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６章 跩哥兜圈子
接下來的幾個星期，哈利一直沒有離開過洞穴屋花園的範圍。他大部分時間都在衛斯理家的果園裡玩兩人對兩人的魁地奇（他和妙麗對榮恩和金妮。妙麗打得很糟糕，金妮倒是球技不凡，所以這樣搭配正合適）。到了晚上，衛斯理夫人端到他面前的每樣東西，他都要吃三份。
如果不是《預言家日報》幾乎每天都要報道有人失蹤甚至死亡，以及其他一些稀奇古怪的事件，這個暑假本來可以過得很開心、很平靜。有時候，比爾和衛斯理先生會帶回來一些還沒來得及登報的消息。哈利十六歲生日的慶祝會，就因為雷木思·路平帶來的一些恐怖消息而黯然失色，
衛斯理夫人大感不快。路平看上去消瘦、憔悴，表情嚴峻，棕褐色的頭髮裡夾雜著大量白髮，衣服比以前還要破爛，補丁更多。
「又發生了兩起催狂魔襲擊事件，」他宣佈道，衛斯理夫人遞給他一大塊生日蛋糕，「他們在北方的一個小木屋裡發現了依果·卡卡夫的屍體。黑魔標記懸在上空——唉，坦白地說，他離開食死人後居然還能夠活一年，倒真讓我吃驚。我記得，天狼星的弟弟獅子只活了幾天就死了。」
「是啊——」衛斯理夫人皺著眉頭說道，「好了，也許我們應該談點兒別的——」
「福洛林·伏德秋的事你聽說了嗎，雷木思？」問話的是比爾，花兒正給他一杯接一杯地斟酒，「就是那個——」
「——在斜角巷開冰淇淋店的？」哈利插嘴道，心裡有一種很不舒服的空落落的感覺，「以前他常給我吃免費的冰淇淋。他怎麼啦？」
「從小店裡的情況看，他被劫走了。」
「為什麼？」榮恩問，衛斯理夫人則嚴厲地瞪著比爾。
「誰知道呢？他準是不知怎麼得罪了他們。這個福洛林，可是個好人啊。」
「說到斜角巷，」衛斯理先生說，「好像奧利凡德也不見了。」
「就是那個做魔杖的？」金妮顯得很吃驚。
「就是他。店裡空無一人。沒有搏斗的痕跡。誰也不知道他是自己離開了，還是被綁架了。」
「可是魔杖呢——人們要買魔杖怎麼辦呢？」
「只好去找別的魔杖製造商了。」路平說，「可是奧利凡德是最優秀的，如果另一派把他弄去，對我們可就非常不利了。」
在這相當沉悶的生日茶會的第二天，霍格華茲給他們寄來了信和書單。哈利的信封裡還裝著一個喜訊：他被選為魁地奇球隊的隊長了。
「這樣你的地位就跟級長一樣了！」妙麗高興地大聲說，「現在你也可以用我們的專用盥洗室了，還有其他所有的東西！」
「哇，我記得查理戴過這玩意兒。」榮恩喜滋滋地端詳著那枚徽章，說道，「哈利，真是太酷了，你是我們的隊長了——如果你能讓我歸隊，那可就，哈哈……」
「我說，現在你們收到了這些，」衛斯理夫人低頭看著榮恩的書單，嘆著氣說，「我們不能再拖延了，必須抓緊時間去斜角巷。只要你們的父親不加班，我們就星期六去。沒有他陪著，我可不去那兒。」
「媽媽，你真的以為那個人會藏在華麗與污痕書店的一排書架後面嗎？」榮恩壞笑著說。
「伏德秋和奧利凡德去度假了，是嗎？」衛斯理夫人立刻就火了，搶白道，「如果你認為安全問題是一場兒戲，你可以留在家裡，我去替你們買東西——」
「不行，我要去，我還想看看弗雷和喬治的小店呢！」榮恩趕緊說道。
「那你就趕緊提高認識，年輕人，免得我覺得你太不成熟，不能跟我們一起去！」衛斯理夫人生氣地說著，一把抓起她的大鐘，放在剛剛洗乾淨的一堆毛巾上，鐘上的九根針仍然都指著致命危險。「回霍格華茲上學的事也是這樣！」
榮恩轉身不敢相信地瞪著哈利，他媽媽拎起洗衣籃，氣沖沖地走出了房間，大鐘在籃子上面搖晃著。
「天哪……在這個家裡連玩笑也不能開了……」
不過，在後來的幾天裡，榮恩變得非常小心，再也不敢隨便亂說佛地魔的事了。一直到星期六早晨，衛斯理夫人沒有再發火，但吃早飯時她顯得非常緊張。比爾留在家裡陪花兒（這使妙麗和金妮大感慶幸），他隔著桌子遞給哈利一隻滿滿的錢袋。
「我的呢？」榮恩立刻問道，眼睛睜得大大的。
