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墨西哥人
某些最早和最新的美國人,乃是來自墨西哥。早在美國人到達之前很久,就有墨西哥人在現在的美國西南部地區定居了。但是,大多數美籍墨西哥人是在二十世紀,尤其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及戰後才來到美國的。
沒有一個單獨的名稱足以恰當地概括各種各樣具有墨西哥血統並在美國生活的人們。他們是:(一)在西南部成為美國領土之前就在那裏定居的原墨西哥居民的後裔;(二)從墨西哥來美的非法移民;(三)合法遷移來美,但不是美國公民的墨西哥人;(四)從墨西哥來的臨時居留者,他們持有各種官方證件、簽證和工作許可證等,在美國居住的時間長短不等(短到幾天,長到十幾年);(五)已經歸化為美國公民的墨西哥人;(六)合法與非法移民或臨時居留者在美國生下的後代,他們理所當然地獲得了美國公民身份。
據美國人口普查局估計,在美國大約有五百萬美籍墨西哥人。這是美國最大的種族群體之一,但也是最不為公眾輿論所注意的種族之一。估計另外還有二百萬墨西哥非法移民居住在美國。再加上人口普查局忽略不計的具有墨西哥血統的那些人(及其他個別低收入者),在美國祖籍是墨西哥的實際人口,可能接近八百萬。
絕大多數美籍墨西哥人生活在西南部的五個州。這些地方的墨西哥人口加起來超過四百萬,而其中大約一半又生活在加利福尼亞州。在那裏,他們的人口大大超過黑人,約占該州總人口的六分之一。
美籍墨西哥人的文化不僅可以追溯到墨西哥,而且可以追溯到西班牙及整個西方世界的文明,但是墨西哥人當代的價值觀念和生活方式,與其他美國人卻相去甚遠。從種族來說,他們膚色混雜,不同程度地帶有西班牙和印第安人的血統。
所有這些被籠統地被為墨西哥人、美籍墨西哥人或奇卡諾人的數百萬之眾,代表著各種不同的歷史背景:許多人出生在國外,更多的人在本土出生,還有一小部分家庭在美國開國之前早就生活在這塊土地上了。他們之間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他們在過去的這一時期或另一時期來自墨西哥。
墨西哥
在早歐洲人發現西半球之前,阿茲特克文明就很發達,並已傳播到整個中美洲。
這個尚武的阿茲特克民族,征服並統治過許多其他的印第安部落,包括那些生活在後來成為墨西哥這一地區的部落。戰俘們被用來祭奠阿茲特克人的神靈。在建築精緻的廟宇前,當眾挖出他們的心臟,爾後將骷髏頭依次安放在架子上。在其他一些儀式上,少女們在跳舞時被割下了頭。
在阿茲特克文明中還沒有鐵器和錢幣。他們也不會把車輪用於交通或者把齒輪用於工業。他們的農業很原始,不知道用犁。但是,阿茲特克人有文字、建築、雕刻,以及完備的法律、社會、政治和宗教體制。
一五九一年,古巴總督派遣科爾德斯來到墨西哥。他受到蒙德祖馬皇帝的歡迎。蒙德祖馬相信,科爾德斯及其部下的到來,就是阿茲特克宗教所預言的諸神已經降世,所以獻給他們許多禮物,包括金子。當這些西班牙人發現阿茲特克人有金子時,便決定將其征服。科爾德斯一夥在與蒙德祖馬的戰爭中,得到了阿茲特克人壓迫下的當地印第安人部落的援助。科爾德斯的另一個有力的盟軍,就是他們從歐洲帶來的疾病,主要是天花、麻疹和流感。阿茲特克人對這些疾病一無所知,而且毫無生理的抵禦能力。到一六○七年,這些歐洲疾病奪去了九十%至九十五%的印第安人的生命。
和整個拉丁美洲一樣,到墨西哥來的西班牙遠征軍都是男子,而不像英國在北美的殖民地那樣,是由男子、婦女和兒童所組成的完整社區。西班牙人到達之後,很快與當地婦女發生兩性關係有時是正式的婚姻關係生養了混血的西班牙和印第安人後裔。到一八○○年,混血兒在數量上明顯地超過了當地那些出生在西班牙的西班牙人,甚至超過了作為奴隸而販運來的人數不多的黑人。混血兒的人數後來終於超過了印第安人。今天,只有一小部分墨西哥人是純種白人和印第安人。跟拉丁美洲其他各地一樣,在墨西哥存在著類別不同卻界限分明的種族混合現象。在現代美籍印第安社區,也有類似按不同膚色的排列次序。拉丁人和盎格魯撒克遜人都把白膚色同高貴相提並論。但是拉丁人強調膚色的等次排列,而不像盎格魯撒克遜人那樣強調把人種截然區分為黑白兩大類。
探險家、冒險者和傳教士們,從墨西哥向北擴展,進入現在美國的西南部地區。到十八世紀後期,西班牙人已經在加利福尼亞、新墨西哥和德克薩斯等幾個州建立起一些零散的小規模居住區,其中包括拉雷多、聖安東尼奧、埃爾帕索、聖菲、圖森、聖達戈、洛杉磯及聖何塞等。這通常都是民政、軍事和宗教界主事當局治下的一塊塊飛地。他們都想征服當地的印第安人並將之納入西班牙的文化和宗教,當然是在最底層。但凡獲得成功的地區,印第安就被帶到傳教士身邊,在受監護和半奴役的狀況下生活和勞作。拿破崙戰爭導致西班牙王朝的陷落後,墨西哥開始爭取獨立,並於一八二一年宣佈建國。新的墨西哥政府所頒佈的政策中,就有一項是允許在墨西哥領土上建立一個美國的社區。
起初,美國移民接受了墨西哥文化。他們學習西班牙語,而且有一部分人與墨西哥婦女結了婚。但是在一八二○年,由於美國人口急劇增加,美國人形成了自己的社區,保留了自己的語言和風俗習慣。後來美國人和墨西哥人的關係越來越緊張,並終於導致一場德克薩斯爭取獨立的戰爭。美國方面派遣軍隊前去幫助那裏的美國人,從而在一八四五年將德克薩斯併入美國。一八四七年,美國軍隊佔領了墨西哥城,迫使墨西哥領導人桑塔.安那將軍下野。次年,美國與墨西哥新政府簽訂了條約,把大片土地(大約是墨西哥領土的三分之一)割讓給美國。就在這塊從墨西哥得到的領土上,後來建立了加利福尼州、內華達州、亞利桑那州、猶他州、德克薩斯州、新墨西哥州;科羅拉多州、堪薩斯州、奧克拉荷馬州和懷俄明州也各有一部分地方是從這塊領土上分割過來的。這次戰爭之前,墨西哥的領土比美國要大。
西班牙傳統對美國西南部各州的影響,體現在許多地名上(加利福尼亞州所有的大城市都有西班牙名字),也體現在當地的建築風格以及在美國人模仿墨西哥人創辦農牧場的方式上。
