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涉嫌者的不在現場證明
【1】
「關於日進化纖的業務經理大西,」狩矢探長在專案小組總部,一手拿著記事本,正向調查一課課長報告。「目前正和妻子分居中。」
「分居?是最近的事?」
「兩年前至今。據說,今年內可能會離婚。大西目前已搬至大阪總公司附近梅的田公寓居住。」
「沒有孩子?」
「有個讀高中二年級的兒子,但,目前已由妻子監護撫養。」
「分居的原因是什麼?」
「有各種傳說。大西本人是說彼此個性不合,但是,他妻子卻指出他在外面有女人!」
「日進化纖的業務經理,當然有女人會趨之若鶩了。」
「是!」狩矢想起了大西那頗具中年男性魅力的臉孔,既成熟又穩重,身材在同年齡的男人當中,算是相當高,而且,在時裝發表會當天,還能以流利的英語和外國客戶侃侃交談,服飾穿著也極講究,所使用的打火機和手錶都是一流的,當然能吸引女人了!
那麼,他和第一位被害者水木理沙子的關係究竟如何呢?
模特兒這種行業,乍看之下似乎是很輕鬆的職業,可是,競爭激烈,能持續工作的期間也不長,只要找到好對象,大家一定都希望能結婚!
而,以結婚對象而論,大西如何呢?他和妻子分居,很可能不久就會離婚,雖然,四十九歲的年紀是大了些,但,擁有日進化纖這種大廠商的業務經理之地位,就足夠吸引人了。以交際範圍廣泛的模特兒們來說,大西應該是最佳對象之一!
「水木理沙子和大西之間是否有關係?」課長問。
「正好相反,水木和大西曾為工作之事而發生口角,這次,本來大西決定不用她。」
「水木理沙子替日進化纖工作,這是第幾次?」
「第三次。去年的泳裝發表會、前年秋天的時裝發表會,她都會替日進化纖工作。」
「當時的業務經理也是大西?」
「是的,因此,這一次大西本來不想用她,可是,石野真理子卻堅持需要優秀的模特兒,最後還是用了她!」
「那麼,除了大西之外,水木理沙子沒向同事們提及和自己有來往的男人之事嗎?」
「她一向不喜談論自己的私事。不過,依和她同住的島田馨所說,水木會很興奮的說過中年男性很迷人之類的話。當時,島田馨就猜她已經有了中年戀人。」
「水木理沙子是二十六歲吧?」
「是的,應該是模特兒的年齡上限了。」
「因此,她一定會積極考慮結婚的問題。但,二十六歲和四十九歲,這其中的差距也未免太大了。我想,或許不是大西吧!」課長苦笑道:「大西獨居兩年,應該有許多和女性之間的傳聞吧?」
「似乎暗中已有女人,只是,沒人知道對方是誰。」
「和他交往的女性未曾曝光,可見平常一定很秘密行動。在此之前,專心於事業的大西,若在前年的時裝發表會的機會中和模特兒水木理沙子有了關係,這也是極可能之事。可是,大西並不想結婚,純粹只是當做遊戲,而水木理沙子卻堅持要結婚,這樣一來,兩人的關係就會惡化,到最後,大西終於不得不考慮將她除掉了。日進化纖是股票上市的優良公司,如果和模特兒有染的事被公司知道,他很可能會因而失去業務經理的職位,尤其是和自己公司用來宣傳產品的模特兒有了緋聞,公司絕對不會原諒!」
「就算這是殺害水木理沙子的動機,但,第二起命案又如何解釋呢?假定是大西殺死水木理沙子,那麼,他再毒殺史卡蕾特的可能性也極強!只是,她應該不會和大西也有異常的關係。」
「我也這麼認為,大西不是那種花花公子型的人物,依我所見,他是以事業為重的男人,在這次開發成功的『夏綠蒂』之宣傳、促銷上,他投入一切精力,所以,可能阻撓其成功的人,他會不惜除去!」