「這都是哈利的，你這傻瓜。」比爾說，「哈利，我替你從保險庫裡取出來的，目前小妖精們加強了保安，戒備森嚴，普通人取錢要花大約五個小時。兩天前，阿基·菲爾坡特把一根誠實探測器插在他的……唉，信不信由你，那樣子更方便些。」
「謝謝你，比爾。」哈利說著把錢裝進了口袋。
「他總是這麼體貼周到。」花兒含情脈脈地說道，一邊撫摸著比爾的鼻子。她身後的金妮對著碗裡的麥片做嘔吐狀。哈利被玉米片嗆住了，榮恩使勁拍著他的後背。
這是一個昏暗的、陰雲密佈的日子。當他們裹著斗篷從房子裡出來時，魔法部的一輛專用汽車已經在前院裡等著了，這輛汽車哈利曾經坐過一次。
「幸好爸爸又能給我們派車了。」榮恩美滋滋地說著，舒舒服服地伸展了一下四肢。這時汽車輕快地駛離了洞穴屋，比爾和花兒在廚房窗口朝他們揮著手。榮恩、哈利、妙麗和金妮都坐在寬敞、舒適的后座上。
「你可別坐慣了，這只是為了哈利。」衛斯理先生扭頭說。他和衛斯理夫人以及魔法部的司機坐在前面。司機旁邊的乘客座位很體貼地變寬了，像一張雙人沙發。「他現在享受一級安全保衛。到了破釜酒吧，還要給我們加強保安呢。」
哈利什麼也沒說。他可不願意買東西時周圍有一大批正氣師跟著。他已經把隱形斗篷塞在了背包裡。他曾想，既然鄧不利多不反對，魔法部也不會反對，不過現在仔細想來，他不能肯定魔法部是不是知道他有一件隱形斗篷。
「你們到了。」沒過一會兒司機就說，這是他說的第一句話。他放慢速度駛進了查林十字路，在破釜酒吧外面停了下來。「我等你們回來，知道需要多長時間嗎？」
「大概兩個小時吧。」衛斯理先生說，「啊，太好了，他已經來了！」
哈利也像衛斯理先生那樣透過車窗朝外望去。他的心頓時歡跳起來。酒吧外面並沒有什麼正氣師在等著，而是站著大塊頭、黑鬍子的魯霸·海格，霍格華茲的狩獵場看守，他穿著一件長長的海狸皮大衣，一看見哈利的面孔就露出了喜悅的笑容，毫不理會過路的麻瓜們驚異的目光。
「哈利！」他粗聲大氣地說，哈利剛一下車，海格就使勁把他摟進懷裡，把他的骨頭都要擠碎了，「巴嘴——我是說枯翅——你真應該看看它，哈利，它回到露天可高興了——」
「它高興就好，」哈利一邊揉著肋骨，一邊笑著說，「沒想到『保安』指的就是你呀！」
「我知道，就像過去一樣，是不？你看，魔法部本來想派一批正氣師來的，但鄧不利多說我來就行了。」海格得意地說，他挺起胸膛，把兩個大拇指插進了口袋裏，「好了，我們進去吧——你們先請，茉莉，亞瑟——」
在哈利的記憶裡，破釜酒吧第一次顯得這麼冷清，空無一人。過去那些熱閙的人群不見了，只剩下滿臉皺紋、牙齒掉光了的店主湯姆。他們一進去，湯姆滿懷希望地抬起頭，可是沒等他開口，海格就鄭重其事地說：「今天只是路過，湯姆，你肯定明白。是霍格華茲的公事，你知道的。」
湯姆悶悶不樂地點點頭，繼續擦他的玻璃杯。哈利、妙麗、海格和衛斯理家的人穿過酒吧，來到後面放垃圾箱的陰冷的小院子裡。海格舉起手裡的粉紅色雨傘，敲了敲牆上的一塊磚，那裡立刻出現了一個門洞，通向一條蜿蜒曲折的卵石小路。他們跨過門洞，停下來四下張望著。
斜角巷完全變了樣兒。櫥窗裡原先陳列著咒語書、魔藥原料和大釜，五光十色的，如今都看不見了，而是被魔法部張貼的大幅通告遮得嚴嚴實實的。這些令人生畏的紫色通告，大部分都是魔法部暑期散發的那些小冊子上的安全忠告的放大版，還有一些通告印著被通緝的食死人的黑白活動照片。貝拉特裡克斯·雷斯狀在近旁那家藥店門口猙獰地冷笑著。有幾扇窗戶被木板釘死了，包括伏林·伏德秋冰淇淋店。而另一方面，街道兩邊突然冒出了許多破破爛爛的小攤子。離他們最近的一個攤子就搭在華麗與污痕書店外一個污跡斑斑的條紋雨棚下面，攤前釘著一塊硬紙板招牌：
護身符：有效抵禦狼人、催狂魔和陰屍
一個邋里邋遢的小個子巫師向路人兜售著一大串拴著鏈子的銀質吉祥物，把它們抖得嘩嘩直響。
