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小精靈尾巴
「所以，總而言之，榮恩這個生日過得不咋樣。」弗雷說。
晚上，校醫院很安靜，拉著窗簾，亮著燈。只有榮恩這張病床上住了人。哈利、妙麗和金妮都坐在他身邊。他們在門外等了一整天，每當有人進去或出來時便努力朝裡面張望著。龐芮夫人八點鐘才讓他們進去。弗雷和喬治是八點十分趕到的。
「我們沒想到會是這樣送禮物。」喬治陰鬱地說著，一邊把一個大禮包放在榮恩床頭的柜子上，然後在金妮身邊坐下來。
「就是，在我們想象的情景中，他是清醒的。」弗雷說。
「我們還在活米村，等著給他個驚喜——」喬治說。
「你們在活米村？」金妮抬起頭問。
「我們想買下佐科的店面，」弗雷垂頭喪氣地說，「搞個活米村分店。可是如果你們周末不能過去買東西，那個店還有個鬼用啊……不過現在先不說它了。」
他拉了張椅子坐在哈利旁邊，看著榮恩蒼白的面孔。
「這事兒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哈利？」
哈利又複述起他已經向鄧不利多、麥、龐芮夫人、妙麗、金妮等人說了好像有一百遍的故事。
「……然後我把糞石塞進了他的嗓子裡，他的呼吸通暢了一些，史拉轟跑去叫人，麥和龐芮夫人來了，把榮恩抬到了這裡。他們認為他會好的。龐芮夫人說他還要在這兒待一兩周……繼續服用蕓香精。」
「老天，多虧你想到了糞石。」喬治低聲說。
「幸好屋裡有一塊。」哈利說，想到要是沒找著那塊小石頭的後果，他不禁感到渾身冰冷。
妙麗發出一聲幾乎聽不見的抽泣。她這一整天特別安靜。剛才她臉色煞白地衝到校醫院門口，詢問哈利是怎麼回事，之後，她幾乎沒有參加哈利和金妮關於榮恩是怎樣中毒的反覆討論，只是咬著牙，神情恐懼地站在旁邊，直到終於允許他們進去看他。
「爸爸媽媽知道嗎？」弗雷問金妮。
「他們已經看過他了，一小時前來的——這會兒在鄧不利多的辦公室呢，但很快就會回來……」
停了一會兒，大家看著榮恩在昏睡中小聲嘟囔。
「毒藥在酒裡？」弗雷輕聲問。
「是。」哈利馬上說道。他現在沒法想別的，很高興有機會重新討論這個話題。「史拉轟把它從——」
「他會不會趁你不注意時往榮恩杯子裡放了什麼東西？」
「有可能，可史拉轟為什麼要對榮恩下毒呢？」
「不知道，」弗雷皺起眉頭，「你覺得他有沒有可能把杯子搞混了？本來是想害你的？」
「史拉轟為什麼要對哈利下毒？」金妮問。
「我不知道，」弗雷說，「不過肯定有好多人想對哈利下毒，是不是？救世之星嘛。」
「你認為史拉轟是食死人？」金妮說。
「什麼都有可能。」弗雷陰沉地說。
「他可能中了奪魂咒。」喬治插嘴道。
「他也可能是無辜的。」金妮說，「毒藥可能下在酒瓶裡，這樣對象就可能是史拉轟本人。」
「誰會想殺史拉轟呢？」
「鄧不利多認為佛地魔想把史拉轟拉過去，」哈利說道，「史拉轟在來霍格華茲之前已經躲了一年。而且……」他想到了鄧不利多還沒從史拉轟那裡獲得的那段回憶，「也許佛地魔想除掉他，覺得他可能對鄧不利多很有價值。」
「可你說史拉轟打算把那瓶酒送給鄧不利多做聖誕禮物的，」金妮提醒他，「所以投毒者也可能是針對鄧不利多的。」
「那麼投毒者不大瞭解史拉轟。」妙麗這麼多小時裡第一次開口，聽上去像得了重傷風，「瞭解史拉轟的人都知道，他很可能把好吃的東西都自己留著。」