「這麼說,他殺死史卡蕾特的動機何在?」
「史卡蕾特和水木理沙子的交情不錯,也許,大西殺害水木理沙子時,被史卡蕾特目擊了。」課長說。
就在此時,前往鑑定課的杉原刑事回來了。
「情形如何?」狩矢問。
「杯墊後面的字是水木理沙子的筆跡沒錯,而且還有她的指紋。」
「果然是這樣。」狩矢點點頭。「我和橋口再去見大西經理一趟。」
【2】
和大西照會過後,抵達雅飯店,但,大西外出了。
櫃檯服務人員告訴狩矢:「大西先生外出時曾吩咐,若有警方來人,請轉告說他去『美濃吉』了。」
「美濃吉是京都料理店?」
「是的。他陪加拿大客戶去,設計師石野真理子也一起前往。」
「談生意嗎?」狩矢看了看錶。
下午七時半了。如果只是吃晚餐,應該快回來了,但是,若帶客戶至餐廳或酒廊,或許要過了十二時以後才可能回得來。
「他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嗎?」
「沒有。」
狩矢利用大廳旁的公用電話聯絡美濃吉。大西接聽了,他先是抱歉突然有事無法分身,然後要狩矢等他至八時半。
「我們就等到八時半吧!反正只有一個小時。」狩矢對橋口說著,隨意在沙發坐下。
橋口攤開一旁放著的報紙,忽然說:「東西纖維也開發出同樣的人造皮,並推出市場競銷了。」
狩矢看著那篇報導。他曾經聽石野真理子說過,東西纖維和日進化纖是競爭非常激烈的敵對公司。
東西纖維也推出和「夏綠蒂」同樣的人造皮,並且命名為「愛蓮妮」。單是從這個女性化名稱看來,可知也是和夏綠蒂一樣以從前的人造皮所無之「柔軟」為賣點!
──東西纖維以此「愛蓮妮」為主體,學著日進化纖在日本古都京都利用夏綠蒂裁製的時裝發表會而獲得成功之方式,同樣在京都舉行時裝發表會。地點是京都東方飯店二樓大廳,時間為八月七日下午六時開始。設計師為中島千花。
◇
報上還刊登出田原副董事長針對愛蓮妮的談話。
「東西纖維似乎要徹底的對抗日進化纖了。依此報導,東西纖維在京都東方飯店舉行時裝發表會的時間是在兩天之後。」橋口說。
「千萬別再發生事故了,如果再有人死亡,問題可就嚴重了。」狩矢半開玩笑地說。
「民間企業的競爭是很可怕的!」
「我們公務人員沒有競爭,是不是好些?」
「那也不見得。」橋口回答。
就在此時,大門的旋轉門開了,繫蝴蝶領結的大西和穿和服的石野真理子一同進入大廳。
他倆似乎在談著什麼有趣的話題,真理子不住地笑出聲。兩人直接走向櫃檯,這時,大西發現狩矢他們,立即站住了,他要真理子先上樓,然後走向狩矢和橋口面前。
「抱歉,讓你們久等了。找我有什麼事?」
「有點事情想請教。」
「那,要不要到我的房間?」
「不,這裡就行了。」狩矢靜靜地說,同時瞥了正準備進入電梯的真理子一眼。
真理子也望了這邊一眼,立刻移開視線,進入電梯。
「你們是在美濃吉和加拿大客戶談生意?」狩矢問。
大西顯得心情極佳,興奮地說道:「總算有不少客戶向我們訂購,這都是他們認同了夏綠蒂的優點之故。」
「不過,東西纖維也製造出同樣的人造皮,後天就要在京都的東方飯店舉行時裝發表會了。」橋口說。
這瞬間,大西唇際的微笑消失了,臉上洋溢著明顯的鬥志:「東西纖維雖是不錯的公司,但是有關人造皮的生產,只不過在我們背後窮追罷了。八月十日,敝公司為了對抗,也要在雅飯店舉行另一項別開生面的宣傳活動。」
「但是,大西先生,下一個時裝發表會不是要在大阪舉行嗎?」狩矢頗覺不可思議地問。