居住在這幾個州的墨西哥人,漸漸地成了當地的少數種族。他們與這些地區日益增多的美國人具有不同的語言、風俗習慣和種族特徵。由於美國和西班牙的財產法存在巨大差別,許多西班牙和墨西哥的居民因此而喪失了土地,詐騙、貪官污吏和暴力行為又加速了他們的破產。少數美籍墨西哥人結成非法武裝團夥進行反擊,但是大多數人卻發現自己在這個陌生社會的邊緣上無能為力。留居在美國西南部的為數不多的西班牙人或墨西哥人的地位,因所處地區不同而有差異。在兼並德克薩斯時,那裏的非西班牙居民已占人口的壓倒多數,所以上層西班牙白人已進入當地的美國主流社會,而大部分屬有色人種的墨西哥大眾卻被嚴格地排斥在社會和政治活動之外,在經濟上處於最低層。
在加利福尼亞,有一批自成一體的西班牙富人,直到十九世紀末在社會、經濟和政治上都很有影響。其他各州的情形則介於上述兩者之間。大體上說,在整個西南部,當地西班牙人及其文化處於從屬的地位。但返回墨西哥的人卻寥寥無幾。
在墨西哥本國一直存在著相當嚴格的等級制度。其中大約一%的人屬於上層階級,二%的人是中產階級,九十七%以上都是下層階級。在城市地區,中產階級較多,但仍有七十五%的人處於下層社會。事實上,所有遷美墨西哥移民都來自下層階級。在十九世紀的墨西哥,債務勞役制很流行,這在當地農村地區幾乎是十分普遍的現象。作為債主的土地所有者,把欠債傭工當作牛馬使用,而債是很少能償還清的,於是世代相傳,與奴隸制無異。在生活極端貧困而在社會和政治方面又備受壓抑的勞役工人之中,文盲十分普遍。在一九一○年,大約五%的墨西哥家庭擁有九十%的土地。
在波菲裏奧.迪亞斯將軍統治時期(一八七六─一九一○),朝令夕改的土地法把許多村民共有的土地變成了投機者的私有土地,使許多農民淪為勞役工人或成為流動勞力。公共醫療衛生事業的進步造成人口的飛速增長。在一八七六年到一九一○年期間,墨西哥人口從九百萬增加到一千五百萬,但八十%的墨西哥人生活在農村。人數日益增多但一貧如洗的墨西哥民眾,在十九世紀流入美國的並不多。部分是在十九世紀中期的淘金熱中來到加利福尼亞的,另一部分是在一八六○年的採礦熱和一八八○年修鐵路時來到亞利桑那的。還有一些季節農工往返於德克薩斯和墨西哥之間。
但在大體上,跨越兩國之間經濟、社會和地理鴻溝的墨西哥人相對來說並不算多。對許多墨西哥人來說,擺脫債務勞役並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而且美國西南部廣闊無垠的沙漠在票價便宜的現代交通工具出現之前,實在是一個巨大的障礙。由於在美國和墨西哥都修長了鐵路,大批貧窮的墨西哥村民得以進入飛速發展的美國西南部地區。美國雇主積極地開始直接或通過勞工介紹所在墨西哥招攬工人。除了美國西南部地區經濟上的誘惑外,墨西哥國內發生的重大事件也震動了墨西哥人。一九一○年的墨西哥革命引發了一場十多年的政治和軍事內亂,其間有一百多萬人喪命。因此許多人是作為難民而不是移民逃到美國的。
國內的推力和外部的拉力,在本世紀初把將近十%的墨西哥人引到了美國的西南部。從一九○○年到一九一○年,德克薩斯和新墨西哥兩州的墨西哥裔人口增長了將近一倍。亞利桑那州的墨西哥人口增長一倍以上,而加利福尼亞州的墨西哥裔人口則提高了四倍。這四個州的墨西哥裔人口從一九○○年的十萬增加到一九一○年的二十萬。在這以後的十年內,墨西哥人口又增加了一倍;從一九二○年到一九三○年則增加了三倍。這是三次墨西哥移民浪潮的第一次。
墨西哥移民
墨西哥人向美國的移民史,包括三次大浪潮及中間的兩次大造反。這種時而接收時而驅趕墨西哥人的情況,反映了美國西南部存在的兩種對立趨勢。需要農業工人和其他廉價勞動力的雇主,要求實施讓墨西哥人進入美國更加方便的政策,而其他一些擔心墨西哥移民犯罪、依靠福利及其他社會問題的團體,則要求採取嚴厲限制的政策。美國移民政策及其實施的不斷變化,反映了美國各派對抗政治勢力的起伏。近年來,美籍墨西哥人日益增長的政治影響也成了左右美國制定移民政策的一個重要因素。
第一次移民浪潮
鐵路使大批墨西哥人得以來到美國,並在他們抵美以後也雇傭了其中不少人。
二十世紀初,大部分墨西哥移民曾先後作為築路工、巡路員或養路工在鐵路上工作。
許多人就住在鐵路近旁的車廂或簡易工棚裏。這些原始的居民點就是現在許多美籍墨西哥人社區的雛形。其餘的墨西哥人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大多受雇於農業和採礦業。這三個主要職業實際上把墨西哥人孤立起來,與其他美國人互不往來。
因此他們的孩子都是在與外界隔離的只說西班牙語的墨西哥人社區內長大的。農工的孩子們還與父母親在農田裏一起幹活。他們經常隨著各種作物生長季節的不同而不斷地從一個地方遷徙到另一地方。在這種情況下,教育只能斷斷續續或者根本不存在。此外,由於墨西哥人與整個社會處於隔離狀態,他們對大多數美國人來說好似是一支隱形少數種族。
在整個西南部地區,墨西哥工人從事絕大部分需要彎腰的體力活,在田裏每天辛勤工作十二─十四小時。這些墨西哥農工幹著五花八門的工作從在整個西南部地區種植棉花到為加利福尼亞出一臂之力,使之成為當時全國水果和蔬菜的一個主要供應基地。墨西哥人作為農業勞工的形象,也就是在這個時期開始形成的,而且一直延續下去,直到大多數人最終遷入都市之後很久才有所改變。在一九三○年以前,確實有一半以上的美籍墨西哥人生活在農業地區。早期定居在美國的墨西哥人,大都生活在靠近墨西哥的邊境一帶,但也有一些隨季節流動的農工往北到達洛基山脈兩側各州,或深入到加利福尼亞地區。在一九三○年,大約有十%的美籍墨西哥人進入工廠,成為後來墨西哥人城市社區的核心。
生活在美國西南部邊境地區的墨西哥農業工人,其工資在一九一○年是他們原來在墨西哥國內收入的二倍或三倍。在此後三十年內,此種工資差別甚至拉得更大。
到一九三○年,美國西南部農業勞動工人的工資已是他們在墨西哥的六倍。在美國內地各州的工資甚至更高。這是因為邊境地區有大量勞動力,所以工資增長不像美國其他地區那麼快。在鐵路、礦山和工廠裏,美國和墨西哥的工資差別也非常之大。按美國的標準,在農場或工廠工作的墨西哥人算是很貧困的,但是按墨西哥的標準來衡量,他們則顯得很富裕了。他們回到墨西哥後,能買得起農畜、家具、收音機,有人甚至還買了汽車。
