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謀
【一】
十二月六日,日本橋的白木屋百貨店被火燒毀。這也是日本最早的一場高樓火災。
火苗最先從玩具賣場竄出,轉眼間便向五、六、七樓延燒,最後演變成一場死者十四人、輕重傷約百人的悲慘事故。
這場火災是日本今年最後一次重大事故。
回顧這一年,是個充滿戰爭、恐怖活動與血腥的黑暗年。
對於新的一年,人們懷抱的展望也不樂觀。
日本唯一的希望只剩滿州國。人們前仆後繼地走向滿州,走向那片充滿希望的大地。而凡是日本人所到之處,必定就有賣春業者跟隨。
現在日本人到外地經營賣春業,保證比在國內賺錢。
因為軍方不但獎勵這種行業,還給予設想周到的保護,甚至製造出一種風潮,讓大家以為:凡是有日本男人的地方,不論在中國或朝鮮,都不能沒有日本妓女。
而對於原本已逐漸步入正軌的廢娼運動,自從滿州事變爆發以後,政府便無心多問。擔任仲介的人肉販子理直氣壯的在全國尋找貨源,不管有沒經驗,只要是女人,都是他們獵取的目標。
就在這個,小菊和小櫻在「福壽」的還債期剛好都滿了,於是她們決定一起到滿州去另闖天下。
「對不起,打擾啦!」
「白木屋」發生大火的第二天,仲介人打著招呼,走進「福壽」的大門。
時間正好是中午,院裡大部分的妓女都還在睡覺。
仲介帶來四個女人。其中兩名年輕女孩是「福壽」新來的妓女;另外兩名將近三十的女人,即將在晚上跟小菊和小櫻一起搭船前往滿州。
兩名年輕女孩跟著仲介到前面的帳房;年長的兩個女人則暫時留在廚房等候。
廚房裡,阿德婆和冬實正在幫兩名龜奴和莊介準備烏龍麵。
「哎呀,好香啊。」
一個女人一進門就嚷起來。她穿著褐色毛衣和裙子,剪短的頭髮剛好披在穿著薄呢短大衣的肩頭。
女人像是有癮似的不斷玩弄著手裡的兩個沙包。
另一個女人梳著遮耳髻,身穿瓦斯線銘仙布〔註〕和服,一看就知早已過了青春如花的年紀。〔註:「遮耳髻」是大正時代後期流行的髮型。前面的頭髮以七比三的比例斜分,兩旁髮絲遮住耳朵,鬆鬆地束在腦後梳成髮髻。「瓦斯線」是指棉線經火燒或電燒處理,表面纖毛被燒盡,使棉線表面發出光澤,觸感也變得柔軟光滑。「銘仙布」是大正昭和時代流行的一種紡織品,將棉線或絲線先染色之後再織成布疋,特徵為結實牢固,無正反面之分。〕
這女人臉上一副心情不爽的表情,逕自走到灶台旁借著爐火取暖。
「是烏龍麵,要吃嗎?」阿德婆向女人們問道。
「要!肚子好餓啊。」短髮女人說。
「隨便啦!」
遮耳髻的女人拿出一支煙,讓龜奴幫她點燃。
「那請你們先用吧。」
莊介把自己剛拿到的麵碗和裝著七味辣椒粉的小竹筒推到短髮女人面前。
「哎唷!好溫柔啊,大哥!」
女人斜眼瞟了莊介一眼,接過麵碗,逕自走到鋪著地板的房間角落吃起來。看到眼前這情形,另一個龜奴也只好把自己的麵碗讓給遮耳髻女人。
「姊姊是從哪兒來的?」龜奴問遮耳髻的女人。
「曙町。」遮耳髻女人沒好氣地回答。
「那位姊姊呢?」
「好燙!」短髮女人露出很燙的表情,一面回答,一面皺起眉頭把烏龍麵吸進嘴裡。
「聽說滿州很冷喔。」
「這年頭,不論什麼地方都很冷啦。」
