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十五章 蝶變</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十五章 蝶變</h3><br /><br />  我是誰緊緊握著拳頭,一聲聲厲嘯:「妳為什麼要殺死老不死!妳為什麼要殺死老不死!?妳為什麼要殺死老不死……」聲淚俱下。<br /><br />  這時「茅山峒」裏閃出了四個人。<br /><br />  四個女尼。<br /><br />  這四個女尼就是殺害小雪的奶奶的那四人,她們和霍冤崖在此是駐守「茅山峒」,卻乍聽一個男子的哭吼聲,出來探看時只見霍冤崖已經倒斃在地,四人盡皆變了臉色。<br /><br />  我是誰猛回頭。<br /><br />  他認得出這四人。<br /><br />  他揮拳、怒吼:「一定是你們!是你們殺死老不死的……」他撲上,四個女尼一齊亮出兵器來,尚未出手,一尼已腹部中了一拳,五臟六腑全打得離了位,「噗」地一聲,倒飛不知道哪兒去了。<br /><br />  刀臉女尼見情形不妙,尖叫:「慢……」<br /><br />  我是誰怒吼:「妳為啥要殺老不死……」<br /><br />  「喀」地一聲,刀臉女尼忽然發覺自己能看見自己的後脊。<br /><br />  有些人是一輩子都沒機會看見自己後背腰脊,然而刀臉女尼這回是好好地清清楚楚地看見了。<br /><br />  她發出恐怖的尖叫:因為她知道自己的脖子已被擰斷了。<br /><br />  她忘了她在殺害老奶奶時,加上那最後一腳的時候,心裏充滿著殘酷的快意,與她此刻瀕死的恐懼,其實只是一種呼應!<br /><br />  ※※※<br /><br />  我是誰也中了一劍。<br /><br />  斫了他一劍的人已嚇得回頭就跑。<br /><br />  我是誰攫住了她,用力搖,厲聲問:「你們為什麼要殺老不死……」問了七八句,搖了六七十下,才發現手上的人已沒有一根骨骼能支撐著她垂頹的身體的。<br /><br />  他又轉首過去,還有一名女尼。<br /><br />  那女尼早已唬得傻在那邊,手上有劍,卻忘了自己有手,雖有一雙腿,卻忘了自己能跑。<br /><br />  她早已被這凶神惡煞嚇去了魂魄。<br /><br />  我是誰一步一步向她走去,她彷彿覺得自己正在一步一步地走過奈何橋。<br /><br />  我是誰握著拳頭問她:「你們為何要殺老不死!你們為何要……」她打了一個寒噤,發出好像一頭小鹿在獅子爪下一般的悲鳴:「誰……誰誰誰……是老……老老老……老不不死死死……」<br /><br />  我是誰已抓住了她的肩膀:「老不死就是老不死,他不會死的……」<br /><br />  那女尼靈機一觸,抖著聲音問:「老不死是不是是是那姓……姓沈沈的老老爺子?」<br /><br />  我是誰呆了一呆:「他叫沈太公。」<br /><br />  女尼好似拾到元寶一樣歡喜:「他……好漢饒命……沈太公並沒有死……」<br /><br />  我是誰又怔了一怔,女尼舌頭在打著顫:「他他……沒有死。他他老人家被霍……霍總管制住了,就押押押在後峒牢裏……」<br /><br />  我是誰喜道:「真的?」不由放開了手。<br /><br />  女尼頹然倒下,這時,她的口水鼻涕眼淚尿屎,才一齊流了出來。<br /><br />  ※※※<br /><br />  可是這女尼帶引我是誰去牢房看沈太公的時候,女尼又嚇得整個人都軟了。<br /><br />  因為牢裏已沒有了人。<br /><br />  ──沈太公去了哪裏?<br /><br />  我是誰卻肯定女尼沒有騙他。<br /><br />  因為在這個時候,沒有人敢騙他的。<br /><br />  他只向女尼把整個情形,詳詳細細地問了一遍,女尼有一線生機,哪敢再有絲毫隱瞞,一一都說了。<br /><br />  我是誰又問:「我中了蠱,用內力壓住,不讓它發作,你有沒有解藥?」<br /><br />  女尼顫聲問:「也問大大大俠,你中的是誰誰的蠱蠱蠱?」她驚魂未定,舌頭還是在打著顫。<br /><br />  我是誰也不想再造殺戮,他也深悔自己在一怒之下,殺了四個人,雖然那些都是些該殺的人。<br /><br />  「是霍冤崖的蠱。」