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６章 穿睡衣的食屍鬼
接下來的幾天裡，失去瘋眼的震驚依然在整座房子裡停留不去。哈利總忍不住以為瘋眼會像那些進進出出、傳遞消息的其他鳳凰會成員一樣，邁著沉重的腳步從後門走進來。哈利覺得只有行動才能減輕他的悲傷和負罪感，他覺得自己應該出發去完成使命，去儘快找到和摧毀分靈體。
「唉，你還不滿十七歲，你不能去對付——」榮恩用口型說出分靈體這個詞，「——你身上還帶著蹤絲。我們完全可以在這裡制定計劃嘛，是不是？或者，」他把聲音壓得低低的，「你是不是已經知道那些東西在哪兒了？」
「不知道。」哈利老老實實地承認。
「妙麗好像在做一些研究，」榮恩說，「她說要等你來了再說。」
這會兒他們正坐在桌旁吃早飯，衛斯理先生和比爾剛剛上班去了。衛斯理夫人下樓去叫妙麗和金妮起床，花兒邁著輕盈的步子洗澡去了。
「31號那天蹤絲就消失了，」哈利說道，「也就是說，我只需要在這裡待四天，然後就可以——」
「五天，」榮恩認真地糾正他，「我們還得留下來參加婚禮呢。不然她們準會殺了我們。」
哈利明白「她們」指的是花兒和衛斯理夫人。
「只多一天嘛。」榮恩看到哈利要發脾氣，趕緊說道。
「她們難道不知道這有多重要——？」
「當然不知道，」榮恩說道，「她們什麼都不知道。既然你提到了這一點，我一直想跟你好好談談。」榮恩透過房門朝大廳掃了一眼，確認衛斯理夫人還沒有回來，便湊到哈利跟前說：「媽媽一直想套妙麗和我的話，想弄清我們要做什麼。她接下來就會找你了，做好準備吧。爸爸和路平也問過我們，但我們說鄧不利多叫你除了我們不告訴任何人，他們就不再問了。但媽媽不同，她是不會罷休的。」
不出幾小時，榮恩的預言就變成了現實。快要吃午飯了，衛斯理夫人把哈利從別人身邊支走，叫他幫著辨認一隻配不成對的男襪，她猜想可能是從他背包裡掉出來的。衛斯理夫人剛把哈利堵在廚房那頭的小洗滌室裡，審問就開始了。
「榮恩和妙麗說，你們三個好像打算從霍格華茲退學？」她用輕鬆隨意的口氣問道。
「哦，」哈利說，「是啊，沒錯。」
牆角的絞乾機自己轉動起來，絞乾了一件衣服，看著好像是衛斯理先生的馬甲。
「我可以問問你們為什麼要放棄學業嗎？」衛斯理夫人說。
「是這樣，鄧不利多留給我……一些事情要做，」哈利含混地說，「榮恩和妙麗知道了，他們也想去。」
「什麼樣的『事情』？」
「對不起，我不能——」
「好吧，坦白地說，我認為亞瑟和我有權知道，而且我相信格蘭傑夫婦也會贊同！」衛斯理夫人說。
哈利早就擔心「家長」的殺手鐧。他強迫自己直盯著衛斯理夫人的眼睛，卻發現它們是和金妮的眼睛完全一樣的褐色。這也於事無補。
「鄧不利多不想讓別的任何人知道，衛斯理夫人。對不起，榮恩和妙麗用不著去的，那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我認為你也用不著去！」她厲聲說道，一下子缷掉了所有的偽裝，「你們還不夠年齡呢，你們誰也不夠！全是一派胡言，如果鄧不利多有工作需要完成，整個鳳凰會都聽他調遣！哈利，你肯定弄錯他的意思了。他大概是告訴你他希望完成的事情，結果你就以為他想讓你——」
「我沒有弄錯他的意思，」哈利面無表情地說，「肯定是我。」
他把要他辨認的那只襪子遞給衛斯理夫人，上面的圖案是金色的寬葉香蒲。
「這不是我的，我不是普德米爾聯隊的球迷。」
「噢，當然不是，」衛斯理夫人突然又恢復了她那輕鬆隨意的口氣，令哈利感到不知所措，「我應該想到的。好了，哈利，既然你還待在我們這裡，你不會反對幫著操辦一下比爾和花兒的婚禮吧？要做的事情還很多呢。」
「行——我——當然沒問題。」哈利說，衛斯理夫人突然改變話題使他有些慌亂。
「真懂事。」她回答，然後笑眯眯地離開了洗滌室。
