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贊諾·羅古德
哈利沒指望妙麗的怒氣一夜就會消掉，所以第二天早上見她基本只用陰沉的臉色和明顯的沉默交流，他並不意外。榮恩在她面前保持著不自然的嚴肅態度，作為繼續懺悔的表現。實際上，當三人在一起時，哈利覺得自己像人數寥寥的葬禮上惟一不在哀悼的人。但在與哈利單獨相處的不多時間裡（打水、在樹叢下找蘑菇），榮恩就會肆無忌憚地快活起來。
「有人幫助我們，」他一直說，「有人派來了那頭牝鹿，有人在支持我們，消滅一個分靈體了，夥計！」
受到銷毀掛墜盒的鼓舞，他們開始討論其他分靈體可能在哪兒，儘管以前已經討論過那麼多次，但哈利還是感到很樂觀，相信第一個勝利會帶來更多的突破。妙麗的陰沉破壞不了他歡快的心情：運氣的突然轉好、神秘牝鹿的出現、葛萊芬多寶劍的復得，最重要的還有榮恩的歸來，使哈利開心得很難保持一副嚴肅的面孔。
臨近黃昏時，他和榮恩又從凶巴巴的妙麗跟前逃開，一邊假裝在光禿禿的樹籬下尋找不存在的黑莓，一邊繼續交換新聞。哈利終於給榮恩講完了他和妙麗四處流浪的故事，包括高錐客山谷遇險的全部經過；榮恩正在向哈利報告他這幾個星期中在巫師界瞭解到的各種新聞。
「……你們怎麼發現那個禁忌的？」講完許多麻瓜出身的巫師倉皇躲避魔法部搜捕的故事後，榮恩問哈利。
「那個什麼？」
「你和妙麗不說那個人的名字了？」
「哦，是啊。那只是我們不知不覺養成的壞習慣，」哈利說，「但我不是不怕叫他伏——」
「別說！」榮恩大吼一聲，嚇得哈利跳到樹籬中，妙麗朝他們皺起眉頭（她正在帳篷口埋頭看書）。「抱歉，」榮恩把哈利從荊棘叢中拽出來，「可那個名字被施了惡咒，哈利，那是他們盯梢的辦法！一說他的名字就會打破防護魔法，造成某種魔法干擾——我們在騰漢宮路就是這樣被發現的！」
「因為說了他的名字？」
「正是，你不得不承認他們這招夠絶的，而且也有道理啊，只有真正想抵抗他的人，像鄧不利多，才敢說他的名字。現在他們在這名字上設了個禁忌，說它的人都會被盯梢——這樣搜捕鳳凰會的成員又快又方便！他們差點抓到了金利——」
「不會吧？」
「真的，一幫食死人堵住了他，比爾說的，但他奮力衝了出來，現在逃亡在外，像我們一樣。」榮恩若有所思地用魔杖尖撓了撓下巴，「你覺得那頭鹿會是金利派來的嗎？」
「他的護法是猞猁，我們在婚禮上見過，記得嗎？」
「哦，對了……」
他們沿樹籬走了一段，離開了帳篷和妙麗。
「哈利……你覺得會是鄧不利多嗎？」
「鄧不利多什麼？」
榮恩似乎有些窘迫，低聲說道：「鄧不利多……那頭鹿？我是說，」榮恩用眼角瞟著哈利，「他是最後保管那把真寶劍的，是不是？」
哈利沒有笑話榮恩，他太瞭解這問題背後的渴望：鄧不利多終於回來了，鄧不利多在看著他們，這幻想中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安慰。他搖了搖頭。
「鄧不利多死了，」他說道，「我親眼看到的。我看到了屍體。他肯定是走了。再說，他的護法是鳳凰，不是鹿。」
「可護法會變的，不是嗎？」榮恩說，「東施的就變了，不是嗎？」
「是，但如果鄧不利多復活了，他為什麼不現身呢？為什麼不直接把寶劍交給我們呢？」