面對美國和墨西哥之間這種工資的懸殊差別,想控制墨西哥人越過邊境的努力大多是徒勞的。美國制定的移民政策和建立的移民機構主要是受理從歐洲越過大洋並在少數幾個口岸大埠登陸的移民。但是,在二千英里長的邊境線上,人們在任何一個地方都可以徒步穿越國界,並很快消失在西南部茫茫沙漠地帶的美國人社區之中。要想阻擋這批人的確不易。大批文化不合格或達不到其他移民標準的墨西哥人就乾脆非法偷越到美國。他們一般都得到美國雇主和勞工承包商的慫恿和說明。
從墨西哥來的大量移民並不是到美國來安家落戶的。許多人只是到美國來呆上一個季節或幹上幾年,積攢一點錢,然後就帶著美好的憧憬返回墨西哥。也有人來時就有回去的打算,但卻在那兒落地生根,終老未歸。還有些人回去後發覺自己因在美國呆了幾年而變了樣,與故土的鄉村生活及習俗格格不入。這批移民的數量到底有多大,仍然很難確定,因為經常有大批非法移民往返於兩國之間,而官方的統計數字總是不詳。
據知,在一九一○年到一九二八年期間,有一百多萬墨西哥人回到了墨西哥。這個數字超過了本世紀頭三十年墨西哥合法移民的累計總數。濕背這個詞曾被廣泛地用來描述墨西哥移民,因為不少人是涉過裏奧格蘭德河進入美國的。許多邊境城鎮都有大量的墨西哥人,這樣新來者就可以很容易地和他們融匯在一起,而不至於被當局發現。
和其他種族那樣臨時客居在美國而又不會講英語的農業工人一樣,美籍墨西哥人通常是被包工們招募來的,他們在包工頭的指揮和嚴密控制下集體幹活。語言、文化及種族差異方面的問題,由於美國雇主和墨西哥籍或美籍墨西哥包工頭之間達成合同而很容易得到解決。這些包工頭負責招攬和監督墨西哥勞工隊伍,並且提供適合他們胃口的食物及其他條件。就像義大利人的包工頭一樣,這些被稱郊狼的墨西哥工頭為了保護他們在勞工身上的投資利益,必要時會採取一切手段,包括武力威脅或使用武力。在早期,他們竟動用武裝人員在聖安東尼奧市的大街上押送墨西哥勞工。
這些郊狼的職責,包括在墨西哥招收工人,把他們偷運到美國,為他們提供偽造的證件、交通工具和衣食方便,而且在勞工和承包雇主之間充當仲介人。郊狼每次偷運勞工的數量不等。有一次,整整一列車的美籍墨西哥勞工從德克薩斯被運到西雅圖。禁止勞工承包投機的各種法律往往被鑽了空子。當勞工們掌握了足夠的語言能力並對美國有所瞭解而不再需要中介人的服務後,郊狼便和義大利包工頭一樣,銷聲匿跡了。
生活在美國的墨西哥人很貧困。原始的生活條件令其他美國人大為驚訝。他們的居室不但沒有舒適的設備,甚至連美國人認為是起碼的生活設施,如自來水、盥洗間、電源和爐子等都沒有。但這種生活和工作條件與墨西哥的狀況相比,就沒啥大驚小怪的了。大量墨西哥人不斷地湧入,顯然說明了他們對美國的嚮往。
在西南部,尤其在德克薩斯,墨西哥人往往使美國人產生反感。墨西哥人因其貧窮、不識字、鄉土文化、種族及工作方式而不見容於當地的美國人。法律更使他們走不出孤立的圈子。在西南部的某些地方──尤其在德克薩斯──設備條件的分離使用是由法律規定的,在其他地方則由習慣加以維持。新來的墨西哥移民還會遭到其他美籍墨西哥人的冷落。後者出生於很早以前就來到美國的墨西哥裔家族。這些常常自稱為西班牙人或拉丁人,以避免混同於新來的墨西哥移民。一如其他種族的中產階級看待新來的同胞一樣,他們把自己國家的移民視為骯髒、無知和缺乏教養之輩。這一方面反映了他們當中普遍存在的一種恐懼心理,即新來的移民會不利於美國社會接受整個墨西哥種族,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墨西哥本國刻板的等級制度。
儘管這批美籍墨西哥人是西班牙人和印第安人的混血後代,而不是盎格魯撒克遜人所謂的白種人,但是他們當中那些膚色較淺、文化適應性強的中產階級,在西南部的許多地方已易於為白人社會所接受。那些剛從墨西哥來的移民,在社會上卻常常被當地白人或更加美國化了的西班牙人所排斥。早期美籍墨西哥人的婚姻,九十%以上是夫妻雙方皆屬同族人。但這並不反映他們內部團結,而是反映他們攀不上其他種族。墨西哥人內部註定要在好幾代人的時間裏四分五裂,因為很少產生有影響的領袖人物能獲得大家的公認,更談不上一呼百應了。
早期墨西哥人的家庭,即使按當時美國的標準來看,也算是很大的。在一九一○年,二十五至四十五歲左右的墨西哥婦女,平均生育五.三個孩子,這大大超過了當年全美同年齡檔婦女的平均生育數三.四個孩子。但高生育率並不是墨西哥人家庭所特有的現象。美籍波蘭婦女的平均生育率(五.三個孩子)和義大利婦女的生育率(五.五個孩子)甚至還要高。美國猶太人同墨西哥婦女的生育率則相等(五.三個孩子),這些種族都是到一九一○年才來到美國的。唯一與眾不同的是,美籍墨西哥人的生育率根本沒有像上述幾個種族那樣在逐年下降。到一九六九年,其他幾個種族的生育率已下降一半以上,而墨西哥人卻成了美國少數種族中生育率最高的。
三十五─四十四歲這一檔的婦女平均有四.四個子女。居高不下的生育率是墨西哥移民適應美國文化速度緩慢的表現之一。其次是他們一直堅持在美國講西班牙語。申請獲得美國公民身份的人所占比例偏低,則是他們文化適應緩慢的另一表現。此種情況在那些赴美後有眾多人返回故鄉,又不斷有大批同胞湧進,使其固有文化在美國流水常新,並有不少人對於是否永久定居在美國而遲疑不決的種族中,是司空見慣的。但是一九二四年通過的苛刻的移民法,切斷了大多數歐洲國家移民來美的途徑,並使得時常進出美國的大批僑民難以混下去,從而促進現存移民加速了美國化的進程。對於墨西哥移民,此類苛刻的限制既不適應也無法執行。他們對美國文化的接受既有分寸,又有保留,而且繼續有大量的移民返回墨西哥。在一九一○年,這種現象並非墨西哥人所獨有,但不同的是,當這種現象在其他民族中早已消失時,他們仍然沒有改變。
本世紀前三十年從墨西哥來的第一次移民浪潮,隨著三十年代的大蕭條的降臨而突然告終。美國國內存在大批失業者,而美國人想趕走墨西哥移民的願望,更導致大規模的強行遣返。當時墨西哥人一直在靠救濟度日,部分原因是大蕭條之前的二十年代就出現了農業衰退,而絕大部分墨西哥人又恰恰是從事農業生產。以一九二五年為例,在加利福尼亞州的裏弗塞德市,九十%的福利預算都花在墨西哥人身上。