從那時候起，衛斯理夫人就讓哈利、榮恩和妙麗為籌備婚禮忙得團團轉，幾乎沒有時間想事情，對於這種行為最寬容的解釋是，衛斯理夫人想分散他們的注意力，不讓他們想著瘋眼和最近那次驚險的旅行。經過兩天沒完沒了地擦洗餐具，給禮品、絲帶和鮮花搭配顏色，清除花園裡的地精，又幫衛斯理夫人烤了一大堆開胃薄餅，哈利開始懷疑她另有動機。她分派的活似乎都讓他、榮恩和妙麗互相分開。自從第一天夜裡哈利告訴榮恩和妙麗佛地魔在折磨奧利凡德之後，便再也沒有機會與他們倆單獨說話。
「我想，媽媽以為只要不讓你們三個湊在一起商量計劃，就能推遲你們離開的時間。」金妮壓低聲音對哈利說，這已經是哈利待在這裡的第三天晚上，他們正擺桌子準備吃晚飯。
「那她認為會怎麼樣呢？」哈利小聲嘟囔道，「她把我們拴在這裡做酥皮餡餅時，有另外的人去幹掉佛地魔嗎？」
他不假思索地說出這句話，便看見金妮的臉白了。
「這麼說是真的嘍？」她問，「這就是你們打算做的事情？」
「我——不是——我開玩笑呢。」哈利閃爍其詞地說。
他們互相望著對方，金妮的表情裡除了驚愕，還有些別的東西。突然，哈利意識到自從他們在霍格華茲操場的僻靜角落裡偷偷約會以後，這還是他第一次和她單獨在一起。他可以肯定金妮也想起了那些時光。就在這時，門開了，衛斯理先生、金利和比爾走了進來，兩個人嚇了一跳。
現在，經常有鳳凰會的其他成員來吃晚飯，因為洞穴屋已經取代古裡某街12號成了總部。衛斯理先生解釋說，自從保密人鄧不利多死後，凡是鄧不利多向其透露過古裡某街位置的人，統統都變成了保密人。
「我們大概有二十個人，這就大大削弱了忠實咒的力量。食死人就有二十倍的機會從某人嘴裡套出秘密。所以我們不能指望這個秘密能保持多久。」
「可是石內卜肯定已經把地址告訴食死人了呀？」哈利問。
「噢，瘋眼給石內卜預備了幾個魔咒，以防他再在那裡露面。我們希望這些咒語很厲害，既能把石內卜擋在門外，又能捆住他的舌頭，使他不能說起那個地方，但我們沒有把握。現在那裡的防範措施這麼不穩定，再把它當成總部可就太不明智了。」
那天晚上，廚房裡擠滿了人，使用刀叉都很困難。哈利發現自己擠在金妮旁邊。剛才兩人之間欲言又止的話，使他希望有幾個人坐在中間把他倆隔開。他特別當心不要碰到金妮的胳膊，簡直都沒法切鷄肉了。
「有瘋眼的消息嗎？」哈利問比爾。
「沒有。」比爾回答。
他們沒能為穆敵舉行葬禮，因為比爾和路平沒有找到他的遺體。那時候天很黑，雙方一場混戰，很難弄清他墜落到什麼地方了。
「《預言家日報》隻字沒提他的死，也沒提找到遺體，」比爾繼續說，「不過這也說明不了什麼。最近報紙對許多事情都保持沉默。」
「他們還沒有對我在逃脫食死人時使用的那些未成年魔法召開聽證會嗎？」哈利隔著桌子大聲問衛斯理先生，衛斯理先生搖了搖頭。
「他們是知道了別無選擇，還是不想讓我告訴大家佛地魔襲擊了我？」
「我認為是後一種。昆爵不願意承認那個人有那麼強大，也不願意承認阿茲卡班發生了集體越獄。」
「就是，何必對公眾說實話呢？」哈利說，他緊緊攥住手裡的餐刀，右手背上淡淡的傷疤在皮膚上白得那麼顯眼：我不可以說謊。
「魔法部就沒有人準備抵抗他嗎？」榮恩生氣地說。
「當然有，榮恩，但是人們很害怕，」衛斯理先生回答，「害怕自己成為下一個失蹤者，害怕自己的孩子下一個就遭到襲擊！可怕的謡言四處流傳。比如，我就不相信霍格華茲的麻瓜研究課教師辭職了。她已經好幾個星期不見蹤影。這段時間，昆爵整天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裡，我真希望他在制定方案。」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衛斯理夫人用魔法把空盤子收到操作台上，然後端出了蘋果餡餅。
「我們必須決定一下你化裝成什麼樣兒，哈利，」花兒在大家都分到餡餅後說，「參加婚禮，」看到哈利一臉迷惑，她又說道，「當然啦，我們的客人裡沒有食死人，但不能保證他們喝了香檳酒之後不走漏消息了。」
聽了這話，哈利猜想她仍然在懷疑海格。
「對，有道理。」衛斯理夫人坐在桌首說，她的眼鏡架在鼻子尖上，正在瀏覽她草草記在一張很長的羊皮紙上的一大堆工作，「我說，榮恩，你的屋子打掃了沒有？」
