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開花
中國沿岸的氣候很冷，這使得衛星很容易探測到兩個海軍基地的一連串繁忙景象。實際上，「中國海軍」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的海軍軍種，但因為這種稱謂是對傳統的極端不尊重，因此西方海軍出於習慣而忽略了它的正確名稱。衛星所拍下的圖像傳到了五角大廈的國家軍事指揮中心，再由值更官轉給情報專家。
「中國在舉行軍事演習嗎？」
「據我們所知不是。」圖片顯示出並排的十二艘軍艦都已發動，但跟平常在碼頭發動的情況不一樣；再近一點看就會看到有六艘拖船在港口周圍巡弋。負責這次監看的情報專家來自陸軍，他把一個海軍軍官叫了過來。
「船要啟航了。」這當然是很明顯的。
「不會只是進行工程檢查或什麼吧？」
「如果那樣的話，他們並不需要拖船。下一次通過是什麼時候？」海軍司令問道，指的是衛星通過那兩個海軍基地的上空。他檢查了一下圖片上的時間，這是三十分鐘前的。
「五十分鐘後。」
「到那時，兩個基地外的海面上都應駛出三到四艘軍艦。如此，就可以判斷出他們的意圖。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們舉行重大演習的可能性很大。」他停了一下，「有政治性的歡呼場面嗎？」
這位資深的值更官搖搖頭，「什麼都沒有。」
「那麼這是一次艦隊演習，可能有人要檢查他們的戰備狀況。」他們將從北京新聞界發佈的消息中得到更多的信息，但是那將是三十分鐘後的事，他們現在是無法看到的，所以他們還是要進行預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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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揮官是個信仰虔誠的人，而這則使得他的職位顯得十分敏感。儘管他曾經是個才華出眾的醫生，現在也仍是個病毒學家，但在他所生活的這個國度裡，政治地位的是否穩固卻是由獻身於回教什葉派的程度來判斷。他總是按時祈禱，並依此來計劃他的實驗室工作，甚至對自己的手下也做同樣的要求；這就是他的獻身精神，即使不懂也一樣可以超越回教的教義；只要規則對他有所妨礙，他就進行修改，好像那些規則都是用橡皮做的一樣。而在同時，他又對自己說，不，他從不觸犯穆罕默德神聖的《可蘭經》或真主的意願。他該怎麼做呢？他正在幫助世界重返阿拉的懷抱。
實驗的對象都是犯人，他們至少都因一個以上的罪名而被判刑。即使是罪名輕一點的小偷，也曾四次觸犯過神聖的《可蘭經》，或許他們還犯了其他罪行，而且都是些該死的罪行。每天到了祈禱的時間，都會通知他們，儘管他們下跪、鞠躬、唸著祈禱文，但你仍可從電視監視器上發現，他們並非是真的在向真主祈禱，只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這種行為無異於叛教──而叛教在他們國家是死罪──儘管他們當中只有一個人是因為叛教而被定罪的。
那個人是大同教的教徒，那是一個幾乎已被迫害殆盡的少數教派。大同教發跡得很晚，又搞出一些既新又錯誤的東西，使得他們淪落到異教徒的境地；由於否認正宗的宗教，因此受到政府的懲罰。所以，讓這個男人來做為第一個證明實驗成功與否的人是再適合不過了。
值得注意的是，犯人們由於身體虛弱而導致反應遲鈍，以致那種感冒症狀在最初時並沒有引起特殊的反應。醫務兵像往常一樣身穿防護衣，走進牢房抽取血液樣本，再仔細對著床上的號碼於試管上一一標明，然後退了出去。
實驗室裡，第一個放在顯微鏡下的是三號病人的血液樣本。抗體測試很容易得出錯誤的陽性結果，但這個實驗太重要了，不能冒這種出錯的風險。因此先將準備好的載片放在電子顯微鏡下，以二萬倍的放大倍率進行區域搜索，然後再使用精密的機械齒輪進行微調，將顯微效果調至最佳狀態，同時載片上下左右移動，直到……