遮耳髻女人突然開口答道。她已把碗裡的麵條吃完了。剛才問她要不要吃,她明明回答說「隨便」呢。
這時,莊介和龜奴的烏龍麵也端了上來。
「哎呀,還是女人好,女人不論到哪兒都能賺錢。喂!七味辣椒粉已經沒有囉!」
龜奴像是迫不及待似的一面大口把麵條吸進嘴去,一面轉臉責備冬實。
「我吃飽了。」
先吃完的莊介站起身子說道。
「兄弟,把外面那圍牆的周圍擦一下吧?上次下雨,弄得好多泥巴濺起來呢。」
「你去擦啦。」
兩名龜奴看來還想再繼續休息一陣,便把麻煩的差事硬推給莊介。
「啊,對不起,可以再給我一杯茶嗎?」
短髮女人問道。她這時才把自己的麵吃完,就在這時,廚房門突然被拉開。
正在進行歲末警戒任務的巡警走進廚房來。
「嗚哇!好冷啊。阿婆給我來瓶酒吧。」
這人每次經過妓院都會過來討吃討喝。
兩個龜奴正拿出煙打算點燃,看到這情形,他們瞪了巡警一眼,心不甘情不願地皺著眉跟莊介一起走出去了。
冬實給兩個女人倒了兩杯茶。
「啊呀!糟糕!這裡沾上了麵湯。」
短髮女人突然抓著自己的裙子說。
「浴室可以借用一下嗎?我去洗一洗。」
「從這兒走。」
冬實正要帶她走去。
「喔,沒關係啦。我自己去吧。在哪裡呢?」
說完,短髮女人把手裡的沙包砰地拋向冬實,那動作似乎告訴她:幫我拿著。但她帶來的大包袱卻仍舊緊緊地抱在懷裡。
遮耳髻的女人正在抽煙。
「好像在哪兒看過……她們是誰?」
眼前的兩個女人一個正向浴室走去,一個正在抽煙。巡警盯著她們看了幾眼後問道。
「馬上要去滿州的姊兒們啦。」
阿德婆端出塗滿味噌的烤豆腐給巡警當下酒菜,一面回答著。
就在這時,已經裝好行李的小菊和小櫻從二樓走下來。
「啊唷,警官!被我們發現好康囉。也賞我們一杯喝吧。」
「對啊!只剩下今天啦。開個送別會吧。阿德婆,再拿一瓶過來!記這位老爺的帳。」
「怎麼?難道連你們倆也要去滿州?」
「正是你說的這個『難道』啦。」
「好啊!那就該讓店裡請客!你們幫店裡賺錢賺了那麼久!我會叫他們閉嘴的。喝吧!多喝點。」
巡警自作主張地說著,三個人嘻嘻哈哈地笑鬧起來。
冬實和阿德婆在一旁苦笑。喝吧!她們在心底說著,動手為三人準備酒菜。
冬實正要把另一盤烤豆腐端過去時,忽然傳來一聲玻璃打碎的聲音。
她想側耳傾聽,卻被小菊她們的嬌笑聲阻擋,什麼也聽不清楚。
這時仲介跟帳房說完話,走到廚房。
「咦?還有一個人到哪裡去了?」
「在浴室。麵湯把她的裙子弄髒了。」
聽到阿德婆的回答,仲介人嘖了一聲說:
「真沒辦法,還要趕時間呢。」
「我去叫她。」
冬實剛把麵碗洗完,便擦擦手走出廚房。
「福壽」的浴室很大,仿造的岩石浴池加上瓷磚造的清洗處大約共有十疊;脫衣處大約有五疊那麼大。
冬實先到脫衣處看了一眼,只見脫衣籃裡有一件短大衣,但沒有看到女人。
這時,她突然看到毛玻璃門裡面,有個像鳥類的物體輕飄飄地飛起來。
浴室裡面有鳥?
怎麼可能?冬實一邊納悶一邊拉開毛玻璃門。
瓷磚地上躺著一個女人。
女人身邊有個摔碎的藍色玻璃瓶。
是彈珠汽水的瓶子。
冬實腦中立刻閃出這個念頭:剛才端出烤豆腐時聽到的,就是這瓶子摔碎的聲音。包袱布漂浮在裝滿熱水的浴池裡。剛才像鳥兒起飛似的物體就是這塊布吧?
