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陸回 金和火</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陸回 金和火</h3><br /><br />  這一掌破空劈至,李布衣無可閃躲,只好發掌迎擊,這一擊,何道里只微微一晃,李布衣卻身隱泥淖,已及胸部。<br /><br />  何道里頗為滿意地道:「看來再多兩三掌,那難得一睹的光景就快來臨。」<br /><br />  李布衣心裡何嘗不急?他因急於反攻何道里,失足陷於泥沼,愈是用力,愈發速下沉,除非輕功高如白青衣,否則縱有蓋世功力也一樣無法自拔。<br /><br />  何道里笑道:「人不面對死亡,死亡不算什麼;人快要死才怕死,我讓你快點死,你就不會怕了。」<br /><br />  說著又凌空發出一掌。<br /><br />  他出掌的時候,手呈淡銀色,像一柄磨得鋒利光滑的鋼刀,出掌的時候,隱隱帶著刀風。<br /><br />  李布衣再接一掌。<br /><br />  他這一掌接上,泥淖已隱至他的頸部。<br /><br />  何道里卻「咦」了一聲,道:「李神相的內力,怎麼如許不濟!一定是傷重未癒,就來闖關了。嘖,嘖,嘖,可惜,可惜。」<br /><br />  說著又揚起了手,發出了第三擊。<br /><br />  李布衣只好竭力抵擋,相以掌力回去,突然之間,眉心穴一陣熱辣辣的冰寒,自玄關冰寒直沉任脈,而熱流連接督脈,兩股異流迅速周折一大周天後,在帶脈合流為一,在沖脈化流為勁,李布衣本來一掌拍出,竟爾遽易為指,「嗤」的一聲,指風破空而出,射向何道里如同刃風的掌勁。<br /><br />  指風本來甚為輕微,一旦遇上凌厲的掌風,驟改為銳勁,「波」地一聲,戳破掌風而入,何道里在先前第一掌裡,試出李布衣內力不過爾爾,心中有些驚奇,在第二掌的時候,便探出李布衣負傷非輕,故無法聚全力以抗,眼見要大獲全勝,沒料到在第三掌裡,李布衣的掌風忽易為指,而且這純厚、渾宏、寂穆、敵強愈強、參透禪機,妙悟自然的指風,與李布衣的掌功,大不相近,何道里一怔之下,指風已破掌風,直逼臉門。<br /><br />  何道里應變奇速,左掌疊在右掌之後,右掌掌心外吐,左掌掌背格在額前,「啪」的一聲,指風射入他掌心內。<br /><br />  何道里右掌已運聚全力,抗拒指風,左掌又加以支撐,但那一縷指風,連闖三關,所發的破空之聲一次比一次更烈,何道里接下一指,只說了一句話:<br /><br />  「一禪指!」掉頭就走。<br /><br />  「一禪指」是佛門七十二絕技之一,為天下武林圭臬:少林一門之中,也僅有三人能使。<br /><br />  李布衣當然也聽過一禪指這種武功,但他不單不會使,甚至連見也沒有見過。<br /><br />  但他卻發出了那一指。<br /><br />  李布衣到現在才明白:驚夢大師為什麼在他入陣闖關之前給了他一指,而在發出那一指之後又似全身虛脫、枯萎了一般。<br /><br />  因為驚夢大師旨意不在考驗他有無能力闖關,而且借考驗之掩飾,給予他闖關的力量,原因當然是他看出李布衣身上重傷未癒,所以一旦遇險,李布衣運聚全力之際,那「一禪指」的功力破繭而出,替代了李布衣本身的力量,擊退了敵手。<br /><br />  何道里雖然接下了這一指,但是「一禪指」之指力,還是透他手心再轉達他掌背然後擊在額上,何道里一時天旋地轉,惶然敗退。<br /><br />  何道里只求先退,他算準了李布衣還要逐一闖木、水、金、火四關,就算他闖得過,自己那時已恢復原狀,仍然可以跟李布衣再決一死戰。<br /><br />  何道里卻不知道李布衣只有那麼一指。<br /><br />  李布衣那一指,把驚夢大師貯蓄在他眉心穴的一禪指內勁全都舒發無遺之後,要他再多發一指,也是不可能的了。<br /><br />  而他仍在沼澤裡。