<br /><br />  女尼又問:「是哪哪種種種情……情形下中中上的?」女尼怕有任何一句話得罪了這煞星,忒就沒命好活了。<br /><br />  我是誰並不想嚇唬她:「是霍冤崖掌上的蠱。」<br /><br />  女尼顫聲哀道:「那就……就是『萬死蠱』了……很很……厲害的,小女子道行……太淺,沒沒法子救大俠您……」<br /><br />  我是誰問:「那要誰才能解此蠱?」<br /><br />  女尼想了想,抖著道:「除非是峒主……或者司空幡主,才有解藥……」<br /><br />  我是誰追問:「你們峒主是誰?」<br /><br />  女尼答:「司無求。」<br /><br />  我是誰逼問道:「司無求是誰?」<br /><br />  ※※※<br /><br />  女尼終於說出司無求是誰。<br /><br />  我是誰跳了起來。<br /><br />  ※※※<br /><br />  大典已開始。<br /><br />  小雪被一個叫做小樓的婢僕,押入夫人房間──在「化蝶」過程中,這就叫做「蛹血」,先把夫人子宮的一滴血,注入一個純潔靈氣小女孩的血脈裏──等「化蝶」作法時,才能把女子的靈氣,透過作法者的陽罡,注入病者的血液氣穴中,盡驅一切邪氣病魔。<br /><br />  這是「化蝶」大法的程序。<br /><br />  其中重要的地方是,作法者功力、法力都一定要夠高深,而施法媒介的女子一定要夠清純無暇。<br /><br />  否則,若有一絲邪氣,攻入病者,則病者無藥可治。同樣,如果媒介女子有不軌之心,將法力倒引,足可令作法者瘋狂及虛脫致死。<br /><br />  以小雪的靈秀,當足可應付此重任;以龍會稽的武功,也可以應付得來。<br /><br />  只是這其中不能起任何變化,也經受不起任何變化。<br /><br />  ──「蝶變」過程是由蛹化蝶,若變不成,蛹還是蛹,甚至還變成蟲!<br /><br />  龍會稽看見小雪時,他當然不知道小雪啞穴已封;他除了認為這小女孩是合適人選之外,心中也有憐愛之意。<br /><br />  ──這樣一個可愛的小女孩!<br /><br />  他更不知道,小雪從夫人房中出來後,目光已遲呆,如果仔細望去,她本來靈巧的眼珠子裏,彷彿還黏上了一層膜、發出微微淡綠的光芒。<br /><br />  這個小雪,已經是沒有魂魄了的小雪。<br /><br />  ※※※<br /><br />  法祭已作了一半。<br /><br />  圍觀的人全被擋在一丈之外。龍會稽公然在外人眾目睽睽之下施行百年難得一見的「蝶變大法」,無疑是極大膽的行為,而且也是暴露自己弱點的最大挑戰。<br /><br />  龍會稽自己卻明確地知道,他除了要靠這一場法典來挽救妻子的性命、胎兒的孕育之外,還要仗賴這一場施法,來驅邪逐魔,並挽回他自己日漸斷喪的聲譽。<br /><br />  龍會稽用他四隻手指的左手,搭在他夫人林清鶯的額上,右手五隻手指,尾、無名二指按在小雪左眉上,拇,食二指按在小雪右眉上,中指捺在她印堂穴上。<br /><br />  時機已成熟。<br /><br />  神桌上的燭火被一道室內自出的罡風,致使燭影急晃,而小雪的臉色極白,林清鶯臉色極綠,龍會稽的臉色卻極紅。<br /><br />  忽聽各處窗櫺,格格作響,外面飛沙走石,幾千萬隻蝶影,在紙窗上湧現,要撲入室裏來。<br /><br />  惟龍會稽早已吩咐手下將各處通風口關好,別說是蝴蝶,連一隻蚊子也飛不進來。<br /><br />  然而對眾人而言,幾乎都是生平首遇的怪事,難道冥冥間真有此神秘力量,能使天地色變?人居然可以擁有這等奇異魔力,可以呼風喚雨?<br /><br />  龍會稽知道時候已經到了。<br /><br />  將要破蛹而出了,──他要用自身「陽火之氣」,催動小女孩天賦靈氣,去盡除林清鶯身上的異氣邪氣,並保住她妻子的胎氣人氣。<br /><br />  龍會稽忽然覺得不對勁。<br /><br />  因為他覺得原本虛弱的林清鶯,體內卻如一個極大而空的風箱,偏生激起極巨而厲的壓力,將他的真氣,如吸入無底深潭一般源源不絕吸過去!<br /><br />  他發覺時已太遲!<br /><br />  除非對方及時收往吸勢,否則,不單只他的功力會被吸個乾淨,連小雪也會變成一個白癡!<br /><br />  他此驚非同小可,「蝶變大法」施展的時候,他既無神功護體,而這時辰又是他體內自制力最弱之際,就根本無法中止施法,功力只有源源而出!