「呃——敏——恩。」榮恩突然嘶啞地叫道。
大家沉默下來，擔心地看著他，但他嘟囔了幾聲人們聽不懂的話之後又打起鼾來。
病房門猛然打開了，他們都嚇了一跳，海格大步走進來，頭髮上帶著雨水，熊皮大衣在身後拍打著，手裡拿著弩弓，在地上踏出海豚一般大的泥腳印。
「一天都在林子裡！」他喘著氣說，「阿辣哥病得更重了，我念東西給它聽——剛剛才上來吃晚飯，芽菜教授跟我講了榮恩的事！他怎麼樣？」
「還好，」哈利說，「他們說他會好的。」
「一次探視不能超過六人！」龐芮夫人急忙從辦公室裡跑了過來。
「加上海格是六個。」喬治指出說。
「哦……對……」龐芮夫人似乎把龐大的海格當成了好幾個人，為了掩飾她的錯誤，她趕緊去用魔杖清除他的泥腳印。
「我不相信，」海格俯視著榮恩，搖搖他那亂蓬蓬的大腦袋，粗聲粗氣地說道，「就是不相信……看他躺在那兒……誰會想傷害他呢？」
「這正是我們在討論的問題，」哈利說，「我們也不知道。」
「不會是有人跟葛萊芬多魁地奇球隊過不去吧？」海格擔心地說，「先是凱蒂，現在是榮恩……」
「我看不出有誰想幹掉一支魁地奇球隊。」喬治說。
「如果不會受處罰的話，木透很可能會對史萊哲林這麼幹。」弗雷比較公正。
「我想不是為了魁地奇，但兩次事件之間有聯繫。」妙麗輕聲說。
「何以見得？」弗雷問。
「第一，兩次本來都該致命的，卻沒有致命，儘管這純粹是運氣。第二，毒藥和項鏈似乎都沒害到原定要害的人。當然，」她沉吟地說，「這樣看來幕後那個人更加陰險，因為他們為了襲擊真正的目標似乎不在乎幹掉多少人。」
還沒有人對這個不祥的預言做出回答，病房的門又開了，衛斯理夫婦匆匆走向病床。他們上次探視只是確定榮恩能完全康復。現在衛斯理夫人抓住哈利，緊緊地擁抱著他。
「鄧不利多告訴我們你用糞石救了他。」她抽泣道，「哦，哈利，我們說什麼好呢？你救過金妮……救過亞瑟……現在又救了榮恩……」
「不用……我沒有……」哈利侷促地說。
「還真是，現在想起來，我們家好像有一半人的命都是你救的。」衛斯理先生說，他的嗓子眼有些發緊，「我只能說，榮恩在霍格華茲特快列車上決定坐在你的車廂裡，那真是幸運的一天，哈利。」
哈利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當龐芮夫人又提醒他們榮恩床邊只能有六位探視者時，他幾乎有些慶幸。哈利和妙麗立刻起身離去，海格決定跟他們一起走，讓榮恩跟他的家人待在一起。
「太可怕了，」海格吹著他的大鬍子咆哮道，三人沿著走廊往大理石台階走去，「採取了這麼多新的保安措施，還是繼續有孩子受傷……鄧不利多擔心壞了……他不大說，但我看得出……」
「他沒有什麼主意嗎，海格？」妙麗急切地問。
「我想他有幾百個主意，他那樣的腦子，」海格忠誠地說道，「可他不知道是誰送的項鏈，是誰在酒裡下的毒，要不然早就抓住他們了，是不是？我擔心的是，」海格壓低嗓門，回頭看了看（哈利幫著看天花板上有沒有皮皮鬼），「像這樣接連有孩子出事，霍格華茲還能辦多久。這不又像密室事件了嗎？會搞得人心惶惶，家長把孩子接出學校，然後董事會……」
一個長髮女郎的幽靈恬靜地飄過，海格停下來，然後沙啞地小聲說：「……董事會就會討論把我們關掉。」
「不會的吧？」妙麗擔心地問。
