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福來福喜
第二天上午，哈利的第一節課是草藥課。在吃早飯的時候，他因為怕別人聽見，沒能把鄧不利多給他上課的內容告訴榮恩和妙麗。當他們穿過一片片菜地朝暖房走去時，他才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們。周末的兇猛狂風終於平息了，但是那種怪異的濃霧又回來了，他們用了比平常更多的時間才找到上課的那座暖房。
「哇，多麼恐怖啊，少年時期的那個人。」榮恩輕聲說，這時他們正圍在一棵佈滿節疤的疙瘩藤的殘根旁，開始戴防護手套。疙瘩藤是他們這學期所學課程的一部分。「但是我仍然不明白，鄧不利多為什麼要讓你看這些呢？我是說，有趣倒是挺有趣的，但是有什麼用呢？」
「不知道，」哈利說著戴上了一隻防樹膠的面罩，「但他說非常重要，會幫助我活下來。」
「我認為這很吸引人。」妙麗認真地說，「儘量瞭解佛地魔這個人是絶對有意義的，不然你怎麼能發現他的弱點呢？」
「對了，史拉轟最近的那次晚會怎麼樣？」哈利隔著樹膠防護罩悶聲悶氣地問妙麗。
「哦，其實挺好玩的，」妙麗一邊戴上防護眼鏡一邊說道，「我是說，他雖然沒完沒了地嘮叨他以前那些學生多麼出名，而且明顯是在討好麥克拉根，因為麥克拉根認識許多頭面人物，不過，他給我們吃了一些很美味的東西，還介紹我們認識了格韋諾格·瓊斯。」
「格韋諾格·瓊斯？」榮恩說，防護眼鏡後面的眼睛一下子睜得老大，「是那個格韋諾格·瓊斯嗎？霍利黑德哈比隊的隊長？」
「沒錯，」妙麗說，「我個人認為她有點兒以自我為中心，不過——」
「這裡不許再說話了！」芽菜教授厲聲說道，她匆匆走了過來，神色很嚴厲，「你們落後了，別的同學都動手了，奈威已經弄到一顆莢果了！」
他們轉臉望去，果然，奈威坐在那裡，嘴唇滴著血，半邊臉上被撓出了幾道血痕，慘不忍睹，可是他手裡抓著一個撲撲跳動的令人噁心的東西，有一個葡萄柚那麼大。
「好的，教授，我們這就動手！」榮恩看到老師轉身去了，又低聲補充道，「我們應該用閉耳塞聽咒的，哈利。」
「不，絶對不行！」妙麗立刻反對，她跟平常一樣，一想到混血王子和他那些魔咒就氣不打一處來，「好了，快點兒吧……我們最好趕緊……」
她擔憂地看了兩個夥伴一眼，他們深吸了幾口氣，便埋頭去對付他們中間的那個疙裡疙瘩的殘根了。
殘根立刻活了起來，長長的刺藤從頂上躥出來，在空中甩來甩去。其中一根纏在了妙麗的頭髮上，榮恩趕緊用一把整枝剪刀把它打了回去。哈利總算抓住了兩根藤蔓，輓在一起打了個結。這些觸手般的枝條中間露出了一個小洞。妙麗勇敢地把手臂插進洞裡，洞口立刻像捕鼠夾一樣咬住了她的肘部。哈利和榮恩拚命地拖拽、扭動那些藤蔓，讓洞口重新張開了，妙麗總算把胳膊從裡面掙脫出來，手裡抓著一個像奈威弄到的那種莢果。頓時，那些刺藤全部縮了進去，佈滿節疤的殘根靜靜地躺在那裡，像一截毫無生氣的死木頭。
「咳，等我將來有了自己的房子，我可不想在花園裡種這些玩意兒。」榮恩說著把防護眼鏡推到額頭上，擦了擦臉上的汗水。
「把碗遞給我。」妙麗說，她把手裡那顆撲撲跳動的莢果舉得遠遠的。哈利把一隻碗遞了過去，妙麗把莢果扔進碗裡，臉上是一種厭惡的表情。
「別縮手縮腳的，快把汁擠出來，趁著新鮮，質量最好！」芽菜教授喊道。
「反正，」妙麗繼續著剛才被打斷的談話，就好像沒有遭到樹樁襲擊似的，「史拉轟還要舉辦一個聖誕晚會，哈利，這次你可沒有辦法逃脫了，因為他特意叫我看看你哪一天晚上有空，這樣他就肯定能把晚會安排在一個你能來的晚上。」
哈利叫苦不迭。榮恩正在用兩隻手按著莢果，想把它的汁液擠進碗裡，聽了這話，他猛地站起來，使出吃奶的勁兒擠壓莢果，一邊氣呼呼地說：「這個晚會又是專門招待史拉轟的那些寵兒的吧？」
「對，專門為鼻涕蟲俱樂部舉辦的。」妙麗說。
莢果從榮恩的手裡飛了出去，撞在暖房玻璃上，又彈回來砸在芽菜教授的後腦勺上，把她那頂打著補丁的舊帽子打掉了。哈利去撿莢果，回來時聽見妙麗在說：「喏，『鼻涕蟲俱樂部』這個名字可不是我發明的——」
「『鼻涕蟲俱樂部』，」榮恩用馬份特有的那種譏諷口吻說，「真難聽。喂，我希望你在晚會上玩得開心。你為什麼不跟麥克拉根交朋友呢，這樣史拉轟就能把你們封為鼻涕蟲國王和王后——」