<br /><br />  何道里倉皇敗走,李布衣刷地自腰畔抽出竹杖,再自背上包袱取出一條麻繩,用繩子在竹竿尾梢打了一個死結。<br /><br />  這幾下功夫做得甚為迅疾,但這幾下移動,同時也使他身下迅速下沉,泥沼己近下頷。<br /><br />  李布衣也在此時「嗖」地投出竹竿。<br /><br />  竹竿挾著尖銳的急嘯,「呼」地插在丈遠實地上,沒土四尺。<br /><br />  李布衣用力一扯。<br /><br />  這發力一扯,使得他身子速遽然下沉,幾及口部,但同時間,相反相成的力道自竹竿傳達了回來,李布衣像隻泥鳥般破澤而起,落到丈外。<br /><br />  李布衣幾乎變成了一個泥人,不過他這時才能舒一口大氣:差點兒沒變成一個泥鬼!<br /><br />  他抬頭一看,太陽發出澄黑色,已接近山頭那邊,天空佈滿著紅邊的雲朵,很是奇怖,這時申時已過,酉時將至。<br /><br />  酉時已至。葉夢色睜開眼睛,就看到夕陽,她忽然有一種迷茫的感覺,每次夕陽落山的時候,她有時候在海邊看到,有時在深山看到,有等候在繁華鬧市看到。她都有一種親切的感覺,覺得都要夕陽西下了,人生那麼淒楚,一切都不必留痕,所以她的感覺,還是迷惘的。<br /><br />  她奇怪自己為何沒有死。<br /><br />  柳無煙沒有殺她。<br /><br />  他只是跟她說:「你認輸吧,認輸我就不殺你。」<br /><br />  柳無煙的聲音忽然激動起來,竟用穿戴金屬鐵殼的雙手抓緊她的雙肩,熱烈地道:「如果妳要贏,那也行,只要,只要妳肯嫁給我。」他的聲音非常誠懇。<br /><br />  葉夢色茫然地問:「怎麼會有這樣的事……」<br /><br />  柳無煙道:「我是說真的。」<br /><br />  葉夢色道:「你只看到我,就說要娶我,你有沒有看清楚我,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我性格是怎樣的嗎?我喜不喜歡你呢?」<br /><br />  柳無煙語氣懇切:「這些都不重要。」他說:「以前,我從來不知道,喜歡一個人,可以是突然的,初見的,全無條件的,一旦愛上了,可以為她生,可以為她死……我一直以為只有人為我如此,我才不會為她如此,但今天……」<br /><br />  柳無煙一字一句地道:「我可以為你這樣做。」<br /><br />  葉夢色搖首道:「你不該威脅我,勝和敗,只要公平,我無怨意。何況就算我敗了,不見得我的朋友也闖不過五遁陣。」<br /><br />  柳無煙急道:「我不是威脅你……」<br /><br />  葉夢色仍是不能置信:「你只是看見我樣子,也許喜歡這樣子……你所說的,以後會後悔的。」<br /><br />  柳無煙激動的一反肘,「鏜」地──聲震天價響,竟一拳打在自己胸膛上,盔甲都癟了下去,葉夢色嚇了一大跳,沒想到柳無煙的性子於竟是這樣直烈。<br /><br />  柳無煙恨聲道:「我是個被人冤枉不得的人……」<br /><br />  葉夢色忙道:「我冤枉你什麼了?」<br /><br />  柳無煙厲聲道:「我不會後悔的,我永遠不會後悔的!我會為你做一切。」<br /><br />  葉夢色臉色白皙,道:「可以退出天慾宮?」<br /><br />  柳無煙在盔甲裡沉默半晌.終於沉聲道:「可以。」<br /><br />  葉夢色皓齒咬下唇:「可以不再為惡江湖?」<br /><br />  柳無煙道:「可以。」<br /><br />  葉夢色閃亮著美眸:「可以棄暗投明,為飛魚塘效力?」<br /><br />  柳無煙即答:「可以。」<br /><br />  葉夢色長長的睫毛眨了眨,道:「但是……你答應了這許多,我卻什麼都沒有答應你……」<br /><br />  柳無煙堅決地道:「你什麼都不用答應,只要──」<br /><br />  葉夢色咬著唇,垂下了眼睛,柳無煙終於把話說下去:「……只要──妳當我是朋友……」<br /><br />  葉夢色道:「我當你是朋友……你能不能去幫我的朋友破陣。」