「夫人，買一個給你的小姑娘吧？」他們經過時，他朝衛斯理夫人喊道，同時色迷迷地看了一眼金妮，「保護她那漂亮的脖子？」
「如果我在值勤……」衛斯理先生說，怒氣沖沖地瞪著那個賣護身符的人。
「是啊，但你現在可別到處去抓人啦，親愛的，我們時間很緊。」衛斯理夫人說著焦急地看了看一份清單，「我想我們最好先去摩金夫人的各式長袍，妙麗需要一件新袍子，榮恩的校服短了，手腕子露出一大截，還有，哈利，你肯定也需要買新衣服了，你長得太快了——好，大家快走吧——」
「茉莉，我們大家都去摩金夫人的各式長袍不太合適。」衛斯理先生說道，「不如讓他們三個跟著海格去，我們可以到華麗與污痕書店去把大家的課本都買齊，好嗎？」
「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衛斯理夫人煩惱地說，顯然，她既希望趕緊買完東西，又希望大家不要分開，真是咻咻降，「海格，你覺得——？」
「別擔心，他們跟著我不會有問題的，茉莉。」海格安慰道，一邊瀟灑地揮了揮他那垃圾桶蓋般大的手掌。衛斯理夫人似乎並不完全放心，但還是讓大家分開了，她跟著丈夫和金妮一起匆匆奔向華麗與污痕書店，而哈利、榮恩、妙麗和海格則去了摩金夫人的各式長袍。
哈利注意到，許多路人的臉上都帶著和衛斯理夫人一樣煩惱焦慮的神情，不再有人停下來說話。買東西的人都三五成群地貼在一起，直奔他們要買的東西，似乎沒有一個人單獨購物。
「如果我們都進去，可能會有點兒擠。」海格說，他在摩金夫人的各式長袍外面停下腳步，俯身朝窗戶裡看了看，「我在外面站崗，好嗎？」
於是，哈利、榮恩和妙麗一起走進小店。第一眼看去，店裡好像空無一人，可是門剛在他們身後關上，他們就聽見一排綠色和藍色的禮袍後面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不是個小孩子了，你也許沒有注意到，媽媽。我完全有能力獨自出來買東西。」
接著是一陣類似母鷄孵蛋的咕咕聲，然後一個人說話了，哈利聽出是摩金夫人的聲音：「是啊，親愛的，你媽媽說得對，現在我們誰也不能單獨出來閒逛，這跟小孩子不小孩子的沒有關係——」
「你那根針往哪兒戳？留點兒神！」
一個臉色蒼白、頭髮淡黃的尖臉少年從掛衣架後面出現了，他穿著一套漂亮的墨綠色長袍，貼邊和袖口都彆著眨眨發亮的別針。他大步走到鏡子前，仔細端詳著自己。片刻之後，他才從鏡子裡注意到哈利、榮恩和妙麗就站在他身後。他眯起了淡灰色的眼睛。
「媽媽，如果你不明白這是一股什麼怪味兒，我可以告訴你，這裡剛進來了一個麻種。」跩哥·馬份說。
「我認為沒有必要這樣說話！」摩金夫人說著從掛衣架後面匆匆走了出來，手裡拿著皮尺和一根魔杖，「而且，我也不希望在我的店裡把魔杖抽出來！」她朝門口掃了一眼，看見哈利和榮恩都拔出魔杖指著馬份，便趕緊加了一句。
妙麗站在他們後面一點的地方，低聲說：「別，別這麼做，說實在的，不值得……」
「是啊，就好像你們敢在校外施魔法似的。」馬份譏笑道，「是誰把你的眼睛打青了，格蘭傑？我要給那些人獻花。」
「夠了！」摩金夫人厲聲說，扭頭尋求支持，「夫人——請你——」
水仙·馬份慢慢地從掛衣架後面走了出來。
「把它們收起來，」她冷冷地對哈利和榮恩說道，「如果再敢對我的兒子動手，我就讓你們再也動彈不得。」
「是嗎？」哈利說著跨前一步，盯著那張光滑、傲慢的臉，那張臉儘管皮膚白皙，卻跟她姐姐的臉仍有相似之處。現在哈利個頭已和她一樣高了。「想找幾個食死人哥們兒把我們幹掉，是嗎？」
摩金夫人尖叫一聲，一把揪住了胸口。
「說真的，你不應該指責——說這種話很危險——請你快把魔杖收起來！」
但哈利沒有放下魔杖。水仙·馬份臉上露出難看的笑容。
「看得出來，你做了鄧不利多的得意門生，就誤以為自己安全了，哈利波特。可是鄧不利多不會總在你身邊保護你的。」
哈利假裝打量了一下小店。