<br /><br />  他驚恐地睜開雙眼,只見林清鶯也張開了眼,眼膜泛起一種淡淡的灰白色,嘴角掛了一個冷毒的微笑,也在看著他。<br /><br />  剎那間,龍會稽已經明白了很多事,但也有很多事是他所不解的。<br /><br />  只是他明白得太遲,不明白的,看來也沒有問的機會了。<br /><br />  龍會稽愈發感覺到自己即將脫力,而小雪的眼神更形散渙,林清鶯的笑容更加惡毒。<br /><br />  龍會稽的汗如雨珠般落下,他的臉肌也在抽搐著,眾下議論紛紛,但「蝶變大法」一旦施為,各人就算有意襄助也無從。<br /><br />  「鐵面神鷹」葉編舟看看勢頭不對,上前向龍會稽道:「幫主,依屬下拙見,今日是幫主大壽,不如先略作休息再行施法。」<br /><br />  龍會稽也想回答他,但一股真氣源源湧出,沖鼻、耳、喉、眼、毛孔而出,這一開口,全身功力就散盡,又如何作得了聲。<br /><br />  葉編舟見龍會稽沒有作聲,也沒有用手示意,看幫主臉上如千條小蟲在蹦動著,情知不妙,但一時又不知採取什麼行動較好,正在這時,林清鶯身邊親婢小樓上前一攔著:「葉壇主,請不要妨礙幫主施法。快退回去!」<br /><br />  葉編舟跟了龍會稽十幾年,為「取暖幫」四大壇主之一,自從諶天從、唐十五二壇主死後,葉編舟在幫中地位更顯重要,加上近日休子符壇主也受重傷,他在幫中地位,已僅次於幫主之下。<br /><br />  他跟龍幫主出生入死十幾年,今日居然連個伺候夫人的小丫頭也在大庭廣眾下向他呼喝,這還得了?葉編舟道:「你難道沒看見幫主的情形麼?快讓開!」<br /><br />  小樓寸步不移:「這是施行『蝶變大法』的常態,葉壇主不懂得麼?」<br /><br />  葉編舟見龍會稽的身子已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大覺不妙,隨口反駁了一句:「妳這丫頭難道就懂!」<br /><br />  小樓冷笑道:「也不敢當。不過我這是夫人親口吩咐過,誰也不得中途騷擾幫主施法,否則,法力逆沖,不管是傷了幫主、害了夫人,還是折了胎兒,葉壇主,你可負責得起?」<br /><br />  葉編舟被小樓這一番話,說得大汗涔涔而下。<br /><br />  眾人見龍會稽神色確不大對勁,但現在出面阻止的是「取暖幫」裏的自己人,外人反而不便說話。幫中的人也想出頭,但身份都不比葉編舟高,誰也不能拿得著主意。<br /><br />  忽聽「砰」地一聲,牆裂開,一個臉色發紫的彪形大漢,踉踉蹌蹌地撞了進來,吼道:「拿下她……」<br /><br />  「龍夫人就是司無求!」<br /><br />  ※※※<br /><br />  眾人嘩然聲中,小樓怒叱:「哪裏來的野人,竟敢詆譭夫人清譽!」<br /><br />  司空退插嘴道:「胡說八道,真是荒謬!」<br /><br />  司空跳「刷」地掠到場內,架式一擺,道:「為保護龍兄龍嫂,誰敢過來,先問過我司空跳!」<br /><br />  葉編舟心中大亂,見司空跳踏入場中,強振精神道:「這裏是『取暖幫』的重地,誰也不能在此地代我們發號施令。」<br /><br />  司空跳怪笑道:「那好,那好,葉壇主,你來主掌大局吧!」<br /><br />  葉編舟緊咬牙齦,腮骨尖起,汗流不止,一時六神無主,小樓問:「葉壇主,你不是真信了那無賴漢的話吧?」<br /><br />  葉編舟揚聲道:「來者何人?」<br /><br />  那大漢喘氣咻咻地道:「我是我是誰!你幾時聽說過我是誰說假話的!」<br /><br />  司空跳冷笑道:「我聞說大俠我是誰是雄赳赳、氣昂昂的一條硬漢,今個兒哪裏跑出一隻病貓醉鬼來冒充!」<br /><br />  我是誰怒喝:「我宰了……」但此時他蠱毒已發作,全身如蟲行蟻走,萬分痛苦,又哪裏出得了手?司空退在一旁冷冷地道:「葉壇主,你身為取暖幫幫主以下的負責人物,有人擅闖貴幫,還出言不遜,侮辱幫主夫人,你還不遣人拿下,取暖幫威望何在?」<br /><br />  葉編舟頓時六神無主,只得叫道:「拿……」<br /><br />  忽聽捂著臉的休子符叫道:「拿下小樓!」<br /><br />  葉編舟乍然一懍:「休壇主,你──」<br /><br />  捂臉的人揚身在而起,疾道:「我不是休壇主!」