<br /><br />  柳無煙高興得連同笨重的盔甲一起跳起來,又重重的「砰」地落在地上,興奮的道:「真的?」<br /><br />  葉夢色微微笑著:「可是……」她柔聲道:「我總應該知道我朋友的樣子吧?」<br /><br />  柳無煙卻突然縮了一縮,這一縮,似是怕別人瞧見自己的樣子,其實在厚重密封的盔甲裡,誰也不會看見柳無煙的樣子。<br /><br />  但是柳無煙仍是怕人瞧見。<br /><br />  葉夢色一見這種情形,心中疑雲大起,但也升起不忍之意,即道:「當然,日後再看也不遲。」<br /><br />  柳無煙似乎這才比較平靜下來。他道:「我們去救你的朋友去。」<br /><br />  這時候飛鳥已快要變成一隻燃燒的火鳥。<br /><br />  四周都是火焰,地上噴著火油,天上旋著火刀,最糟糕的是,他手裡接了一個炸彈。<br /><br />  而他卻不知道那是炸彈。<br /><br />  就在這個緊急關頭,火光中忽然出現一人,這個人一出現就抓起飛鳥剛才脫掉丟到遠處的僧袍,一捲一帶,就把轟無雷裹住拋飛出去!<br /><br />  「轟」地一聲,震天雷在遠處爆炸,雷火滿佈,光焰萬道,狂風突起,駭飆怒嗚,飛鳥險些站立不住,這時地上火勢更烈,那人忽然雙袖捲起,地上滾沸的黑油,被狂風捲起,投向丙火之位。<br /><br />  只見怪吼一聲,一個鬍鬚皆赤,筋骨盡露的壯漢皇倉而出,身上也沾了好些黑油。<br /><br />  只聽他聲音焦烈,大吼道:「你是誰?」<br /><br />  那人道:「年不饒,你的火遁快收了吧,否則我就用庚金戊土癸乙木來破你。<br /><br />  年不饒咆哮道:「這裡乙木斬盡,癸水隔絕,庚金全無,戊上不動,你憑什麼來制我!」<br /><br />  飛鳥這才看清楚來人,喜喚:「李神相!」<br /><br />  年不饒一揚手,十數點冒著藍煙青焰的小石,尖嘯著射向李布衣和飛鳥大師。<br /><br />  飛鳥正要接過,李布衣阻止道:「不可,那是硝石。」僧袍呼呼地舞揚開來,把漫天硝石裹住,連袍一齊扔出。<br /><br />  只聽一連波波數聲,僧衣炸得個稀爛,李布衣側耳一聽,道:「焰硝、火硝、苦硝、生硝你都有了。」<br /><br />  年不饒一揚手,又打出數十枚色白而飛行時發出紫青火焰的事物,一面道:「還有藍硝、水硝、馬牙硝和皮硝,教你見識!」<br /><br />  李布衣突然一掌擊在前面土上。<br /><br />  土揚起,激噴而罩住石硝,發出連串的爆聲,在塵濺泥散中,李布衣掏出一件東西,是一面凹面的鏡子,李布衣把它映在火焰與陽光之間,也沒進一步的行動。<br /><br />  飛鳥大師奇道:「你──」<br /><br />  李布衣搖搖手,示意他先不要說話。<br /><br />  果然年不饒一俟塵埃落地,立即揮舞手上兵器攻了過來。<br /><br />  他的武器是一根火把。<br /><br />  在這佈滿火焰、石油、硝石的環境裡,只要一沾著火頭,只怕立即就要燒成炭灰。<br /><br />  年不饒揮舞火把衝來,倏地,發覺李布衣手上的事物,映著陽光然後透過火把,再折射到年不饒的臉上某一點,突然之間,年不饒在頰上的石油,刷地焚燒起來。<br /><br />  跟著下來,他身上火焰迅速蔓延,身上數處都著了火,端的成為一個火人。<br /><br />  年不饒狂嚎怪吼,突然盤膝而坐,緊合雙目,唸唸有詞,火在他身上熾熱地焚燒著,彷彿與他全然無關似的。<br /><br />  那火雖熊熊地燃燒著,但似燒的不是他的身軀一般,李布衣突然掠去,一葫蘆藥酒淋灑下去,火勢登時更熾烈數倍,年不饒定力再高,也忍不住張口叱道:「你──」<br /><br />  一字未完,李布衣手上的葫蘆,飛出一道酒泉,射入年不饒口裡。