「哇……你瞧……他眼下不在這裡！那你為什麼不試一試呢？說不定他們會給你在阿茲卡班找一個雙人牢房，跟你那失敗的丈夫關在一起呢！」
馬份氣憤地朝哈利逼了過來，卻被他那過長的袍子絆了一下。榮恩大聲笑了起來。
「你竟敢對我媽媽這麼說話，波特！」馬份惡狠狠地吼道。
「沒關係，跩哥，」水仙用蒼白纖細的手指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了他，「我想，不等我去跟魯休斯團聚，波特就去跟親愛的天狼星團聚了。」
哈利把魔杖舉得更高了。
「哈利，別！」妙麗低聲說，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使勁往下壓，「考慮一下……千萬不能……你會闖大禍的……」
摩金夫人在原地顫抖了一會兒，然後似乎打算假裝什麼事也沒發生，並希望什麼事也別發生。她朝仍然瞪著哈利的馬份彎下腰去。
「我覺得左邊這只袖子可以再往上收一點兒，親愛的，讓我——」
「哎喲！」馬份大叫一聲，啪地把她的手打開了，「仔細點兒，看你的針往哪兒扎，蠢婆子！媽媽——這件衣服我不要了——」
他從頭上把長袍扯下來，扔在摩金夫人腳下。
「你說得對，跩哥，」水仙說，輕蔑地掃了一眼妙麗，「現在我知道是哪些社會渣滓在這裡買衣服了……我們到何紳與華邊能買到更好的。」
說完，他們倆就大步走出了小店，馬份出門前故意狠狠地撞了一下榮恩。
「唉——真夠嗆！」摩金夫人說著抓起扔在地上的長袍，用魔杖尖在上面一掃，灰塵就像被吸塵器吸走一樣沒有了。
她給榮恩和哈利裁剪新袍子時一直心不在焉，而且還要把男巫的袍子賣給妙麗。最後，當她鞠躬把他們送出小店時，她似乎滿心慶幸他們終於離開了。
「東西都買齊了？」海格看到他們出來，高興地問。
「差不多吧。」哈利說，「你看見馬份和他媽媽了嗎？」
「看見了。」海格不太介意地說，「不過在斜角巷中，他們是不敢輕舉妄動的，哈利，不用擔心他們。」
哈利、榮恩和妙麗交換了一下目光，他們還沒來得及消除海格的錯誤想法，衛斯理夫婦和金妮就出現了，每個人懷裡都抱著一大包書。
「大夥兒都沒事吧？」衛斯理夫人說，「袍子買到了？好吧，我們在去弗雷和喬治的小店的路上，順便去一趟藥店和咿啦貓頭鷹商場——走吧，跟緊一點兒……」
哈利和榮恩知道他們不再上魔藥課了，便沒有在藥店裡買任何原料，但兩人都在咿啦貓頭鷹商場裡給嘿美和小豬買了兩大盒貓頭鷹堅果。然後，他們在街上繼續往前走，尋找弗雷和喬治開的笑話商店——衛斯理魔法把戲坊，衛斯理夫人每隔一分鐘就要看一次表。
「我們真的不能待很長時間，」衛斯理夫人說道，「只是抓緊時間在店裡看看，然後就回到車上。大家必須跟緊一點兒，這是九十二號……九十四號……」
「哇！」榮恩猛地停住腳步，驚呼道。
周圍店舖的門臉都暗淡無光，被通告埋沒了，而弗雷和喬治的櫥窗像煙火展覽一樣吸引著人們的眼球。普通的行人都忍不住扭過頭看著那櫥窗，還有幾個人顯得特別震驚，竟然停下腳步，一副痴迷的樣子。左邊的櫥窗裡五光十色，擺著各種各樣旋轉、抽動、閃爍、跳躍和尖叫的商品，哈利看著看著，眼淚就湧了出來。右邊的櫥窗上蒙著一張巨幅海報，和魔法部的那些通告一樣也是紫色的，但上面印著耀眼的黃色大字：
你為什麼擔心那個人？
你應該關心
便秘仁——
便秘的感覺折磨著國人！
哈利笑了起來。他聽見身邊傳來一聲無力的呻吟，轉臉一看，衛斯理夫人正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張海報。她的嘴唇無聲地蠕動著，默唸著那幾個字：便秘仁。
「他們會在床上被人謀殺的！」她小聲說。
「不會的！」榮恩說，他和哈利一樣笑出了聲，「這簡直太精彩了！」