「啊。」指揮官說。他將標的物調到可視範圍的中央，並把放大倍率增大到十一萬二千倍……在這裡，並將之投影到電腦的黑白螢幕上。他對牧羊很了解，他覺得「牧羊杖」是再恰當不過的描述了。中心是核醣核酸絲狀體，下面細長且彎曲，上面則是蛋白質圈。這些就是病毒活躍的關鍵所在，大家都這麼認為。雖然還不知道病毒內部組織的確切功能，但這已使得身為生物戰專家的指揮官感到很滿意。「穆迪！」他喊道。
「是的，我看到了。」穆迪在走向房間那一側的同時，緩慢地點頭說道。美茵嘉薩伊伊波拉病毒存在於叛教者的血液之中；他剛才也在做抗體測試，並觀察這個微小樣本的顏色變化。這次抗體測試的結果是真的。
「這證實了它能夠在空氣中傳播。」
「沒錯。」穆迪的臉色沒有變，他一點都不驚訝。
「我們再等一天──不，再等兩天看看第二階段的情形。到時候我們就會知道了。」現在，他需要寫一份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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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發佈的消息讓美國大使館大吃一驚。中國表示中國海軍將在台灣海峽進行一次重大的軍事演習，進行地對空和地對地的飛彈實彈發射，但日期尚未確定（消息指出，還要考慮天氣狀況）。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隨即發佈空中和海上警報聲明，以便讓航空公司和航運公司能依此相應調整他們的航線。除此之外，聲明中並沒有提及其他訊息，這讓駐北京大使館的大使多少有點不安。他立即與他的武官以及中央情報局的站長進行協商，但是除了發現聲明中根本沒有提及台灣的中華民國政府之外，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看法。一方面，這是個好消息──北京當局沒有對一個反叛省的繼續政治獨立狀態進行抱怨；另一方面，這又是一個壞消息──因為聲明中並沒有說這是常規的演習，而且也沒表示不打算滋擾他人。聲明的內容就這麼多，沒有附加任何解釋；這一訊息已經傳送到五角大廈的國家軍事指揮中心、國務院以及位於蘭格利的中央情報局總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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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葉蘭不得不在記憶中搜尋那張叫這個名字的臉，但他所記起的還是無法跟名字對上；的確，因為那時他還是一個來自庫姆的小男孩，而此刻的訊息卻是來自一個幾乎隔了半個地球遠的成年人。拉曼……噢，對，阿雷夫．拉曼，他曾是一個多麼聰明的少年啊。他父親曾是經銷賓士汽車的車商，專把車賣給德黑蘭有權有勢的人，但他的宗教立場並不堅定。然而他的兒子卻不一樣，拉曼在聽到父母的死訊時甚至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他父母意外地死於伊朗國王的軍隊之手，因為他們走錯路、趕錯時間，剛好趕上一場他們根本就沒有參與的平民騷動。他和他的老師一起為他的父母祈禱；死在他們所信任的人手上就是這次事件的教訓，但是這次教訓並沒有對拉曼產生什麼影響。由於他的姊姊與一名美國軍官交往密切，使她的家庭和他蒙羞，最後她被回教法庭判處通姦罪，並在革命中消失，就這樣留下了這個男孩。他們可以多方面利用他，但是達葉蘭親自選擇給與他這樣的任務──由兩位年長的人合組一個新「家庭」，然後帶著拉曼家的財產離開這個國家，首先去了歐洲，然後立刻轉往美國。在美國，他們只是過著平靜的生活，達葉蘭甚至以為他們已經死了。那個男孩因為從小就精通英語而被選去執行使命，他現在已經完成了學業並進入政府機構，更用他在革命初期就顯現出的才華履行他的職責──在當時的革命期間，他曾在一家飯店的酒吧裡殺死了兩名正在喝威士忌的伊朗高階空軍軍官。