女人臉孔向下趴在地上,冬實輕輕走過去。
「你怎麼了?」
她把手放在女人背上,伸頭窺視女人的臉孔。
就在這一瞬間,她聞到一種熟悉的氣味。
死掉的美津嘴裡冒出來的,也是這個氣味……!
冬實反射似的縮回身子。
女人張著嘴巴,眼皮微微打開。
那張臉完全不像個活人的臉。
冬實像木偶似的踏著腳步,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走回廚房。
「怎麼了?」
一看到冬實的表情,仲介連忙問。
「在……在浴室裡……死……死了……。」
仲介立即奔了出去,巡警也緊跟在他的身後。
「喂!你不會是說,又有人死了吧?」
小菊尖著嗓門問道。
冬實沒說話。
她全身都在發抖,連嘴都張不開。
「想起來啦!我就說在哪兒看過那個女人,總算想起來了!」
巡警大聲嚷著三步併做兩步跑回來。
他在走廊直接轉個彎,奔向帳房前面的電話。
「嗯,追緝令上的女人找到了!是『天滿團』的,『天滿團』的藤堂瀧子!」
【二】
「東西呢?藤堂瀧子用這塊包袱布包了些什麼東西吧?」
刑警焦躁地問道。
「啊……是。」
仲介人一臉茫然的回答。
原本就讓人冷得發抖的浴室,現在有個死人躺在地上。
站在這兒的所有人……包括刑警、鑑定專家、還有老闆娘,嘴唇都是慘白的。
「我知道裡面包了一件褐色的夏季直筒洋裝。」
「夏季直筒洋裝?」
「是!……在曙町……還有另一個叫京子的女人,我們到她店裡去接她的時候,包袱重新包過,那時我偷看了一眼。洋裝的領子上,別著一個很大的紅色玻璃珠胸針。」
「還有呢?」
「好像還有白色的東西。我以為是內衣,就沒有多看。」
刑警的舌頭嘖了一聲。
他說的「好像還有白色的東西」,會不會就是從老富翁那兒拿到的七萬元呢……?七百張的百元鈔票,即使跟夏季洋裝放在一起,只用一塊包袱布也能包得起來。
這筆錢既然不在井原卓造身上;一定是在相當於老婆地位的藤堂瀧子手裡。
瀧子雖是女流,但也是「天滿團」的幹部。而且團員對她的評語甚至比井原還好。
「你是在哪裡認識這個女人?」
「不是啦。是她自己跑來找我的。就在前天,她說自己的名字叫做高井瀧。還說,想去滿州當妓女,聽說我在當仲介,想請我帶她一起去。」
「她有說需要錢嗎?」
「沒有。再說她年紀也不小了。我本來不太想理她。但是她又說,旅費她自己出,只要把她帶到那邊,再給她介紹一家妓院就行了。」
「她知道你要來『福壽』?」
「是的。那時我把今天的行程告訴她了。先到曙町的澤之家,然後到真金町的福壽、立波樓、河井樓……轉過這幾家妓院,黃昏時才去港口。」
如果混在一群妓女裡面,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到達滿州。
刑警推斷,瀧子肯定是打著這種如意算盤。
但她去找的仲介會經過「福壽」這件事,難道只是一個單純的偶然?
還是因為她事前知道井原卓造死在這兒,所以才故意去找這個仲介?
而瀧子又為何會在這兒喪命?