「幹嗎？」榮恩叫了起來，重重地放下勺子，氣呼呼地瞪著母親，「我的屋子幹嗎要打掃？哈利和我在裡面待得很舒服！」
「再過幾天，我們這裡就要舉行你哥哥的婚禮了，年輕人——」
「難道他們是在我的臥室裡結婚嗎？」榮恩氣憤地問道，「不是！那麼看在梅林那老鬼——」
「不許對媽媽這麼說話，」衛斯理先生不容置疑地說，「照她說的去做。」
榮恩氣憤地瞪著父母，然後拿起勺子，朝他的最後幾口蘋果餡餅發起進攻。
「我可以幫忙，有些東西是我的。」哈利對榮恩說。
可是衛斯理夫人打斷了他。「不，哈利，親愛的，我希望你去幫亞瑟打掃鷄棚；妙麗，勞駕你去給戴樂古夫婦換一下床單，你知道他們明天上午十一點就到了。」
結果，鷄棚裡並沒有多少事情可做。
「你用不著——嗯，用不著告訴茉莉，」衛斯理先生擋住正向鷄籠走去的哈利，說道，「就是，嗯，泰德·東施把天狼星那輛摩托車的大部分殘骸給我送來了，嗯，我把它藏在——我是說收在這裡了，這東西太奇妙了：有一個排氣墊，我相信是叫這個名字，是威力無比的連發炮彈，而且給了我一個難得的機會弄清剎車是怎麼工作的。趁茉莉不在——我是說趁我有時間，我要試著把它重新組裝起來。」
他們回到家裡，沒有看見衛斯理夫人，哈利偷偷爬到閣樓上榮恩的房間裡。
「我在打掃，在打掃呢——！噢，是你啊。」榮恩看見哈利走進房間，鬆了口氣說。榮恩重新躺到床上，看樣子他是剛從床上起來。房間裡還和整個星期以來一樣亂糟糟的。惟一的變化是妙麗坐在那邊的牆角裡，把圖書分成了兩大堆，其中有幾本書哈利認出是他的。妙麗那只毛茸茸的薑黃色貓歪腿蹲在她的腳邊。
「你好，哈利。」哈利在他的行軍床上坐下時，妙麗說道。
「你是怎麼溜號的？」
「噢，榮恩的媽媽忘記她昨天已經叫金妮和我換過床單了。」妙麗說，她把《數字占卜與圖形》扔到一堆書上，《黑魔法的興衰》扔到另一堆上。
「我們剛才在談瘋眼，」榮恩對哈利說，「我猜想他大概沒有死。」
「可是比爾親眼看見他中了殺戮咒。」哈利說。
「沒錯，但比爾也遭到了襲擊，」榮恩說，「他怎麼能肯定沒有看錯？」
「即使殺戮咒沒有擊中瘋眼，他也從一千米左右的高處摔了下來。」妙麗說，她在掂量手裡那本《英國和愛爾蘭的魁地奇球隊》。
「他可以使用鐵甲咒啊——」
「花兒說他的魔杖從手裡炸飛了。」哈利說。
「好吧，好吧，既然你們偏要讓他死。」榮恩沒好氣地說，一邊把他的枕頭拍成更舒服的形狀。
「我們當然不希望他死！」妙麗一臉驚愕地說，「他的死太可怕了！但我們要面對現實！」
哈利第一次想象瘋眼的遺體，它像鄧不利多的遺體一樣殘缺不全，但那只眼睛仍然在眼窩裡嗖嗖地轉個不停。哈利感到一陣噁心，又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想笑的感覺。
「食死人們大概清理過戰場了，所以誰也找不到他。」榮恩挺明智地說。
「是啊，」哈利說，「就像巴堤·柯羅奇，變成了一塊骨頭，埋在海格屋前的院子裡。他們大概給穆敵變了形，把他塞在——」
「別說了！」妙麗尖叫起來。哈利驚訝地抬起眼睛，正好看見她對著她那本《魔法字音表》哭了起來。
「哦，不，」哈利說，一邊掙扎著從舊行軍床上爬起來，「妙麗，我不想讓你難過——」
但是隨著生鏽的彈簧床吱嘎吱嘎地一陣亂響，榮恩從床上一躍而起，搶先趕了過去。他用胳膊接住從牛仔褲口袋裏掏出一條看著髒兮兮的手帕，他先前曾用它擦過烤爐。他匆匆抽出魔杖，指著那塊破布說了句「 哆哆潔」。
魔杖吸走了大部分油漬。榮恩似乎對自己很滿意，把微微冒煙的手帕遞給了妙麗。
「哦……謝謝，榮恩……真對不起……」妙麗擤擤鼻子，抽噎著說，「只是太——太可怕了，不是嗎？鄧——鄧不利多剛死不久……我真——真想象不到瘋眼會死，他看上去那麼強大！」
「是啊，我知道，」榮恩摟了摟她，說道，「如果他在這兒，你知道他會對我們說什麼嗎？」
「時——時刻保持警惕。」妙麗擦著眼淚說。
「對，」榮恩點點頭說，「他會告訴我們要從他的遭遇中吸取教訓。我得到的教訓是，千萬不要相信那個膽小如鼠的廢物，蒙當葛。」