「我們還允許帶客人去呢，」妙麗說，她的臉不知怎的突然漲得通紅，「我正準備邀請你去呢，既然你認為晚會那麼無聊，我就不費這個事了！」
哈利突然希望那顆莢果剛才飛得更遠一點兒，這樣他就用不著跟他們倆坐在一起了。榮恩和妙麗都沒有注意到他，他抓起盛莢果的碗，儘量用他所能想出來的最大聲音、以最賣力氣的方式折騰著莢果。不幸的是，他仍然能聽清他們倆說的每一個字。
「你本來準備邀請我的？」榮恩問，他的聲音完全變了。
「對，」妙麗氣沖沖地說道，「但是……如果你情願讓我跟麥克拉根交朋友……」
停頓，哈利繼續用一把小鏟子敲打著那顆有彈性的莢果。
「不，我不情願。」榮恩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
哈利一鏟子下去沒敲中莢果，把碗砸碎了。
「複復修！」他趕緊用魔杖捅捅碎片，念了一句咒語，碗立刻自動粘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但是，碗被砸碎的聲音似乎驚醒了榮恩和妙麗，他們這才意識到哈利的存在。妙麗顯得很慌亂，立刻開始在她那本《食肉樹大全》裡查找給疙瘩藤的莢果擠汁的正確方法。榮恩有點不好意思，但似乎心里美滋滋的。
「把那個遞過來，哈利，」妙麗急急地說，「這上面說，我們應該用尖東西把它們刺破……」
哈利把碗裡的莢果遞給了妙麗，他和榮恩一起重新戴好防護眼鏡，再一次埋頭對付著那棵疙瘩藤。
他其實並不怎麼吃驚，哈利一邊跟一根想要掐住他脖子的刺藤扭打著，一邊轉開了心思。他早就模模糊糊地知道這件事早晚會發生。但是他不清楚自己對此會有什麼感覺……如今他和張秋尷尬得看都不敢看對方一眼，更不用說互相交談了。如果榮恩和妙麗開始談戀愛，然後又閙分手，那可怎麼辦？他們的友誼能經得起這番折騰嗎？哈利想起三年級時榮恩和妙麗有幾個星期互相不說話，他不得不兩邊周旋，給他們調解，搞得苦不堪言。還有，如果他們最後沒有分手呢？如果他們變得像比爾和花兒那樣，別人在他們面前都會感到尷尬、難以忍受，結果他就只好永遠被排斥在外呢？
「抓住啦！」榮恩大喊一聲，從殘根裡拽出了第二顆莢果。這時候妙麗正好把第一個弄開了，頓時，碗裡滿是蠕動的、像淺綠色毛毛蟲一樣的小疙瘩。
這節課剩下來的時間裡，他們沒有再提到史拉轟的晚會。隨後的幾天，哈利更加密切地注意著他的兩位朋友，但榮恩和妙麗似乎沒有什麼異樣，只是相互間比過去客氣了一些。哈利想，他只能等到晚會舉辦的那天晚上，在史拉轟房間朦朧的燈光下，在黃油啤酒的作用下，看看會出現什麼情況了。眼下，他還有更加緊迫的事情需要考慮。
凱蒂·貝爾還住在聖蒙果魔法疾病與傷害醫院裡，短期內不會出院，這就意味著，九月份以來哈利精心調教的那支很有希望的葛萊芬多魁地奇球隊缺少了一名追球手。他遲遲不肯找人替換凱蒂，希望她能回來，可是眼看他們對史萊哲林的第一場比賽就要臨近，他終於不得不承認凱蒂趕不回來打比賽了。
哈利覺得他再也不能忍受搞一場全院選拔賽了。一天變形課後，他堵住了丁·湯瑪斯，他心裡有一種跟魁地奇無關的沉甸甸的感覺。班上大多數同學都走了，只有幾隻嘰嘰喳喳的小黃鳥還在教室裡速速前，它們都是妙麗的作品。其他同學連一根羽毛都沒有變出來。
「你對打追球手還有興趣嗎？」
「什——？有啊，當然有！」丁興奮地說。哈利看見丁身後的西莫·斐尼干重重地把課本塞進了書包，臉色很是難看。哈利之所以不願意讓丁參加比賽，就是因為他知道西莫肯定會不高興。然而，他必須把球隊利益放在第一位，而丁在選拔賽上飛得比西莫快。
「好吧，你可以加入了。」哈利說，「今天晚上訓練，七點鐘。」
「好，」丁說，「太棒了，哈利！哎呀，我要馬上把這消息告訴金妮！」
他飛快地跑走了，教室裡只剩下了哈利和西莫兩個人，這真是令人尷尬的一刻，妙麗的一隻金絲雀正好從他們頭頂上飛過，把一滴鳥糞拉在西莫的頭上，氣氛變得更加尷尬了。
