光！」哈利說。
哈利頭腦中掠過一陣恐慌，他已無法正常思考。他一隻手放在妙麗的肩上，仍能感覺到她的體溫，但他根本不敢正眼看她。千萬不能讓她死，千萬不能讓她死，如果她死了那都是我的錯……
「不幹（管）你做什麼，哈利，」奈威在桌子底下激動地說，他的雙手垂下來一些，一看就知道他的鼻子被踢斷了，鮮血正順著嘴巴和下巴往下淌，「不叫把它貴他（不要把它給他）！」
接著門外響起轟的一聲，多洛霍夫回頭一看——長著嬰兒頭的食死人出現在門口，他的腦袋叫喊著，失去控制的巨大雙拳朝周圍的一切東西揮打過去。哈利逮住了這個機會：「整整──石化！」
多洛霍夫還沒來得及抵擋，咒語就已經擊中了他。他向前撲倒下去，橫著壓在他同夥的身上，他們兩個都僵硬得跟木板一樣，一動也不動了。
「妙麗，」哈利立刻晃動著妙麗，這時長著嬰兒頭的食死人又跌跌撞撞地從視線裡消失了，「妙麗，醒醒……」
「他對她做了四（什）麼？」奈威說著從桌子底下爬過來，跪在妙麗的另一邊，鮮血正從他迅速腫脹的鼻子裡不停地湧出來。
「我不知道……」
奈威摸索著握住妙麗的手腕。
「還約（有）脈搏，哈利，我能可地（肯定）。」
哈利深深地鬆了口氣，剎那間有點暈眩。
「她還活著？」
「對，我祥（想）是的。」
他們誰也沒有再吭聲，哈利竭力傾聽周圍的動靜，但是只能聽到嗚咽聲和跌跌撞撞走動的聲音，那是長著嬰兒腦袋的食死人在隔壁屋子裡發出來的。
「奈威，我們離出口不遠，」哈利小聲說，「正好在圓形屋子隔壁……如果在其他食死人到來之前，你能穿過那裡找對門，我敢說你就可以把妙麗帶到走廊裡，進入升降梯……然後，你可以找到什麼人……報警……」
「那你壓（要）做四（什）麼呢？」奈威一邊說著一邊用衣袖抹著流血的鼻子，皺著眉頭看著哈利。
「我要去找其他人。」哈利說。
「那好，我壓（要）和你一幾（起）氣（去）找大（他）們。」奈威毫不猶豫地說。
「但是，妙麗——」
「我們對（帶）她一幾（起）去。」奈威堅定地說，「我來背著她——你對付大（他）們比我前（強）——」
他站起身，攥住妙麗的一隻胳膊，盯著哈利，哈利有點兒遲疑，接著輓起妙麗的另一隻胳膊，一同將妙麗軟綿綿的身體抬起搭在奈威的肩上。
「等一下，」哈利說著從地上抓起妙麗的魔杖，塞在奈威的手裡，「你最好帶上這個。」
他們慢慢地走向門口時，奈威把自己那根斷了的魔杖踢到了一旁。
「我奶奶非要了五（我）的命不可，」他口齒不清地說，鼻子裡的血一滴滴的流下來，「臘（那）是我爸爸留下來的。」
哈利從門口探出頭來，小心地環視了一下。長著嬰兒腦袋的食死人還在那裡高聲尖叫，不停地敲打撞擊周圍的東西。他推倒了落地大座鐘，弄翻了桌子，糊里糊塗地哭叫著。他們身後那個有玻璃前門的壁櫥繼續墜落下來摔得粉碎，然後又回到牆上自動地恢復原狀，哈利估計那裡面有時光器。
「他不會注意我們的，」哈利小聲說，「來……跟緊我……」
他們躡手躡腳地從辦公室溜了出來，朝通往黑色門廳的屋門走去，那裡現在看起來一個人也沒有。他們向前走了幾步，因為背負著妙麗，奈威走起來有些搖搖晃晃的；時間廳的門在他們的身後關上了，四周的牆又開始轉動起來。剛才哈利後腦勺上挨的那一下好像把他打蒙了。他眯起眼睛，微微晃悠著，直到牆壁又停止了轉動。他發現妙麗在門上留下的燃燒的Ｘ字都消失了，心裡猛地一沉。
「現在你覺得應該往哪兒走——」
他們還沒來得及決定該試試哪個門，右邊的一扇門突然彈開了，有三個人從裡面跌了出來。
「榮恩！」哈利沙啞地喊道，朝他們衝了過去，「金妮——你們都——？」