妙麗聲音顫抖地笑了笑，又探身撿起兩本書。一秒鐘後，榮恩猛地從妙麗肩膀上抽回了胳膊：妙麗把《怪獸的怪獸書》掉在他腳上了。書掙脫了捆住他的皮帶，凶狠地咬著榮恩的腳脖子。
「對不起，對不起！」妙麗喊道，哈利趕緊把書從榮恩腿上拽過來，重新捆好。
「你倒騰這些書幹什麼呀？」榮恩一瘸一拐地走回他的床邊，問道。
「決定一下我們出去找分靈體時要帶哪些書。」妙麗說。
「噢，對了，」榮恩用手一拍腦門說，「我忘了我們是在流動圖書館裡追蹤佛地魔呢。」
「哈哈，」妙麗低頭看著《魔法字音表》說，「我拿不準了……我們會需要翻譯如尼文嗎？有可能……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帶著它吧。」
她把字音表扔到那較大的一堆書上，又拿起《霍格華茲，一段校史》。
「聽我說。」哈利說。
他坐直了身子。榮恩和妙麗望著他，臉上的表情一模一樣，既無奈又不以為然。
「我知道，鄧不利多的葬禮之後，你們說過要跟我一起去。」哈利這麼說。
「他這就開始了。」榮恩翻著眼珠對妙麗說。
「早就知道他會這樣，」妙麗嘆了口氣，轉身面對著那些書，「你們知道，我想我還是帶著《霍格華茲，一段校史》吧，雖說我們不再回去上學了，但如果不帶上它，我恐怕會覺得不合適——」
「聽我說！」哈利又說。
「不，哈利，你聽我說，」妙麗說道，「我們要和你一起去。這是幾個月前——確切地說是幾年前就決定了的。」
「可是——」
「你就閉嘴吧。」榮恩打斷了他的話。
「——你們真的仔細考慮過了？」哈利堅持問道。
「怎麼說呢，」妙麗說著，一邊狠狠地把《與山怪同行》扔到那堆不要的書上，「這些天來我一直在收拾行李，隨時準備說走就走。告訴你吧，為此我施了幾個蠻有難度的魔法，更不用說在榮恩媽媽鼻子底下把瘋眼儲藏的那些變身水都偷了出來。」
「我還修改了我父母的記憶，讓他們相信他們實際上叫溫德爾和莫尼卡·威爾金斯，平生最大的願望是移居澳大利亞，現在他們已經去了。這樣佛地魔就不太容易找到他們，向他們盤問我——或者你的下落，因為很不幸，我跟他們談過不少你的情況。」
「假如我們找到分靈體後我還活著，我就找到爸爸媽媽，給他們解除魔法。如果我不在了——唉，我想我已經給他們施了很好的魔法，保證他們一輩子平安、快樂。溫德爾和莫尼卡·威爾金斯不知道他們曾經有個女兒，明白了吧。」
妙麗的眼睛裡又盈滿了淚水。榮恩趕緊從床上下來，再次用胳膊摟住妙麗，並朝哈利皺著眉頭，似乎在責怪他不注意策略。哈利不知道該說什麼，居然由榮恩來教別人注意策略，這簡直太不真實了。
「我——妙麗，對不起——我沒——」
「沒想到榮恩和我完全清楚跟著你會有什麼結果？告訴你吧，我們清楚。榮恩，讓哈利看看你幹的事情。」
「別，他剛吃過飯。」榮恩說。
「快去，他需要知道！」
「噢，好吧。哈利，過來。」
榮恩第二次把胳膊從妙麗肩頭抽回來，腳步笨重地朝門口走去。
「快來。」
「幹嗎？」哈利問，他跟著榮恩走出房門，來到小小的樓梯平台上。
「低低降。」榮恩用魔杖指著低矮的天花板低聲念道。一個活板門就在他們頭頂上打開了，一把梯子滑到他們腳下，方方的洞口裡傳來一種可怕的、半是吮吸半是呻吟的聲音，還伴隨著類似陰溝裡散發的難聞氣味。
「那是你的食屍鬼，對嗎？」哈利問，他實際上從沒碰見過這個有時在靜夜裡攪擾人們的傢伙。
「對，沒錯，」榮恩一邊說，一邊順著梯子往上爬，「來看看吧。」
哈利跟著榮恩爬了幾級，把身子探進了狹小的閣樓裡。他的腦袋和肩膀進入閣樓後，便看見那傢伙蜷縮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張著大嘴，正在陰影裡呼呼大睡。
「可是……可是它的樣子……食屍鬼一般都穿著睡衣嗎？」
「不是，」榮恩說，「它們一般也不長著紅頭髮和那麼多膿皰。」
哈利注視著那個傢伙，覺得有點兒噁心。它的形狀、大小都和人類一樣，現在哈利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這裡昏暗的光線，看清它身上穿的顯然是榮恩的一套舊睡衣。而且，哈利相信食屍鬼一般都是黏糊糊的、沒有毛髮，絶不是這樣頭髮濃密，身上佈滿紅得發紫的水皰。