加利福尼亞的其他城市也和該市一樣,許多墨西哥農工經常在種植季節後就申請救濟。墨西哥人的高犯罪率和高發病率,更增加了公眾對他們的反感。大量貧苦的美國人從奧克拉荷馬州的塵沙帶遷出,更增強了驅趕外國勞力的願望,因為還有那麼多的美國人找不到工作。有組織地爭取遣返墨西哥人的運動始於三十年代,因為當局已發現,把他們送回墨西哥的運費尚不抵救濟他們一星期的開銷。
那些申請救濟的墨西哥人多被告知去找某某部門,實際上該部門順勢就把他們送回老家去了。有時他們扣留救濟款,除非接受救濟的人同意自動離開美國。
通過這些威逼利誘,成千上萬的墨西哥人未經過正式聽證便被遣送回國。在大量被遣返的移民當中,甚至還包括許多具有美國公民身份的人。到一九三○年,在美國的第二代美籍墨西哥人,其數量已超過出生於墨西哥的美籍墨西哥人。由於存在大量的非法移民,在整個二十年代,每年都有成千上萬的墨西哥人被強行遣返。
一九二七年,有四千─五千非法入境的墨西哥人被美國驅逐出境。一九二八年,這個數字又增加了一千多。一九二九年被逐人數已超過八千。在一九三○年,被遣返的人數又增加了一倍多,達一萬八千之眾。一九三九年被逐人數為一萬六千,而在整個三十年代後半期,大約每年有九千人被送回墨西哥。美國的墨西哥人,從一九三○年的六十多萬下降到一九四○年的四十萬弱。第二次移民浪潮第二次世界大戰使數百萬美國人投身軍伍,農業勞動力的短缺促成聯邦政府通過關於從墨西哥引進勞力的計劃。根據一九四二年制定的臨時勞工計劃,引進了墨西哥合同工。這個方案提出的理由是,在戰時緊急情況下,美國自身缺乏足夠的現成勞力。大量墨西哥人流入美國,使工資的增長放慢,難以吸引足夠的美國人去幹活。所以這個應急計劃一年一年地延長,一直持續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之後很久。一九四五年,在美的墨西哥合同工大約還只有五萬名,五十年代後期達到高峰,增加到每年的四十多萬人。這個計劃在一九六四年才被正式宣告結束。
戰時經濟不僅從墨西哥吸引了大量勞工,軍工生產還把美籍墨西哥人從其傳統的工作崗位上和社區裏吸引到大工業經濟和社區中來。戰爭以前,美籍墨西哥居住在城市裏的,已超過了在農村的人數,這裏在工業部門的就業加速了美籍墨西哥人的城市化。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新墨西哥州農村的美籍墨西哥男丁有一半以上離開進城。在二次大戰期間勞動力緊張的情況下,美國對墨西哥人就業的限制,像對其他種族一樣,有所放寬。許多墨西哥人到軍隊服役,有十七人獲得了國會榮譽勳章。對許多美籍墨西哥人來說,軍旅生活使他們生平頭一次親身體驗到美國的主流文化,從而加快了他們文化適應的過程。後來的美國士兵法案允許退役的墨西哥軍人到大學學習,否則這是不可能實現的。
在洛杉磯,美籍墨西哥青年經常結幫與一些帶著墨西哥裔姑娘出去約會的軍人發生衝突。這些幫派分子身著當時很別致的祖特服,自稱為紋身幫。在戰爭期間,他們經常騷擾軍人和水兵,激起了公憤,連老一代的美籍墨西哥人都對之加以斥責。一九四二年,軍人和水兵對這幫歹徒進行反擊,碰到穿祖特服的就痛打一頓。
幾十年後,這些紋身幫分子又被捧為敢打敢衝的英雄好漢了。
一九四○年進入美國的墨西哥移民不到二千人,但是一九四四年起已突破六千人,一九五二年突破一萬大關。再後來,入境的移民人數更是扶搖直上。
一九五六年,六萬五千多名墨西哥移民進入美國,幾乎是世界各地來美移民的四分之一。但並非所有這些移民都是根據臨時勞工計劃招募來的。他們進入美國的方式各種各樣,有的屬暫住性質,有的想永久居留,更有大量非法入境者。同第一次移民浪潮一樣,第二次移民浪潮也以大規模的遣返而告終。但戰後被遣送的人數又有新的突破。
一九四七年被驅逐的移民十倍於一九三○年那次創記錄的一萬八千人,而這只不過是大規模遣返移民的開始而已。一九五一年被遣送回國的墨西哥人多達五十萬。一九五四年則突破一百多萬。在戰後一共有近四百萬墨西哥人被送回老家。但這一次誰被遣返誰不被遣返是有標準的,那就看其是否具有美國的公民身份,而不是像上次那樣將貧困作為遣返的依據。
第三次移民浪潮
來看墨西哥的移民的人數,在五十年代幾次大規模的遣返運動之後,開始跌落。但是這並沒有使移民像一九三○年代那樣被完全堵截。一九五六年是戰後移民最多的一年,為六萬五千人,一九五九年下降到二萬三千人,其後又開始逐漸回升。到一九七○年,原來的最高移民入境數又被重新打破。在整個六十年代,大約有四十四萬墨西哥人合法地遷居美國。
第三次移民浪潮的到來──現在仍在進行之中──一方面是由於移民法條文有了明確的改動,另一方面是原為非法僑民提供的法律和社會機構已壯大起來,還有一方面是美國出於政治上的考慮,害怕在邊境上嚴格依法辦事會得罪墨西哥政府或美籍墨西哥人。
由於臨時勞工計劃在一九六四年壽終正寢,墨西哥政府已不再像以前那樣賣力地阻擋非法移民偷越邊境進入美國了。在這之前,它曾力圖保護合法赴美的墨西哥合同勞工免受濕背們的競爭。在不到五十年的時間裏,墨西哥人口增長了三倍,從前赴美當過臨時勞工的人現在回國的也有成千上萬。而毗鄰美國邊境的城鎮人口,增長更為迅速。所以非法滲入美國的潛在人群的巨大的,因為那裏的工資比墨西哥要高出好幾倍。
美國政府官員使盡渾身解數設法緩解邊境的壓力,不讓移民破門而入。美墨兩國政府共同計劃在邊境地區的墨西哥一側使經濟得到開發。但是這又吸引大量人員流入這一帶,其中有大約五十萬人找不到工作,從而形成一支潛在的越境大軍。
乘車從墨西哥來美上班或購物者,獲准隨便可以進入美國的邊境社區,其中有許多人卻乘機悄悄溜到美國內地,非法定居下來。有些懷孕的墨西哥婦女在購物的名義下,越過邊界,利用公費在美國醫院裏生下孩子,這些孩子自然而然地成為美國公民,日後就可以借此舉家合法遷移美國。
除了以上述這些五花八門的方法來逃避移民數額的規定者外,還有大批人乾脆非法越境而入,而美墨之間存在著二千英里長的邊境線,其中只有部分地段處在小股邊防巡警的有效控制之下。估計每年都有十多萬從墨西哥過來的非法移民在美國定居下來,儘管年年還有幾萬人被當場抓獲並被送回墨西哥。