直撲向場中!<br /><br />  司空退怒嘶:「何人在裝神弄鬼!?」十指箕張,平空抓去!<br /><br />  但那人掠出的方向忽然變了,完全的改變了。他先掠到窗櫺,當大廳上的人都以為他要逃逸時,他又掠到了大樑,當司空退在防備對方居高臨下突擊時,那人身形又變了,直掠入場,越過了葉編舟的頭頂,閃過了小樓的攻擊,在司空跳未來得及動手之前,已到了龍會稽、林清鶯、小雪三人身邊。<br /><br />  場裏很多人的一顆心,幾乎都跳出口腔來了!<br /><br />  只有我是誰大呼了一聲:「財神爺!」<br /><br />  財神爺是人人心目中的好神仙,有他在,再窘的困境也可以變得光光鮮鮮。<br /><br />  然而在我是誰心目中的「財神爺」,當然就是方振眉。<br /><br />  ※※※<br /><br />  方振眉飄至林清鶯的身邊,只說了一句話:「司峒主,行善如登,行惡如崩,放了吧!」<br /><br />  方振眉一旦閃至林清鶯、龍會稽身邊,大廳上眾人一時都靜了下來,每人的雙眼,都注視著場中,無論方振眉向哪人出手,誰都來不及阻止。<br /><br />  大家震在當堂,不知該如何應付這個局面。<br /><br />  林清鶯閉上雙目,過了半晌,龍會稽的喘息稍平,臉色轉紅,左手四指,終於可以離開了林清鶯的眉額。<br /><br />  龍會稽緩緩睜開雙目,他的眼神看來是那麼疲憊:「我跟你結婚三年……從來沒有想過你就是──」<br /><br />  林清鶯冷冷地接道:「我就是那個足足十年來未曾露過臉亮過相的當今『茅山峒』峒主司無求。」<br /><br />  龍會稽深長地吸了一口氣,道:「但是妳……『幽冥王』座下三司,二十年前就名揚天下……」<br /><br />  原本是司無求的林清鶯道:「二十年前揚名立萬創『茅山峒』的,是先父司覆盃,十年前,先父亡逝,就由我來繼任,我不公開露面,就是因為想嫁給你,做你的夫人……」<br /><br />  龍會稽痛苦地道:「妳……妳為什麼要這樣做?」<br /><br />  司無求道:「我們三司,跟隨『幽冥王』東征西討多年,他作惡多端,死後基業原本必定交予我們三司之手,沒料那老賊臨死時轉性,深悔作孽太多,把權力和財庫甚至獨生女兒都嫁給了你,希望你利用『取暖幫』的力量,來替他贖罪,在陰曹地府好過一些……可笑啊可笑,他身為法力無邊的『幽冥王』,瀕死時糊塗一至於斯!我們三司,為他效死,立過多少汗馬功勞!尤其我們『茅山峒』,為他灑過多少滴血,折損過多少人手!『取暖幫』繼任幫主原就該屬先父的,我知道不能強取,你武功高,得人望,大家服你,我只有嫁給你,才能拿到你的大權,逼走你的妻子,奪得你的武功,然後殺掉你!」<br /><br />  龍會稽慘笑了一下:「妳這些……到現在才跟我說……」<br /><br />  方振眉在一旁接道:「所以,近日來這附近一帶凶案頻起,都是妳做的了?」<br /><br />  司無求笑道:「若非如此,龍會稽這三個字又如何從最得民心到大失人心。……不過,若沒有『人頭幡』的司空兄弟旗下殺手相助,我也辦不了那麼多的事。」<br /><br />  方振眉道:「你們故意造成凡膜拜『靈隱寺』的信男信女得以平安,使『取暖幫』的人和司寇小豆的『幽靈三十』起懷疑、成死敵……」<br /><br />  司無求道:「你猜得一點也不錯。三司中,以司寇小豆最卑鄙無恥、死心塌地擁護阿諛你,我想讓你們先行火拼一場。」<br /><br />  龍會稽忽低聲道:「鶯兒,你這些,都不必認的,為何要認……」他似乎仍為妻子著想,這眾目睽睽下承認自己罪行,就非要以血清洗不可。<br /><br />  司無求卻道:「既然已扯開了臉,計劃已教人窺破,我有什麼不敢承認?……其實,陰火公主根本沒有死,她是在昨天才死在我的佈置下的……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br /><br />  龍會稽一聽,全身震抖了起來,戟指嘶聲道:「妳,妳說什麼?」</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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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蝶變