他和哈利领頭走進了小店。裡面全是顧客，哈利簡直擠不到貨架前面。他左右看看，只見紙箱子一直堆到了天花板上，這是雙胞胎在霍格華茲肄業前的最後一年研製出來的速效逃課糖。哈利注意到最受歡迎的是鼻血牛軋糖，貨架上只剩下最後被壓扁了的一盒。另外還有好幾箱戲法魔杖，其中最便宜的一揮就能變成橡皮鷄或褲子，而最貴的那種，如果使用者沒有防備，脖子和腦袋就會挨上一頓打。還有一盒盒羽毛筆，包括自動噴墨、拼寫檢查、機智搶答等品種。這時，人群稍微鬆動了點兒，哈利朝櫃檯擠去，一群十來歲的孩子興奮地注視著一個木頭小人慢慢地登上台階，爬向一套逼真的絞索架，這兩樣東西都在一個箱子頂上，箱子上寫著：可反覆使用的劊子手——拼不出就吊死他1！
「『專利產品：白日夢咒……』」
妙麗好不容易擠到櫃檯旁邊一個大的陳列櫃前，正在閲讀一隻箱子背面的說明文字。那箱子上印著一幅色彩鮮艷的圖畫：一位英俊青年和一個如痴如醉的姑娘一起站在海盜船的甲板上。
「『只要念一個咒語，你就能進入一場高質量的、絶頂逼真的三十分鐘的白日夢，適用於普通學校上課，操作簡單，絶對令人難以察覺（副作用包括表情呆滯和輕微流口水）。不向十六歲以下少年出售。』嘿，你看，」妙麗抬頭看著哈利說，「這種魔法可真奇特！」
「這玩意兒，妙麗，」一個聲音在他們後面說，「你可以免費拿走一個。」
笑容滿面的弗雷站在他們面前，他身上穿著一套品紅色的長袍，跟他火紅色的頭髮配在一起很不協調，十分耀眼。
「你好嗎，哈利？」他們握了握手，「妙麗，你的眼睛怎麼啦？」
「都怪你的打拳望遠鏡。」妙麗懊惱地說。
「哦，天哪，我都把它們給忘了。」弗雷說，「給——」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塑料瓶遞給妙麗，妙麗小心地擰開蓋子，裡面是一種黏稠的黃色膏體。
「把它塗上，一小時之內青腫就消了。」弗雷說，「我們必須找到一種有效的青腫消除劑，大多數產品我們都在自己身上試驗的。」
妙麗顯得有點兒顧慮。「它安全嗎？」
「那還用說。」弗雷寬慰她道，「哈利，走吧，我帶你到處轉轉。」
妙麗在那兒往黑眼圈上抹藥膏，哈利跟著弗雷朝小店後面走去，他看見那裡有一個攤子上擺著紙牌和繩索戲法。
「麻瓜的魔術！」弗雷高興地把它們一一指給他看，「專門賣給我爸爸那種喜歡麻瓜東西的怪人，你知道的。賺得不多，但細水長流，都是非常新奇的玩意兒……哦，喬治來了……」
弗雷的孿生兄弟熱情地跟哈利握手。
「帶他轉轉？到後面來吧，哈利，那才是我們真正賺大錢的地方——如果誰敢偷東西，到時候要付出的就不止是加隆了！」他突然對一個小男孩發出警告，那男孩趕緊把手從標著「可食用黑魔標記——誰吃誰噁心！」的塑料瓶上縮了回去。
喬治掀開麻瓜魔術用品旁邊的一個簾子，哈利看見了一個更加黑暗、但不太擁擠的房間，排在架子上的產品包裝都顯得比較低調。
「我們剛研製出這些更加嚴肅的產品。」弗雷說，「說起來真有趣……」
「你簡直不能相信有那麼多人，甚至在魔法部工作的人，都念不出一個像樣的鐵甲咒。」喬治說，「當然啦，他們沒有碰到你這麼好的老師，哈利。」
「沒錯……嘿，我們本來以為防咒帽只是一種搞笑的玩意兒。你知道的，就是你戴著這種帽子叫你的同伴給你施惡咒，然後你盯著他的臉，惡咒就會反彈出去。沒想到魔法部給他們所有的工作人員買了五百頂！現在我們還不斷接到大額訂單呢！」
「所以我們又接著開發了防咒斗篷、防咒手套……」
「……我的意思是，它們對不赦咒沒有多大作用，但對付一些小魔法、小惡咒什麼的……」
「我們打算全面進入黑魔法防禦術的領域，因為那簡直就是搖錢樹啊。」喬治興奮地往下說，「太酷了。你看，隱身煙霧彈，秘魯進口的。如果你想快速脫身，用起來是很方便的。」
「還有我們的誘餌炸彈，剛剛下架，看，」弗雷指著一大堆怪模怪樣、黑色貓頭鷹似的玩意兒，它們看起來就像是隨時準備逃之夭夭，「你只要偷偷地扔一個出去，它就會快速逃竄，閙出很響的動靜，在你需要的時候轉移別人的注意力。」