<br /><br />  年不饒收口已不及,一股酒泉,灌入喉裡,他勃然大怒,鬚髮根根豎起,戟指怒道:「看你燒不燒得死我!」<br /><br />  不料這句一出,年不饒自己已臉色大變。<br /><br />  原來他在講那句話的時候,嘴裡的口氣竟串成一條火龍,一時間,他身體內外皆焚,終於無法抵受,猶如身置烘爐,轉眼間就要焙成一塊炭。<br /><br />  這下他真的五臟齊焚、通身著火,絕望地呼號起來:「救命,救我……」才呼得這兩聲,口所噴火焰更烈,周遭紅焰轟發,烈火飛揚,罡飆怒號,年不饒掩臉尖嘶打滾起來。<br /><br />  李布衣見狀,忙向飛鳥道:「不行,他受不了!」一掌向年不饒頭頂拍去,飛鳥以為李布衣要年不饒免多受苦,一掌拍死了他,不料李布衣連拍幾掌,竟把年不饒逐漸拍入堅硬的泥土裡去。<br /><br />  最後,年不饒整個身子被拍得埋入土中。<br /><br />  飛鳥搔搔光頭,不禁問道:「你幹什麼?」<br /><br />  李布衣道:「替他滅火啊!」<br /><br />  飛鳥奇道:「五行中火化土,乃是相生,怎麼可以滅火?」<br /><br />  李布衣道:「五行常勝是指某一行必勝一行,例如金定勝木,土定勝水,水定勝火,火定勝金。但墨翟認為五行無常勝,即某行勝某行是相對的而無絕對的,在不同的條件下,例如水雖可以把火撲滅,但火也可以把水燒乾,火可以把金熔化,金屬也可以把火壓熄,事情是可以倒反過來的,只要讓這一行存在的條件較利於另一行,故此土重亦可克火。」<br /><br />  他說著再「嘿」地一聲,雙掌用力拍地,「噗」地一聲,竟把年不饒自土中以內力激飛出來。<br /><br />  年不饒周身上下,已為火燒傷,但因臉部最遲入土,是故臉孔灼傷最重。<br /><br />  他潰爛的眼皮艱辛的翻著,有氣無力地問了一句:「你以火制火,用的鏡子是不是陽燧?」<br /><br />  李布衣答:「是。」陽燧是一種消煉玉石所鑄造的玻璃,一說是由銅錫各半的青銅合金製成的,據《淮南子》記載:「陽燧見日則燃為火」,是一種古老的取火用的鏡片。<br /><br />  飛鳥仍是不解:「火怎能制火?」<br /><br />  李布衣道:「以柴枝之燃丟入山火之中,柴枝之火頓失其威力,這是以火制火的一例,火不但能制火,同時也能引火,把星星之火點燃震天雷。便是以小火引出大火的例子。」<br /><br />  年不饒慘笑道:「我便是被你引出了五味真火以自焚。」<br /><br />  李布衣道:「慚愧,我除了激起你的惱怒,再以榴槤刺、鯉魚肉、石膽、丹砂、五芝摻和配製的烈酒,射入你喉裡,才引出了你五味真火,使你無法自制而自焚。」<br /><br />  年不饒啞著聲音道:「我……服了你……你不殺我……我也再無能力阻……攔……你……這一陣……就算我輸了……」<br /><br />  李布衣在包袱裡掏出一瓶藥物,抱拳匆匆道:「這是『百火玉函膏』,請敷上,可止燒灼之傷……你的傷應無大礙,承蒙相讓,我還要再去闖陣。」<br /><br />  他僥倖能靠「一禪指」擊退土陣何道里,按照五陣秩序,倒轉逆行,從土移火,恰好救了飛鳥。<br /><br />  他急於去闖水陣。<br /><br />  而他最情急的是金陣。<br /><br />  金陣原本是「五遁陣」的第一關,現在成了李布衣的最後一關。<br /><br />  ──葉夢色,她,怎樣了?</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布衣神相三: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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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陸回 金和火