「哈利，」榮恩說，他虛弱地傻笑著，向前一倒抓住了哈利胸前的袍子，用恍惚的目光盯著哈利，「是你們啊……哈哈哈……你看起來真滑稽，哈利……你現在真是一團糟……」
榮恩的臉色十分蒼白，一些黑色的東西正從他的嘴角流下來，緊接著他腿一軟倒了下去，可手裡仍抓著哈利的袍子，弄得哈利只好彎下腰。
「金妮？」哈利擔心地說，「出什麼事了？」
金妮搖了搖頭，靠著牆壁滑下去坐在地上，氣喘吁吁地握著自己的腳脖子。
「我覺得她的腳脖子骨折了，我聽到了咔嚓一聲。」露娜小聲說，她正俯下身子站在金妮跟前，看起來是惟一沒有受傷的人，「有四個人把我們追進一間滿是行星的黑屋子；那真是個怪地方，有時候我們就飄浮在黑暗中……」
「哈利，我們看到天王星正靠近我們！」榮恩說，仍在虛弱地傻笑著，「明白嗎，哈利？我們看到天王星——哈哈哈——」
他的嘴角上冒出一個血泡，然後破裂了。
「——可是有一個人抓住了金妮的腳，我用了粉碎咒，結果冥王星在他面前爆炸了，但是……」
露娜無奈地朝金妮打了個手勢，她的呼吸非常微弱，始終閉著眼睛。
「榮恩是怎麼了？」哈利擔心地問道。榮恩還在傻笑著，弔在哈利胸前的袍子上。
「我不清楚他們用什麼打中了他，」露娜難過地說，「可他變得有些古怪，我差點沒辦法把他帶出來。」
「哈利，」榮恩說著把哈利耳朵扯到自己跟前，仍在虛弱地傻笑著，「你知道那個女孩子是誰嗎，哈利？她是瘋姑娘……瘋姑娘羅古德……哈哈哈……」
「我們得離開這兒。」哈利堅決地說，「露娜，你能幫幫金妮嗎？」
「當然，」露娜回答說，為了安全起見，她把自己的魔杖架在耳後，接著用一隻胳膊摟住金妮的腰把她扶了起來。
「不過是腳脖子受傷，我自己能行！」金妮有些急躁地說，但是說著她就朝一旁倒了下去，為了穩住自己她只好趕忙抓住露娜。哈利把榮恩的一隻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就像幾個月前他對待達力那樣。他朝四下里看了看，他們第一次就能找到出口的機會只有十二分之一。
他扶著榮恩向一扇門走去，只差幾步路的時候，大廳對面的另一扇門猛地打開了，貝拉特裡克斯·雷斯狀帶著兩個食死人跑了進來。
「他們在這兒！」她尖叫著說。
昏迷咒橫穿房間射了過來。哈利一頭衝進面前的那扇門，匆忙放下榮恩，然後彎著腰跑回去幫助奈威把妙麗背進屋子。他們全都跨過了門檻，及時把貝拉特裡克斯關在了門外。
「密密膠！」哈利喊道，他聽見門外那三個食死人正用身體撞擊房門。
「沒關係！」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還有別的路可以進去——我們找到他們了，他們就在這兒！」
哈利轉過身，他們又回到了大腦廳，四周的牆壁上確實有很多門。他能聽見身後大廳裡的腳步聲，更多的食死人正跑過來與起初的三個人會合。
「露娜——奈威——幫幫我！」
他們三個分頭繞著屋子飛跑，一邊跑一邊把門封好。哈利急忙跑向另一扇門時撞上了一張桌子，他從桌面上一翻身滾了過去。
「密密膠！」
這些門的背後傳來許多跑動的腳步聲，不時有人用沉重的身體撞在門上，把門撞得吱吱地顫動著。露娜和奈威正沿著對面的牆壁給屋門施魔法——接著，就在哈利來到屋子另一端時，他聽見露娜喊道：「快快——啊……」
他一轉身，正好看見露娜被拋了起來；五個食死人穿過露娜沒來得及封閉的那扇門擁進了屋子；露娜撞在一張桌子上，順著桌面滑落到另一側的地板上，她四肢攤開平躺在那裡，像妙麗一樣一動不動了。
「抓住波特！」貝拉特裡克斯尖叫一聲朝哈利跑過來。哈利躲開了她，掉頭往回狂奔。只要他們不擊中預言球，他就是安全的——
