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坎坷童年
童年記事
我的名字叫「梁安仁」。父親給我這個名字是要我不忘忠恕之道。我是民國二十二年(一九三三年)閏五月十八日生。按紫微斗數算,太陽坐命,從小剋父、剋己、剋子。因此給我改成了五月十七日生。從十五歲離開家,我一直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哪天過生日?直到四十多歲,一九八四年秋天我申請姐姐秀蓮來美國探親才弄清楚。
我上有大姐秀蓮,二姐蓮香,二姐五歲時因白喉夭折。我是長孫,甚得祖父寵愛。我生在山西省定襄縣,師家灣村,康和街。定襄縣有滹沱河環繞,北有五臺山作屏障,人傑地靈。當年山西省政府有「定襄四之」為人稱羨。父親梁敦厚(字化之),山西省政府代理主席,省政府秘書長吳紹之,警備司令樊潛之,警察局長師則程(字式之),都是定襄人。薄一波也是定襄人。
父親一直在太原工作。我還記得有一次夜晚和父親坐小汽車從太原回定襄老家看望祖父母。快到定襄時,路邊都是大樹,鬼影幢幢,要向車子撲來似的,我嚇得把頭蒙在父親的大衣裡,父親抱著我。這也是記憶中好像唯一的一次父親抱我。在定襄只住了一夜,第二天下午就又坐車回了太原,現在想來那也許就是個週末。但父親平時好像根本沒什麼週末假日,不是在省政府辦公,就是家中來一大夥人。像薄一波、韓鈞、劉岱峰這些共產黨人,整天就在我們家,我從小就認得他們。他們都是父親的好朋友。一九三九年共產黨策動新軍叛變,幾乎要了父親的命。最後一九四九年四月二十四日太原淪陷,父親與城共存亡,率領五百餘人,集體殺身成仁,史稱「太原五百完人」。
小時候有幾件印象最深的事。第一件是我從小就有痔瘡,每晚睡前洗了澡,屁股上要擦腐蝕痔瘡的藥,那真是痛得要命,每夜要哭叫半天才能睡覺,但是這可換得了我現在躺下不到五分鐘就能入睡的福氣。
第二件是我小時最怕剃頭,每次剃頭都要哭鬧一場,至今理髮雖不哭鬧了,但我還是能拖一天算一天,對理髮實在是無可奈何而為之。這幾年,頭髮快脫光了,理髮師用推子一推,剪子一剪,三下五除二,不到十分鐘就圓滿結束,正合我意。
第三是我小時愛流鼻血,也不知是什麼毛病,常在半夜睡夢中流鼻血,我非常警覺,時常半夜把媽媽從夢中吵醒。
小時我愛吃蝦米。在太原我們家住小樸府街,是個四合院。我們住在正房,南房是客廳,很少有人去。裡面有張大方桌,四把紅木椅子。有次我登著椅子偷吃桌上放的一罐乾蝦米,不知怎麼把椅子踢翻了,我掉在桌子下面。桌下有個煤油氣燈,我的下嘴唇正好碰在燈把上,把下嘴唇給碰了個洞。我放聲大哭才把大人們給叫來。大家一看房中連燈也沒有,點了燈才把我從桌子下拉出來。我滿口是血,還在趕著嚥那把乾蝦米呢!我被弄到醫院縫了幾針,至今下嘴唇還留下個偷吃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