「真方便。」哈利讚歎道。
「給。」喬治說著抓起兩個扔給了哈利。
一個金色短髮的年輕女巫從簾子後面探進頭來，哈利看見她也穿著品紅色的店袍。
「外面有一位顧客想要笑話大釜，衛斯理先生和衛斯理先生。」她說。
哈利聽見弗雷和喬治被稱為「衛斯理先生」，覺得非常滑稽，但他們倒是從容地接受了這個稱呼。
「好吧，維麗蒂，我這就來。」喬治立刻說道，「哈利，你想要什麼就隨便拿，好嗎？不用付錢。」
「那怎麼行！」哈利說，他已經掏出錢袋，準確為誘餌炸彈付款了。
「這裡不用你花錢。」弗雷堅決地說，揮手擋開了哈利的金幣。
「可是——」
「我們的啟動資金就是你借給我們的，這我們可沒忘記。」喬治嚴肅地說，「你喜歡什麼就拿去，如果別人問起來，別忘了告訴他們是從這兒弄到的。」
喬治穿過簾子，幫顧客挑選商品去了，弗雷領著哈利回到前面的店裡，發現妙麗和金妮仍然若有所思地盯著那白日夢咒的專利產品。
「你們這兩個小丫頭還沒有找到我們特製的『神奇女巫』產品嗎？」弗雷問，「跟我來吧，姑娘們……」
在靠近窗口的地方放著一排耀眼的粉紅色產品，旁邊圍了一群興奮的女孩，嘰嘰喳喳地笑個不停。妙麗和金妮都遲疑著不肯上前，顯得很警覺。
「去看看吧，」弗雷得意地說，「最高級的意亂情迷水，別處是找不到的。」
金妮懷疑地揚起一道眉毛。「管用嗎？」
「那還用說，每次效果可以長達二十四個小時，這得取決於那個男孩的體重——」
「——和那個女孩的迷人程度。」喬治突然又出現在他們身邊，說道。「但我們可不能把它賣給我們的親妹妹，」他補充道，表情突然變得嚴肅了，「尤其是她現在已經走馬燈似的跟五個男孩搞得挺熱乎，這是我們從——」
「這是你們從榮恩那兒聽來的胡編亂造的鬼話。」金妮平靜地說，探身從架子上拿了一個粉紅色的小罐子，「這是什麼？」
「十秒消除膿皰特效靈，」弗雷說道，「對癤子和黑頭粉刺什麼的都有奇效，但是你別改換話題呀。你目前是不是正跟一個名叫丁·湯瑪斯的男孩談戀愛？」
「對，沒錯，」金妮說，「但我上次找他時，毫無疑問他只是一個男孩，而不是五個。那些是什麼？」
她指著一大堆深深淺淺的粉紅色和紫色的絨毛小球，小球在一隻籠子的底部滾來滾去，發出刺耳的尖叫。
「侏儒蒲，」喬治說，「微型蒲絨絨，我們沒法讓它們很快地繁殖。那麼，麥可·寇那又是怎麼回事呢？」
「我把他甩了，他是個可恥的失敗者。」金妮說著把一隻手指伸進了籠子，看著那些侏儒蒲全都圍攏過來，「它們好可愛啊！」
「是啊，確實怪招人喜愛的。」弗雷勉強承認道，「可是你的男朋友換得有點兒太勤了吧？」
金妮轉身盯著他，兩隻手叉在後腰上。她臉上怒氣沖沖的表情極像衛斯理夫人，哈利很吃驚弗雷竟然沒有退縮。
「我的事用不著你管。還有，」這時候，榮恩懷裡抱著一堆商品突然出現在喬治的身旁，她惱火地衝著榮恩喊，「勞駕你別在他們兩個面前造我的謡！」
「一共三個加隆、九個西可、一個納特，」弗雷仔細看了看榮恩懷裡大大小小的盒子，說道，「付錢吧。」
「我是你弟弟！」
「你拿的是我們的東西。三個加隆、九個西可。那個納特給你免了。」
「可是我沒有三個加隆、九個西可！」
「那你最好把東西放回去，記住別放錯了架子。」
榮恩扔掉幾個盒子，嘴裡罵罵咧咧的，朝弗雷做了一個粗魯的手勢，不巧的是，卻被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的衛斯理夫人看見了。
「如果我再看見你這麼做，我就念個惡咒把你的手指都粘在一起。」她嚴厲地說。
「媽媽，我可以買一隻侏儒蒲嗎？」金妮立即搶著問。
「一隻什麼？」衛斯理夫人警惕地說。
「看，它們多可愛啊……」
衛斯理夫人走過去看侏儒蒲了，哈利、榮恩和妙麗正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窗戶外面的情況。只見跩哥·馬份一個人匆匆地走在街上。他走過衛斯理魔法把戲坊時，還扭頭看了一眼。幾秒鐘後，他就走過窗戶。他們看不見他了。