「你得從他們的觀點來看，」海格語氣沉重地說道，「把孩子送進霍格華茲總會有一些風險，是不是？幾百個未成年的巫師關在一起，難免會有事故，是不是？可是謀殺事件性質不同啊，難怪鄧不利多那麼生斯內——」
海格突然剎住了，蓬亂的黑鬍子間露出的那塊面孔帶著熟悉的心虛表情。
「什麼？」哈利馬上問，「鄧不利多生石內卜的氣？」
「我沒那麼說。」海格否認道，但他那惶恐的樣子是最有力的揭發，「看看時間，快十二點了，我得——」
「海格，鄧不利多為什麼生石內卜的氣？」哈利大聲問。
「噓！」海格說，看上去既緊張又惱火，「別嚷嚷那種話，你想讓我丟掉工作嗎？哦，我想你不在乎，是不是，反正你已經放棄了保護神奇——」
「別想讓我覺得內疚，那沒用！」哈利激烈地說，「石內卜幹了什麼？」
「我不知道，哈利，我根本不該聽到的！我——唉，那天我從林子裡出來，聽到他們在說話——在吵架。我不喜歡引人注意，就偷偷走在後面，努力不聽，可那是一場——激烈的討論，想不聽也不容易。」
「說呀？」哈利催促道，海格那雙大腳不安地動了動。
「嗯——我聽到石內卜說鄧不利多太想當然，也許他——石內卜——不想再幹了——」
「再幹什麼？」
「我不知道，哈利，聽起來好像是石內卜覺得工作太重了，就是這樣——但是，鄧不利多直截了當地說是石內卜同意幹的，沒什麼可說的。對他挺強硬的。然後又說到要石內卜調查他的學院，史萊哲林。咳，這沒什麼奇怪的！」海格見哈利和妙麗意味深長地對視了一下，急忙說，「所有學院的院長都要調查項鏈的事——」
「對，可是鄧不利多沒跟其他人爭吵，是不是？」哈利說。
「聽著，」海格說，一邊侷促地扳著弩弓，嘎嘣一聲，弩弓被折成了兩半，「我知道你對石內卜是怎麼想的，哈利，我不希望你去猜疑本來沒有的事情。」
「小心！」妙麗急促地說。
他們回過頭，看見阿各·飛七的陰影正投到他們身後的牆上，然後他本人從一個拐角走了出來，他佝僂著背，下巴的垂肉抖動著。
「哦嗬！」他呼哧呼哧地說，「這麼晚了還不睡覺，關禁閉！」
「不，飛七，」海格馬上說，「他們跟我在一起，是吧？」
「那有什麼區別？」飛七可憎地問。
「我是教師，不是嗎？你這鬼鬼祟祟的爆竹！」海格登時火了。
飛七勃然大怒，發出可怕的嘶嘶聲，拿樂絲太太不知什麼時候來了，蛇一樣繞在飛七的瘦腳踝上。
「走。」海格從牙縫中擠出聲音說。
哈利不需要再提醒，他跟妙麗匆匆逃走了，海格和飛七的高嗓門在身後迴響著。在即將拐進葛萊芬多塔樓時，他們碰到了皮皮鬼，他正快活地朝著吵嚷聲的方向衝去，咯咯地笑著叫道：
哪兒有打架，哪兒有麻煩，
就叫皮皮鬼，他會去添亂！
胖夫人正在打瞌睡，被吵醒了不大高興，拉長了臉，但還是旋開了，讓他們爬進去，幸好公共休息室裡一片清靜，空無一人。大家似乎還不知道榮恩的事，哈利大大地鬆了口氣，他今天已經被問得夠多了。妙麗跟他道了晚安，回女生宿舍了。哈利留了下來，坐在壁爐旁凝視著那些即將燃盡的爐灰。
鄧不利多跟石內卜吵架了，儘管他對哈利口口聲聲堅持說他是完全信任石內卜的，他還是跟石內卜發脾氣了……覺得石內卜沒有儘力調查史萊哲林……或調查某一個史萊哲林的學生——馬份？
是否因為鄧不利多不希望哈利做傻事，害怕哈利自己插手去管，才假裝說哈利懷疑的事情是無中生有？有可能。甚至可能是他不希望哈利上課分心或耽誤了從史拉轟那裡搞到真實的記憶。也可能鄧不利多覺得不該對一個十六歲學生說他對教員的懷疑……
「你在這兒，波特！」