「確實,下一個時裝發表會是在大阪舉行。不過,八月十日在這家飯店舉行的活動將會更具戲劇性、更豪華!」
「到底是什麼活動呢?」
「目前還在保密的階段。」大西得意地說。
「對了,在南禪寺境內發現的水木理沙子之屍體……」狩矢轉換話題。
【3】
「大西先生和她有什麼樣的關係呢?」
「什麼?她只是穿敝公司產品的模特兒罷了。請別胡思亂想。」大西繃著臉,說。
「真的嗎?」
「別亂來!我是以事業為重的男人,自二十七年前進入日進化纖服務之後,就一直以公司為中心的做到現在。途中,也有更為有利的工作單位來拉攏我跳槽,其中還包括M商事這種大公司。但是,我無法離開日進化纖!不錯,模特兒們都很美,又有魅力,可是,我不能對商品下手,不是不要,而是不能。」
「只是,和水木理沙子或許是例外?若是花花公子型的男人,很輕易就能甩開女人的糾纏,但,你是第一次,所以甩不掉。這種推斷如何?」
「我和她根本沒什麼!」
「你們似乎曾經爭吵過!如果不是很嚴重,模特兒不會和業務經理爭吵吧?」
「她太任性了!這次,我本來拒絕用她,但……反正,我和她毫無關係。」
「那就奇怪了,八月二日夜間,她就是為了和你見面才前往南禪寺,不是嗎?」
「哪有這種事!」大西大聲說。
附近的男女們都訝異的望向這邊。
「那天晚上,她在這家飯店的酒吧喝酒至九時半,這點,凱薩琳小姐可證明。」
「我知道。」
「問題是,當時水木理沙子在杯墊背面用原子筆寫些什麼,凱薩琳小姐想起此事,告訴我們。這就是那個杯墊。」狩矢說著,自口袋裡拿出杯墊的照片:「你仔細看,她用羅馬字寫著一個人的姓氏,ONISI……筆跡已查明是她的沒錯,同時,還留有她的指紋!」
「確實是寫著我的姓,但,我並未殺死她,我沒有理由去殺她。」
「但是,大西先生,她在杯墊上寫了好幾個你的姓,之後,離開飯店,至南禪寺和某人見面。那麼,認為她是去和寫在杯墊上的人見面,豈非很自然?」
「理論上來講,或許是這樣沒錯,但,我沒有殺她。」
「能否說明八月二日晚上九時半至十時半之間,你在何處呢?」
「是問我的不在現場證明嗎?由於第二天就要舉行時裝發表會,我總不會再離開飯店吧?」
「你是說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間?」
「是的。」
「有人能證明嗎?」
「有。」
「有?」
「在十時剛過不久,設計師石野真理子到我房間來。她說為了明天的發表會,心情很不安,希望與我做最後的檢討!」
「你們就互相磋商了?」
「是的。」
「在你的房間裡?」
「嗯。但,請你不要有什麼奇妙的誤會。我的房間,除了臥室之外,還有客廳,我和石野小姐是在客廳商討問題。」
「知道石野小姐到你房間的正確時刻嗎?」
「你說正確,但,我不可能隨時注意時間的。啊,對了,她來後,立刻打電話給服務人員,請對方送晚餐過來,兩份三明治和兩杯咖啡。打過電話後約莫十分鐘,服務生就送來了。這樣,服務生應該記得時間才對。」大西說。
橋口馬上站起身,離開了。
不久,橋口回來,低聲對狩矢說:「他說的是實話。服務生證明當天晚上十時十分,一二○六號房打電話過來,在十時三十分送兩份三明治和咖啡。而且,當時兩人確實是在客廳討論事情。」
「你說的是事實!」狩矢對大西說。
「你看吧!我並沒說謊。」大西挺挺胸。
「你和石野小姐的討論,到何時結束呢?」
「結束時,我心裡想,應該快到凌晨了,所以特別看了錶,記得是快到十二時。」
「從十時十分至十二時為止,我們是可以確定,但,無法證明十時以前你在自己房間裡。」