「我不知道，」榮恩說，「大概跟他為什麼在世時沒有交給你，為什麼留給你舊飛賊，留給妙麗一本兒童故事書，是一樣的道理吧？」
「什麼道理呢？」哈利轉身盯著榮恩的面孔，急於想聽到答案。
「我不知道，」榮恩說，「有時候，有點堅持不住時，我想他在拿我們尋開心或——或只想給我們增加點困難。但我現在不這麼想了。他給我熄燈器是有道理的，對不對？他——嗯，」榮恩耳朵通紅，全神貫注地用腳尖踢著腳邊的一簇青草，「他一定知道我會離開你們。」
「不，」哈利糾正他說，「他一定知道你一直都想回來。」
榮恩似乎很感激，但仍然有點窘。也是為了換個話題，哈利說：「提到鄧不利多，你有沒有聽到史譏對他的描寫？」
「哦，聽到了，」榮恩馬上說道，「人們議論很多。當然，要是在別的形勢下，這會是個特大新聞——鄧不利多跟葛林戴華德是好朋友。可現在，只不過是給了不喜歡鄧不利多的人一個笑柄，給了所有認為他多麼完美的人一記耳光。我倒沒覺得有什麼大不了，他那時還很年輕——」
「像我們這麼大。」哈利說，就像反駁妙麗那樣。他臉上的表情使榮恩決定不再談這個話題。
一隻大蜘蛛掛在荊棘叢中一張結了霜的蛛網上，哈利用榮恩昨晚給他的魔杖對準了它。妙麗屈尊檢查過這根魔杖，斷定是黑刺李木的。
「暴暴吞。」
蜘蛛微微哆嗦了一下，在網上輕輕晃動著。哈利又試了一次，這次蜘蛛變大了一點點。
「別這樣，」榮恩急忙說道，「我不該說鄧不利多當時還年輕，我道歉，行了吧？」
哈利忘記了榮恩討厭蜘蛛。
「對不起——啾啾縮。」
蜘蛛沒有縮小。哈利低頭看著黑刺李木魔杖。他那天用它施過的每個小魔法似乎都不如鳳凰尾羽魔杖施的有力。新魔杖拿在手裡陌生而彆扭，就像把別人的手縫到他的胳膊上。
「你只是需要練習。」妙麗說，她剛才悄悄從後面走過來，焦急地看著哈利努力讓蜘蛛變大和縮小，「完全是信心問題，哈利。」
他知道妙麗為什麼希望它好用：她仍在為弄斷了他的魔杖而內疚。哈利嚥回已經到嘴邊的反駁：她要是覺得沒有區別，就會把黑刺李木魔杖拿去，把她自己的換給他。因為熱切希望大家重歸於好，哈利接受了妙麗的意見。但當榮恩試探地對妙麗笑笑時，她又蹬蹬蹬地走開了，消失在她的書後。
夜幕降臨，三人一起回到了帳篷裡，哈利值第一班。他坐在帳篷口，試著用黑刺李木魔杖讓腳邊的小石頭升起，但魔法好像還是不如以前流暢有力。妙麗躺在床上看書，榮恩不安地瞟了她好多眼之後，從背包裡掏出一個小小的木殻收音機，開始調台。
「有一個節目，」他悄聲告訴哈利，「播的是真實的新聞。其他電台都倒向那個人一邊，遵循魔法部的路線，但這一個……你聽了就知道，精彩極了。只是他們不能每晚都播，怕受到突襲，不得不經常換地方，而且你得知道暗號才能收到……問題是，我上次沒聽著……」
他用魔杖輕輕敲著收音機頂部，小聲地唸著胡亂想到的詞，一邊偷偷瞥著妙麗，顯然害怕她發作，但妙麗卻只當他根本不存在一樣。有十分鐘左右，榮恩邊敲邊念，妙麗翻著書頁，哈利繼續用黑刺李木魔杖練習魔法。
終於，妙麗從她的床上爬了下來，榮恩立刻不敲了。
「如果打攪了你，我就停止。」他緊張地說。
妙麗沒有屈尊回答，而是走向了哈利。
「我們需要談談。」妙麗說。
他看看仍抓在她手裡的書，是《阿不思·鄧不利多的生平和謊言》。