哈利驚得跳了起來，拿起了魔杖。他本來以為休息室裡沒人，完全沒想到會突然從遠處座位上冒出一個龐大的身影。哈利定睛一看，是考邁克·麥克拉根。
「我一直在等你回來，」麥克拉根說，沒理會哈利拔出的魔杖，「準是打了個盹兒。我看到他們把衛斯理抬到校醫院去了。看樣子他不能參加下星期的比賽了。」
哈利過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在說什麼。
「哦……對了……魁地奇，」他把魔杖插回牛仔褲的腰帶中，疲憊地捋了一下頭髮，「是啊……他可能去不了啦。」
「那就該我當守門員了，是不是？」麥克拉根問。
「啊，」哈利說，「啊，我想是……」
哈利想不出反駁的理由，畢竟，麥克拉根在選拔賽上名列第二。
「太好了，」麥克拉根用滿意的口氣說，「什麼時候訓練？」
「什麼？哦……明天晚上有一次。」
「好，聽我說，波特，我們應該事先談一談。我有一些戰略想法，可能對你有用。」
「行，」哈利不太熱情地說，「我明天再聽吧，現在挺累的……再見……」
榮恩中毒的事第二天就迅速傳開了，但沒有像凱蒂受傷那麼轟動，大家似乎認為這也許是個意外，因為他當時在魔藥老師的屋裡，而且立刻服瞭解藥，沒什麼大礙。實際上，葛萊芬多的學生普遍更關心的是對赫夫帕夫的魁地奇比賽，很多人都想看到該隊追球手扎卡賴斯·史密斯受到懲罰，因為他在對史萊哲林的開場賽中解說得那麼惡劣。
哈利對魁地奇的興趣卻是從未像現在這樣低過，他的心思迅速被跩哥·馬份占滿了，還是一有機會就查看劫盜地圖，有時還會繞到馬份所在的地方，但仍未發現他有異常行為。然而，還是有些神秘的時刻，馬份會完全從地圖上消失……
但哈利沒有很多時間想這個問題，要參加魁地奇訓練，要做作業，還有走到哪裡都會遭到麥克拉根和文妲的糾纏。
哈利不能確定這兩個人哪個更討厭。麥克拉根不斷暗示他當守門員會比榮恩更好，認為現在哈利經常看到他的訓練，一定會得出同樣的結論。他還喜歡批評其他球員，向哈利提供詳細的訓練方案，哈利好幾次不得不提醒他誰是隊長。
與此同時，文妲經常湊上來討論榮恩，哈利覺得這比麥克拉根的魁地奇講座更令人厭煩。一開始，文妲很生氣沒人想到告訴她榮恩進了校醫院——「我是他的女朋友！」不幸的是，她現在決定原諒哈利的失憶，很喜歡跟他就榮恩的感情做一次次深談，這種極不舒服的經歷哈利寧可沒有。
「聽我說，你為什麼不跟榮恩談這些呢？」哈利問。
在一次特別長的問話裡，文妲無所不談，從榮恩對她的新袍子到底發表了什麼評論，一直問到哈利是否覺得榮恩對她是「認真的」。
「唉，我是想問啊，可我去看他的時候，他總是在睡覺。」文妲煩惱地說道。
「是嗎？」哈利很驚訝，因為每次他去校醫院，榮恩都很清醒，對鄧不利多和石內卜吵架的消息很感興趣，罵起麥克拉根來也積極起勁。
「妙麗·格蘭傑還去看他嗎？」文妲突然問。
「嗯，我想是的。他們是朋友嘛，是不是？」哈利尷尬地答道。
「朋友？別逗我了。」文妲輕蔑地說，「榮恩跟我好了之後，她幾星期都沒跟他說話！可是我估計她想跟他和好，因為現在他那麼有趣……」
「你是說中毒有趣？算了——對不起，我該走了——麥克拉根要過來談魁地奇了。」哈利急忙說，然後衝進旁邊一扇偽裝成牆壁的門中，抄近路逃去上魔藥課了，幸好文妲和麥克拉根不能跟去。
在對赫夫帕夫比賽的那天早上，哈利去球場前到校醫院看了看。榮恩焦躁不安，龐芮夫人不讓他去觀看比賽，怕他興奮過度。