「到九時半為止,業務課長及股長至我房裡討論一切公事,之後……但,從九時半至十時的三十分鐘,不可能至南禪寺殺人後又回來的,第一,我沒有轎車,第二,我有充分的不在現場證明。」
「是嗎?」狩矢的表情顯得很頹喪。
【4】
「探長,怎麼辦呢?」走出飯店,橋口問。
「沒什麼好怎麼辦。好不容易找到可能涉嫌的人物大西,但,他卻有不在現場證明。」
「是向服務生叫晚餐的那一點?」
「不錯。」
「但是,服務生是晚上十時十分接到電話,被害者的推定死亡時刻卻是九時半至十時半之間,或許大西是在十時之前和水木理沙子見面,將其殺害之後丟入渠溝內,再趕回飯店。」
「這不可能!」
「為什麼?」
「三十分鐘不可能自南禪寺回到這兒。」
「搭車就行了,譬如,攔計程車。」
「計程車方面已經調查過了,當天晚上九時半至十時半之間,沒有人自南禪寺搭車前往雅飯店,也沒有人自雅飯店搭車前往南禪寺。而且,大門的服務生也證明大西和石野都未曾搭乘計程車!」
「那麼,兇手是徒步往返了?」
「不僅是兇手,被害者水木理沙子也是徒步自飯店前往南禪寺。」
「能不能這樣想呢?他們是在服務生送東西至房間的十時三十分之前趕回飯店?」
「亦即是,石野真理子和大西是共犯?」
「不錯。若是十時見面,則距九時半只有三十分鐘,但,若在服務生送東西的十時半之前趕回來,就有整整一個鐘頭了。」
「嗯。」狩矢邊沉思著邊走出飯店。
但,在門口,正巧碰到自外回來的凱薩琳。
【5】
「狩矢先生,你是來找我?」凱薩琳說著,看了看狩矢,又看了看橋口。
「我們是來見大西先生的,為了你發現的那個杯墊之事。」
「他承認殺死水木理沙子小姐了?」
「沒有,他有不在現場證明。」
狩矢說明剛剛和橋口所談之事。
凱薩琳愉快的笑了:「只要二十分鐘,就能自現場回到雅飯店了。」
「不可能!從南禪寺至雅飯店,步行的話,最少也要五十分鐘。」
「我知道現場並非南禪寺!」凱薩琳說完,拿出皮帶,並說明自己和濱口所談的內容。
狩矢情不自禁提高聲調:「能帶我們去看看嗎?」
「沒問題。」凱薩琳輕鬆答應了。
三人一起走出飯店。來到蹴上,從市電旁的緩坡沿著鐵軌往上爬。
「後天,東西纖維以人造皮『愛蓮妮』為主題的時裝表演會在京都東方飯店舉行,你知道嗎?」邊走,凱薩琳邊問狩矢。
「從報紙上得知了。」
「對此,大西先生有何表示?」
「他說,在同一天,雅飯店要舉行一場別開生面的宣傳!」
「別開生面的宣傳?到底會是什麼呢!」凱薩琳一面走,一面沉思著。
狩矢並不很重視此事,他關心的只是大西的不在現場證明如何去推翻!
到了平坦的地頭,四周形勢有如廣場,「發電廠管理地」旁有鐵絲網,渠水湍急的流著。
「我們認為兩人是在此見面,你看,從該處開始,水勢忽然轉急,兇手若在此行兇,將屍體丟入渠水中,片刻之間就能流到南禪寺的眼鏡橋。」
「不錯。」
「到這裡只需要十八分鐘。」橋口高興的告訴狩矢。
狩矢帶回皮帶,馬上交給鑑定課,要求驗查出指紋,並比對是否和水木理沙子脖子的勒痕一致。兩小時後,狩矢打電話給凱薩琳!
皮帶上除了濱口的指紋外,並無其他指紋,但是,皮帶的粗細和水木理沙子頸部的勒痕一致,已斷定是凶器無誤。而且,大西經理也確定那是夏綠蒂的產品!
在準備時裝發表會時,除了製作三條之外,還另做了兩條做為預備之用,其中一條卻在會後遺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