從那時起，只要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對達葉蘭來說，正確地選擇了這個男孩是非常可喜的，因為從現在簡短的訊息中，他得知那個使命幾乎已經要圓滿完成了。
刺客一詞源自於「hashshash」，這是大麻麻醉劑（hashish）的阿拉伯字，起因於回教暗殺小組成員在出發執行暗殺任務之前，都會利用這種麻醉劑做為給自己帶來天堂幻覺的工具。其實，在達葉蘭的觀念裡，他們都是異教徒──服用毒品是讓人憎惡的行為。他們雖然信仰不堅定但很能勝任恐怖份子的任務；達葉蘭從小就有一個絕想──在敵人內部安插一個忠實的信徒當間諜。那是一個長期的任務，因此也是一個考驗忠誠的任務。暗殺小組的失敗之處就在於他們是異教徒，與正統宗教相悖離，儘管他們能夠吸收一些極端份子到他們的教派，但卻吸引不了廣大民眾，所以他們是在為一個人服務而不是為了真主阿拉，因而他們需要借助藥物來給與自己勇氣，就像異教徒喝酒一樣。即使這是一個有缺陷的主意，但仍是一個絕妙的主意。達葉蘭只是使之更加完善，所以現在他讓一個人保持沉默，並期待某件未知的事情。然而更妙的是，在一條從未使用過而且也無人知曉的訊息管道盡頭，有個神祕的人正在等待他的指示。這條訊息管道完全由在十五年前出國的人所組成，總之比他在伊拉克的安排要好得多。
因此，在拉曼完成他的使命之前，只剩下時間選擇的問題。在經過這麼多年之後，他仍然在使用他那既沒有被毒品弄糊塗又接受了偉大撒旦親自訓練的頭腦。這個消息令人震驚得甚至連笑一笑都忘了。
這時電話鈴響了。是那部機密電話。「喂？」
「我有個好消息，」指揮官說，「來自猴子飼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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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嗎，阿尼，你是對的。」雷恩在通往西廂的走廊上說，「出去走走真好。」
幕僚長察覺到他雀躍的步伐，但並沒有因此而過度興奮。美國空軍一號及時將總統送回來與家人一起享用一頓安靜的晚餐；雷恩今晚並沒有其他行程。
「你做得很好。」范達姆說，「電視上的效果好極了，而且國家廣播公司為你妻子製作的節目也不錯。」
「她不喜歡，她認為他們並沒有採用她最得意的一段。」雷恩輕聲說道。
「本來會更糟的。」他們並沒有問她有關墮胎的問題，范達姆心想。為防止那種事發生，他跟國家廣播公司達成一筆交易，保證至少把湯姆．唐納當作參議員看待，昨天在飛機上甚至還把他當內閣成員看待，包括飛機上所做的一次難得錄音節目。下星期，唐納還將成為第一個在樓上休息室面對面採訪總統的電視主播──關於發問的範圍尚未達成一致，而這也意味著雷恩必須接受幾個小時的簡要指點，以確保他不會魯莽地胡言亂語。但是現在，幕僚長允許總統沐浴在絢麗的晚霞中，對中西部來說這是相當不錯的天氣。幕僚長的真正使命除了將雷恩帶出華盛頓，讓他體會到什麼是真正總統的感覺之外，就是要讓他看起來像一個總統；更進一步使那個討厭的基爾惕被排除在外。
密勤局的幹員跟總統一樣愉快，因為他們的好心情總是來自於總統，他們用自己的問候來回報總統的微笑和點頭：「早安，總統先生！」在雷恩走向橢圓形辦公室的路上，相繼有四個幹員重複了這句話。
「早安，班。」雷恩愉快地說，走向他的桌子，在那張舒適的旋轉座椅上坐了下來。「告訴我世界上又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可能有麻煩了，中國海軍正在啟航。」代理國家安全顧問說道。密勤局剛給了他一個代號，叫作「老千」。
「然後呢？」雷恩問，早晨的興致被破壞讓他感到有些惱火。