「談什麼？」他擔心地問，飛快地想到書裡有一章是寫他的，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勇氣聽聽麗塔對他和鄧不利多關係的描述。妙麗的回答卻完全出乎意料。
「我想去見見贊諾·羅古德。」
哈利瞪著她。
「什麼？」
「贊諾·羅古德，露娜的父親，我想去找他談談。」
「呃——為什麼？」
妙麗深吸了一口氣，像是鼓起勇氣，說道，「是那個記號，《詩翁彼豆故事集》裡的記號，看這兒！」
她把《阿不思·鄧不利多的生平和謊言》塞到哈利不情願的眼睛底下。他看到了鄧不利多寫給葛林戴華德那封信的照片，正是鄧不利多那熟悉的細長斜體字。他真不願意看到鄧不利多真的寫了那些字，而不是麗塔的杜撰。
「簽名，」妙麗說，「看簽名，哈利！」
他看了，一時不明白她在說什麼，但藉著魔杖的螢光細看時，他發現鄧不利多簽名中阿不思的第一個字母A是個小小的、像《詩翁彼豆故事集》中那樣的三角形符號。
「呃——你們在——？」榮恩試探地問，但妙麗一眼就制止了他，又回頭轉向哈利。
「它不斷出現，是不是？」她說道，「我知道維克多說這是葛林戴華德的標誌，可它又分明在高錐客山谷那座古墓上，墓碑上的年代遠在葛林戴華德之前。現在又加上這個！我想，我們沒法問鄧不利多或葛林戴華德它是什麼意思——我甚至不知道葛林戴華德是否還活著，但可以去問羅古德先生啊，他在婚禮上戴了那個標誌。我相信這很重要，哈利！」
哈利沒有立即回答。他注視著妙麗那熱切的面孔，然後凝視著外面的黑暗，沉思起來。過了許久，他說：「妙麗，我們不要再蹈高錐客山谷的覆轍了。我們說服自己去了那裡，結果——」
「可是它不斷出現啊，哈利！鄧不利多把《詩翁彼豆故事集》留給了我，你怎麼知道我們不應該去搞懂那個記號呢？」
「又來了！」哈利覺得有點煩躁，「我們總想讓自己相信鄧不利多留下了秘密的記號和線索——」
「熄燈器就挺有用的，」榮恩幫腔道，「我想妙麗說得對，我們應該去見見羅古德。」
哈利瞪了他一眼，相信他支持妙麗與想知道三角形如尼文的含義無關。
「不會像高錐客山谷的，」榮恩又說，「羅古德是站在你這一邊的，哈利。《謬論家》一直都在支持你，總對大家說必須援助你！」
「我相信這很重要！」妙麗認真地說。
「可如果重要的話，你不覺得鄧不利多臨死前應該告訴我嗎？」
「也許……也許這是需要你自己去弄清的東西。」妙麗有點像抓救命稻草似的說。
「是啊，」榮恩拍馬屁地說，「有道理。」
「沒道理，」妙麗沒好氣地說道，「但我還是覺得應該去找羅古德先生談談。一個把鄧不利多、葛林戴華德和高錐客山谷聯繫在一起的符號是什麼意思？哈利，我敢肯定我們應該把它弄明白！」
「我想還是投票表決吧，」榮恩說，「贊成去見羅古德的——」
他的手立刻舉到了空中，比妙麗還快。妙麗嘴唇令人不解地顫抖著，也舉起了手。
「二比一，哈利，對不起。」榮恩拍他的後背說。
「好吧，」哈利又好氣又好笑地說，「不過，見過羅古德之後，我們要想辦法去找其他分靈體，行嗎？哎，羅古德住在哪兒呢？你們有誰知道？」
「離我家不遠，」榮恩說，「我不知道確切的地點，但爸爸媽媽提到他們時總往山上指。應該不難找到。」
妙麗上床之後，哈利壓低了嗓門。
「你只是為了重新贏得她的好感。」
「在愛情和戰爭中一切都是合法的，」榮恩得意洋洋地說，「剛才嘛，兩者都沾了一點。開心點吧，現在是聖誕節期間，露娜在家！」
