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烈傳》孟瑤
《二○一六年十月七日版》
《好讀書櫃》典藏版
著者序
讀史,每每增我無限感慨、無窮信心。感慨是,這活了數千年的大漢民族,在生存的過程中,不知經過了多少辛苦跋涉!信心是,無論這跋涉多辛苦,總會到達復興的彼岸!她多像一棵百年老樹,那怕被雷電燬去一半,一遇春天,她又生意盎然,樹影婆娑。
朱元璋以平民得為天子,雖也深知民間疾苦,為老百姓做了些事;但馭下之嚴,殺戮之慘,依然是歷史上的一大暴君。中國歷史,還沒有一朝像明朝有這樣多刻薄寡恩、貪財好貨的皇帝!尤其不可饒恕的是對知識份子的斲喪。太祖創下了「廷杖」,不僅對臣下施以肉體的傷害,且也毀滅盡了讀書人的顏面與人格尊嚴。但書生報國,依然表現出凜然正氣。
明代自武宗的荒嬉、世宗的嚴刻、神宗的疏懶、熹宗的稚愚、思宗的偏狹,國運已日薄崦嵫。再加上關外豪強的虎視眈眈,國是亡了,但是大漢民族的生機未盡,首先福王立於南京,有史可法的殉節;魯王監國於紹興,有張國維、張煌言的死難;唐王立於福州,雖被鄭芝龍出賣,宰臣黃道周卻被捕不降,臨死前寫下:「綱常萬古,節義千秋,天地知我,家人無憂」的偉句。桂王即位肇慶,雖歷盡顛連,難逃一死,但敵軍攻桂林,守城瞿式耜從容就義,了無懼色。多鐸大兵南下,打到江陰,兩名小小的典史陳明遇、閻應元率領軍民,竟頑抗了八十天,最後城破,他們用血在牆上寫出了大漢的心聲:「八十日戴髮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六萬人同心死義,存大明三百里江山。」
還有老百姓呢?真是時窮節乃見。他們平時為了生活,沉默辛勤地活著,一旦有事,卻表現了令人落淚的氣節。清人入關不久,即下剃髮易服令,百姓們就因為不忘故國衣冠,而慷慨赴死。揚州十日,嘉定三屠,百姓或投池,或舉家自焚,就是不肯低頭。而且趁機組織民間武力,誓死抗清。十七歲的童子夏完淳,在父親抗清失敗自殺後,他為閩浙聯防,奔走於唐王、魯王間,事不成而從容就義!這些人,沒有受明室涓滴之恩,對國家卻湧泉相報。還有鄭成功呢?從鄭芝龍降清,他帶領一支軍隊遠走海外,終於驅除了荷蘭人,拿回臺灣,從此聚集了一批孤臣孽子,日夜為重整河山、重光國土而努力。
這些書生、百姓報國,都失敗了,但卻為國家民族保存了正氣、生意。十年、二十年、百年、二百年,這生意將盡的老樹又將發芽、抽芽而再生、而永存!
每讀明史,尤其明亡史跡,總不禁掩卷低徊。終於無法克制衝動,將這些故事組織起來,成此二十五萬字的長篇,想將這些可歌可泣可傲的史實公諸我可愛的同胞面前。
孟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