  這一掌破空劈至,李布衣無可閃躲,只好發掌迎擊,這一擊,何道里只微微一晃,李布衣卻身隱泥淖,已及胸部。

  何道里頗為滿意地道:「看來再多兩三掌,那難得一睹的光景就快來臨。」

  李布衣心裡何嘗不急?他因急於反攻何道里,失足陷於泥沼,愈是用力,愈發速下沉,除非輕功高如白青衣,否則縱有蓋世功力也一樣無法自拔。

  何道里笑道:「人不面對死亡,死亡不算什麼;人快要死才怕死,我讓你快點死,你就不會怕了。」

  說著又凌空發出一掌。

  他出掌的時候,手呈淡銀色,像一柄磨得鋒利光滑的鋼刀,出掌的時候,隱隱帶著刀風。

  李布衣再接一掌。

  他這一掌接上,泥淖已隱至他的頸部。

  何道里卻「咦」了一聲,道:「李神相的內力,怎麼如許不濟!一定是傷重未癒,就來闖關了。嘖,嘖,嘖,可惜,可惜。」

  說著又揚起了手,發出了第三擊。

  李布衣只好竭力抵擋,相以掌力回去,突然之間,眉心穴一陣熱辣辣的冰寒,自玄關冰寒直沉任脈,而熱流連接督脈,兩股異流迅速周折一大周天後,在帶脈合流為一,在沖脈化流為勁,李布衣本來一掌拍出,竟爾遽易為指,「嗤」的一聲,指風破空而出,射向何道里如同刃風的掌勁。

  指風本來甚為輕微,一旦遇上凌厲的掌風,驟改為銳勁,「波」地一聲,戳破掌風而入,何道里在先前第一掌裡,試出李布衣內力不過爾爾,心中有些驚奇,在第二掌的時候,便探出李布衣負傷非輕,故無法聚全力以抗,眼見要大獲全勝,沒料到在第三掌裡,李布衣的掌風忽易為指,而且這純厚、渾宏、寂穆、敵強愈強、參透禪機,妙悟自然的指風,與李布衣的掌功,大不相近,何道里一怔之下,指風已破掌風,直逼臉門。

  何道里應變奇速,左掌疊在右掌之後,右掌掌心外吐,左掌掌背格在額前,「啪」的一聲,指風射入他掌心內。

  何道里右掌已運聚全力,抗拒指風,左掌又加以支撐,但那一縷指風,連闖三關,所發的破空之聲一次比一次更烈,何道里接下一指,只說了一句話:

  「一禪指!」掉頭就走。

  「一禪指」是佛門七十二絕技之一,為天下武林圭臬:少林一門之中,也僅有三人能使。

  李布衣當然也聽過一禪指這種武功,但他不單不會使,甚至連見也沒有見過。

  但他卻發出了那一指。

  李布衣到現在才明白:驚夢大師為什麼在他入陣闖關之前給了他一指,而在發出那一指之後又似全身虛脫、枯萎了一般。

  因為驚夢大師旨意不在考驗他有無能力闖關,而且借考驗之掩飾,給予他闖關的力量,原因當然是他看出李布衣身上重傷未癒,所以一旦遇險,李布衣運聚全力之際,那「一禪指」的功力破繭而出,替代了李布衣本身的力量,擊退了敵手。