次日早晨，他們消影到一個清風習習的山坡上，望見了凱奇波－聖卡奇波爾村莊的美麗風光。憑高遠眺，村莊像一片玩具小房子，散落在雲層間斜斜射向地面的巨大光速中。他們站在那裡手搭涼篷朝洞穴屋望了一會兒，只看見高高的樹籬和果園，把那歪歪扭扭的小房子遮住了，麻瓜不會發現。
「感覺好怪，這麼近，卻不能回去。」榮恩說。
「哼，你最近又不是沒見過他們。你在那兒過聖誕節。」妙麗冷冷地說。
「我沒回洞穴屋！」榮恩驚訝地笑了，「你以為我會回去告訴大家我把你們給甩了？是啊，弗雷和喬治聽了準會很來勁的。還有金妮，她一定非常理解。」
「那你去哪兒了？」妙麗驚訝地問。
「比爾和花兒的新家，貝殼屋。比爾對我一直不錯，他——他聽說我幹的事之後也不以為然，但沒有說個沒完。他知道我是真心後悔。家裡其他人都不知道我在那兒。比爾跟媽媽講他和花兒不回去過聖誕節了，想兩個人自己過。你知道，這是他們婚後的第一個節日。我想花兒也不在乎，你知道她多討厭蒂娜·沃貝克。」
榮恩轉身背對著洞穴屋。
「上去看看。」他帶頭翻過山頂。
他們走了幾個小時，哈利在妙麗的堅持下穿上隱形斗篷。低矮的山巒間似乎只有一座小木屋，看上去也已無人居住。
「你覺得那會不會是他家？他們出去過聖誕節了。」妙麗隔著窗戶朝一間整潔的小廚房裡窺視，窗檯上擺著天竺葵。榮恩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
「聽著，我有種感覺，從羅古德家窗口應該能看出裡面住的是誰。還是到前邊山裡找找吧。」
他們又往北消影了幾英里。
「啊哈！」榮恩叫道，狂風拍打著他們的頭髮和衣服。榮恩指著上方，他們新到的這座山頂上，一所古怪透頂的房子矗立在藍天下，像巨大的黑色圓柱，後面有個幽靈般的月亮掛在下午的天空中。「那一定是露娜的家，還有誰會住在那樣的地方？看上去你個大車！」
「根本不像車。」妙麗皺眉望著那圓樓說。
「我說的是象棋裡的車，」榮恩說，「對你來說就是城堡。」
榮恩腿最長，先跑到了山頂。等哈利和妙麗氣喘吁吁、捂著生疼的肋部追上之後，只見他眉開眼笑。
「是他們家，」榮恩說，「看。」
三塊手繪的牌子釘在毀壞的院門上。
第一塊：《謬論家》主編：X·羅古德
第二塊：請你自己挑一束槲寄生
第三塊：別碰飛艇李
院門吱吱嘎嘎地被他們推開了，曲曲折折的小徑旁長滿了各種奇異的植物，有一叢灌木上結滿了露娜有時當耳環戴的橘紅色小蘿蔔形果實。哈利還覺得看到了疙瘩藤，趕忙離那枯根遠遠的。兩棵被風吹彎的老海棠樹守衛在前門兩側，葉子已經掉光，但仍然掛滿小紅果和大篷綴有白珠的槲寄生花冠。一隻腦袋略扁、有點像鷹頭的小貓頭鷹在一根樹枝上窺視著他們。
「你最好脫下隱形斗篷，哈利。」妙麗說，「羅古德先生想幫的是你，不是我們。」
他採納了建議，把隱形斗篷交給她塞進串珠小包。妙麗在厚重的黑門上敲了三下，那門上嵌有鐵製圓釘，還有一個鷹形門環。
不到十秒鐘，門打開了，贊諾·羅古德站在那兒，光著腳，穿的好像是一件污漬斑斑的長睡衣，長長的、棉花糖似的白髮又臟又亂。相比之下，贊諾在比爾和花兒的婚禮上真算是整潔的了。
「什麼？什麼事？你們是誰？你們要幹什麼？」他用一種尖鋭的、抱怨的聲音說，先看看妙麗，又看看榮恩，最後看到了哈利，嘴巴張成了一個圓圓的、可笑的O形。