「它是我，明白嗎？」榮恩說。
「不，」哈利說，「不明白。」
「我回屋再跟你解釋，這氣味真讓我受不了。」榮恩說道。他們順著梯子下來，然後榮恩把梯子放回天花板上，他們回到仍在挑書的妙麗身邊。
「我們一走，這個食屍鬼就下來住在我的房間裡，」榮恩說道，「我想它正巴不得呢——不容易看出來的，因為它只會哼哼、流口水——不過倒是挺愛點頭的。反正，它就是患了散花痘的我。怎麼樣，嗯？」
哈利只是一臉茫然。
「很棒啊！」榮恩說道，顯然對哈利沒能理解這個絶妙的計劃而感到失望，「你看，我們三個不再出現在霍格華茲，每個人都會認為妙麗和我肯定與你在一起，對吧？這就意味著食死人會直接來找我們的家人，看他們是不是知道你的下落。」
「但願他們會以為我和爸爸媽媽一起走了。目前許多麻瓜出身的人都在談論避難呢。」妙麗說。
「我們不可能把我們全家都藏起來，那樣太可疑了，而且他們不可能都不工作呀，」榮恩說，「所以我們要放出風去，說我患了嚴重的散花痘，不能回學校了。如果有人上門調查，爸爸或媽媽可以讓他們看我床上滿臉膿皰的食屍鬼。散花痘傳染性很強，他們肯定不願意靠近它。它不會說話也不要緊，因為真菌蔓延到小舌頭上，肯定說不出話來。」
「你爸爸媽媽知道這個計劃嗎？」哈利問。
「爸爸知道。他幫弗雷和喬治給食屍鬼變了形。媽媽……唉，你見過她是什麼樣兒。不到我們走了，她是不會接受的。」
屋裡一片沉默，只有妙麗把一本本書扔到這堆或那堆上，發出啪啪的輕響。榮恩坐在那裡望著她，哈利輪番望著他們兩個，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他們採取的這些保護家人的措施，使他格外強烈地意識到他們真的要和他一起去，而且他們也清楚將會有怎樣的危險。他想告訴他們這對他意味著什麼，但他就是想不出夠份量的話來。
沉默中，隱隱傳來四層樓以下衛斯理夫人喊叫的聲音。
「大概金妮在一個該死的餐巾環上留了點灰塵，」榮恩說，「真不明白戴樂古一家幹嗎要在婚禮前兩天就來。」
「花兒的妹妹是伴娘，她需要來排演一下，可她年級太小，自己一個人來不了。」妙麗說，一邊對著《與女鬼決裂》拿不定主意。
「唉，客人來了也緩解不了媽媽的壓力指數。」榮恩說。
「我們真正需要決定的——」妙麗說著，不假思索地把《魔法防禦理論》扔進垃圾箱裡，拿起《歐洲魔法教育評估》，「是我們離開這裡之後到哪裡去。哈利，我知道你說過你想先去高錐客山谷1，我也明白是為什麼，可是……我是說……我們不是應該首先考慮分靈體嗎？」
「如果我們知道某個分靈體的下落，我也會同意你的意見。」哈利說，他相信妙麗並不是真的理解他回高錐客山谷的意願。父母的墳墓只在一定程度上吸引他。他有一種雖然無法解釋卻很強烈的感覺，似乎那個地方有答案在等著他。也許只是因為那裡是他從佛地魔的殺戮咒下死裡逃生的地方，現在他又面臨挑戰，需要重複這一壯舉，哈利被那個地方吸引著，想去弄個究竟。
「你難道不認為佛地魔可能派人監視高錐客山谷嗎？」妙麗問，「他大概猜得到你一旦行動自由，首先就會去祭拜父母的墳墓，不是嗎？」
這倒是哈利沒想到的。他努力想找話反駁時，榮恩說話了，顯然是循著他自己的思路。
「這個叫R．A．B．的人，」他說，「知道嗎，就是偷了真的掛墜盒的那個人？」
妙麗點點頭。
「他在字條裡說要把它毀掉，對嗎？」
哈利拉過背包，掏出那個假分靈體，R．A．B．的那張字條仍然疊放在裡面。
「『我偷走了真正的分靈體，並打算儘快銷毀它。』」哈利大聲念道。
「是啊，如果他已經把它毀了呢？」榮恩說。
「說不定這人還是個女的呢。」妙麗插嘴說。
「不管是誰，」榮恩說，「我們的任務都少了一個！」
「是啊，但我們還是要爭取找到真正的掛墜盒，不是嗎？」妙麗說，「弄清它是不是真的被毀掉了。」
「那麼，如果我們弄到了一個分靈體，怎麼把它毀掉呢？」榮恩問。
「這個嘛，」妙麗說，「我一直在研究。」
「怎麼研究？」哈利問，「我記得圖書館裡好像沒有關於分靈體的書啊？」