  我是誰緊緊握著拳頭,一聲聲厲嘯:「妳為什麼要殺死老不死!妳為什麼要殺死老不死!?妳為什麼要殺死老不死……」聲淚俱下。

  這時「茅山峒」裏閃出了四個人。

  四個女尼。

  這四個女尼就是殺害小雪的奶奶的那四人,她們和霍冤崖在此是駐守「茅山峒」,卻乍聽一個男子的哭吼聲,出來探看時只見霍冤崖已經倒斃在地,四人盡皆變了臉色。

  我是誰猛回頭。

  他認得出這四人。

  他揮拳、怒吼:「一定是你們!是你們殺死老不死的……」他撲上,四個女尼一齊亮出兵器來,尚未出手,一尼已腹部中了一拳,五臟六腑全打得離了位,「噗」地一聲,倒飛不知道哪兒去了。

  刀臉女尼見情形不妙,尖叫:「慢……」

  我是誰怒吼:「妳為啥要殺老不死……」

  「喀」地一聲,刀臉女尼忽然發覺自己能看見自己的後脊。

  有些人是一輩子都沒機會看見自己後背腰脊,然而刀臉女尼這回是好好地清清楚楚地看見了。

  她發出恐怖的尖叫:因為她知道自己的脖子已被擰斷了。

  她忘了她在殺害老奶奶時,加上那最後一腳的時候,心裏充滿著殘酷的快意,與她此刻瀕死的恐懼,其實只是一種呼應!

  ※※※

  我是誰也中了一劍。

  斫了他一劍的人已嚇得回頭就跑。

  我是誰攫住了她,用力搖,厲聲問:「你們為什麼要殺老不死……」問了七八句,搖了六七十下,才發現手上的人已沒有一根骨骼能支撐著她垂頹的身體的。

  他又轉首過去,還有一名女尼。

  那女尼早已唬得傻在那邊,手上有劍,卻忘了自己有手,雖有一雙腿,卻忘了自己能跑。

  她早已被這凶神惡煞嚇去了魂魄。

  我是誰一步一步向她走去,她彷彿覺得自己正在一步一步地走過奈何橋。

  我是誰握著拳頭問她:「你們為何要殺老不死!你們為何要……」她打了一個寒噤,發出好像一頭小鹿在獅子爪下一般的悲鳴:「誰……誰誰誰……是老……老老老……老不不死死死……」

  我是誰已抓住了她的肩膀:「老不死就是老不死,他不會死的……」

  那女尼靈機一觸,抖著聲音問:「老不死是不是是是那姓……姓沈沈的老老爺子?」

  我是誰呆了一呆:「他叫沈太公。」

  女尼好似拾到元寶一樣歡喜:「他……好漢饒命……沈太公並沒有死……」

  我是誰又怔了一怔,女尼舌頭在打著顫:「他他……沒有死。他他老人家被霍……霍總管制住了,就押押押在後峒牢裏……」

  我是誰喜道:「真的?」不由放開了手。

  女尼頹然倒下,這時,她的口水鼻涕眼淚尿屎,才一齊流了出來。

  ※※※

  可是這女尼帶引我是誰去牢房看沈太公的時候,女尼又嚇得整個人都軟了。

  因為牢裏已沒有了人。

  ──沈太公去了哪裏?