有好幾個因素促使美國不能像世界上其他國家那樣控制來自墨西哥的移民。根本的一條是兩國之間在收入上存在巨大的差距,另一條是邊界線太長,因此美國一直以大規模的遣返來代替對邊境的控制。但近年來,遣返移民越來越困難,因為美國政府資助的社會機構和民權組織對政府調查、突擊和逮捕非法移民的做法提出了挑戰,導致遣返案件的訴訟糾紛。即使這些機構和組織輸了官司,訴訟費卻加大了移民遣返的開銷,從而使政府用在這方面的專款捉襟見肘,遣返人數就不能按計劃進行。雇傭非法墨西哥移民的美國老闆也幫助他們逃避法律的制裁,並在政治上積極反對在邊境實行嚴格的控制。老闆們自己明知故犯,窩藏非法僑民,當然也就更反對政府對他們繩之以法了。非法越境的移民大不了被送回國內,一個人可能好幾次試圖越境而不傷一根毫毛。有些則會在同一天晚上被邊境巡邏人員抓住好幾次也無所謂。
墨西哥政府的有關政策也對移民產生了影響。歷屆墨西哥政府對流入美國西南部的墨西哥移民幾乎毫不加限制,甚至有時還認為此地是自己一部分合法的故土。更加實際的墨西哥官員,一直把美國看作是免費培訓技術工人和養成清結衛生習慣的大本營。移民把這些東西帶回來,白白地給墨西哥帶來實惠。然而,革命後的墨西哥政府也曾堅持從國外召回移民的原則,而且還通過各種方式資助他們回國。儘管當局也明白,許多季節性工人只是把資助的錢用作農閒時回國的旅費,並樂此不疲。後來,時日一久,墨西哥政府對其遣返計劃開始嚴加甄別。
三十年代的卡德納斯政府執意不把那些依靠美國救濟的移民召回來。二次大戰後,這項計劃則鼓勵那些具有工業技能的人返回祖國。但大體上說來,墨西哥政府一直把實行限制移民看作是美國方面的問題。它自己所關心的,主要是保護在美國的墨西哥人。儘管墨西哥自身極力堵截企圖越境進入其西南部地區的非法移民,但它卻與美籍墨西哥人團體沆瀣一氣,反對美國邊境巡邏人員採取任何堅決(被說成是壓制)的行動。
社會和經濟進步
從人口角度來看,美籍墨西哥人相當複雜,而且散居各地。他們集居在美國西南部地區,但這個所謂集居的地區卻比法國、德國、義大利和英國加在一起的面積還大,僅洛杉磯市區的面積就比比利時的領土還大。美籍墨西哥人社區廣泛分佈在美國西南部各地,但在每一地區,他們又都是集居的,甚至北部的芝加哥一帶也有規模頗大的墨西哥人社區。
除了像其他任何特大種族內部存在階級、教育、職業等差別之外,美籍墨西哥人因其家庭是隨著多次不同的移民浪潮而來的,在美居住時間長短不一,所以內部還存在著極大的特殊差異。何況墨西哥國內也發生了不小的變化,這也勢必影響到不同時期來美的墨西哥移民的素質。
墨西哥國內的都市化發展已在該國的職業結構上反映出來。一九四○年以前,大約有三分之二的墨西哥工人從事農林牧各業,但是到一九七○年,這個比例就降到二分之一弱。
在美國的墨西哥人也變得城市化了。一九五○年,西南部有六十八%的講西班牙語的人住在城市。到一九六○年,這個比例上升到了七十九%,一九七○年則達到八十五%。與美國總人口相比,美籍墨西哥人的都市化程度是偏高的。但是從另一個意義上來說,他們的城市化程度又偏低,因為他們只是在近期才開始城市化的,這還表明他們仍處在繼續適應的過程之中。再者,墨西哥人真正住在大都會地區的人數仍趕不上黑人或白人。
墨西哥人的經濟和社會狀況,反映出他們內部存在的巨大差別。六十年代中期在洛杉磯的調查表明,收入高的美籍墨西哥人家庭的戶主有近半數出生在當地,而大部分收入低的家庭,其戶主則出生在加利福尼亞以外的地方,其中包括三十一%的人出生在墨西哥。高收入家庭的戶主出生在墨西哥的還不到十%。另一個是由居住地區不同所造成的重要差別。
一九五九年,在加利福尼亞州的墨西哥人的工資收入,高出德克薩斯州墨西哥人的兩倍還要多。社會階層不同也使他們的人際關係各異。在洛杉磯,高收入的墨西哥人有一半生活在以美國白人為主的社區。地位較高街區的墨西哥新娘,有半數嫁給了異族郎君。儘管總的來看,約有四分之三的美籍墨西哥人婚姻發生在同族內。
各代人之間的差別也很大。第一代美籍墨西哥人的平均年齡為四十三歲,第二代為二十四歲,而第三代則十三歲。對於究竟應當如何稱呼自己的種族,墨西哥人內部也存在分歧。有人主張叫墨西哥人,有人主張叫拉丁人,有人主張叫西班牙人,還有人主張叫奇卡諾人或其他一類名稱,真可謂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有時一部分人喜歡的名字,其他人則可能感到不順耳,如像西班牙人或拉丁人這樣的稱呼,會引起許多的反感,因為這一稱呼是長期用來區分上流社會與墨西哥普通百姓的標誌。另有人則討厭叫奇卡諾人,認為這是在讚頌粗俗的舉止。由於對最終選擇稱呼一事不能達成一致意見,因此美籍墨西哥人的各政治團體拒絕實現大聯合,這足以反映他們在名稱這個問題上敏感到了何等程度。
經濟狀況
早期墨西哥移民所從事的戶外體力勞動如在農場或鐵路上工作現已大多轉為城市職業。到一九六○年,只有十六%的墨西哥男子在西南部地區從事農業勞動,這個比例與從事手工業的人數相當,但低於操作工人所占二十三%的比例。
只有五%是機關工作人員,專業人員為四%,皆低於黑人或白人的比例。墨西哥人的失業率幾乎是全國平均數的兩倍。在西南部,他們的家庭平均收入是非西班牙裔白人家庭的六十五%。
上述這些資料掩蓋了許多重要的內部差別。在德克薩斯州的聖安東尼奧市,墨西哥人的收入是非西班牙裔白人收入的五十九%,在加州的聖達戈為八十四%。底特律市區的墨西哥人的收入,是德克薩斯州拉雷多或布朗斯維爾兩市墨西哥人收入的兩倍多。這些差別有時實際上只反映各地區經濟本身的差別,與墨西哥人並無多大的聯繫。例如洛杉磯和聖安東尼奧是兩個擁有墨西哥人口最多的城市。這兩個城市具有不同的經濟發展史,為其廣大居民提供的就業狀況和收入結構是不一樣的。定居在離開西南部很遙遠地方的城市裏的美籍墨西哥人,往往是從流動勞力大軍中遠走高飛的人這批人可謂非等閒之輩,他們收入高是因地而居的眼光,而不是由地區本身造成的。
過去幾年來,美籍墨西哥人的收入,不僅從絕對數字來看,而且相對於美國總體收入水準,都已有所提高。一九四九年西南部地區的美籍墨西哥人的個人收入,只是非西班牙裔白人的五十七%,到一九五九年已上升到六十二%。在一九六九年,西南部地區二十五至六十四歲的墨西哥男子的工資,是同齡組非西班牙裔白人工資的六十六%。到一九七一年,他們掙得的工資已達到美國平均數的七十三%。