「確實沒有，」妙麗微微紅了紅臉，說道，「鄧不利多把這些書都轉移了，但他——他並沒有把它們銷毀。」
榮恩騰地坐直身子，睜大了眼睛。
「看在梅林褲子的分兒上，你是怎麼弄到那些分靈體書的？」
「我——我沒有偷！」妙麗說著，懇求般地看看哈利又看看榮恩，「它們還是圖書館的書，雖然鄧不利多把它們從架子上拿走了。如果他真的不想讓人得到它們，我相信他會設置更大的障礙——」
「回答我的問題！」榮恩說。
「其實……其實挺簡單的，」妙麗聲音小小地說，「我只施了一個召喚咒。你們知道——就是速速前。然後——它們就從鄧不利多書房的窗戶直接飛進了女生宿舍。」
「你是什麼時候做這件事的？」哈利既欽佩又不敢相信地看著妙麗，問道。
「就在他——鄧不利多——的葬禮後不久，」妙麗的聲音更小了，「就在我們決定離開學校去找分靈體之後。我上樓拿我的東西，我——我突然想到，我們對分靈體瞭解得越多越有利……當時宿舍裡就我一個人……我試了試……沒想到竟然成了。它們直接從敞開的窗口飛了進來，我——我就把它們收進了行李。」
她嚥了口唾沫，又懇求地說：「我相信鄧不利多不會生氣的，我們又不是要利用這些知識去製造分靈體，不是嗎？」
「你聽到我們怪你了嗎？」榮恩說，「好啦好啦，那些書究竟在哪兒？」
妙麗翻找了一會兒，從那堆書裡抽出一本褐色的黑皮面的大部頭。她露出厭惡的神情，小心翼翼地把書遞過來，就好像那是某種剛剛死去的東西。
「這本書裡詳細講述了如何製造分靈體。《尖端黑魔法揭秘》——是一本很嚇人的書，非常可怕，裡面全是邪惡的魔法。我不知道鄧不利多是什麼時候把它從圖書館裡拿走的……如果是在他當了校長之後，我敢說佛地魔已經從裡面得到了他需要的所有知識。」
「如果佛地魔已經讀過了這本書，他為什麼還要問史拉轟怎麼製造分靈體呢？」榮恩問。
「他接近史拉轟只是為了弄清把靈魂分裂成七份後會怎麼樣。」哈利說道，「鄧不利多相信，瑞斗向史拉轟打聽這些的時候已經知道怎麼製造分靈體。我想你是對的，妙麗，他很可能就是從這裡得到的知識。」
「關於分靈體的內容，」妙麗說，「我越讀越覺得可怕，真不敢相信他居然弄了六個。這本書裡警告說，分裂靈魂會使你的靈魂變得很不穩定，而那還只是製造一個分靈體！」
哈利想起鄧不利多曾經說過佛地魔已經超出了「一般邪惡」的範圍。
「還有辦法讓自己重新變得完整嗎？」榮恩問。
「有，」妙麗乾巴巴地笑了笑說，「但那是極度痛苦的。」
「為什麼？要怎麼做呢？」哈利問。
「懺悔，」妙麗說，「必須真正感受你的所作所為。書裡有個註解，似乎這種痛苦就能把你摧毀。我看佛地魔並沒有打算這麼做，你們說呢？」
「對，」榮恩搶在哈利前面說，「那麼書裡有沒有說怎麼毀掉分靈體呢？」
「說了，」妙麗一邊說著，一邊翻動鬆脆的書頁，就像在檢查腐爛的內臟似的，「書裡提醒黑巫師必須讓分靈體上的魔咒非常強大才行。從我讀到的內容看，哈利對付瑞斗那本日記的做法，就是少數幾種絶對可靠的摧毀分靈體的方式。」
「什麼，用蛇怪的毒牙刺它？」哈利問。
「嗬，好啊，幸虧我們有這麼多蛇怪的毒牙，」榮恩說，「我還發愁拿它們怎麼辦呢。」
「並不一定是蛇怪的毒牙，」妙麗耐心地說，「必須是破壞力極強的東西，使分靈體再也不能修復。蛇怪的毒牙只有一種解藥，那是極為稀罕的——」
「——鳳凰的眼淚。」哈利點著頭說。
「對極了，」妙麗說，「我們的問題是，像蛇怪毒牙那樣破壞性極強的東西很少，而且帶在身邊十分危險。這個問題必須解決，因為把分靈體撕碎砸爛、碾成粉末都不管用。你必須使它再也無法用魔法修復。」
「可是，就算我們毀掉了它寄居的東西，」榮恩說，「它裡面的靈魂碎片為什麼不能跑出來住到別的東西里呢？」
「因為分靈體和人的靈魂正好相反。」看到哈利和榮恩臉上不解的神情，妙麗急忙繼續說道，「比如，榮恩，我現在拿起一把寶劍，刺穿你的身體，你的靈魂還是安然無恙。」
「那可真是不幸中的萬幸。」榮恩說。
哈利笑了起來。
「確實！應該是！但我想說的是，不管你的身體發生了什麼事，你的靈魂都會毫無損傷地繼續活著，」妙麗說，「但是分靈體正好相反。它裡面的靈魂碎片之所以存活，完全依賴於它的容器，依賴於他那施了魔法的載體，不然它就無法生存。」