由於先前已有美津的先例,所以現在不必等到解剖結果出來,就可以推測瀧子是死於氰化鉀中毒。
因為瀧子的嘴裡和打破的彈珠汽水瓶裡都散發出一種特有的氣味。
打開彈珠汽水瓶時使用的T型木片,掉落在屍體的旁邊。
從這種狀況來看,瀧子似乎是因為悲痛井原之死,汽水裡加入預先準備好的氰化鉀,然後一飲而盡。──換句話說,她可能是自殺。
而她表示想去當妓女,也不是為了前往滿州,而是想要走進「福壽」的大門,想要死在這兒。也因此,她才故意去找那個經常進出「福壽」的仲介。──這種推論也可以成立。
然而,如果事實果真如此,那麼包袱裡的東西到哪兒去了?警方只在那件短大衣的口袋裡,找出一個裝著四百元的皮包。
「快去仔細找一找!廁所裡面、還有外面……包括圍牆外面,看看有沒有那件夏季洋裝和白色的東西。」
如果是瀧子自己扔掉這幾樣物品的話,可能的範圍就限定在這幾個地方了。
※※※
當然,也有可能是他殺。
浴室的入口有兩個,正門面向走廊,另一個小門在清洗處的側面。從這小門走出去,旁邊就是燒熱水的鍋爐房門。
除了兩個門之外,浴室裡還有一個大窗戶和小型通風口。
鍋爐房門跟大窗戶都從裡面上了鎖,只有那個小型通風口的鎖是打開的,但小窗的面積只有人的腦袋那麼大,不可能從這兒進出浴室。
因此,進出浴室的通道只剩下面向走廊的正門。
當時,走廊上沒有人,從這兒悄悄跑進浴室,是不會被人發現的。
但事件發生的當時,「福壽」樓內並沒有客人留宿,花店和水果店的人雖然來過,卻只進入廚房,馬上就離開了。
由此推斷,只有「福壽」內部的人才有可能殺死瀧子。
刑警進一步對院裡所有的人進行調查,先剔除具有明確不在場證明的人。
仲介、帳房先生、阿民和新來的兩個女孩──瀧子死亡的時候,這五個人都在帳房裡。
阿德婆、冬實、小菊和小櫻都在廚房。
所以,以上這些人被排除在嫌犯之外。
剩下的其他人對自己當時的所在證言如下:
負責拉客的龜公──在打掃玄關。
負責樓內雜務的龜奴──在院樓大門左邊的圍牆周圍打掃。
莊介──在院樓大門右邊和院樓後方的圍牆周圍打掃。
在這裡還必須說明的是,因為除了浴室之外,一樓所有房間的窗子都是從屋裡反鎖。除了自稱在打掃玄關的那個龜奴,當時人在樓外的另一個龜奴和莊介,他們即使想要進入樓裡,也必須經過玄關旁的帳房或廚房才能進得去。
而當時待在玄關的龜奴,或廚房、帳房裡的那些人都沒見到莊介和那名龜奴走進樓內。
這些人的證言也算是一種不在場證明。
換句話說,可以視為他們倆一直都在樓外。
老闆娘──因為身體不舒服,在二樓自己的房間裡睡覺。
陽太郎──在二樓自己房間裡睡午覺。
多代子──在二樓自己房間裡看書。
阿卷(丫鬟)──在一樓靠玄關的轉檯室,正把半衿縫上和服的領子。
阿春(丫鬟)──在二樓為新來的妓女打掃房間。當時正在打掃小菊以前的房間。此外,牡丹、菖蒲、百合、夕顏、水仙、杜鵑和小藤等幾個妓女都表示,當時是在自己的房間裡睡覺。
但是以上這十二個人都有可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從自己的房間走進浴室,讓瀧子喝下彈珠汽水,把她毒死之後,再回自己房間。
相同的,偷走瀧子隨身物品的犯人,也很可能就在這十二個人當中。
「倘使瀧子是被殺害,那麼,殺她的目的是什麼?是為了那七萬元?還是因為瀧子本身的問題?或者兩者皆是?」
刑警們感覺很困惑。
「如果是為了錢,犯人怎麼知道瀧子身上有那麼多錢……?」
「有沒有可能是從井原卓造那兒聽說的?」
「難道連瀧子的長相都聽說了?」
「不,譬如說井原一直住在這兒的那幾天,他曾叫誰幫他跟瀧子聯絡,那個人便趁這個機會得到瀧子的信任……而且也是那個人通知瀧子,井原死訊的。」
「所以,那個人知道瀧子要帶著七萬元前往滿州。」
「對!所以那個人告訴瀧子,有個好辦法可以幫她到滿州,再把仲介商介紹給她。仲介當天帶著瀧子先繞到『福壽』,而不直接去港口。這件事,那個人事先也知道。」
「所以等瀧子到了『福壽』之後,犯人先把她毒死,再搶走那七萬元囉?」
「假設犯人的目的只是為了殺掉瀧子,那麼偷錢和偷洋裝的行為,等於排除偽裝自殺的可能。」
「可是犯人為什麼不但偷了錢,還把那件夏季洋裝也一起偷走?」
「也許犯人是女的吧?看到洋裝覺得很喜歡……。」
「不是已經拿到七萬元了嗎?」
「女人就是這樣啦。」
「但瀧子也可能是自殺。只是剛好當時有人走進浴室,看到了那筆錢,就把錢給偷走了。」
「連洋裝一起偷走?」
「……總之啊,自從事件發生以後,還沒有人走出妓院,可以確定的是,那件洋裝和七萬元都還在樓裡。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把這些東西找出來。」
於是,不論是否具有不在場證明,院裡每個人都受到警方嚴格徹底的搜查。
【三】
「不是!那是我的!」
耳邊突然傳來尖銳的說話聲。
手拿木柴正在灶上生火的冬實心頭一驚,不禁抬起頭。
是誰呢?警察找到了什麼嗎?