  我是誰卻肯定女尼沒有騙他。

  因為在這個時候,沒有人敢騙他的。

  他只向女尼把整個情形,詳詳細細地問了一遍,女尼有一線生機,哪敢再有絲毫隱瞞,一一都說了。

  我是誰又問:「我中了蠱,用內力壓住,不讓它發作,你有沒有解藥?」

  女尼顫聲問:「也問大大大俠,你中的是誰誰的蠱蠱蠱?」她驚魂未定,舌頭還是在打著顫。

  我是誰也不想再造殺戮,他也深悔自己在一怒之下,殺了四個人,雖然那些都是些該殺的人。

  「是霍冤崖的蠱。」

  女尼又問:「是哪哪種種種情……情形下中中上的?」女尼怕有任何一句話得罪了這煞星,忒就沒命好活了。

  我是誰並不想嚇唬她:「是霍冤崖掌上的蠱。」

  女尼顫聲哀道:「那就……就是『萬死蠱』了……很很……厲害的,小女子道行……太淺,沒沒法子救大俠您……」

  我是誰問:「那要誰才能解此蠱?」

  女尼想了想,抖著道:「除非是峒主……或者司空幡主,才有解藥……」

  我是誰追問:「你們峒主是誰?」

  女尼答:「司無求。」

  我是誰逼問道:「司無求是誰?」

  ※※※

  女尼終於說出司無求是誰。

  我是誰跳了起來。

  ※※※

  大典已開始。

  小雪被一個叫做小樓的婢僕,押入夫人房間──在「化蝶」過程中,這就叫做「蛹血」,先把夫人子宮的一滴血,注入一個純潔靈氣小女孩的血脈裏──等「化蝶」作法時,才能把女子的靈氣,透過作法者的陽罡,注入病者的血液氣穴中,盡驅一切邪氣病魔。

  這是「化蝶」大法的程序。

  其中重要的地方是,作法者功力、法力都一定要夠高深,而施法媒介的女子一定要夠清純無暇。

  否則,若有一絲邪氣,攻入病者,則病者無藥可治。同樣,如果媒介女子有不軌之心,將法力倒引,足可令作法者瘋狂及虛脫致死。

  以小雪的靈秀,當足可應付此重任;以龍會稽的武功,也可以應付得來。

  只是這其中不能起任何變化,也經受不起任何變化。

  ──「蝶變」過程是由蛹化蝶,若變不成,蛹還是蛹,甚至還變成蟲!

  龍會稽看見小雪時,他當然不知道小雪啞穴已封;他除了認為這小女孩是合適人選之外,心中也有憐愛之意。

  ──這樣一個可愛的小女孩!

  他更不知道,小雪從夫人房中出來後,目光已遲呆,如果仔細望去,她本來靈巧的眼珠子裏,彷彿還黏上了一層膜、發出微微淡綠的光芒。

  這個小雪,已經是沒有魂魄了的小雪。

  ※※※

  法祭已作了一半。

  圍觀的人全被擋在一丈之外。龍會稽公然在外人眾目睽睽之下施行百年難得一見的「蝶變大法」,無疑是極大膽的行為,而且也是暴露自己弱點的最大挑戰。

  龍會稽自己卻明確地知道,他除了要靠這一場法典來挽救妻子的性命、胎兒的孕育之外,還要仗賴這一場施法,來驅邪逐魔,並挽回他自己日漸斷喪的聲譽。

  龍會稽用他四隻手指的左手,搭在他夫人林清鶯的額上,右手五隻手指,尾、無名二指按在小雪左眉上,拇,食二指按在小雪右眉上,中指捺在她印堂穴上。

  時機已成熟。

  神桌上的燭火被一道室內自出的罡風,致使燭影急晃,而小雪的臉色極白,林清鶯臉色極綠,龍會稽的臉色卻極紅。

  忽聽各處窗櫺,格格作響,外面飛沙走石,幾千萬隻蝶影,在紙窗上湧現,要撲入室裏來。

  惟龍會稽早已吩咐手下將各處通風口關好,別說是蝴蝶,連一隻蚊子也飛不進來。

  然而對眾人而言,幾乎都是生平首遇的怪事,難道冥冥間真有此神秘力量,能使天地色變?人居然可以擁有這等奇異魔力,可以呼風喚雨?

  龍會稽知道時候已經到了。

  將要破蛹而出了,──他要用自身「陽火之氣」,催動小女孩天賦靈氣,去盡除林清鶯身上的異氣邪氣,並保住她妻子的胎氣人氣。

  龍會稽忽然覺得不對勁。

  因為他覺得原本虛弱的林清鶯,體內卻如一個極大而空的風箱,偏生激起極巨而厲的壓力,將他的真氣,如吸入無底深潭一般源源不絕吸過去!

  他發覺時已太遲!