「不知道他媽媽上哪兒去了。」哈利皺著眉頭說。
「看樣子他把他媽媽給甩掉了。」榮恩說。
「可是為什麼呢？」妙麗問。
哈利什麼也沒說。他正在緊張地思考。水仙·馬份自己肯定不願意讓她的寶貝兒子離開她的視線。馬份準是下了一番功夫才擺脫了她的控制。哈利非常瞭解和討厭馬份，他知道這裡頭肯定不會有什麼好事。
他扭頭看了看，衛斯理夫人和金妮正俯身看著那些侏儒蒲。衛斯理先生欣喜地琢磨著一副麻瓜撲克牌。弗雷和喬治都忙著接待顧客。在玻璃窗外，海格背對他們站著，監視著街上的情況。
「快，快鑽進來。」哈利從包裡掏出他的隱形斗篷，說道。
「哦——這好嗎，哈利？」妙麗遲疑地朝衛斯理夫人那邊望瞭望，問道。
「快點兒！」榮恩說。
她又猶豫了一秒鐘，然後和哈利、榮恩一起鑽到了隱形斗篷下面。誰也沒有注意到他們的消失，大家都被弗雷和喬治的商品吸引住了。哈利、榮恩和妙麗儘快擠出小店，可是等他們來到街上，馬份早已像他們一樣成功地消失了。
「他是朝那個方向去了。」哈利儘量壓低聲音說話，以免讓哼著小曲兒的海格聽見，「快走。」
他們加快腳步往前趕去，一邊留意著街道兩旁的櫥窗和店門，最後妙麗突然用手指著前面。
「他在那兒，是不是？」她低聲說，「往左拐了？」
「真讓人吃驚。」榮恩輕聲道。
只見馬份左右張望了一下，便閃身鑽進夜行巷不見了。
「快，別把目標給丟了。」哈利說著，加快了腳步。
「我們的腳會被人看見的！」妙麗擔心地說，因為隱形斗篷的下襬在他們腳脖子周圍掀動著。如今，他們三個人藏在它下面比以前困難多了。
「沒關係，」哈利不耐煩地說，「快走！」
可是，夜行巷——這條與黑魔法密切相關的小街上空無一人。他們一邊走一邊朝窗戶裡張望，似乎每家店舖裡都沒有顧客。哈利猜想，在這段危險而多疑的時期購買——或被人看見購買黑魔法製品，是會暴露身份的。
妙麗使勁擰了一下他的胳膊。
「哎喲！」
「噓！快看！他在那裡面！」她貼著哈利的耳朵低聲道。
現在他們身邊的這家商店，是哈利在夜行巷曾經光顧過的惟一一家店舖：波金－伯克斯黑魔法商店，專門出售各種各樣凶險不祥的東西。果然，在那些裝滿骷髏和舊瓶子的箱子中間，馬份背對他們站著，就在那個黑色大柜子的後面。當年哈利為了迴避馬份和他的父親，曾經在那個大柜子裡躲過。從馬份的手勢看，他正在興致勃勃地說話。店主波金先生是一個頭髮油亮、身材佝僂的人，此刻就站在馬份面前。他臉上的表情很古怪，夾雜著怨恨和恐懼。
「要是我們能聽見他們在說什麼就好了！」妙麗說。
「可以呀！」榮恩興奮地說，「等等——該死——」
他摸索著那只最大的盒子，結果把手裡仍然拿著的兩隻盒子弄掉在地上。
「伸縮耳，看！」
「太棒了！」妙麗說，榮恩解開長長的、肉色的細繩，開始把它們伸到門縫下面，「哦，希望這扇門沒有被施擾——」
「沒有！」榮恩歡喜地說，「聽！」
他們把腦袋湊在一起，專心地貼在細繩的繩頭上聽著，馬份的聲音響亮、清楚地傳了出來，就好像打開了一台收音機。
「……你知道怎麼把它修好嗎？」
「可能吧，」波金說，從他的口氣上看，他似乎不願意明確表態，「不過我需要先看一看。你為什麼不把它拿到店裡來呢？」
「我不能，」馬份說道，「它必須留在原處。你只需要告訴我怎麼修就行了。」
哈利看見波金緊張地舔了舔嘴唇。
「唉，我沒有親眼看見它，恐怕很難說得清，可能根本就沒辦法。我什麼也不能保證。」
「不能？」馬份說，哈利聽他的口氣就知道他在譏笑，「也許這會讓你更有信心。」
他逼近了波金，大柜子擋住了他的身體。哈利、榮恩和妙麗趕緊挪到旁邊，不讓他從視線中消失，可是他們只能夠看見波金，他神色非常驚恐。
「你要敢告訴別人，」馬份說道，「叫你吃不了兜著走。你知道焚銳·灰背吧？他是我們家的朋友，他會時常過來看看你是不是在專心解決這個問題。」
「沒有必要——」