「麥克拉根表現得怎麼樣？」他緊張地問哈利，好像不記得他已經問過兩遍了。
「我跟你說了，」哈利耐心地說，「他就是世界一流我也不想留他。他老是教訓別人，覺得他在哪個位置都能比我們其他人更好。我巴不得早點兒擺脫他。說到擺脫，」哈利站起來，拿起他的光閃電，「你能不能在文妲來看你時不假裝睡覺？她也要讓我發瘋了。」
「哦，」榮恩難為情地說，「是，好的。」
「如果你不想再跟她處下去，就告訴她。」
「嗯……這……不那麼容易，是不是？」榮恩停了一會兒，又不經意地加了一句，「妙麗比賽前會來嗎？」
「不，她已經跟金妮去球場了。」
「哦，」榮恩顯得有些沮喪，「好吧，祝你們好運，希望你痛揍麥克拉——我是說史密斯。」
「我儘量。」哈利說著扛起飛天掃帚，「賽後再見。」
他匆匆穿過無人的走廊。全校人都出去了，不是已坐在體育場裡就是正往那兒走。哈利邊走邊看窗外，判斷風力多大。聽到前方有響動，他抬起目光，看到馬份朝他走來，旁邊有兩個女孩，其中一個面有慍色。
看到哈利，馬份突然停住了，然後短促地乾笑一聲，繼續往前走。
「你去哪兒？」哈利問。
「啊，我正要告訴你呢，因為這是你的事，波特，」馬份譏笑道，「你最好快點兒，他們在等『救世隊長』——『得分之星』——誰知道他們現在叫你什麼呢。」
一個女孩勉強地笑了一聲，哈利盯著她，她的臉紅了。馬份從哈利身旁擠了過去，那女孩跟她的朋友小跑著跟上，轉過拐角不見了。
哈利定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消失了。真夠氣人的，他已經是卡著時間去賽場，可卻發現馬份趁全校人都去看球賽的時候在偷偷行動：到現在為止，這是搞清馬份在幹什麼的最好機會。時間一秒一秒無聲地過去，哈利還站在那兒，望著馬份消失的地方……
「你去哪兒了？」哈利衝進更衣室時金妮問。全隊都已換好衣服，準備上場了。擊球手古特和珀克斯緊張地用球棍敲著小腿。
「我碰到馬份了。」哈利小聲告訴她，一邊把紅色的球袍套到頭上。
「噢？」
「我想知道，所有的人都在這兒，他怎麼會帶著兩個女孩在城堡裡……」
「這個時候這件事很要緊嗎？」
「咳，我不可能搞清楚，是不是？」哈利急忙抓起光閃電，戴好眼鏡，「走吧！」
他沒再說話，大步走到球場上，迎來震耳欲聾的歡呼和噓聲。沒有什麼風，白雲朵朵，時而有耀眼的陽光射出。
「麻煩的天氣！」麥克拉根給隊員們打氣說，「古特，珀克斯，你們要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飛，讓對方看不到你們過來——」
「我是隊長，麥克拉根，不要再指導他們了，」哈利惱火地說，「到球門那兒去。」
麥克拉根走了之後，哈利轉向了古特和珀克斯。
「記著要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飛。」他不情願地叮囑道。
他跟赫夫帕夫的隊長握了手，然後在胡奇夫人的哨聲中騰空而起，升得比其他隊員都高，圍繞球場疾馳，尋找飛賊。如果能早點兒抓到它，也許還有機會返回城堡拿上劫盜地圖，去搞清馬份在幹什麼……
「赫夫帕夫的史密斯拿到了快浮，」一個夢幻般的聲音在球場上空迴響，「當然，上次是他做的解說。金妮·衛斯理撞到了他，我想可能是故意的——看上去很像。史密斯上次對葛萊芬多出言不遜。我想他現在後悔了——哦，快看，他丟掉了快浮，金妮搶了過去，我喜歡她，她人很好……」