要在工資收入方面作出真正有意義的比較,是很困難的,因為美籍墨西哥人比其他美國人平均年輕十歲,而且除其他差別之外,僅就他們所受的教育來看,在品質和數量上水準都很低。一九七一年,二十五歲和二十五歲以上的墨西哥男子的收入,比美國受過八年以下教育的人的平均工資要高,而相當於那些中學肄業或畢業人士收入的九十%。這一檔未上過大學的人,包括大部分(九十%以上)的美籍墨西哥人,他們的收入接近具有同等學歷的其他美國人,但是仍屬可觀的族際收入差距反映出受教育程度的不同。一九五○年,美國西南部的墨西哥人平均唯讀過五年書,而同一地區非西班牙裔白人則讀過十一年書(黑人為八年)。到一九六○年,美籍墨西哥人受教育平均為七年,非西班牙裔白人為十二年,黑人則為九年。
儘管美籍墨西哥人的教育程度要比黑人或白人提高得快,但在這三者中他們的教育程度還是最低的。在校學生的成績是參差不齊的,美籍墨西哥學生當然處於劣勢。無論是在單獨為墨西哥兒童開辦的學校裏還是在混合學校裏,也不管其父母是體力勞動者還是白領工人或技術人員,美籍墨西哥少年在智商測驗和其他標準化測試中所獲的成績都偏低。對墨西哥裔學生實行雙重打分標準部分地掩蓋了這些差別。實行雙重標準,一方面是為了照顧學生們的感情,另一方面是為了不讓整個教育體系翻船。但是,中小學階段長期成績不佳,到頭來勢必影響到那些升入高校的墨西哥青年能選擇什麼樣的大學,以及進入什麼樣的系科。大多數進入高校的墨西哥青年只能進入次一等的大學。比如在德克薩斯州,考進第一流的德州州立大學奧斯丁本部的墨西哥學生,尚不到進入次一流的德州州立大學埃爾帕索分校學生的三分之一,儘管德大奧斯丁本部在校學生的總數要多得多。在這種情況下,上過大學的美籍墨西哥人的收入只占具有同等學歷的其他美國人收入平均數的七十七%。而只具備大學以下學歷的墨西哥人卻能在職業上與其他同等學歷的人拼個高低,因為在他們的崗位上,幹得好壞時常與所受教育並無多大關係。如果墨西哥人與黑人或白人受到同樣品質的教育,那麼墨西哥人的收入要比黑人或白人來得高。這也就是說,墨西哥人能充分利用其所受教育來謀取經濟上的好處,但問題是他們受的教育太少,邁不開步子。
其他方面的因素也使收入對比複雜化。例如在美籍墨西哥人中,婦女參加工作的比例低於白人或黑人,這就影響了個人和家庭收入的多寡。還有,墨西哥男子的失業率是黑人男子的二倍,是白人男子的三倍。
一個家庭的經濟生活水準,不僅取決於它的收入多少,而且還取決於家中有多少成員需要撫養。美籍墨西哥人的平均收入或按家庭收入初看起來並不低,但若平均到人頭,就少得可憐了。比如,墨西哥人一九五九年的人均收入是西南部非西班牙裔白人的四十七%,比黑人的平均收入還低。這部分地說明了,為什麼收入比黑人高的墨西哥人反而住房更加擁擠,送孩子上大學的機會更少。墨西哥人要養活的家口太多了。墨西哥人家庭平均子女眾多也有助於解釋,為什麼墨西哥婦女參加工作要比黑人或白人婦女少。美籍墨西哥人的老弱婦孺所占的比例高於黑人或白人。這種情況是由於孩子多造成的,因為年長的美籍墨西哥人所占的比例,低於黑人或白人。
經濟上的進步對各代不同的墨西哥人的影響也是不同的(見下表)。第一代墨西哥裔男子(原出生在墨西哥),其收入明顯地要比第二、第三代人的收入要低。
但第二代人的平均收入要比第三代又要高出十四%。這似乎意味著到了第二代以後進步就停止了,並開始倒退。這種理解當然不對。這三代人在年齡分佈上很不相同。第一代平均年齡最大,第二代次之,第三代人最年輕。如果把年齡因素考慮在內,第一代移民的處境乍看起來更為不利。比如,第三代人的收入均值比第一代高出十一%,但是在二十五歲到六十四歲這個掙錢最多的年齡檔內,年齡相同的第三代人掙得的收入又比年齡相同的第一代人高出二十%。第二代人比第三代人的收入要高,這種看起來不合情理的狀況是由於年齡上的差別造成的。因為第二代人一半以上已超過三十五歲,而第三代人卻大部分仍小於三十五歲。假如在同齡檔相比,實際上第二代人與第三代人是收入是大致相仿的。
一九六九年美籍墨西哥男子的平均收入年齡第一代第二代第三代收入人口%收入人口%收入人口%
16,19$1,8125$1,372
12$1,38622
20,243,716113,682
113,76218
25,345,386246,519
226,44823
35,445,983227,219
277,22715
45,645,299336,324
246,39717
65+2,50252,693
42,6935
所有的人(平均數)100(平均數)
100(平均數)100
$4,668$5,804
$5,103
資料來源:美國人口普查局
1970年人口普查統計:專題報告,PC(2).1b,第42─43頁
這並不意味著進步已經停止了。第二和第三代墨西哥人的收入,無論是從自身所獲得的絕對值還是相對於其他美國人來說,都有提高。第一代的墨西哥人也在進步。那些在美國居住期長達十五年或十五年以上的移民,最後收入都趕上了在當地出生的美籍墨西哥人。十年後,墨西哥移民的收入只比那些出生在美國的墨西哥人低五%。二十年後,他們的收入就超出後者達三%。來自墨西哥人的移民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在收入方面趕上在美國出生的墨西哥人,這給經濟學家們所說的人文資本專門技能和長期經驗在一個特定的經濟環境中的重要性提供了印證。這種資本包括建立聯繫,學會如何利用現有機構,知道如何尋找較好的工作,以及怎樣謀求升遷等。其中奧妙一言難盡,足以使人們對所謂墨西哥人與一般美國人在收入上的差距基本上或完全是由於雇主的歧視所造成的武斷說法,產生懷疑。正如上面指出的那樣,念過中學的美籍墨西哥男子的收入就相當於甚或高於同等學歷的其他美國人。
還有一個因素的影響是很難測定的,那便是在美國在大量的墨西哥非法移民。許多雇主樂意雇用他們,因為他們不會給老闆找麻煩,而且願意接受低額的工資或較差的工作條件,因為他們出於害怕暴露自己的非法身份或怕老闆報復而不敢訴諸法律來保護自己。例如在臨時勞工計劃實行期間,合法移民在工資和待遇上都得到政府的保護,而濕背們則沒有這個福氣。許多雇主喜歡濕背而不用臨時勞工。一九六六年關於最低工資額的法令的實施對象延伸到農業工人,在美出生的美籍墨西哥人以及合法在美國工作的墨西哥人,使雇主用在他們身上的開銷,與在非法僑民身上的開銷進一步拉大了距離。