  何道里雖然接下了這一指,但是「一禪指」之指力,還是透他手心再轉達他掌背然後擊在額上,何道里一時天旋地轉,惶然敗退。

  何道里只求先退,他算準了李布衣還要逐一闖木、水、金、火四關,就算他闖得過,自己那時已恢復原狀,仍然可以跟李布衣再決一死戰。

  何道里卻不知道李布衣只有那麼一指。

  李布衣那一指,把驚夢大師貯蓄在他眉心穴的一禪指內勁全都舒發無遺之後,要他再多發一指,也是不可能的了。

  而他仍在沼澤裡。

  何道里倉皇敗走,李布衣刷地自腰畔抽出竹杖,再自背上包袱取出一條麻繩,用繩子在竹竿尾梢打了一個死結。

  這幾下功夫做得甚為迅疾,但這幾下移動,同時也使他身下迅速下沉,泥沼己近下頷。

  李布衣也在此時「嗖」地投出竹竿。

  竹竿挾著尖銳的急嘯,「呼」地插在丈遠實地上,沒土四尺。

  李布衣用力一扯。

  這發力一扯,使得他身子速遽然下沉,幾及口部,但同時間,相反相成的力道自竹竿傳達了回來,李布衣像隻泥鳥般破澤而起,落到丈外。

  李布衣幾乎變成了一個泥人,不過他這時才能舒一口大氣:差點兒沒變成一個泥鬼!

  他抬頭一看,太陽發出澄黑色,已接近山頭那邊,天空佈滿著紅邊的雲朵,很是奇怖,這時申時已過,酉時將至。

  酉時已至。葉夢色睜開眼睛,就看到夕陽,她忽然有一種迷茫的感覺,每次夕陽落山的時候,她有時候在海邊看到,有時在深山看到,有等候在繁華鬧市看到。她都有一種親切的感覺,覺得都要夕陽西下了,人生那麼淒楚,一切都不必留痕,所以她的感覺,還是迷惘的。

  她奇怪自己為何沒有死。

  柳無煙沒有殺她。

  他只是跟她說:「你認輸吧,認輸我就不殺你。」

  柳無煙的聲音忽然激動起來,竟用穿戴金屬鐵殼的雙手抓緊她的雙肩,熱烈地道:「如果妳要贏,那也行,只要,只要妳肯嫁給我。」他的聲音非常誠懇。

  葉夢色茫然地問:「怎麼會有這樣的事……」

  柳無煙道:「我是說真的。」

  葉夢色道:「你只看到我,就說要娶我,你有沒有看清楚我,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我性格是怎樣的嗎?我喜不喜歡你呢?」

  柳無煙語氣懇切:「這些都不重要。」他說:「以前,我從來不知道,喜歡一個人,可以是突然的,初見的,全無條件的,一旦愛上了,可以為她生,可以為她死……我一直以為只有人為我如此,我才不會為她如此,但今天……」