哈利選丁接替凱蒂，對此感到不滿的並不止西莫一個人。公共休息室裡對於哈利挑選兩名同班同學入隊的事議論紛紛。哈利上學以來已經忍受過比這糟糕得多的議論，所以倒並不特別往心裡去，但是，他們的壓力越來越大，必須保證在即將到來的對史萊哲林的比賽中取勝。如果葛萊芬多贏了，哈利知道整個學院的人都會忘記他們曾經批評過他，並且會聲稱他們早就知道這是一支了不起的球隊。可一旦輸了……管它呢，哈利苦笑著想，比這更難聽的議論他都忍受過來了……
那天晚上，哈利一看到丁飛起來，就覺得沒有理由後悔自己的選擇了。丁跟金妮、德米爾扎配合得十分默契。擊球手珀克斯和古特的表現也越來越好。惟一有麻煩的是榮恩。
哈利一向知道榮恩的狀態不穩定，他怯場，缺乏自信，不幸的是，本賽季即將到來的第一場比賽似乎把他過去的這些心理問題全都誘發出來了。他一連漏掉了六個球，其中大多數都是金妮打來的，然後他的技術變得越來越沒有章法，竟然一拳打中了迎面飛來的德米爾扎·羅丙斯的嘴巴。
「都怪我不小心，對不起，德米爾扎，太對不起了！」榮恩衝著她的背影喊道，德米爾扎歪歪斜斜地飛回地面，鮮血滴得到處都是，「我只是——」
「太緊張了，」金妮氣憤地說，她落在德米爾扎身邊，檢查她腫得高高的的嘴唇，「你這個草包，榮恩，你看看她現在的樣子！」
「我可以修補好。」哈利落在兩個姑娘身邊說道，他用魔杖指著德米爾扎的嘴，唸了一聲「癒合如初」。「還有，金妮，不許你管榮恩叫草包，這個球隊的隊長不是你——」
「噢，你似乎太忙了，沒工夫管他叫草包，我認為應該有人——」
哈利強忍著沒笑出來。
「全體隊員，升到空中，我們再來……」
總的來說，這是他們這學期以來最糟糕的一次訓練。眼看比賽就要臨近了，哈利認為實話實說並不是最佳的策略。
「幹得不錯，諸位，我認為我們準能把史萊哲林打扁。」他給大家鼓勁兒，因此，追球手和找球手們離開更衣室時情緒似乎都還不錯。
「我表現得像一堆臭大糞。」門在金妮身後關上後，榮恩用空洞的聲音說。
「不，不是，」哈利毫不含糊地說，「你是我選拔出來的最棒的守門員，榮恩。你惟一的問題就是心理緊張。」
在他們返回城堡的路上，哈利不斷地說著一些鼓勵的話，最後當他們走到三樓時，榮恩的情緒總算好了一點兒。哈利推開那幅掛毯，想走他們平常走的那條近路去葛萊芬多塔樓，卻發現丁和金妮在他們眼前摟抱在一起，如漆似膠地熱烈親吻著。
似乎有個全身長鱗的大傢伙在哈利心頭突然活了起來，並用爪子抓撓著他的五臟六腑，熱血一下子衝上了他的腦袋，所有的理性都被壓制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強烈的衝動，只想用惡咒把丁變成一堆果子凍。他與這種突如其來的瘋狂念頭搏鬥著，聽見榮恩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喂！」
丁和金妮一下子分開了，扭頭張望著。
「怎麼啦？」金妮說。
「我不願意看見我的親妹妹在大庭廣眾之下跟別人摟摟抱抱的！」
「這個走廊本來就沒有人，是你自己闖進來的！」金妮說。
丁顯得很尷尬。他躲躲眨眨地朝哈利笑了一下，哈利沒有理他，因為他內心裡那個剛剛誕生的怪獸正在大吼著要把丁立刻從球隊裡開除出去。
「嗯……走吧，金妮，」丁說，「我們回公共休息室去……」
「你走你的！」金妮說，「我要跟我親愛的哥哥說幾句話！」
丁走了，他似乎巴不得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好，」金妮說著甩去臉上長長的紅頭髮，怒沖沖地瞪著榮恩，「讓我們一下子把話都說清楚。榮恩，我跟誰好，我跟他做什麼，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是啊，沒錯！」榮恩同樣怒氣沖沖地說，「你以為我願意別人說我的妹妹是——」
「是什麼？」金妮大喊一聲，拔出了魔杖，「是什麼，你說清楚！」
「他只是隨便說說的，金妮——」哈利下意識地說，而他內心那頭怪獸正在吼叫著贊同榮恩的話。
「哼，他就是這麼想的！」她突然朝哈利發起火來，「就因為他這輩子從來沒有跟別人摟摟抱抱過，就因為他從小到大隻被我們的穆麗爾阿姨吻過——」
「你閉嘴！」榮恩吼道，臉色從紅變成了醬紫。
「不，我就不閉嘴！」金妮瘋狂般地說，「我看見過你跟黏痰在一起，你每次看見她都眼巴巴地盼著她能吻你的臉，真是可憐！如果你自己也跟別人來點兒摟摟抱抱，就不會這麼在乎別人在做什麼了！」