社會狀況
美籍墨西哥人的文化注重家庭。像義大利移民一樣,對家人熱情,對外人敵視是墨西哥人的特徵。在社交活動和交往中,親近的朋友抱成一團。墨西哥人傳統上是男子漢當家,男子刻意保護女子的貞潔,不讓婦女外出就業。差不多半數的墨西哥已婚婦女在十幾歲時就出嫁了。這使得女子上過大學的人比男子少(儘管在中學裏,男女比例是大體相當的),也使墨西哥人的家庭人口格外多,無論在墨西哥還是在美國,都是如此。
比起其他低收入種族,家庭破裂現象在美籍墨西哥人當中實屬罕見。墨西哥婦女的離婚率比白人要低,且不到黑人和波多黎各婦女的一半。在墨西哥人家庭裏,婦女當家長的只有十二%,相比之下在黑人與波多黎各人家庭中,這個比例則分別為三十一%和三十四%。
美籍墨西哥人的家庭規模一般比美國黑人、白人、波多黎各人或其他種族的家庭來得大。在一九六○年,有三分之二的墨西哥人嬰兒是由有五個或五個以上子女的母親生育的。收入低下而且未受過中學教育的婦女,平均有六個以上的孩子,而上過中學的中產階級的婦女則平均只有兩個孩子,這表明墨西哥婦女的生育率情況因人而異。總之,家庭規模的大小反映出他們對美國文化準則認同的程度。縱觀歷史,這一點也可以得到證明,因為過去美籍墨西哥人的家庭雖然比現在大,卻並不比當時其他種族的家庭大。但是一九二四年實行嚴格限制移民的法令以來,其他種族變得更加美國化,其生育率下降的速度大大超過了墨西哥人,原因是大量墨西哥移民仍在不斷地湧入美國,從而強化了他們自己的文化意識。
地理因素也能說明這一點。凡遇有大量的墨西哥人集居一地並足以維持本族文化的地方,其生育率通常就要高出居住較為分散或只屬居住區人口當中一小部分的那些地方的同胞。像在德克薩斯州的布朗斯維爾和拉雷多這樣一些都市地區,大批墨西哥人多少世代以來就在這裏居住,並保持著自己單獨的亞文化意識,所以他們的生育率就要比在洛杉磯或長灘的墨西哥人來得高,因為這兩個地方的墨西哥人來美較晚,集居程度也偏低。雖然洛杉磯是美籍墨西哥人口最為眾多的一個城市,但美籍墨西哥人占該市總人口的比例,卻遠遠低於他們在拉雷多、布朗斯維爾或其他許多德克薩斯州城市的比例。即使在洛杉磯,東郊墨西哥人的生育率也是全市墨西哥人當中最高的。在布朗斯維爾市,三十五─四十五的墨西哥婦女平均生育五個以上孩子,而在長灘,同年齡檔的墨西哥婦女所生育的孩子卻平均不到三個。在長灘,墨西哥婦女大約有五十%念完了中學;在德克薩斯的布朗斯維爾則只有六分之一,而在拉伯克更不到十%。拉伯克市三十五─四十五歲左右的墨西哥婦女平均有五.五個孩子。
西班牙語幾乎是一半美籍墨西哥人的家庭用語。全國大約有四十七%的美籍墨西哥人是在說西班牙語的家庭裏長大的。此種堅持在美使用一種外國語言的比例,高出歐裔其他種族,但卻低於波多黎各人(七十二%)和古巴人(八十七%)。墨西哥人使用哪種語言也和其他方面的文化認同現象一樣,地方與地方、階級與階級之間都不盡相同。在洛杉磯那些墨西哥居民稀少的街區,一半以上收入較高的墨西哥人對其子女基本講英語或只講英語,而另外四十%則對他們的孩子講兩種語言。但在洛杉磯近郊那些低收入的墨西哥人當中,有一半人只使用或主要使用西班牙語,另有二十四%的人講兩種語言。在得州的聖安東尼奧市,幾乎有四分之三收入低的墨西哥人認為自己能同時運用兩種語言。
說哪種語言對接受教育和經濟收入都會帶來嚴重影響。母語是英語的西班牙裔人與母語是西班牙語的人相比,前者念完中學和進入大學的比例分別比後者高出五十%和七十%。在洛杉磯,幾乎一半低收入的墨西哥人聲稱講英語有困難。這個比例在聖安東尼奧還要高。而在這兩個城市裏,高收入的墨西哥人講英語有困難者的比例就要低得多。
選擇何種語言,講得流利與否,本來只是個十分簡單的問題,因為語言只是人們交往的工具罷了,但在美國這個講英語的國家裏,這個問題已變一場意識形態上的爭論。在學校裏教授英語並讓西班牙裔青年人更多地使用英語的作法,被一些人(包括非西班牙裔的知識份子)認為是在把西班牙語貶為劣等語言。更有甚者,由於無法在語言上與護理人員、消防隊員及員警相互溝通而釀成悲劇,在這種情況下,人們反而要求從事這類職業的人都要學會說西班牙語,豈非咄咄怪事?
為了讓學生們掌握英文,西南部地區的公立學校曾一度反對、禁止甚至懲罰那些使用西班牙語的墨西哥學生。近年來,出於政治上的壓力和聯邦法院的威逼,學校裏開始實施雙語教學計劃,但實際上常常只用西班牙語授課。這對美籍墨西哥人的文化適應或經濟發展會產生何種影響,人們將拭目以待。
美籍墨西哥人所講的西班牙語並不是正宗的卡斯蒂裏亞西班牙語,只不過是一種墨西哥窮人的方言,摻雜著一些美國辭彙而已,與當初的義大利移民如出一轍。
為了保持純正的西班牙語,美國的西班牙語電視臺通常向拉美國家請主持人,雖然美籍墨西哥人也會在節目中充當客串角色。美國的西班牙電視臺和電臺主要受到窮困且文化適應能力差的美籍墨西哥人的歡迎。英文報刊普遍受到墨西哥人的歡迎,不管他們掙多少錢或住在什麼街區,而西班牙文報刊他們卻不怎麼愛看。
美籍墨西哥人目標和價值取向從來都不以教育為中心。以一九六○年為例,西南部只有十三%的西班牙後裔上完中學,相比之下,同一地區的黑人有十七%,非西班牙裔白人有二十八%,美籍日本人有三十九%都讀完了中學。當然,受教育的情況隨著時代在發生變化。在一九五○年,西南部的西班牙後裔只有八%的人念完中學,僅僅十年之後,這個比例就上升到了十三%,一九七○年又達到二十九%。墨西哥人所受教育的程度隨著他們對美國文化規範接受的程度不同而大相徑庭。在美國西南部地區的第三代美籍墨西哥人中,讀完中學的占三十八%,而第一代(在墨西哥出生的)城市居民中,讀完中學的只占四%。不少人試圖通過問卷方式而不是通過實際調查美籍墨西哥人的行為來確定他們的文化價值觀的。但是,回答問卷不費吹灰之力,因此難以反映出答卷人求學的決心,尤其是因為教育是長期的過程,許多人忍受不了寒窗之苦。對美籍墨西哥人來說,也和其他少數種族一樣,文化認同並不是一個簡單的過程。
西南部地區的美國人從墨西哥人那裏同樣學到了許多有特色的東西,其中不僅包括墨西哥的農牧場設備和技術等一類實用的東西,而且還包括墨西哥食物及西班牙名稱。至今西南部仍保留著許多西班牙征服時代的地名,但是許多西班牙文地名和街道名稱卻是不久前才出現的,是由非西班牙裔人給他們自己的社區起的名字。比如馬里那.德爾雷就是一個比較新的社區,該地只有很少一部分西班牙裔居民。類似這些用西班牙語命名而西班牙裔居民特少的街道還有許多(太平洋岸邊帕利賽德市的柯凡尼達.德科爾特斯大街僅是一個例子而已)。