「您好，羅古德先生，」哈利伸出手說，「我是哈利，哈利波特。」
贊諾沒有跟哈利握手，但沒有貼近鼻樑的那只眼珠一下瞟向了哈利的額頭。
「可以進去嗎？」哈利說，「我們有點事想請教您。」
「我……我不知道是不是合適。」贊諾小聲說道。他嚥了口唾沫，迅速地往花園裡掃了一眼。「非常意外……說實話……我……我覺得我恐怕不應該——」
「不會要多久的。」哈利說，對這不大熱情的迎接有點失望。
「我——哦，那好吧。進來，快，快！」
三人剛跨進門檻，贊諾就把門撞上了。他們站在哈利見過的最奇怪的廚房中。房間是標準的圓形，感覺就像待在一個巨大的胡椒瓶裡。所有的東西都做成了弧形，與牆壁相吻合：包括爐子、水池和碗櫃，並且都用鮮艷的三原色繪滿了花卉、昆蟲和鳥類。哈利覺得看到了露娜的風格：在這樣封閉的空間裡，效果有一點強烈得受不了。
在房間中央，一個鑄鐵的螺旋形樓梯通到樓上，樓上傳來咔啦咔啪和乒乒乓乓的響聲，哈利心想不知道露娜在幹什麼。
「最好上樓吧。」贊諾說，仍然顯得非常不自在。他在前面帶路。
上面的房間似乎既是客廳又是工作間，所以比廚房還要亂。它簡直有點像萬應室那次變成的令人難忘的大迷宮，堆著許多世紀以來藏進去的東西，只是這間小得多，而且是標準的圓形。每一處表面都有一堆堆的書和紙。天花板上吊著精緻的動物模型，是哈利不認識的，都在拍著翅膀或動著嘴巴。
露娜不在。發出那些響聲的是一個木頭傢伙，有許多靠魔法轉動的齒輪。它看上去像工作台和一堆舊架子雜交出來的怪物，但過了一會兒哈利推測這是一台老式印刷機，因為它在吐出一份份《謬論家》。
「請原諒。」贊諾大步走到機器跟前，從一大堆書和紙底下拽出一塊污穢的桌布，書和紙一齊滾到地上。他把布蒙到印刷機上，蓋住了一些乒乒乓乓和咔啦咔啪的響聲，然後轉向哈利。
「你為什麼來這兒？」
哈利剛要說話，妙麗輕輕地驚叫了一聲。
「羅古德先生——那是什麼？」
她指著一隻巨大的灰色螺旋形獸角，與獨角獸的有些相似，它安在牆上，伸進房間幾英呎。
「那是彎角鼾獸的角。」贊諾說。
「不是的！」妙麗說。
「妙麗，」哈利尷尬地小聲說，「現在不是時候——」
「可是哈利，那是毒角獸的角！是B級交易物品，放在家裡是很危險的！」
「你怎麼知道它是毒角獸的角？」榮恩問，在奇亂無比的房間中儘可能快地遠離那只角。
「《怪獸及其產地》上講過！羅古德先生，您必須馬上除掉它，您不知道它輕輕一碰就會爆炸嗎？」
「彎角鼾獸，」贊諾非常清楚地說，臉上一副頑固的表情，「是一種害羞的、非常神奇的生物，它的角——」
「羅古德先生，我認得根部的槽紋，它確實是毒角獸的角，太危險了——我不知道您是從哪兒弄來的——」
「買來的，」贊諾執拗地說，「兩星期前，從一個可愛的年輕男巫那兒買的，他知道他喜歡美妙的彎角鼾獸。我想給我的露娜一個聖誕節的驚喜。好了，」他轉向哈利，「你究竟為什麼來這兒，波特先生？」
「我們需要一些幫助。」哈利搶在妙麗前面說。
「啊，」贊諾說，「幫助，唔。」他那只好眼睛又瞟向哈利的傷疤，似乎既恐懼又著迷。「是啊。問題是……幫助哈利波特……很危險……」
「您不是一直在告訴大家首要任務就是幫助哈利嗎？」榮恩說，「在您的那份雜誌上？」