「嘿！」榮恩說，他已經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正傻笑著踉踉蹌蹌地向哈利走去，「嘿，哈利，這裡有些大腦，哈哈哈，很奇怪吧，哈利？」
「榮恩，閃開，趴下——」
但是榮恩已經用魔杖對準了那個玻璃缸。
「真的，哈利，那是大腦——看——大腦飛來！」
場面似乎在頃刻間定格了。哈利、金妮、奈威，還有每一個食死人都沒有注意彼此，而是注視著那個玻璃缸的頂端。一個大腦從綠色液體中躍了出來，就像一條歡蹦亂跳的魚，它好像在半空中懸停了一會兒，接著朝榮恩飛過去，一邊飛一邊吐著絲，就像是從它身上飛出了有活動形象的帶子，跟成卷的電影膠片似的一圈圈展開了。
「哈哈哈，哈利，看呀——」榮恩一邊說，一邊看著大腦吐出華而不實的腦漿，「哈利，過來摸一下。肯定很古怪——」
「榮恩，不要！」
哈利不知道如果榮恩觸摸了那些拖在大腦後面的思想觸角會怎麼樣，但他確信那不是什麼好事。他向前衝過去，但是榮恩已經伸出雙手抓住了大腦。
這些觸角一接觸到榮恩的皮膚，立刻開始像繩子一樣纏住了他的手臂。
「哈利，你看這是怎麼了——不不——我不喜歡這樣，——停下來——停下來——」但是細細的帶子已經繞在了榮恩的胸膛上；他拚命地撕扯著像章魚一樣緊緊纏繞著自己身體的大腦。
「吩吩綻！」哈利大叫，希望在榮恩的眼睛被纏住以前斬斷這些觸角，可是它們沒有斷開。榮恩摔倒了，還在不停地翻騰著想掙脫束縛。
「哈利，他會被憋死的！」金妮尖叫起來，由於腳脖子受了傷，所以她待在地上無法動彈——一道紅光從一個食死人的魔杖射出來，正好打在金妮臉上。她倒向一旁，躺在那裡不省人事了。
「咄咄失！」奈威大聲喊著，旋轉著身體朝走過來的食死人揮動著妙麗的魔杖，「咄咄失！咄咄失！」
但是什麼效果也沒有。
一個食死人朝奈威發射了昏迷咒，偏了幾英吋沒有打中，現在只剩下哈利和奈威兩個人對付五個食死人，其中兩個食死人發射出的幾道箭一樣的銀光沒有擊中他們，但在他們身後的牆上留下了幾個凹坑。哈利飛快地跑開了，貝拉特裡克斯在後面緊緊追趕，哈利把預言球高高舉在頭頂上，全速朝屋子另一頭跑去，一心想著把這些食死人從自己的夥伴身旁引開。
這一招好像挺管用，他們跟在他身後飛奔，一路上撞飛了桌椅，但是他們惟恐損壞預言球，不敢對他施咒語，只有食死人闖進來的那扇門仍然敞開著，於是他衝了過去，心裡暗自祈禱奈威一定要留在榮恩身邊，想辦法讓他解脫出來。他在這間新屋子裡跑了幾步，突然覺得地板消失了……
他順著一級級陡峭的石頭台階摔了下去，在每一級台階上都被彈起來，最後一下撞擊撞得他連氣都喘不過來了。他平躺在石坑裡，石頭拱門豎立在檯子上。整個房間迴蕩著食死人們的大笑聲。哈利向上一看，大腦廳裡的五個食死人正一步步走下台階向他逼近，同時更多的食死人從其他的門裡冒了出來，開始朝著他跳下一級級石凳。他的腿抖得厲害，幾乎無法支撐自己的身體，但他還是站了起來。預言球出乎意料地仍然握在他的左手中，完好無損，魔杖緊緊握在他的右手裡。他一邊向後退一邊掃視周圍，儘量把所有的食死人都收進自己的視線裡。他的腿碰到了後面一個堅硬的東西，他已經退到了豎立著拱門的檯子旁邊，他爬到了檯子上。
食死人都停了下來，死死地盯著他。有幾個也像他一樣喘得厲害。還有一個食死人流血不止；多洛霍夫已經解開了全身束縛咒，正斜眼盯著他，用魔杖對準了他的臉。
「波特，你完了，」魯休斯·馬份慢條斯理地說著扯下了面罩，「現在像乖孩子一樣把預言球交給我吧。」