「看起來這是一次重大的艦隊演習，而且他們說將進行飛彈實彈射擊。目前台北還沒有什麼反應。」
「他們沒有要舉行選舉或其他什麼事吧？」雷恩問道。
古德烈搖搖頭。「沒有，選舉是明年的事。中華民國一直不停地在為加入聯合國而努力，正暗中遊說許多國家，也許他們申請加入聯合國的請求會被通過，但有關這方面也沒什麼值得引起注意的事情。台北一直都很謹慎，並且避免觸怒中國大陸，而他們之間的商業關係也很穩定。總之，我們無法為這次的演習找到合理的解釋。」
「我們在那個地區有哪些武力？」
「我們在台灣海峽有一艘潛艦，監視著一艘中國核子動力攻擊潛艦。」
「航空母艦呢？」
「最近的也在印度洋。斯膝尼斯號返回珍珠港修理主機了，勇往號跟它在一起，他們將在那裡待上一陣子。沒有可以使用的航空母艦了。」「老千」提醒總統自己在幾個月前才對他說過的話。
「他們的陸軍有什麼行動嗎？」總統接著問道。
「一樣，沒有新的情報。像俄羅斯人所說的那樣，我們的行動級別比平時要高，但還要再持續一陣子。」
雷恩往後靠在椅背上，凝視著一杯無咖啡因的咖啡──他在演說旅行中發現，喝這種咖啡確實能讓他的胃感覺不錯；他跟凱西談過這件事，而她只是笑說：我早就告訴過你了！「好吧，班，臆測一下。」
「我跟國務院以及中情局一些負責中國事務的人談過。」古德烈回答，「他們軍隊的行動可能是一種政治性舉動──我是指國內的──透過提高戰備狀態來讓北京知道他們還能出動，而且不可等閒視之。除了這點之外，其他都只是猜測，而且這也不是我在這裡該講的話，老板，記得嗎？」
「而且『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對嗎？」這是個反問句，是雷恩喜愛的警語之一。
「你在河那邊教過我，總統先生。」古德烈表示同意，但臉上並沒有出現總統所預期的笑容。「你還教過我不要喜歡那些我解釋不了的事情。」這位國家情報官停了一下，「他們知道我們會知道，他們知道我們會感興趣，他們還知道你是甫上任的新手，而且不想找麻煩。那麼，為什麼要猜呢？」古德烈同樣反問道。
「對。」總統平靜地說道，「安德麗？」普萊斯跟平常一樣，在房間裡假裝沒聽到這些。
「什麼事，長官？」
「這裡有煙嗎？」雷恩一點也沒有難為情地說道。
「總統先生，我不──」
「我管妳知不知道，我需要抽煙。」
普萊斯點點頭，走進祕書室──她跟其他人一樣都明白這其中的含義。從普通的咖啡換到無咖啡因的咖啡，現在又是抽煙；這多少有點令人吃驚，而且比班傑明．古德烈博士所做的簡報透露出更多的訊息。
一分鐘後，總統看到普萊斯拿著細長的香煙；儘管不太情願，她還是順道帶了一盒火柴和一個煙灰缸。
雷恩吸了一口，陷入深深的沉思。在與日本的衝突中──他還是不願用「戰爭」這個詞，就算在自己的思考中也不用──中國默不吭聲。這一切都合情合理，但沒有證據可以證實國家特別情報評估的可信度。所以……雷恩拿起電話。「給我接摩瑞局長。」
「早安，總統先生。」
「早，丹。我需要點東西。那個來訪的日本警方督察叫什麼？」
「田中治三郎。」摩瑞立即回答道。
「他還行嗎？」雷恩接著問。
「當然，跟在我這裡工作的人一樣棒。你想從他那裡知道些什麼？」
「我猜他們一定跟矢俁賴造那傢伙談了很多。」
「你也可以輕易地猜到一隻黑熊在森林裡發飆，總統先生。」這位聯邦調查局代理局長忍笑地說道。
「我想知道他跟中國的談話內容，特別是跟他接觸的人是誰。」
「那簡單，我馬上跟他聯絡。要給你回電話嗎？」
「不，通知班．古德烈好了，他會跟樓下大廳的人配合。」雷恩說，「班現在在我的舊辦公室裡。」
「是，長官，我這就去辦。現在東京時間差不多快到午夜了。」
「謝謝，丹。再見。」雷恩放回電話。
「還有別的事嗎？伊拉克呢？」總統接著問道。
「還是跟昨天一樣，有大批的人被處決。俄羅斯人提供給我們的相關訊息，我們都認為極有可能，只是目前還沒有公開的行動，而這也是我今天打算處理的主題，並且──」
「那好吧，去做吧。」
※※※
「好啦，這是在進行什麼訓練呢？」東尼．布瑞塔農問。