哈利朝解說台看去，哪個頭腦正常的人會讓露娜做解說呢？可就是在高空也不會看錯，那淡金色的長髮，黃油啤酒瓶塞做的項鏈……她旁邊的麥教授顯得有點不自在，好像確實對這一任命感到有些後悔。
「……可現在那個赫夫帕夫的大個子球員把快浮從她手裡奪走了，我不記得他的名字，好像是畢勃——不，巴金思——」
「是卡德瓦拉德！」麥教授在露娜旁邊高聲說道，觀眾哄堂大笑。
哈利舉目四望尋找飛賊，卻不見它的蹤影。過了一會兒，卡德瓦拉德進了一球。麥克拉根在那兒大聲指責金妮丟掉了快浮，結果沒注意大紅球從他左耳邊飛了過去。
「麥克拉根，請專心幹你該幹的事，不要干涉別人！」哈利轉過身衝著他的守門員吼道。
「你也沒做個好榜樣！」麥克拉根也吼道，面孔通紅，怒氣沖沖。
「哈利波特在和他的守門員爭吵，」露娜平靜地說，下面赫夫帕夫和史萊哲林的觀眾都喝起了倒彩，「我不認為那有助於他找到飛賊，但這也許是個巧妙的幌子……」
哈利憤怒地詛咒了一聲，轉身繼續繞場疾馳，在天空中搜尋那個帶翅膀的小金球的影子。
金妮和德米爾扎各進一球，讓下面穿著紅金雙色服裝的觀眾有了一點可以歡呼的東西。然後卡德瓦拉德又進了一球，把比分扳平了，但露娜好像沒注意到。她似乎對比分這種庸俗的東西特別不感興趣，總是把觀眾的注意力引到別處，如奇形怪狀的雲彩，還有扎卡賴斯·史密斯開場後把快浮拿在手裡都沒超過一分鐘，是不是得了「丟球症」，等等。
「赫夫帕夫隊七十比四十領先！」麥教授朝露娜的麥克風中喊道。
「是嗎，已經這樣了？」露娜茫然地說，「哦，看哪！葛萊芬多的守門員抓住了一個擊球手的球棍。」
哈利在空中急忙轉過身，果然，麥克拉根出於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原因，從珀克斯手裡奪過了球棍，好像在示範怎麼向飛來的卡德拉瓦德打搏格。
「把球棍還給他，回球門裡去！」哈利咆哮著朝麥克拉根衝了過去，麥克拉根朝搏格狠抽一棍，球打飛了。
一陣頭暈目眩的劇痛……一道亮光……遠處的尖叫聲……然後像在長長的隧道里墜落……
哈利知道的下一件事，就是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異常溫暖舒適的床上，看著一盞在朦朧的天花板上投下金色光圈的吊燈。他艱難地抬起頭，看到左邊有一個很眼熟的雀斑臉的紅頭髮的人。
「謝謝你來陪我。」榮恩笑嘻嘻地說。
哈利眨眨眼睛，環顧著四周。沒錯，他在校醫院裡。外面的天空靛藍中夾著深紅的條紋。比賽一定早結束了……抓住馬份的希望也落空了。哈利覺得腦袋沉得出奇，他舉起手，摸到了一大圈硬硬的繃帶，像阿拉伯人的纏頭巾。
「怎麼回事？」
「頭骨碎裂，」龐芮夫人急忙走來，把他按回枕頭上，「不用擔心，我立刻就縫合上，但你要住一晚上，幾小時之內不可用力過度。」
「我不想在這兒過夜，」哈利憤怒地說，一邊掀開被單坐了起來，「我想找到麥克拉根，把他殺了。」
「這恐怕屬於『用力過度』，」龐芮夫人堅決地把他推回床上，威脅地舉起魔杖，「你要住到我讓你出院為止，波特，不然我就要叫校長了。」
她匆匆走回辦公室，哈利倒回枕頭上，怒不可遏。
「你知道我們輸了多少？」他咬著牙問榮恩。
「嗯，我知道，」榮恩抱歉地說，「最後比分是三百二十比六十。」