「讓——讓他們離開，我就把它給你！」哈利絶望地說。
幾個食死人大笑起來。
「你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波特。」魯休斯·馬份說，他那張蒼白的臉高興得泛起了紅暈，「你瞧瞧，我們有十個人，而你只有一個……難道鄧不利多沒有教過你怎麼數數兒嗎？」
「他把（不）是一個人！」一個聲音在他們身後大喊道，「他還牙（有）五（我）！」
哈利的心沉了下去，奈威正沿著石凳朝他們爬下來，顫抖的手裡仍然牢牢握著妙麗的魔杖。
「奈威，別——回到榮恩那兒去——」
「咄咄失！」奈威一邊再次喊著一邊用魔杖輪流對準每一個食死人，「咄咄失！昏昏倒——」
一個身材最高大、魁梧的食死人從後面抓住了奈威，把他的雙手緊緊壓在身體兩旁，奈威掙扎著踢他；一些食死人大笑起來。
「他是隆巴頓，是吧？」魯休斯·馬份嘲諷地說，「好呀，你奶奶已經習慣把家庭成員貢獻給我們的事業……你死了也不會讓她很吃驚。」
「隆巴頓？」貝拉特裡克斯重複了一遍，憔悴的臉上現出十分邪惡的笑容，「太好了，我曾有幸見過你的父母，小傢伙。」
「我咬（搗）了你的老烏（窩）！」奈威吼道。他拚命地掙扎著，以至於抱住他的那個食死人喊道：「擊昏他！」
「不，不，不。」貝拉特裡克斯說。她瞥了哈利一眼，接著又盯著奈威，看上去很興奮。「不，讓我們來看看隆巴頓像他爹媽一樣垮掉之前能堅持多久……除非波特願意把預言球交給我們。」
「不能各（給）大（他）們！」奈威大吼。當貝拉特裡克斯舉著魔杖逐漸逼近他和抓著他的那個食死人時，他發瘋似的又踢又踹，猛烈地扭動著身體。「不能各（給）大（他）們，哈利！」
貝拉特裡克斯揚起了魔杖：「咒咒虐！」
奈威尖叫一聲，雙腿蜷到胸前，以至於正在抓著他的那個食死人立刻變成了懸空抱著他。食死人把奈威扔在了地上，他痛苦地抽搐著、尖叫著。
「這不過是讓你稍微品品滋味！」貝拉特裡克斯說著舉起了魔杖，奈威停止了尖叫，躺在她的腳下抽泣著。她轉過身，抬頭望著哈利。「好了，波特，要麼把預言球交給我們，要麼就看著你的小朋友痛苦地死掉！」
哈利用不著再想什麼了，他別無選擇。預言球仍握在他手裡，被他的體溫暖得溫乎乎的，他把它遞了過去。馬份跳上前去想拿過來。
緊接著，在他們上方，又有兩扇門猛地打開了，五個人突然飛快地衝進了屋子：天狼星、路平、穆敵、東施和金利。
馬份轉過身，舉起了魔杖，但是東施已經向他發射了昏迷咒。哈利顧不上去看有沒有打中，急忙一頭跳下檯子閃開了。鳳凰會成員的出現轉移了那些食死人們的注意力，他們一邊跳下一級級台階，一邊用雨點般的咒語射向這些食死人。穿過飛奔的人群和一道道閃光，哈利看到奈威正在地上向前爬行。他又躲過一道紅光，朝奈威猛撲過去。
「你還好嗎？」他大聲喊道，這時又有一條咒語從他們頭上幾英吋的地方飛了過去。
「還好。」奈威說著想站起來。
「那榮恩呢？」
「我托（覺）得他沒西（事）——我離卡（開）的時候，他還在跟那個大腦把（搏）鬥——」
一條咒語突然飛過來，炸碎了他們之間的石頭地板，留下了一個凹坑，幾秒之前奈威的手就放在那裡；兩個人慌忙爬開了，接著一隻粗壯的手臂不知從什麼地方伸過來，掐住了哈利的脖子，把他拎了起來，他的腳尖幾乎脫離了地面。
「把它給我，」他耳旁響起了一聲咆哮，「把預言球給我——」
那隻手緊緊地捏住了哈利的喉嚨，使他喘不過氣來。眼淚汪汪的哈利看到，天狼星正在十英呎遠的地方和一個食死人搏鬥；金利正在同時迎戰兩個食死人；東施也在台階的半路上朝下面的貝拉特裡克斯發射咒語——似乎沒有人注意到哈利快不行了。他掉轉魔杖，指向身後的男人，但是他喘不過來，說不出咒語，那個男人的另一隻手正在摸索哈利攥著預言球的手—— 「啊！」