羅伯特．傑克森並不是特別喜歡在飛機上做事，但這是這個新職位──參謀首長聯席會議作戰處處長（J─三）所要做的工作。自從上個星期以來，他已開始有點喜歡那個國防部長。布瑞塔農是個意志堅強的人，而且是個工程師──他知道他的不足，並且能夠很快找出癥結的所在。
「我們的帕沙第納號快速攻擊潛艦一直在海峽中遂行例行監視任務，我們目前已中止了它跟監中國核子動力攻擊潛艦的任務，而讓它向西北方向轉移。下一步，我們將派遣兩、三艘別的船艦到這一區域以進行監視的工作。此外，我們還開闢了一條與台北聯繫的管道，要他們向我們提供情報──他們會盡力合作，因為他們一向如此。正常情況下，我們會派遣一艘航空母艦靠近台灣一點，但這次，我們沒有任何一艘航空母艦接近該區域，因為中國並沒有對台灣施加政治威脅，如果我們那樣做可能會讓人家覺得反應過度。我們已從關島的安德森空軍基地派出了電子偵察機到這一區域，但因為沒有基地在附近，所以行動很受影響。」
「那麼，我們基本上是在搜集情報而不是採取實質性的行動嘍？」國防部長問道。
「搜集情報就是實質性的行動，長官，不過……是的。」
布瑞塔農笑了。「我知道。那衛星呢？我們可以從衛星中得到些什麼訊息？」
「我們可能會接收到一大堆沒有用的廢話，使得米德堡裡所有懂中文的人都精疲力竭，結果還是摸不清中國的意圖，但有關作戰的部分還是有用的，因為我們可以從中知道他們的作戰能力。如果我認識海軍上將曼庫索──太平洋潛艦艦隊司令──可以請他派一、兩艘潛艦跟監，看看中國潛艦能否探測到他們，但是不要公開。如果我們不喜歡這個演習，也可以採用這個辦法。」
「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真的想讓一名海軍軍官感到害怕，就必須讓他知道在他附近有一艘潛艦──部長先生，這也就是說，這艘潛艦將神出鬼沒，一下子出現，而後又隨即消失。這是個智力遊戲，而且不容易破解；我們的人很擅長這方面的事。巴特．曼庫索知道如何運用他的潛艦，如果沒有他，我們是不會打贏日本人的。」傑克森說。
「他真有那麼出色嗎？」對於這位新任的國防部長來說，曼庫索只是一個名字。
「沒有比他更好的，他是那種你可以聽他講話的人。還有太平洋艦隊總司令戴夫．西頓也是。」
「海軍上將迪馬科告訴我──」
「長官，我可以說說我的看法嗎？」J─三問。
「傑克森，在這裡就應該這樣。」
「布諾．迪馬科之所以能當上海軍作戰處副處長是有原因的。」
布瑞塔農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哦，你可以說，但請不要做出任何有損海軍形象的事，好嗎？」羅伯特點點頭。「記住了，傑克森上將。」
「長官，我對政治並不在行，但你必須知道一些有關這棟大廈裡的事。在五角大廈裡有兩種官員──實力派和官僚派。迪馬科上將在這裡度過了他的大半輩子，而曼庫索和西頓則是實力派，他們竭力遠離這棟大廈到外面去身體力行。」
「你也是啊。」布瑞塔農說道。
「我想我只是喜歡帶有鹹味的空氣罷了，部長先生。是否喜歡我將由你自己決定，但是我真希望你能聽一聽西頓和曼庫索的想法。」
「你怎麼了，羅伯特？」國防部長突然關心地問道。他知道羅伯特是個好部屬。
傑克森聳聳肩。「關節炎，遺傳的；可能會惡化，長官。不過這並不影響我打高爾夫球，而且海軍將官也不會飛得太多。」
「你並不在乎升官與否，對不對？」布瑞塔農想為傑克森再加一顆將星。
「部長先生，我是密西西比一個傳教士的兒子。我在安娜波里斯已經開了二十年的戰鬥機，而且還活著能告訴你這些話。」他有太多的朋友都已經不在了，這是羅伯特永遠也忘不了的事實。「只要我願意，我隨時都可以退休，並且找到一份好工作。說實在的，現在的我已不想再參與任何事了，但是美國確實待我不薄，我應有所回報。而我的回報，長官，就是盡我最大的努力來說出事實，並指出其重要性。」
「所以你也不是官僚派的。」布瑞塔農不知道傑克森的層級到底在哪裡──他說起話來很像是個精明的工程師，甚至連笑起來都像。
「我寧願在妓院裡彈鋼琴，長官。與這裡比起來，那是個更正直的工作。」
「我們會處得來的，羅伯特。讓我們來擬定計劃，『關注』一下中國。」