「精彩，」哈利說，氣得眼睛都紅了，「真精彩！等我抓住麥克拉根——」
「別抓他，他的塊頭像山怪。」榮恩理智地說，「我個人認為完全可以用王子那個讓腳趾瘋長的咒語教訓他一下。不過，在你出院前可能其他隊員已經整過他了，他們都不痛快……」
榮恩的語氣中有抑制不住的開心。哈利看得出他為麥克拉根捅了這麼大的婁子而暗暗高興。哈利躺在那兒，盯著天花板上的光圈，新縫合的頭骨不是很疼，只是在繃帶下隱隱作痛。
「在這兒能聽到解說，」榮恩說，他笑得聲音都抖了，「我希望以後都由露娜解說……丟球症！……」
但哈利還在盛怒中，看不出這裡面有多少幽默。過了一會兒，榮恩的笑聲低了下去。
「你昏迷的時候金妮來過。」停了好長時間，他說。哈利的想象立刻超速運轉起來，飛快構思出一幕畫面——金妮對著他沒有知覺的身體抽泣，表白著她對他深深的愛戀，榮恩為他們倆祝福……「她說你去的時候剛剛趕上比賽，怎麼會呢？你走得挺早的啊。」
「哦……」哈利說，腦海中幻想的那一幕坍塌了，「是……我看到馬份跟兩個女孩走了，她們好像不想跟他走，這是他第二次沒跟全校師生一起待在魁地奇球場。他上次比賽也溜了，記得嗎？」哈利嘆了一口氣。「當時要跟蹤他就好了，比賽輸得這麼慘……」
「別傻了，」榮恩劈頭說，「你不能為跟蹤馬份而錯過魁地奇比賽，你是隊長！」
「我想知道他在幹什麼。別跟我說這是我的想象，我聽到他和石內卜——」
「我從來沒說這是你的想象，」榮恩用胳膊肘支起身子，皺著眉頭對哈利說道，「可是沒有哪條規定說這地方每次只能有一個人搞陰謀啊！你對馬份有點著魔了，哈利，竟然想為了跟蹤他而放棄比賽……」
「我想抓到他！」哈利沮喪地說，「我的意思是，他從地圖上消失的時候都到哪兒去了？」
「不知道……活米村？」榮恩打著哈欠說。
「我在地圖上從來沒見他走過秘密通道。再說我想通道也受到監視了，是不是？」
「那我就不知道了。」
兩人沉默下來。哈利盯著天花板上的光圈，思索著……
要是他有盧夫·昆爵的權力，就可以派人盯馬份的梢。可惜哈利沒有一批正氣師聽他調遣……他想到利用D．A．，可仍然有缺課的問題，大部分人的日程還是挺滿的……
榮恩的床上響起了低沉的呼嚕聲。稍後龐芮夫人走了出來，這次她穿了件厚厚的睡衣。裝睡最容易不過了，哈利翻了個身，聽到她揮動魔杖拉上所有的窗簾。燈暗下來，她走回辦公室，哈利聽到門咔噠一聲關上了，知道她去睡覺了。
哈利在黑暗中回憶著，這是他第三次在魁地奇賽場上受傷而被送進校醫院。上次是因為球場周圍有催狂魔，他從掃帚上摔了下來。再上次是因為不可救藥的洛哈教授把他手臂內的骨頭變沒了……那是他最痛的一次……他想起了一夜長出手臂裡全部骨頭的那種劇痛，還有意外的午夜來訪—— 哈利騰地坐了起來，心嗵嗵地跳著，繃帶歪到了一邊。他終於有了一個辦法可以跟蹤馬份——他怎麼會忘了呢？為什麼先前沒想起來呢？
問題是，怎麼去叫他？怎麼做呢？
哈利輕聲試探著向黑暗中呼喚。
「怪角？」
噼啪一聲巨響，扭打聲和尖叫聲隨即充滿了原本寂靜的病房。
榮恩驚醒了，叫道：「出了什麼——」
哈利急忙用魔杖指著龐芮夫人的房門說：「閉耳塞聽！」免得她衝過來。然後他爬到床腳，細看發生了什麼。
兩個家庭小精靈在病房中央的地板上打著滾，一個穿著一件縮水的慄色套頭衫，戴著幾頂絨線帽，另一個屁股上裹著塊髒兮兮的破布。然後又是一聲巨響，皮皮鬼這個惡作劇專家出現在扭成一團的小精靈上空。