「我刺中那本日記，它好像就死去了。」哈利想起墨水像鮮血一樣從被刺穿的書頁裡噴出來，還有佛地魔的靈魂碎片消失是的尖叫。
「日記一旦被徹底毀掉了，關在裡面的靈魂碎片也就不能繼續存活。在你之前，金妮也試過擺脫這本日記，把它扔在馬桶裡衝掉，但顯然它又完好無損地回來了。」
「且慢，」榮恩皺著眉頭說，「那本日記裡的靈魂碎片把金妮控制住了，對嗎？那又是怎麼回事呢？」
「只要魔法容器完好，它裡面的靈魂碎片就能在接近容器的某個人的體內飛進飛出。我指的不是把它拿在手裡很長時間，這跟接觸沒有關係，」她不等榮恩開口就繼續說道，「我指的是感情上的接近。金妮把她的情感全部傾注於那本日記，就使她自己變得非常容易受到支配。如果你過於喜歡或依賴分靈體，就有麻煩了。」
「真不知道鄧不利多是怎麼毀掉那枚戒指的，」哈利說，「我為什麼沒有問問他呢？我從來沒有真正……」
他的聲音低下去。他想起了有那麼多事情應該問問鄧不利多，想起了自從校長死後，他覺得自己在鄧不利多活著時浪費了那麼多機會，沒有弄清更多的事情……弄清一切……
沉默突然被打得粉碎，臥室的門被猛地撞開了，震得牆壁發抖。妙麗尖叫一聲，《尖端黑魔法揭秘》掉在地上，歪腿哧溜躥到床底下，氣咻咻地嘶嘶叫著。榮恩從床上猛跳起來，腳踩在一張巧克力蛙糖紙上一滑，腦袋重重地撞在對面牆上。哈利本能地去拔魔杖，隨即發現站在他面前的是衛斯理夫人，她頭髮凌亂，臉都氣歪了。
「真抱歉，打攪了這場親密的小聚會，」她聲音發抖地說，「我相信你們都需要休息……可是我房間裡堆著婚禮用的禮品需要分類，我好像記得你們答應要來幫忙的。」
「噢，是的，」妙麗驚慌失措地一下子站起來，書散落得到處都是，「我們會的……真對不起……」
妙麗痛苦地看了一眼哈利和榮恩，跟著衛斯理夫人匆匆離開了房間。
「簡直像個家庭小精靈了，」榮恩壓低聲音說，一邊揉著腦袋，和哈利一起跟了出去，「只是沒有工作成就感。我真巴不得這場婚禮趕快結束。」
「是啊，」哈利說，「然後我們就什麼也不用做，專門去找分靈體了……聽著簡直像過節一樣呢，是不是？」
榮恩剛想大笑，突然看見衛斯理夫人房間裡等著他們分類的結婚禮品堆積如山，他立刻不笑了。
第二天上午十一點，戴樂古一家三口來了。到這時候，哈利、榮恩、妙麗和金妮對花兒的家人已經是一肚子怨氣了。榮恩滿不情願地嗵嗵走上樓去穿上配對的襪子，哈利很不樂意地試圖把頭髮壓平。好了，終於認為打扮得夠體面了，他們便排著隊來到陽光照耀的院子裡，迎候客人。
哈利從沒見過院子顯得這麼整潔。平常散落在後門台階上的銹大釜和舊雨靴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兩株新栽在大盆裡的振翅灌木，門的兩邊各放一盆。雖然沒有風，但葉子懶洋洋地舞動著，形成一種迷人的、微波漣漪的效果。鷄都關起來了，院子也清掃過了，近旁的花園都修剪裝扮一新。不過哈利還是喜歡它蓬勃瘋長的狀態，覺得少了平常那些跳來跳去的地精，顯得怪冷清的。
他已經弄不清鳳凰會和魔法部究竟給洞穴屋施了多少安全魔咒，他只知道任何人都不能再憑藉魔法直接光臨這裡。所以，衛斯理先生到附近一座山頂上去迎接通過港口鑰到達那裡的戴樂古一家。客人到來時，人們首先聽到的是一聲尖厲反常的大笑，原來卻是衛斯理先生發出來的。片刻之後他出現在門口，提著沉重的行李，領著一位穿著葉綠色長袍的美麗的金髮女人，她無疑便是花兒的母親。
「媽媽！」花兒大喊一聲，衝過去擁抱她，「爸爸！」
戴樂古先生無不及妻子那麼迷人。他比妻子矮一頭，胖墩墩的，留著尖尖的小黑鬍子。不過，看上去他脾氣倒是很好。他踩著高跟靴子快步走到衛斯理夫人跟前，在她兩邊腮幫子上吻了兩下，衛斯理夫人受寵若驚。
「真是太麻煩你們了，」他用低沉的聲音說，「花兒告訴我們，你們一直在辛苦忙碌。」
「哦，那沒什麼，沒什麼！」衛斯理夫人聲音顫顫地說道，「一點兒也不麻煩！」
榮恩為瞭解恨，衝著一個在一盆新栽的振翅灌木後面探頭探腦的地精踢去。