「事實上，我正打算這樣建議，並且──」
「和西頓合作，我想他也是聽你的。」
※※※
由於聯合國調查小組已經習慣遭受挫折，所以當事事順利的時候，他們反而有點不知所措。不同機構的各種人員提供了他們大量的文件、照片以及錄影帶，而且幾乎都是帶著調查人員親自操作設備，並指出操作中會有的重要問題，還經常示範最簡單的拆卸方法。然而，化學武器工廠和殺蟲劑工廠之間的性質極為雷同──神經性毒氣是在研究殺蟲劑的過程中被意外發明的（大部分殺蟲劑都是神經性毒劑），再由該毒氣衍生出叫作「先質」的化學成分。除此之外，任何有石油資源和石化工業的國家也都可以生產各種特殊的產品，而且大部分都對人體有害。
但是這種遊戲有其規則，其中一項就是誠實的人不該製造那些禁止生產的武器──而伊拉克已在一夜之間成為世界大家庭中的誠實者。
這些規則在聯合國安理會的會議上都已經講得很明白了。伊拉克大使在圓桌前，用圖表講述他們已經對調查小組開放的設施，並且為以前無法講出事實真相而感到遺憾。至於其他在座的外交官員，則有許多人因說過太多的謊話，而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叫事實。所以，現在也一樣，儘管他們看到了事實，也無法看出隱藏在其背後的謊言。
「鑒於我國已完全遵從了所有的聯合國決議，所以我恭敬地請求，基於我國人民的需要，應盡快解除對我國的糧食禁運。」伊拉克大使最後說道。其他的外交官員滿意地注意到，連他現在的語氣都是很得體的。
「主席准許伊朗回教共和國大使發言。」中國大使說道，他是現任安理會主席。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哪一個國家比我們更有理由厭惡伊拉克。今天所檢查的化學武器工廠所製造的大規模殺傷武器，都曾被用來對付過我國人民。但是，我們認為，對於我們鄰居的新生，我們應該給與高度的肯定，因為他們先前統治者的行為已使伊拉克人民遭受了長期的苦難。現在那位統治者已經死了，而且新政府也表現出其重返國際大家庭的意願。鑒於此，伊朗回教共和國將支持立即暫停對伊拉克的糧食禁運。而且，我們還將對伊拉克伸出援手，緊急輸送食品給伊拉克人民。伊朗提議禁運的暫停應以伊拉克持久的守信為條件；為此，我們提交第三六五九號草案……」
史考特．艾德勒是奉命搭機前往紐約代表美國出席這次會議的。美國駐聯合國大使是一位經驗豐富的外交官，要不是因為紐約離華盛頓很近，來往很方便，由他代表美國就可以了。情況不妙，艾德勒心想，這種情形讓國務卿根本無計可施。最聰明的外交手段往往就是按照對手的要求去做；當你要求別人應該做某事或者拒絕他想要的東西時，而他也無條件地順應了你的要求，如此一來，你就不可能再拒絕他的要求了，不是嗎？
事態的發展使得艾德勒完全處於被動局面。這就好比玩撲克，牌面上有三張A，而你只有等著被對手的同花順給吞噬的份。即使備齊了完整的情報也不會有什麼助益，目前唯一能夠拖延這一進展的就是聯合國那華而不實的工作效率；然而，當外交官們熱情高漲的時候，這一點也難以產生極大的作用。艾德勒本應請求延遲投票表決，以確保伊拉克能夠長期遵從聯合國的要求，但伊朗早已遞交一份詳細說明暫停禁運的臨時性且有條件的提案，將此事擺平。他們還明確地表示，無論如何他們都會運送食品到伊拉克──實際上，在那種「違法的事只要公開做就會被接受」的理論之下，他們已經開始用卡車運送食品了。國務卿向他的大使朋友望過去──他們是多年的老友──正好看到很諷刺的一幕。英國大使正低頭看著一張用鉛筆亂塗鴉的紙，俄羅斯大使則在看文件；根本沒有人真正在聽，其實他們也沒有必要聽。在兩個小時之內，伊朗的提案將會通過。好了，本來可能會更糟的，至少他可以有機會當面詢問中國大使有關他們海軍演習的問題。他知道他會得到什麼樣的答覆，但他不知道那到底是真是假。我是世界上最強大國家的國務卿，艾德勒心想，但我今天卻只是個聽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