贊諾回頭看了一眼蒙著的印刷機，它仍在桌佈下面乒乒乓乓、咔啦咔啪地響著。
「呃——是啊，我發表過那個觀點。然而——」
「——那是叫別人做的，不包括你自己？」榮恩說。
贊諾沒有回答，不停地嚥著唾沫，目光在三人之間掃來掃去。哈利覺得他內心在進行著某種痛苦的鬥爭。
「露娜呢？」妙麗問，「我們看看她是怎麼想的。」
贊諾噎住了。他似乎在硬下心腸，最後，他用顫抖的、在印刷機的噪音中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露娜在下面小溪邊捕淡水綵球魚呢。她……她會高興見到你們的。我去叫她，然後——嗯，好吧，我會儘量幫助你們。」
他從螺旋形樓梯下去，接著傳來前門開關的聲音，三人對視了一下。
「懦弱的老傢伙，」榮恩說，「露娜的膽量是他的十倍。」
「他可能擔心如果食死人發現我來過這兒，他們會有麻煩。」哈利說。
「哼，我同意榮恩的看法，」妙麗說，「討厭的老偽君子，要求別人去幫助你，自己卻往後縮。天哪，千萬別靠近那只角。」
哈利走到房間那頭的窗口。他望見一條小溪，像一條眨眨發光的細帶子躺在遠遠的山底。他們這裡很高，一隻小鳥從窗前飛過。他遙望洞穴屋，被另一片青山擋住了看不見。金妮在山的那邊，自從比爾和花兒的婚禮之後，他和她還從來沒有距離這麼近過。但她不可能知道他正在遙望她、思念她。他想也許應該為此慶幸，因為凡是他接觸的人都會有危險，贊諾的態度證明了這一點。
他轉身離開了窗口，目光落在另一件奇異的東西上：一座半身石像立在亂糟糟的弧形柜子上，是一個美麗但面容嚴厲的女巫。她戴的頭飾古怪透頂，兩邊伸出一對彎彎的、金色助聽筒似的東西，一雙眨眨發光的藍色小翅膀插在頭頂箍的皮帶上，而額頭的另一道箍上插著個橘紅色的小蘿蔔。
「看這個。」哈利說。
「真迷人，」榮恩說，「奇怪他怎麼沒戴到婚禮上去。」
他們聽到了關門聲，片刻之後，贊諾從螺旋形樓梯爬了下來，他的細腿穿上了長統靴，用托盤端著幾個不配套的茶杯和一隻冒著熱氣的茶壺。
「啊，你們發現了我最可愛的發明，」說著，他把托盤塞進妙麗手裡，走到雕像旁的哈利身邊，「按照美麗的羅威娜·雷文克勞的頭型塑造的，十分相稱。過人的聰明才智是人類最大的財富！」
他指著那助聽筒狀的東西。
「這是騷擾虻虹吸管——可將一切干擾思想者的周圍區域排除。這個，」他指著小翅膀，「是靈光推進器，可導入高級思維狀態，最後，」他指著橘紅色的小蘿蔔，「是飛艇李，可提高接受異常事物的能力。」
贊諾走到茶盤前，它被妙麗好不容易擱在堆滿東西的柜子上，看上去岌岌可危。
「可以請你們喝一點戈迪根茶嗎？」贊諾說，「我們自己做的。」他開始倒出一種甜菜汁般淡紫色的液體，一邊又說：「露娜在谷底橋那邊，知道你們來了非常高興。她捕到了不少綵球魚，差不多夠給大家熬湯了。她應該很快就會回來。請坐下來加點糖。」
「現在，」他搬掉扶手椅上高高欲倒的一堆報紙，坐下來蹺起來穿著長統靴的雙腿，「我能幫助你什麼呢，波特先生？」
「嗯，」哈利望了一眼妙麗，她鼓勵地點點頭，「是關於您在比爾和花兒的婚禮上戴的那個標誌，羅古德先生。我們想知道它有什麼意義。」
贊諾揚起眉毛。
「你指的是死神聖物的標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