「親愛的夫人！」戴樂古先生說，他滿臉帶笑，兩隻胖乎乎的手仍然握著衛斯理夫人的手，「對於我們兩家即將聯姻，我們感到萬分榮幸！請允許我介紹一下我的妻子，阿波琳。」
戴樂古夫人腳步輕盈地走上去，也俯身親吻了衛斯理夫人。
「太迷人了2，」她說，「您丈夫給我們講的故事真有趣！」
衛斯理先生發出神經質的笑聲，衛斯理夫人朝著他橫了一眼，他立刻不吭聲了，臉上露出像是坐在好友病床邊的表情。
「不用說，你們已經見過我的小女兒佳兒了！」戴樂古先生說。
佳兒是花兒的小型翻版，十一歲，一頭齊腰的純銀色長髮，她朝衛斯理夫人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擁抱了她一下，然後用放電的眼睛看著哈利，撲閃撲閃著眼睫毛。金妮大聲清了清嗓子。
「好了，進來吧！」衛斯理夫人愉快地說，把戴樂古一家讓進房間，嘴裡不停地說著「不，您請！」「您在前！」和「沒有什麼！」
大家很快發現，戴樂古一家是令人愉快的客人，對別人很有幫助。他們對一切都很滿意，而且積極幫忙籌備婚禮。從座次安排，到伴娘的鞋子，戴樂古先生一概表示「太可愛了3！」戴樂古夫人在家務咒語方面真是一把好手，一眨眼工夫就把烤爐擦得乾乾淨淨。佳兒像小尾巴一樣跟著姐姐，一邊儘力幫點兒忙，一邊用法語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不利的是，洞穴屋的結構容納不了這麼多人。衛斯理夫婦大聲嚷嚷著壓倒戴樂古夫婦的反對，堅持讓客人睡在他們的臥室，他們自己則睡在客廳裡。佳兒和花兒一起睡在派西以前的房間裡，伴郎查理從羅馬尼亞回來後，將和比爾合住一屋。這樣一來，哈利、榮恩和妙麗根本就不可能湊在一起商量計劃了，情急之下，他們為了避開過分擁擠的房子，主動跑去喂鷄。
「她還是不讓我們單獨待著！」榮恩咆哮道，剛才他們第二次想在院子裡碰頭，衛斯理夫人提著一大籃洗好的衣服出現了，挫敗了他們的計劃。
「噢，很好，你們喂了鷄，」她走過來大聲說，「我們最好把鷄再關起來，明天有人要來……為婚禮搭帳篷。」她停下來靠在鷄棚上解釋說，神情顯得很疲憊。「米拉芒的魔法帳篷……美妙極了，比爾陪他們一起過來……哈利，他們在這裡的時候，你最好待在屋裡。唉，周圍弄了這麼多安全魔咒，辦一場婚禮變得真複雜啊。」
「對不起。」哈利過意不去地說。
「哦，別說傻話，親愛的！」衛斯理夫人立刻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唉，你的安全才是頂頂重要的！對了，我一直想問你希望怎麼慶祝你的生日，哈利。十七歲啊，這畢竟是個重要的日子……」
「我不想興師動眾，」哈利設想這事會給他們增加壓力，趕緊說道，「真的……衛斯理夫人，一頓平平常常的晚餐就行了……就在婚禮的前一天……」
「哦，好吧，親愛的，如果你真這樣想。我邀請雷木思和東施，好嗎？海格呢？」
「那太棒了，」哈利說，「可是千萬別太麻煩了。」
「沒有，沒有……一點兒也不麻煩……」
她用探究的目光久久地望著哈利，然後有點淒楚地笑笑，直起身子走開了。哈利注視著她在晾衣繩旁揮舞著魔杖，那些濕衣服自動飛到空中掛了起來。他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悔恨，他給衛斯理夫人帶來的麻煩和痛苦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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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Godric sHollow，前六冊都被翻譯為高維克山谷，根據下文的意思，該詞譯為高錐客山谷更確切。
2 原文為法語。
3 原文為法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