  柳無煙一字一句地道:「我可以為你這樣做。」

  葉夢色搖首道:「你不該威脅我,勝和敗,只要公平,我無怨意。何況就算我敗了,不見得我的朋友也闖不過五遁陣。」

  柳無煙急道:「我不是威脅你……」

  葉夢色仍是不能置信:「你只是看見我樣子,也許喜歡這樣子……你所說的,以後會後悔的。」

  柳無煙激動的一反肘,「鏜」地──聲震天價響,竟一拳打在自己胸膛上,盔甲都癟了下去,葉夢色嚇了一大跳,沒想到柳無煙的性子於竟是這樣直烈。

  柳無煙恨聲道:「我是個被人冤枉不得的人……」

  葉夢色忙道:「我冤枉你什麼了?」

  柳無煙厲聲道:「我不會後悔的,我永遠不會後悔的!我會為你做一切。」

  葉夢色臉色白皙,道:「可以退出天慾宮?」

  柳無煙在盔甲裡沉默半晌.終於沉聲道:「可以。」

  葉夢色皓齒咬下唇:「可以不再為惡江湖?」

  柳無煙道:「可以。」

  葉夢色閃亮著美眸:「可以棄暗投明,為飛魚塘效力?」

  柳無煙即答:「可以。」

  葉夢色長長的睫毛眨了眨,道:「但是……你答應了這許多,我卻什麼都沒有答應你……」

  柳無煙堅決地道:「你什麼都不用答應,只要──」

  葉夢色咬著唇,垂下了眼睛,柳無煙終於把話說下去:「……只要──妳當我是朋友……」

  葉夢色道:「我當你是朋友……你能不能去幫我的朋友破陣。」

  柳無煙高興得連同笨重的盔甲一起跳起來,又重重的「砰」地落在地上,興奮的道:「真的?」

  葉夢色微微笑著:「可是……」她柔聲道:「我總應該知道我朋友的樣子吧?」

  柳無煙卻突然縮了一縮,這一縮,似是怕別人瞧見自己的樣子,其實在厚重密封的盔甲裡,誰也不會看見柳無煙的樣子。

  但是柳無煙仍是怕人瞧見。

  葉夢色一見這種情形,心中疑雲大起,但也升起不忍之意,即道:「當然,日後再看也不遲。」

  柳無煙似乎這才比較平靜下來。他道:「我們去救你的朋友去。」

  這時候飛鳥已快要變成一隻燃燒的火鳥。

  四周都是火焰,地上噴著火油,天上旋著火刀,最糟糕的是,他手裡接了一個炸彈。

  而他卻不知道那是炸彈。

  就在這個緊急關頭,火光中忽然出現一人,這個人一出現就抓起飛鳥剛才脫掉丟到遠處的僧袍,一捲一帶,就把轟無雷裹住拋飛出去!

  「轟」地一聲,震天雷在遠處爆炸,雷火滿佈,光焰萬道,狂風突起,駭飆怒嗚,飛鳥險些站立不住,這時地上火勢更烈,那人忽然雙袖捲起,地上滾沸的黑油,被狂風捲起,投向丙火之位。