對美籍墨西哥人進行社會病理學研究,能反映他們不同的年齡成分。美籍墨西哥人死於因年老力衰而得的惡性疾病(如癌症、慢性心臟病及心血管損傷)的比例要低於全國的平均數,但死於風濕性心臟病、肺病和車禍的比例卻相當高。車禍是墨西哥年輕人死亡的主要原因,占十六歲至二十五歲年齡檔的死亡總數的四十三%。墨西哥人的嬰兒死亡率也很高。在美籍墨西哥人中,尤其在城市的青年人中,犯罪和暴力奪去了許多墨西哥人的生命。僅在洛杉磯縣一地,估計就有一萬三千名美籍墨西哥青年屬於各種犯罪團夥。該縣一九七七年就發生了六十九起人命案。
政治
美籍墨西哥人長年來在社會上和政治上是很不起眼的。由於生活和工作在孤立的農業社區或自成一體的都市角落裏,他們對美國的政治制度或社會生活所產生的影響是微不足道的。由於很少獲得公民身份,而那些具有公民身份的人又很少參加投票,因此政界人士對他們不屑一顧。到美國來的墨西哥移民承襲了他們在墨西哥的方式,儘量不與政府打交道。加上許多人又是非法移民,因此他們更對政府敬而遠之了。
二次大戰後,這種長期的積習開始有所改變。那些在軍隊中服役的墨西哥人開闊了眼界,戰後復員回家也就有了更高的理想和更強的自信心。整個社會也開始對少數種族的問題和權利有了越來越深刻的認識,從而為墨西哥人提高和表達其政治意識提供了客觀條件。六十年代的黑人及其他種族的民權運動和反抗組織,為墨西哥人進行同樣的鬥爭提供了模式和動力。
六十年代由塞薩爾.查瓦茲領導的農業工人的勞動工會所發起的政治運動也許是最有名的,不管查瓦茲領導的工會鬥爭究竟帶來了什麼樣的經濟後果──工會成員工資提高後,數以千計的工人被機械化淘汰下來──但是他卻成了全國性的知名人士,在政治上很有分量。
美籍墨西哥人獲得選任官職,可謂時間晚,數量少。但是從五十年代起,一批墨西哥人開始在全國政治舞臺上嶄露頭角。約瑟夫.蒙托來在新墨西哥州從政多年後,於一九五八年當選為美國國會眾議員,一九六四年當選為美國參院議員。一九六一年亨利.B.岡薩雷斯在德克薩斯州當選為美國國會眾議員。
一九六二年加利福尼亞州的愛德華.R.羅伊巴爾被選入國會。德克薩斯州的艾裏奧.德拉戈薩、新墨西哥州的曼努埃爾.盧罕相繼於一九六四年和一九六八年當選國會議員。一九七四年墨西哥裔的勞爾.赫克托.羅佩斯和傑裏.阿帕達卡分別當選為亞利桑那州和新墨西哥州的州長。在州一級的政權機構裏,一九六七年西南部各州墨西哥裔充當州立議員的已有六百出頭。此外,許多美籍墨西哥人的代言人在全國或地方政壇上崛起,領導著規模不等、存在時間長短不一的各式各樣的組織。其中一些是仿照黑人的反抗運動模式建立起來的,比如褐色貝雷帽就是參考黑豹黨而取名的。但是大多數美籍墨西哥人從來沒有聽說過這類組織,雖然新聞界以奇卡諾人的名義對他們進行了連篇累牘的報導。
儘管個別人士取得了一定的政治成就,但是作為一個種族,美籍墨西哥人仍算不上是強大的政治參與者。在墨西哥人當中,申請合法公民身份、登記參選和參加投票的比例都是很低的。此外,對於一個具有高度個人意識的文化背景的民族來說,獲得政治上的團結並非易事。例如在洛杉磯,誰要想讓大批的墨西哥人去參加選舉,那是十分困難的。洛杉磯的美籍墨西哥人口超過墨西哥本國任何城市的人口,但是在近二十年內,卻還沒有一個墨西哥人被選入市議會。在加利福尼亞州,雖然那裏的黑人只有美籍墨西哥人的一半,但該州立法機構中的墨西哥人卻少於黑人。美籍墨西哥人參加投票時,主要投民主黨的票,例如在一九六○年,約翰.甘迺迪贏得墨西哥人選票的八十五%,林登.詹森一九六四年贏得九十%,赫伯特.漢佛萊一九六八年贏得八十七%。由於他們的投票千篇一律,所以兩黨都不在他們身上下功夫,因為贏者不費吹灰之力,丟者怎麼搞也是勞而無功。
今天的美籍墨西哥人
美籍墨西哥人成分複雜,各處在不同的文化適應和經濟發展階段。但就經濟、政治和社會諸領域的總體情況而論,成就仍是相當明顯的。與其他來美國更早、教育和技術水準更高的種族相比,墨西哥人在經濟發展水準方面尚未趕上來。但是與那些過去從事農業而且缺乏教育傳統的少數民族相比,墨西哥人則又略勝一籌。一九七九年,墨西哥人的家庭收入比黑人和波多黎各分別高出十八%和五十四%,相當於美國平均水準的七十三%。
在體育界和娛樂圈,不少有名的美籍墨西哥人已嶄露頭角。這是少數民族得以崛起的兩個傳統領域。網球冠軍潘卓.岡薩雷斯在四五十年代曾享譽全國。喬.卡普和吉姆.普倫開特已成為全國美式橄欖球聯盟的四分衛隊員。李.特列維諾和南茜.羅佩斯是一流的高爾夫球手。美籍墨西哥歌星有維其.卡爾、瓊.巴埃斯和特裏尼.羅佩斯。墨西哥裔影星從無聲電影時代的拉蒙.諾瓦羅和吉爾巴特.羅蘭算起,一直到現在的裏卡多.蒙塔本和安東尼.奎恩,名字有好長一大串。
在學術、科學或專業領域內,他們的成績就遜色多了,因為高等學府的美籍墨西哥人實在少得可憐。直到一九七三年,只有三四個美籍墨西哥人獲得經濟學博士學位,八人獲得政治學博士學位,二十四人獲得社會學博士學位。何況即使在這為數不多的獲得博士學位的人當中,目前他們主要也是把精力花到社會和政治活動上去了,而不是在各自的專業領域內從事學術研究。如果從醫生到小學教師都可以稱為專業人員的話,那麼一九七○年美國西南部地區總共有九萬多帶有西班牙姓氏的人處在這支大軍之中。相當於從事同類職業的美籍華人和日本裔人數的總和。但是華人和日本人在美國的人口還不到美國西南部墨西哥籍人口的四分之一。從事專業工作的美籍墨西哥人的比例也比黑人低。
現在,就業的美籍墨西哥人約有一半是在美國出生的,而且他們的父母也是在美國出生的。另外一半有的是從墨西哥移民來的,或者其雙親原來是墨西哥人。這就是說,其成就經常被我們拿來與全國平均水準相比的墨西哥人,在美國僅有一代半人的時間罷了。從二十年代以來的墨西哥農村文化發展到當代美國的城市化,在人類歷史上可算是一個漫長的旅程,大多數美籍墨西哥人已經在這條征途上跋涉了很長的一段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