榮恩也抽出了魔杖。哈利趕緊擋在他倆中間。
「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說些什麼！」榮恩嚷道，哈利伸著胳膊擋在金妮前面，榮恩想繞過哈利結結實實地給金妮一下子，「就因為我沒有在大庭廣眾——！」
金妮發出刺耳的嘲笑，使勁想把哈利推開。
「你在親吻小豬嗎？還是在枕頭底下藏了一張穆麗爾阿姨的照片？」
「你——」
哈利的左胳膊底下射出一道橘黃色的光，差幾寸就擊中金妮了。哈利把榮恩頂到了牆上。
「別幹傻事——」
「哈利跟張秋親熱過！」金妮還在嚷嚷，聲音裡已經帶著哭腔，「妙麗跟維克多．喀浪親熱過，只有你，榮恩，把這看成一件令人噁心的事兒，那是因為你的經驗還不如一個十二歲的毛孩子！」
說完，她氣沖沖地走了。哈利趕緊放開榮恩。榮恩臉上的表情像是要殺人。他們倆站在那兒，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後來，飛七的貓拿樂絲太太出現在牆角，才打破了這緊張的氣氛。
「走吧。」哈利說，他們已經聽見飛七踢踢踏踏的腳步聲了。
他們匆匆上了樓，順著八樓的一道走廊往前走去。「喂，滾開！」榮恩朝一個小女生吼道，那女生嚇了一大跳，手裡的一瓶蟾蜍卵掉在了地上。
哈利幾乎沒有聽到玻璃摔碎的聲音。他只覺得腦子暈乎乎的，找不到方向。被閃電擊中的感覺肯定就像這樣。這只是因為她是榮恩的妹妹，他對自己說，因為他是榮恩的妹妹，所以你才不願意看見她跟丁接吻……
可是他腦海裡自動浮現出一幅畫面：在那條空無一人的走廊裡，是他自己在親吻金妮……他心裡的那頭怪獸快樂得直哼哼……但緊接著他看見榮恩扯開掛毯簾子，拔出魔杖對準了哈利，嘴裡吼著一些話，什麼「背信棄義」……什麼「還說是我的朋友呢」……
「你說，妙麗真的跟喀浪親熱過嗎？」榮恩突然問道，這時他們已經快要走到胖夫人肖像跟前了。哈利心虛地吃了一驚，趕緊把他的思緒從那條走廊上扯了回來。走廊裡沒有突然闖入的榮恩，只有他和金妮單獨在一起——
「什麼？」他慌亂地說，「哦……嗯……」
如果照實回答，應該說「是的」，但哈利不願意這麼說。不過，榮恩似乎從哈利的臉上得出了最壞的結論。
「茴香麥片。」他陰沉著臉對胖夫人說，兩人爬過肖像洞口，進入了公共休息室。
他們誰也沒有再提金妮或妙麗，事實上，那天晚上他們幾乎沒怎麼說話，各自想著心事，默默地上床睡覺了。
哈利很長時間都沒有睡著，他盯著四柱床的帳頂，努力想使自己相信他對金妮的感情完全是哥哥一樣的。整個夏天，他們不是像兄妹一般生活，一起打魁地奇，一起奚落榮恩，一起嘲笑比爾和黏痰嗎？他認識金妮已經好幾年了……他自然覺得自己有責任保護她……他自然想要照看她……想要把丁撕成碎片，因為他竟然敢吻她……不……他必須控制這種特殊的兄長之情……
榮恩發出了呼嚕呼嚕的響亮鼾聲。
她是榮恩的妹妹，哈利堅決地對自己說，榮恩的妹妹，我不能對她有非分之想。無論如何不能拿他和榮恩的友誼去冒險。他把枕頭拍打成一個更加舒適的形狀，等著睡意來臨，他用全部的力量控制著自己，不讓思緒游移到金妮那兒去。
第二天早晨，哈利醒來時覺得腦子有點昏沉，暈暈乎乎的，因為他夜裡做了一連串的怪夢，都是榮恩拿著一根擊球手的球棒在追他。可是到了中午，他倒情願讓夢裡的那個榮恩來取代這個真正的榮恩。榮恩不僅對金妮和丁陰沉著臉，而且對妙麗也鐵著臉，連嘲帶諷，弄得妙麗又委屈又迷惑不解。更糟糕的是，榮恩似乎一夜之間變得像炸尾螺一樣敏感易怒，一碰就炸。哈利花了一整天時間在榮恩和妙麗之間調停，都沒有奏效。最後，妙麗非常憤怒地回去睡覺了，榮恩氣勢洶洶地痛罵了幾個盯著他看的一年級學生一頓，把他們嚇得夠嗆，然後他自己昂首闊步地回男生宿舍去了。
在隨後的幾天裡，榮恩這種火暴脾氣並沒有緩解，這使哈利感到很沮喪。更糟糕的是，隨之而來的是榮恩的守門技術一落千丈，這使他的脾氣變得更加暴躁了。在星期六比賽前的最後一次魁地奇訓練中，追球手打來的球他一個也沒有救起，反而朝每個人大吼大叫，還把德米爾扎·羅丙斯給氣哭了。
「你閉嘴，別惹她！」珀克斯說，他雖然手裡拿著一根沉甸甸的球棒，但個頭只有榮恩的三分之二。