冬實和阿德婆互相看了一眼,同時把目光轉向發出聲音的二樓。
今天來了很多壽警察局的刑警和「特高」人員,一直在院裡到處搜查。
先從廁所搜起,再搜每個人的房間,從榻榻米底下直到天花板上,簡直像要把螞蟻蛋都找出來似的仔仔細細搜遍全院。
院裡每個人都接受了搜身檢查。男性全都脫光衣服;女性雖沒脫光,但也被警察隔著衣服從上到下摸了個夠。
由於當時警察和「特高」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所以沒人膽敢表示抗議。
搜了半天,似乎終於有什麼東西被搜出來了。
「我去看一下。」冬實說。
「最好不要過去亂逛喔。」
阿德婆阻止著冬實。但是冬實不理會,逕自快步跑上樓梯。
這時已是晚上八點──平時院裡早已擠滿了尋花問柳的嫖客,但今天不論是誰,都被禁止進出妓院。
院裡響起一陣女人哭泣聲,打破沉悶的氣氛。
妓女們都聚集在二樓正面的走廊上。
只見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丫鬟阿卷身上。
她的手臂被兩名巡警用力抓著。
「是我的啦。跟那個死掉的女人沒關係。真的啊!」
阿卷一面扭著身子一面哭喊著。
「怎麼了?」冬實朝身邊的菖蒲低聲問道。
「聽說找到一個皮包,藏在儲藏室那個火爐的灰燼裡呢。從皮包裡的東西可以看出那是阿卷的,但聽說裡面還有一千元。」
菖蒲頭也不回地小聲答道。
「如果是你自己的,幹嘛藏在那種地方?」
刑警一面粗暴地翻動那個布製黑皮包一面說。
「是我存的錢!」
刑警從皮包裡拿出一個存摺。
「存了不少嘛。丫鬟這工作那麼好賺啊?」
阿卷早已哭得跟淚人似的說不出話來。
「奇怪了!居然有那麼多錢。」
妓女中不知是誰低聲說道。
「這是什麼?」
刑警這時從皮包底層掏出一樣東西問道。
只見他手裡拿著一個紅色玻璃珠胸針,大約有梅子核那麼大。
「啊!就……就是那個!原本別在那女人的褐色洋裝上面。」
站在刑警身邊的仲介大聲嚷道。
「什麼?」
刑警和巡警的表情都變得很陰沉。
「那是黃昏時我在中庭撿到的!我把野貓趕出去的時候,剛好在地上看到!」
阿卷拚命地大喊起來。
「把她帶到局裡去。」
刑警對巡警說。
阿卷被人拖著走了出來。
在走廊看熱鬧的妓女們一起向兩邊閃開,讓出一條路。
「等等!等一下!」
滿頭亂髮的阿卷用力踏一下地面喊道:
「我不是殺人犯!是這個女人!一千元也是她給我的!」
阿卷的目光瞪著身旁那群妓女,同時舉起一隻手。
她的指尖所指之處,是那個每次都濃妝豔抹得令人看不出表情的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