奈威不知從什麼地方衝了過來，他沒辦法連貫地說出咒語，於是就用妙麗的魔杖對準食死人面罩上的一個眼孔猛地戳了進去。那個人疼得大吼一聲，立刻丟下了哈利。哈利急速轉身，衝著他氣喘吁吁地念道：「咄咄失！」
那個食死人仰面倒了下去，面罩滑落下來：他就是差一點殺死巴嘴的麥克尼爾，他的一隻眼睛已經被戳得腫脹充血了。
「多謝！」哈利一邊對奈威說一邊把他拖到一旁，這時天狼星與他的食死人對手踉蹌著從他們身邊經過，搏鬥進行得十分激烈，他們的魔杖揮舞成一片模糊的影子。哈利的腳踩到了一個圓圓的、硬邦邦的東西，滑了一下。一剎那間，他以為自己把預言球弄掉了。但緊接著他看到穆敵那只帶魔法的眼睛正快速旋轉著滾過地板。
魔眼的主人躺在哈利旁邊，頭上鮮血直流，他的攻擊者現在正全力對付哈利和奈威。那是多洛霍夫，他那張蒼白的長臉都高興得扭曲了。
「塔朗泰拉跳！」他用魔杖對準奈威大喊一聲，奈威的雙腿頓時瘋狂地跳起了踢躂舞，失去了平衡，又一次摔在了地上，「現在，波特——」他就像對付妙麗那樣突然朝哈利一揮魔杖。
哈利急忙喊道：「破心護！」
哈利覺得有一種鈍刀子似的東西從臉上迅速划過，它的力量把他撞向一旁，倒在奈威舞動不停的腿上，幸好鐵甲咒擋住了咒語的大部分威力。
多洛霍夫又舉起了魔杖。「預言球飛——」
天狼星不知從什麼地方衝了過來，一肩膀把多洛霍夫撞飛了。那個預言球又滑到哈利的指尖上，但是他努力抓住了它。此時天狼星與多洛霍夫正在猛烈搏鬥，他們像舞劍一樣揮動著魔杖，杖尖火星四射。
多洛霍夫抽回魔杖，準備像對付哈利和妙麗那樣揮動它。哈利跳起來高喊：「整整──石化！」多洛霍夫的胳膊和腿又一次貼在一起，仰面倒了下去，砰的一聲撞在地上。
「幹得漂亮！」天狼星一邊喊著一邊按下哈利的腦袋，躲過了正朝他們飛來的兩個昏迷咒，「現在我要你們離開——」
兩個人迅速彎下腰。一道綠光險些擊中了天狼星。哈利看到屋子對面的東施從石頭台階中間摔了下來，軟綿綿的身體順著一個個台階向下滾落，貝拉特裡克斯得意地轉身跑去，重新投入了戰鬥。
「哈利，拿好預言球，帶上奈威快跑！」天狼星一邊大喊一邊朝貝拉特裡克斯迎面衝了過去。哈利沒能看到接下來的情形，金利從他眼前晃過，正在和沒戴面罩、滿臉麻子的盧克木透激戰；當哈利衝向奈威時，又一道綠光從他頭頂飛了過去……
「你能站起來嗎？」他在奈威的耳邊大聲喊道，奈威的雙腿仍在不由自主地跳動、抽搐，「用胳膊摟住我的脖子——」
奈威照著做了——哈利挺起了身子——奈威的雙腿還在不停地四下亂舞，沒有辦法站穩。突然，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一個人撲向他們。他們兩個仰面倒了下去，奈威像隻四腳朝天的甲蟲似的狂舞著兩條腿，哈利的左手高高地舉在空中，免得小玻璃球被打碎。
「預言球，把預言球給我，波特！」魯休斯·馬份在哈利耳邊吼道，哈利感到他的魔杖用力頂在了自己的肋骨之間。
「不——放——開——我……奈威——接住！」
哈利把預言球順著地板滾了過去，奈威後背貼著地面一轉，把球攬在懷裡。馬份調過魔杖指向奈威，這時哈利用自己的魔杖猛地從肩頭向後一指，大喊：「噴噴障！」
馬份被擊飛了。哈利再一次爬起來時四下看了一眼，發現馬份猛地撞到了檯子上。檯子上面，天狼星和貝拉特裡克斯正在激戰。馬份又用魔杖對準了哈利和奈威，沒等他來得及吸口氣說出咒語，路平就跳到了他們中間。