「這由我來決定。」馬份說，「好了，我得走了。別忘了替我好好保管那東西，我會用得著的。」
「你不想現在就拿走嗎？」
「不，當然不想，你這個愚蠢的矮子，我拿著它走在街上像什麼話？你別把它賣掉就是了。」
「當然不會……先生。」
波金深深地鞠了一躬，哈利曾經看見他對魯休斯·馬份也是這樣鞠躬的。
「不許對任何人說，波金，包括我媽媽，明白嗎？」
「當然，當然。」波金喃喃地說，又鞠了一躬。
接著，店門上的鈴鐺響了起來，馬份大步走出了小店，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他貼著哈利、榮恩和妙麗走了過去，他們感覺到隱形斗篷又在撲打著他們的膝蓋。店裡，波金仍然僵在那裡，臉上虛假的笑容消失了，神情顯得很憂慮。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榮恩小聲問，一邊把伸縮耳的細繩收了回來。
「不知道。」哈利努力思索著說，「他有個東西要修理……還有個東西希望店裡替他留著……他說『那東西』時，你們看見他指的是什麼了嗎？」
「沒有，他被那個柜子擋住了——」
「你們倆待著別動。」妙麗小聲說。
「你想幹什麼——」
可是妙麗已經從隱形斗篷下面鑽了出去。她對著玻璃照了照她的頭髮，然後邁著大步走進店裡，鈴鐺又一次丁丁噹噹地響了起來。榮恩趕緊把伸縮耳又塞到門縫下面，把一根細繩遞給了哈利。
「你好，天氣真糟糕，是不是？」妙麗愉快地對波金說道，波金懷疑地瞥了她一眼，沒有回答。妙麗歡快地哼著歌兒，在店裡陳列的亂七八糟的商品間溜躂著。
「這條項鏈賣嗎？」她在一個玻璃櫃前停下腳步，問道。
「如果你掏一千五百個加隆，就賣。」波金冷冷地說。
「噢——嗯——不，我可沒有那麼多錢。」妙麗說著，繼續往前走去，「那麼……這只可愛的——嗯——骷髏呢？」
「十六個加隆。」
「那麼它是可以賣的？不是……不是給什麼人留著的？」
波金眯起眼睛看著她。哈利有一種不妙的感覺，波金很清楚妙麗想幹什麼。看來妙麗也發覺自己被識破了，她突然豁了出去。
「事情是這樣的——嗯——剛才進來的那個男孩，跩哥·馬份，他是我的一個朋友，我想送給他一件生日禮物，但如果他已經預定了什麼東西，我當然不想再給他買一件同樣的，所以……嗯……」
在哈利看來，這個故事編得太蹩腳了，波金顯然也是這麼認為的。
「出去。」他厲聲吼道，「滾出去！」
妙麗沒等他說第二遍，就匆匆逃了出來，波金一直追到了門口。鈴鐺又是一陣亂響，波金在她身後砰的一聲關上門，掛出了「停業」的牌子。
「不錯，」榮恩說著把隱形斗篷重新罩在妙麗身上，「值得一試，不過你做得也太明顯了——」
「好，下次你來做給我看看，神秘大師！」她回敬道。
在返回的路上，榮恩和妙麗一直在打嘴仗，不過到了衛斯理魔法把戲坊，他們就不得不住嘴了，這樣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躲過驚慌失措的衛斯理夫人，躲過顯然已經發現他們失蹤的海格。一到店裡，哈利就脫下隱形斗篷，把它藏進包裡，然後，面對衛斯理夫人的責問，他和兩個夥伴一口咬定他們一直待在後面的小屋裡，她只是沒有認真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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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劊子手是一種拼字遊戲玩具，一般由一個絞架和小人組成，如果參加遊戲的人拼寫發生一定的錯誤，小人就會被放到絞架上被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