「夠了！」哈利吼道，他看見金妮氣沖沖地瞪著榮恩那邊，想起她在施精怪蝙蝠咒方面是公認的一把好手，便急忙飛過去，趕在事態失控之前及時調停。
「珀克斯，快去把搏格收起來。德米爾扎，打起精神來，你今天表現真不錯。榮恩……」他等到其他隊員都走遠聽不見了才說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但如果你繼續這樣對待別人，我就把你從隊裡踢出去。」
他本以為榮恩會撲上來揍他，沒想到接下來的情況更加糟糕——騎在掃帚上的榮恩似乎完全泄了氣，徹底喪失了鬥志，他說：「我退出。我糟透了。」
「你沒有糟透，你不許退出！」哈利揪住榮恩長袍的衣襟，發著狠勁兒說，「你狀態好的時候什麼球都能救起，你只是精神問題！」
「你說我有精神問題？」
「對，可能我就是這個意思！」
他們互相怒目而視，然後榮恩疲憊地搖了搖頭。
「我知道你來不及再找一名守門員了，所以我明天還是參加比賽，但如果我們輸了——我們肯定會輸的，我就自動離開球隊。」
不管哈利再說什麼都無濟於事。吃飯的時候，他一直在給榮恩打氣，可是榮恩只顧對著妙麗橫眉瞪眼，根本沒有注意聽。那天晚上在公共休息室裡，哈利繼續鼓勵他，一再強調說如果榮恩離開的話，整個球隊就完蛋了。可是，其他隊員就聚在那邊的牆角竊竊私語，顯然是在議論榮恩，還不時地朝榮恩投來不滿的目光，這使哈利的勸解效果大打折扣。最後，哈利想再發一次脾氣，希望用激將法讓榮恩進入那種不服輸的、頻頻救球的狀態，可是看樣子這種策略和給他打氣一樣沒有多少作用。榮恩上床睡覺時還是那樣情緒低落，灰心絶望。
哈利在黑暗中躺了很長時間。他不想輸掉即將到來的這場比賽。這不僅是他擔任隊長以來的第一場比賽，而且，他雖然還沒能證明自己對跩哥·馬份的懷疑，但一心想在魁地奇賽場上打敗他。可是，如果榮恩的表現還跟最近這幾次訓練一樣，那他們獲勝的希望就太渺茫了……
但願能想出一個辦法讓榮恩振作起來……讓他以最佳狀態參加比賽……想個辦法讓榮恩那一天事事順利……
突然，哈利腦子裡靈光一現，有了答案。
第二天早晨，早飯還像平常一樣熱閙。葛萊芬多隊的每個隊員走進禮堂時，史萊哲林們就大聲地喝倒彩，發噓聲。哈利掃了一眼天花板，看見一片清澈、瓦藍的天空——這是一個好兆頭。
葛萊芬多的餐桌上是紅彤彤金燦燦，當哈利和榮恩走過來時，同學們熱烈歡呼。哈利笑著揮揮手，榮恩勉強做了個鬼臉，搖了搖頭。
「打起精神來，榮恩！」文妲喊道，「我知道你肯定很棒！」
榮恩沒有理睬她。
「茶？」哈利問榮恩，「咖啡？南瓜汁？」
「隨便。」榮恩愁眉苦臉地說，鬱悶地咬了一口麵包。
幾分鐘後，妙麗來了，她因為受夠了榮恩最近的古怪彆扭，沒有跟他們一起下樓來吃早飯。她快走到桌邊時停住了腳步。
「你們倆感覺怎麼樣？」她試探地問，眼睛望著榮恩的後腦勺。
「不錯。」哈利說道，他正忙著把一杯南瓜汁遞給榮恩，「給，榮恩，喝了吧。」
榮恩剛把杯子舉到嘴邊，妙麗突然厲聲說道。
「別喝，榮恩！」
哈利和榮恩都抬頭望著她。
「為什麼？」榮恩說。
妙麗正呆呆地瞪著哈利，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剛才往那杯飲料裡放東西了。」
「你說什麼？」哈利說。
「你聽見我說什麼了。我都看見了。你剛才把什麼東西倒進了榮恩的飲料。現在那瓶子還在你手裡攥著呢！」
「真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哈利一邊說一邊趕緊把一個小瓶子塞進口袋裏。
「榮恩，我警告你，別喝！」妙麗驚慌地又說了一遍，可是榮恩端起杯子，一口喝了個精光，然後說，「你少對我指手畫腳的，妙麗。」
妙麗看上去又震驚又憤怒。她彎下腰壓低聲音，為的是不讓別人聽見，「你會因為這件事被開除的。我真不敢相信你會幹出這種事，哈利！」
「是誰在說話呀？」哈利低聲說道，「是誰最近給人念了混淆咒呀？」
妙麗氣沖沖地走到桌子那頭去了。哈利望著她的背影，心裡並不感到懊悔。妙麗始終不明白魁地奇是一件多麼重要的事情。哈利轉過臉來看著榮恩，榮恩正在那裡咂著嘴。
「時間快到了。」哈利輕鬆愉快地說。