  除非對方及時收往吸勢,否則,不單只他的功力會被吸個乾淨,連小雪也會變成一個白癡!

  他此驚非同小可,「蝶變大法」施展的時候,他既無神功護體,而這時辰又是他體內自制力最弱之際,就根本無法中止施法,功力只有源源而出!

  他驚恐地睜開雙眼,只見林清鶯也張開了眼,眼膜泛起一種淡淡的灰白色,嘴角掛了一個冷毒的微笑,也在看著他。

  剎那間,龍會稽已經明白了很多事,但也有很多事是他所不解的。

  只是他明白得太遲,不明白的,看來也沒有問的機會了。

  龍會稽愈發感覺到自己即將脫力,而小雪的眼神更形散渙,林清鶯的笑容更加惡毒。

  龍會稽的汗如雨珠般落下,他的臉肌也在抽搐著,眾下議論紛紛,但「蝶變大法」一旦施為,各人就算有意襄助也無從。

  「鐵面神鷹」葉編舟看看勢頭不對,上前向龍會稽道:「幫主,依屬下拙見,今日是幫主大壽,不如先略作休息再行施法。」

  龍會稽也想回答他,但一股真氣源源湧出,沖鼻、耳、喉、眼、毛孔而出,這一開口,全身功力就散盡,又如何作得了聲。

  葉編舟見龍會稽沒有作聲,也沒有用手示意,看幫主臉上如千條小蟲在蹦動著,情知不妙,但一時又不知採取什麼行動較好,正在這時,林清鶯身邊親婢小樓上前一攔著:「葉壇主,請不要妨礙幫主施法。快退回去!」

  葉編舟跟了龍會稽十幾年,為「取暖幫」四大壇主之一,自從諶天從、唐十五二壇主死後,葉編舟在幫中地位更顯重要,加上近日休子符壇主也受重傷,他在幫中地位,已僅次於幫主之下。

  他跟龍幫主出生入死十幾年,今日居然連個伺候夫人的小丫頭也在大庭廣眾下向他呼喝,這還得了?葉編舟道:「你難道沒看見幫主的情形麼?快讓開!」

  小樓寸步不移:「這是施行『蝶變大法』的常態,葉壇主不懂得麼?」

  葉編舟見龍會稽的身子已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大覺不妙,隨口反駁了一句:「妳這丫頭難道就懂!」

  小樓冷笑道:「也不敢當。不過我這是夫人親口吩咐過,誰也不得中途騷擾幫主施法,否則,法力逆沖,不管是傷了幫主、害了夫人,還是折了胎兒,葉壇主,你可負責得起?」

  葉編舟被小樓這一番話,說得大汗涔涔而下。

  眾人見龍會稽神色確不大對勁,但現在出面阻止的是「取暖幫」裏的自己人,外人反而不便說話。幫中的人也想出頭,但身份都不比葉編舟高,誰也不能拿得著主意。

  忽聽「砰」地一聲,牆裂開,一個臉色發紫的彪形大漢,踉踉蹌蹌地撞了進來,吼道:「拿下她……」

  「龍夫人就是司無求!」

  ※※※

  眾人嘩然聲中,小樓怒叱:「哪裏來的野人,竟敢詆譭夫人清譽!」

  司空退插嘴道:「胡說八道,真是荒謬!」

  司空跳「刷」地掠到場內,架式一擺,道:「為保護龍兄龍嫂,誰敢過來,先問過我司空跳!」

  葉編舟心中大亂,見司空跳踏入場中,強振精神道:「這裏是『取暖幫』的重地,誰也不能在此地代我們發號施令。」

  司空跳怪笑道:「那好,那好,葉壇主,你來主掌大局吧!」

  葉編舟緊咬牙齦,腮骨尖起,汗流不止,一時六神無主,小樓問:「葉壇主,你不是真信了那無賴漢的話吧?」

  葉編舟揚聲道:「來者何人?」

  那大漢喘氣咻咻地道:「我是我是誰!你幾時聽說過我是誰說假話的!」

  司空跳冷笑道:「我聞說大俠我是誰是雄赳赳、氣昂昂的一條硬漢,今個兒哪裏跑出一隻病貓醉鬼來冒充!」

  我是誰怒喝:「我宰了……」但此時他蠱毒已發作,全身如蟲行蟻走,萬分痛苦,又哪裏出得了手?司空退在一旁冷冷地道:「葉壇主,你身為取暖幫幫主以下的負責人物,有人擅闖貴幫,還出言不遜,侮辱幫主夫人,你還不遣人拿下,取暖幫威望何在?」

  葉編舟頓時六神無主,只得叫道:「拿……」

  忽聽捂著臉的休子符叫道:「拿下小樓!」

  葉編舟乍然一懍:「休壇主,你──」

  捂臉的人揚身在而起,疾道:「我不是休壇主!」直撲向場中!