  只見怪吼一聲,一個鬍鬚皆赤,筋骨盡露的壯漢皇倉而出,身上也沾了好些黑油。

  只聽他聲音焦烈,大吼道:「你是誰?」

  那人道:「年不饒,你的火遁快收了吧,否則我就用庚金戊土癸乙木來破你。

  年不饒咆哮道:「這裡乙木斬盡,癸水隔絕,庚金全無,戊上不動,你憑什麼來制我!」

  飛鳥這才看清楚來人,喜喚:「李神相!」

  年不饒一揚手,十數點冒著藍煙青焰的小石,尖嘯著射向李布衣和飛鳥大師。

  飛鳥正要接過,李布衣阻止道:「不可,那是硝石。」僧袍呼呼地舞揚開來,把漫天硝石裹住,連袍一齊扔出。

  只聽一連波波數聲,僧衣炸得個稀爛,李布衣側耳一聽,道:「焰硝、火硝、苦硝、生硝你都有了。」

  年不饒一揚手,又打出數十枚色白而飛行時發出紫青火焰的事物,一面道:「還有藍硝、水硝、馬牙硝和皮硝,教你見識!」

  李布衣突然一掌擊在前面土上。

  土揚起,激噴而罩住石硝,發出連串的爆聲,在塵濺泥散中,李布衣掏出一件東西,是一面凹面的鏡子,李布衣把它映在火焰與陽光之間,也沒進一步的行動。

  飛鳥大師奇道:「你──」

  李布衣搖搖手,示意他先不要說話。

  果然年不饒一俟塵埃落地,立即揮舞手上兵器攻了過來。

  他的武器是一根火把。

  在這佈滿火焰、石油、硝石的環境裡,只要一沾著火頭,只怕立即就要燒成炭灰。

  年不饒揮舞火把衝來,倏地,發覺李布衣手上的事物,映著陽光然後透過火把,再折射到年不饒的臉上某一點,突然之間,年不饒在頰上的石油,刷地焚燒起來。

  跟著下來,他身上火焰迅速蔓延,身上數處都著了火,端的成為一個火人。

  年不饒狂嚎怪吼,突然盤膝而坐,緊合雙目,唸唸有詞,火在他身上熾熱地焚燒著,彷彿與他全然無關似的。

  那火雖熊熊地燃燒著,但似燒的不是他的身軀一般,李布衣突然掠去,一葫蘆藥酒淋灑下去,火勢登時更熾烈數倍,年不饒定力再高,也忍不住張口叱道:「你──」

  一字未完,李布衣手上的葫蘆,飛出一道酒泉,射入年不饒口裡。

  年不饒收口已不及,一股酒泉,灌入喉裡,他勃然大怒,鬚髮根根豎起,戟指怒道:「看你燒不燒得死我!」

  不料這句一出,年不饒自己已臉色大變。

  原來他在講那句話的時候,嘴裡的口氣竟串成一條火龍,一時間,他身體內外皆焚,終於無法抵受,猶如身置烘爐,轉眼間就要焙成一塊炭。

  這下他真的五臟齊焚、通身著火,絕望地呼號起來:「救命,救我……」才呼得這兩聲,口所噴火焰更烈,周遭紅焰轟發,烈火飛揚,罡飆怒號,年不饒掩臉尖嘶打滾起來。

  李布衣見狀,忙向飛鳥道:「不行,他受不了!」一掌向年不饒頭頂拍去,飛鳥以為李布衣要年不饒免多受苦,一掌拍死了他,不料李布衣連拍幾掌,竟把年不饒逐漸拍入堅硬的泥土裡去。

  最後,年不饒整個身子被拍得埋入土中。

  飛鳥搔搔光頭,不禁問道:「你幹什麼?」

  李布衣道:「替他滅火啊!」

  飛鳥奇道:「五行中火化土,乃是相生,怎麼可以滅火?」

  李布衣道:「五行常勝是指某一行必勝一行,例如金定勝木,土定勝水,水定勝火,火定勝金。但墨翟認為五行無常勝,即某行勝某行是相對的而無絕對的,在不同的條件下,例如水雖可以把火撲滅,但火也可以把水燒乾,火可以把金熔化,金屬也可以把火壓熄,事情是可以倒反過來的,只要讓這一行存在的條件較利於另一行,故此土重亦可克火。」

  他說著再「嘿」地一聲,雙掌用力拍地,「噗」地一聲,竟把年不饒自土中以內力激飛出來。

  年不饒周身上下,已為火燒傷,但因臉部最遲入土,是故臉孔灼傷最重。

  他潰爛的眼皮艱辛的翻著,有氣無力地問了一句:「你以火制火,用的鏡子是不是陽燧?」

  李布衣答:「是。」陽燧是一種消煉玉石所鑄造的玻璃,一說是由銅錫各半的青銅合金製成的,據《淮南子》記載:「陽燧見日則燃為火」,是一種古老的取火用的鏡片。

  飛鳥仍是不解:「火怎能制火?」

  李布衣道:「以柴枝之燃丟入山火之中,柴枝之火頓失其威力,這是以火制火的一例,火不但能制火,同時也能引火,把星星之火點燃震天雷。便是以小火引出大火的例子。」

  年不饒慘笑道:「我便是被你引出了五味真火以自焚。」

  李布衣道:「慚愧,我除了激起你的惱怒,再以榴槤刺、鯉魚肉、石膽、丹砂、五芝摻和配製的烈酒,射入你喉裡,才引出了你五味真火,使你無法自制而自焚。」

  年不饒啞著聲音道:「我……服了你……你不殺我……我也再無能力阻……攔……你……這一陣……就算我輸了……」

  李布衣在包袱裡掏出一瓶藥物,抱拳匆匆道:「這是『百火玉函膏』,請敷上,可止燒灼之傷……你的傷應無大礙,承蒙相讓,我還要再去闖陣。」

  他僥倖能靠「一禪指」擊退土陣何道里,按照五陣秩序,倒轉逆行,從土移火,恰好救了飛鳥。

  他急於去闖水陣。

  而他最情急的是金陣。

  金陣原本是「五遁陣」的第一關,現在成了李布衣的最後一關。

  ──葉夢色,她,怎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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