他們大步朝體育場走去，霜凍的草踩在腳下，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天氣這麼好，運氣真不錯，是不是？」哈利問榮恩。
「是啊。」榮恩臉色蒼白，好像身體很虛弱的樣子。
金妮和德米爾扎已經換上了魁地奇球袍，正在更衣室裡等著。
「條件看來很理想，」金妮睬也不睬榮恩，只管說道，「你猜怎麼著？史萊哲林的追球手瓦賽——他昨天訓練時被一隻搏格擊中腦袋，疼得不能參加比賽了！更妙的是——馬份也請了病假！」
「什麼？」哈利轉過身來盯著她，「他病了？什麼病？」
「不知道，但對我們來說太棒了。」金妮興高采烈地說，「現在他們換上了哈珀。他跟我同級，是個大傻瓜。」
哈利淡淡地笑了笑，可是當他套上深紅色的球袍時，他的思路卻游移到了魁地奇以外的事情上。馬份以前也有一次聲稱自己受傷了，不能參加比賽，但那次他是為了改變整個比賽的日程，換一個對史萊哲林更加有利的日子。他這次怎麼這樣痛快就讓替補隊員上場呢？他是真的病了，還是裝病呢？
「真可疑，是不是？」他壓低聲音對榮恩說，「馬份竟然不參加比賽！」
「這是我們運氣好。」榮恩說道，似乎有了一些活力，「瓦賽也不來了，他是他們隊最好的得分手啊，真沒想到——嘿！」他突然叫了一聲，呆呆地望著哈利，守門員手套戴到一半停住了。
「怎麼啦？」
「我……你……」榮恩放低聲音，顯得既害怕又興奮，「我那杯飲料……我的南瓜汁……你沒有……？」
哈利揚起眉毛，只說了一句：「五分鐘後比賽就開始了，你最好趕緊穿上靴子。」
他們來到外面人聲鼎沸的球場上。看台一邊是一片紅彤彤金燦燦的人海，另一邊則是一片綠色和銀色的汪洋。許多赫夫帕夫和雷文克勞也各有自己支持的球隊。在所有這些尖叫聲、鼓掌聲中，哈利清清楚楚地聽見了露娜·羅古德那頂著名的獅子帽的咆哮聲。
哈利走到裁判胡奇夫人的面前，胡奇夫人站在那裡正準備把球從箱子裡放出來。
「雙方隊長握手，」她說道，哈利的手幾乎被史萊哲林的新隊長厄克特捏碎了。「騎上掃帚。聽我的哨聲……三……二……一……」
哨聲一響，哈利和其他隊員使勁一蹬凍得硬邦邦的地面，升上了空中。
哈利繞著球場周圍盤旋，尋找金探子，同時警惕地提防著在他下面繞來繞去的哈珀。這時，一個跟以往的解說員截然不同的聲音響了起來。
「好，現在他們出發了。我想，看到波特這學期拼湊起來的這支球隊，大家都會感到吃驚的。許多人以為，守門員榮恩·衛斯理上學期表現時好時壞，大概不會再待在球隊了，但是他跟隊長私人關係密切，這無疑幫了他的忙……」
這番話贏得了球場那端史萊哲林們的譏笑和喝彩。哈利在掃帚上伸長脖子朝解說員的檯子看去。一個瘦瘦高高、黃頭髮、塌鼻子的男生正站在那兒，對著那只曾經屬於李·喬丹的魔法麥克風滔滔不絶。哈利認出來了，是扎卡賴斯·史密斯——他非常討厭的一名赫夫帕夫隊員。
「哦，史萊哲林隊第一次向球門發起進攻，是厄克特快速飛過球場——」
哈利的心都揪起來了。
「——衛斯理把球救起，是啊，我想他偶爾也會交點兒好運……」
「沒錯，史密斯，說得對。」哈利低聲嘟囔著，暗暗地笑了。他從一群追球手中間俯衝下去，眼睛四處尋找著那只捉摸不定的金探子的蹤影。
比賽進行了半個小時，葛萊芬多六十比零領先，榮恩身手不凡，很漂亮地救起了一些險球，有幾個球他甚至是用手套尖撲出去的。在葛萊芬多投中的六個球中，金妮就占了四個。這一下扎卡賴斯收斂多了，不再大聲念叨衛斯理兄妹是因為哈利偏心才進入球隊的。他改變目標，開始編派起珀克斯和古特來。
「當然啦，古特並不具備一般擊球手那樣的體格，」扎卡賴斯傲慢地說道，「擊球手總的來說肌肉都比較發達——」
「給他一記搏格！」哈利飛過古特身邊時朝他喊了一聲，古特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卻將那只搏格瞄準了正迎面朝哈利飛來的哈珀。哈利聽見砰的一聲悶響，知道那只球擊中了目標，心頭暗暗高興。
葛萊芬多隊似乎怎麼打都順手。他們一次次進球得分，而在球場另一端，榮恩輕鬆地救起了一個又一個球，簡直是手到擒來。他現在臉上居然也有了笑容。當他特別漂亮地救起一個險球、觀眾齊聲高唱那首最受歡迎的老歌「衛斯理是我們的王」時，他還假裝從高處給他們當指揮呢。