  司空退怒嘶:「何人在裝神弄鬼!?」十指箕張,平空抓去!

  但那人掠出的方向忽然變了,完全的改變了。他先掠到窗櫺,當大廳上的人都以為他要逃逸時,他又掠到了大樑,當司空退在防備對方居高臨下突擊時,那人身形又變了,直掠入場,越過了葉編舟的頭頂,閃過了小樓的攻擊,在司空跳未來得及動手之前,已到了龍會稽、林清鶯、小雪三人身邊。

  場裏很多人的一顆心,幾乎都跳出口腔來了!

  只有我是誰大呼了一聲:「財神爺!」

  財神爺是人人心目中的好神仙,有他在,再窘的困境也可以變得光光鮮鮮。

  然而在我是誰心目中的「財神爺」,當然就是方振眉。

  ※※※

  方振眉飄至林清鶯的身邊,只說了一句話:「司峒主,行善如登,行惡如崩,放了吧!」

  方振眉一旦閃至林清鶯、龍會稽身邊,大廳上眾人一時都靜了下來,每人的雙眼,都注視著場中,無論方振眉向哪人出手,誰都來不及阻止。

  大家震在當堂,不知該如何應付這個局面。

  林清鶯閉上雙目,過了半晌,龍會稽的喘息稍平,臉色轉紅,左手四指,終於可以離開了林清鶯的眉額。

  龍會稽緩緩睜開雙目,他的眼神看來是那麼疲憊:「我跟你結婚三年……從來沒有想過你就是──」

  林清鶯冷冷地接道:「我就是那個足足十年來未曾露過臉亮過相的當今『茅山峒』峒主司無求。」

  龍會稽深長地吸了一口氣,道:「但是妳……『幽冥王』座下三司,二十年前就名揚天下……」

  原本是司無求的林清鶯道:「二十年前揚名立萬創『茅山峒』的,是先父司覆盃,十年前,先父亡逝,就由我來繼任,我不公開露面,就是因為想嫁給你,做你的夫人……」

  龍會稽痛苦地道:「妳……妳為什麼要這樣做?」

  司無求道:「我們三司,跟隨『幽冥王』東征西討多年,他作惡多端,死後基業原本必定交予我們三司之手,沒料那老賊臨死時轉性,深悔作孽太多,把權力和財庫甚至獨生女兒都嫁給了你,希望你利用『取暖幫』的力量,來替他贖罪,在陰曹地府好過一些……可笑啊可笑,他身為法力無邊的『幽冥王』,瀕死時糊塗一至於斯!我們三司,為他效死,立過多少汗馬功勞!尤其我們『茅山峒』,為他灑過多少滴血,折損過多少人手!『取暖幫』繼任幫主原就該屬先父的,我知道不能強取,你武功高,得人望,大家服你,我只有嫁給你,才能拿到你的大權,逼走你的妻子,奪得你的武功,然後殺掉你!」

  龍會稽慘笑了一下:「妳這些……到現在才跟我說……」

  方振眉在一旁接道:「所以,近日來這附近一帶凶案頻起,都是妳做的了?」

  司無求笑道:「若非如此,龍會稽這三個字又如何從最得民心到大失人心。……不過,若沒有『人頭幡』的司空兄弟旗下殺手相助,我也辦不了那麼多的事。」

  方振眉道:「你們故意造成凡膜拜『靈隱寺』的信男信女得以平安,使『取暖幫』的人和司寇小豆的『幽靈三十』起懷疑、成死敵……」

  司無求道:「你猜得一點也不錯。三司中,以司寇小豆最卑鄙無恥、死心塌地擁護阿諛你,我想讓你們先行火拼一場。」

  龍會稽忽低聲道:「鶯兒,你這些,都不必認的,為何要認……」他似乎仍為妻子著想,這眾目睽睽下承認自己罪行,就非要以血清洗不可。

  司無求卻道:「既然已扯開了臉,計劃已教人窺破,我有什麼不敢承認?……其實,陰火公主根本沒有死,她是在昨天才死在我的佈置下的……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

  龍會稽一聽,全身震抖了起來,戟指嘶聲道:「妳,妳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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