「我在看他們呢，傻寶寶波特！」他指著下面氣憤地告訴哈利，然後高聲尖笑道，「看那兩個小東西吵架，咬呀咬，打呀打。」
「不許怪角在多比面前侮辱哈利波特，不許！不然多比就幫怪角閉上嘴巴！」多比尖叫道。
「——踢呀踢，抓呀抓！」皮皮鬼興奮地喊道，一邊朝小精靈扔著粉筆頭，給他們火上澆油，「掐呀掐，戳呀戳！」
「怪角對他主人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沒錯。什麼主人呀，齷齪的麻種的朋友，哦，怪角的女主人會怎麼說——？」
怪角的女主人到底會說什麼，他們沒聽到，因為這時多比把他那疙疙瘩瘩的小拳頭杵進了怪角的嘴裡，打掉了他的半口牙齒。哈利和榮恩一齊從床上跳了起來，拉開了兩個小精靈，但他們還在企圖踢打對方。皮皮鬼在旁邊慫恿著，一邊繞著吊燈飛舞，一邊尖叫道，「用手指捅他鼻孔，打他的鼻子，揪他的耳朵——」
哈利用魔杖朝皮皮鬼一指，「噤噤言！」皮皮鬼抓著喉嚨，噎住了，從窗口飛了出去，一邊做著下流的手勢，但說不出話來，因為他的舌頭跟上顎粘到了一起。
「漂亮，」榮恩欣賞地說著，把多比舉到空中，他亂舞的四肢再也碰不到怪角，「又是王子的魔法吧？」
「對，」哈利扭著怪角枯瘦的胳膊，扼住他的脖子，「——我禁止你們再打架！噢，怪角，禁止你再打多比。多比，我知道我不能再命令你——」
「多比是自由的家庭小精靈，可以服從他喜歡的任何人，多比會做哈利波特要他做的任何事情！」多比說，淚水順著他皺巴巴的小臉淌到套頭衫上。
「那好。」哈利說。他和榮恩放開了小精靈，他們落到地上，但沒再打架。
「主人叫我？」怪角嘶啞地問，鞠了一躬，儘管他那眼神顯然希望哈利不得好死。
「是，我叫你。」哈利看看龐芮夫人的房門，確定閉耳塞聽咒還有效，看不出她有聽到吵閙聲的跡象。「我要給你一個任務。」
「怪角聽憑主人吩咐，」怪角腰彎得那麼深，嘴幾乎碰到了他那疙疙瘩瘩的腳趾，「因為怪角別無選擇，但怪角為有這樣一個主人而感到羞恥，沒錯——」
「多比願意做，哈利波特！」多比尖叫道，他那網球大的眼睛中仍盈滿淚水，「能為哈利波特效勞是多比的榮幸！」
「細想起來，有你們兩個在一起倒不錯。」哈利說，「好吧，那麼……我希望你們跟蹤跩哥·馬份。」
他不顧榮恩臉上那又驚又惱的表情，接著說：「我想知道他去哪兒，見誰，幹什麼。我要你們全天盯著他。」
「是，哈利波特！」多比馬上說，大圓眼睛閃著興奮的光芒，「要是多比做錯了，多比就從最高層樓跳下去，哈利波特！」
「那可不必。」哈利忙說。
「主人要我跟蹤馬份家最小的公子？」怪角嘶聲道，「主人要我監視我舊主人的純血統外孫？」
「正是他，」哈利看到了一個很大的危險，決定立刻防止，「禁止你向他告密，怪角，禁止讓他知道你在幹什麼，禁止跟他說話，給他寫信，或……或用任何方式跟他聯繫。聽到了嗎？」
他看出怪角正努力在剛才的命令裡尋找漏洞，就停在那兒等待著。過了一會兒，怪角又深鞠一躬，恨恨地說：「主人把一切都想到了，怪角必須服從他，儘管怪角寧可當馬份少爺的僕人，沒錯……」
「那就這麼定了，」哈利說，「我要你們定期彙報，但要看準我周圍沒人時再來，榮恩跟妙麗在沒關係。別告訴其他任何人你們在幹什麼。只要像兩張膏藥一樣粘著馬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