「他還覺得自個兒今天是個人物呢，嗯？」一個陰險的聲音說道，隨即哈珀故意狠狠地撞了過來，把哈利撞得差點兒從掃帚上摔下去，「你那個敗類哥兒們……」
胡奇夫人背對著他們，下面的葛萊芬多們氣憤地大聲喊叫起來，可是當她轉過身來時，哈珀已經迅速飛走了。哈利肩膀生疼，立刻朝他追了過去，打定主意也要撞他一下……
「我認為史萊哲林隊的哈珀已經看見飛賊了！」扎卡賴斯·史密斯對著魔法麥克風說，「沒錯，他肯定看見了什麼，波特沒看見！」
史密斯真是個白痴，哈利想，他難道沒有看見他撞自己嗎？緊接著哈利的心忽悠一下，簡直要從空中沉向地面了——史密斯說得對，哈利判斷錯了。哈珀剛才突然上升不是無緣無故的，他確實看見了哈利沒有看見的東西：金探子在他們的高處疾飛，在明朗的藍天襯托下閃著耀眼的光芒。
哈利立刻加速，風在他耳邊呼呼地掠過，史密斯的解說聲、觀眾的喧閙聲都聽不見了，可是哈珀還是在他前面。葛萊芬多隻領先一百分，如果哈珀先飛到那兒，葛萊芬多就輸了……現在哈珀離飛賊只有幾英呎遠了，他的手向前伸著……
「喂，哈珀！」哈利孤注一擲地喊道，「馬份給了你多少錢讓你來替他打比賽？」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這話，可是哈珀吃了一驚，一下子沒有抓牢飛賊，球從他手指間滑脫，他的身子嗖地飛了過去。哈利朝那只撲扇著翅膀的小球猛衝過去，把它抓住了。
「有了！」哈利喊道，他轉身飛快地衝向地面，手裡高高地舉著那只飛賊。當觀眾們意識到是怎麼回事時，立刻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喧閙，把比賽結束的哨聲都淹沒了。
「金妮，你去哪兒？」哈利大喊，隊員們在空中熱烈擁抱，他發現自己被他們擠在了最中間，可是金妮徑直從他們旁邊飛過，然後嘩啦一聲，撞上瞭解說員的檯子。隨著觀眾們的尖叫聲和哄笑聲，葛萊芬多的隊員們降落在那堆被撞得亂七八糟的木板旁，扎卡賴斯在木板下面有氣無力地掙扎著。
哈利聽見金妮輕快地對憤怒的麥教授說：「忘記剎車了，教授，抱歉。」
哈利哈哈大笑地掙脫其他隊員，衝過去摟抱著金妮，但又趕緊放開了。他躲著金妮的目光，轉而去拍打歡呼雀躍的榮恩的後背。葛萊芬多的隊員們忘記了前嫌，手輓著手走出球場，一邊朝空中揮舞著拳頭，向支持他們的觀眾揮手致意。
更衣室裡一片歡騰的氣氛。
「樓上的公共休息室裡在開晚會，西莫說的！」丁興高采烈地喊道，「快走，金妮、德米爾扎！」
更衣室裡只剩下哈利和榮恩了。他們正要離開，妙麗突然闖了進來。她兩隻手裡攥著她那條葛萊芬多的圍巾，一副心煩意亂、但決心已定的樣子。
「我想跟你談談，哈利。」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你不應該這麼做。你聽見史拉轟怎麼說的，這是不合法的。」
「你準備怎麼辦，揭發我們？」榮恩問道。
「你們倆在說些什麼呀？」哈利問，一邊轉身去掛他的球袍，這樣他們倆就看不見他臉上得意的笑容了。
「你完全清楚我們在說什麼！」妙麗聲音尖利地說，「你早飯的時候往榮恩的南瓜汁裡攙了幸運藥水！福來福喜！」
「不，我沒有。」哈利說著轉過去面對著他們倆。
「你就是攙了，哈利，所以一切才這麼順利，史萊哲林怎麼投都投不中，榮恩每個球都能救起來！」
「我沒有把它攙進去！」哈利說著，忍不住綻開了笑容。他把手伸進外衣的口袋，掏出妙麗早上看見他拿在手裡的那個小瓶。滿滿一瓶金黃色的藥水，塞子仍然用蠟封得死死的。「我想讓榮恩以為我攙了藥水，所以，我知道你在旁邊看著，就假裝這麼做了。」他看著榮恩。「你每個球都能救起來，是因為你自己感覺運氣好。你是靠自己的能力做到的。」
他把藥水又放回了口袋。
「我的南瓜汁裡真的什麼也沒有？」榮恩大為震驚地說，「可是天氣這麼好……瓦賽不能來比賽……你真的沒有給我喝幸運藥水？」
哈利搖了搖頭。
榮恩呆呆地望了他片刻，然後猛地轉向妙麗，模仿她的聲音說：「你今天早晨在榮恩的南瓜汁裡攙了福來福喜，所以他才能救起那麼多球！看見了嗎！我不用幫助也能把球救起來，妙麗！」
「我從來沒說過你不能——榮恩，你自己也以為喝了藥水！」
可是榮恩已經扛著掃帚，大搖大擺地從妙麗身邊走出了更衣室。