「哈利，集合其他的人，快走！」
哈利一把抓住奈威肩膀上的袍子，把他整個拖上了第一級石頭台階；奈威的腿還在抽搐、舞動，根本站不起來。哈利再次竭盡全力拖動奈威，他們又爬上了一層台階——
一道咒語擊中了石凳，正好打在哈利腳後跟旁邊。石頭碎了，哈利仰面倒在下一層台階上。奈威跌在地面上，雙腿還在不停地舞動、搖擺著，他把預言球塞進了口袋裏。
「來吧！」哈利一邊絶望地說著一邊使勁拽著奈威的袍子，「用你的腿蹬蹬看——」
他又用力向上一拉，奈威袍子左邊的接縫處全都被扯開了——小玻璃球從口袋裏掉了出來，還沒等他們抓住它，奈威一隻抖動的腳就踢到了它，它朝他們右邊飛出大約十英呎，在下面的台階上撞得粉碎。他們都盯著它被撞碎的地方，被剛才發生的事嚇呆了，只有他們兩個注意到，一個長著巨大眼睛的珍珠白色的身影升到了空中。哈利能看到它的嘴巴在一張一合，但他們周圍到處是碰撞聲、尖叫聲和叫嚷聲，他一句預言都聽不到。那個身影說完話，消失得無影無蹤。
「哈利，退（對）不起！」奈威喊道，他一臉痛苦的表情，雙腿還在搖擺，「真退（對）不起，哈利，我不是個（故）意——」
「沒關係！」哈利高聲喊道，「試著站起來，我們離開這兒——」
「大（鄧）布利多！」奈威叫了一聲，越過哈利的肩膀望去，汗涔涔的臉上露出激動的表情。
「什麼？」
「大（鄧）布利多！」
哈利回頭順著奈威的目光望過去。在他們正上方是通向大腦廳的房門，阿不思·鄧不利多正站在門口，他的魔杖高高舉過頭頂，蒼白的臉上滿是怒色。哈利感到一股電流湧過全身——他們得救了。
鄧不利多快速走下台階，從奈威和哈利身邊經過，他們再也沒有想要離開的念頭了。鄧不利多走到台階最底部，離他最近的一個食死人發現了他，大喊著通知其他食死人。一個食死人撒腿就跑，像隻猴子似的爬上對面的石頭台階，鄧不利多的咒語輕而易舉地把他拖了回來，就像用無形的線把他鈎住了一樣—— 現在只有兩個人還在激戰，很明顯，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鄧不利多的到來。哈利看到天狼星矮身閃過了貝拉特裡克斯的一道紅光，他正在嘲笑她。
「得了，你可以做得更好！」他高聲喊著，聲音在整個巨穴般的屋子裡迴蕩著。
第二道光束正好擊中了他的前胸。
他臉上的笑容還沒有完全消失，但是他驚駭地瞪圓了雙眼。
哈利下意識地鬆開了奈威。他一邊再次跳下台階一邊抽出魔杖，鄧不利多也朝檯子轉過身去。
天狼星似乎過了很久才倒下去，他的身體向後彎曲著，形成優美的弓形，倒下去時穿過了懸掛在拱門上的破舊帷幔。
哈利看到，他的教父倒下去時，那張消瘦的、一度十分英俊的臉上既恐懼又詫異，他倒進了古老的拱門裡，消失在帷幔後面。那帷幔飄動了一會兒，就像剛才吹過了一陣狂風，然後又恢復了以前的樣子。
哈利聽到貝拉特裡克斯·雷斯狀在得意地尖叫，但他知道這什麼也說明不了——天狼星只是跌進了拱門裡，他隨時都可能再從另一邊出來……
但是天狼星沒有出現。
「天狼星！」哈利喊道，「天狼星！」
他來到地板上，他的呼吸變成了灼熱的喘息。天狼星一定就在簾子後面，他，哈利，會把他拖出來……
但是當他來到石坑衝向檯子時，路平攔腰抱住了他，把他拖了回來。
「已經沒有辦法了，哈利——」
「抓住他，救救他，他不過是剛剛走了進去！」
「太晚了，哈利——」
「我們還可以抓住他——」哈利拚命掙扎，但是路平不放手……
「已經沒有辦法了，哈利……沒有辦法……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