「嗯，」哈利打破突然出現的沉默說道，真沒想到他的計劃竟然這樣事與願違，「我們……我們上去參加晚會吧？」
「你自己去吧！」妙麗說，她眨眨眼皮忍住了淚水，「眼下我對榮恩感到膩煩了，真不明白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說完，她也一頭衝出了更衣室。
哈利穿過擁擠的人群，走過場地，返回城堡，許多人都大喊大叫地祝賀他，但是他覺得內心沮喪極了。他本來以為只要榮恩贏了這場比賽，榮恩和妙麗肯定就會立刻重歸於好。他不知道他怎麼才能跟妙麗解釋得清，是因為她吻了維克多．喀浪才得罪了榮恩，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了，這叫他怎麼說呢？
哈利在葛萊芬多的慶祝晚會上沒有看見妙麗。他趕到時，晚會正在熱烈地進行著。人們看到他進來，又爆發出一片掌聲和歡呼聲，祝賀的人群很快就把他團團圍住了。他沒有能夠馬上去找榮恩。克利維兄弟倆想寫一篇極為詳細的比賽分析，他好不容易才擺脫了他們。接著一大群女生又把他圍在中間，不管他說什麼沒趣兒的話，她們都放聲大笑，還一個勁兒地衝他擠眉弄眼，他費了好大工夫才脫了身。最後，他總算甩掉了羅米達·萬尼——她強烈地暗示希望能跟哈利一起去參加史拉轟的聖誕晚會。哈利躲閃著朝飲料桌走去時，迎面撞上了金妮，侏儒蒲阿囡趴在她的肩膀上，歪腿眼巴巴地跟在她腳邊喵喵地叫著。
「你在找榮恩？」她問道，然後嘲笑地說，「他在那兒呢，這個卑鄙的偽君子。」
哈利朝她手指的那個牆角望去。果然，榮恩和文妲·布朗當著整個休息室的人緊緊地摟抱在一起，難解難分，簡直分不清哪隻手是誰的。
「他好像在啃她的臉，是不是？」金妮冷靜地說，「我想他需要提高一下技術。比賽打得不錯，哈利。」
她拍了拍他的胳膊。哈利感到他的心陡然往下一沉，可是接著她就走過去給自己倒黃油啤酒了。歪腿顛兒顛兒地跟在她後面，一雙黃眼睛死死地盯著阿囡。
看來榮恩一時半會兒清醒不過來，哈利便轉回身，卻正好看到肖像洞口合上了。他心知不妙，因為他好像瞥見一蓬亂糟糟的褐色頭髮從那裡一閃而過。
他趕緊再次避開羅米達·萬尼衝了過去，一把推開胖夫人的肖像。外面的走廊裡似乎空無一人。
「妙麗？」
他試著推開了第一間沒上鎖的教室，果然看見了妙麗。她獨自一人坐在講台上，一群嘰嘰喳喳的小黃鳥在她的頭頂速速前，顯然是她剛才憑空變出來的。即使在這樣的時刻，哈利也忍不住讚歎她的魔法技藝實在高超。
「噢，你好，哈利，」她用一種冷漠的聲音說，「我正在練習呢。」
「是啊……它們——嗯……真不錯……」哈利說。
他不知道應該對她說些什麼。他正猜想她是不是並沒有注意到榮恩，她是不是因為晚會太吵了才離開休息室的，可是，緊接著便聽見她用不自然的尖細聲音說：「榮恩好像在慶祝會上玩得蠻開心的。」
「嗯……是嗎？」哈利說。
「你別假裝沒有看見他。」妙麗說，「他可沒有刻意躲起來，不是嗎——」
他們身後的門突然被撞開了。哈利驚恐地看見榮恩拽著文妲的手，嘻嘻哈哈地走了進來。
「噢。」他看見了哈利和妙麗，便一下子停住了。
「哎喲！」文妲咯咯笑著退出了教室。門在她身後關上了。
教室裡一片可怕的、醞釀著驚濤駭浪的沉默。妙麗盯著榮恩，榮恩沒看她，卻用一種尷尬的、虛張聲勢的古怪腔調說：「嘿，哈利！我還納悶你跑哪兒去了呢！」
妙麗從講台上滑了下來。那群金黃色的小鳥繼續圍著她的腦袋嘰嘰喳喳地飛著，這使她看上去像一個奇怪的、長著羽毛的太陽系模型。
「你不應該讓文妲在外面等你。」她平靜地說道，「她會納悶你跑哪兒去了。」
她昂著頭，很慢很慢地朝門口走去。哈利看了一眼榮恩，榮恩似乎因為沒出現更糟的局面而鬆了口氣。
「衝衝攻！」門口傳來一聲尖叫。
哈利猛地轉身，看見妙麗正用魔杖指著榮恩，臉上的表情十分激動。那群小鳥像一片沉甸甸的金色子彈一齊朝榮恩射去，榮恩慘叫著用手摀住臉，可是小鳥來勢兇猛，在它們夠得著的每片皮膚上又啄又撓。
「讓它們滾！」他大叫，可是妙麗臉上帶著最後一點復仇的怒火，猛地擰開門走了出去。在門砰然關上時，哈利彷彿聽見了一聲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