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面對時間
越過大西洋的飛行是非常愉快的。VC─二○B很像小型客機，反而不太像是商用噴射機。噴射機在歐洲的夜幕中下降，最後降落在巴黎西邊的軍用機場上。
機場上沒有歡迎儀式，但因為艾德勒是部長級官員，所以即便是執行祕密任務，也應該受到歡迎。此時，一位高層官員在飛機發動器停止運轉時馬上走向飛機；艾德勒在舷梯放下時就認出了他。
「克勞德！」
「史考特！恭喜你升官，老友！」由於尊重美國人的習慣，他們沒有親吻對方。
克拉克和查維斯環視周圍以防不測，但他們所看見的都是法國軍人，或者是警察──在這種距離下他們分辨不清──圍成一圈站著，明顯地持有武器。歐洲人喜歡讓人家知道他們有機槍，甚至在大街上也是如此。這大概對街頭流氓有威嚇作用吧，克拉克想，不過這看起來有點過頭了。不管怎樣，他們不希望有任何危險，而這裡也確實很安全。艾德勒與他的老朋友坐進一輛官方汽車，克拉克和查維斯則坐進其後的一輛。
「在飛機準備好之前，我們先到休息室待一會兒。」一個法國空軍上校解釋道，「我想你們可能會想先梳洗一下吧？」
「謝謝，長官。」查維斯回答。他心裡想道，法國人確實懂得如何讓人有安全感。
「謝謝你的安排。」艾德勒對他的朋友說。他們曾在駐外辦事處一起工作過，對敏感的任務都很在行。
「沒什麼，史考特。」外交家連說話都是以外交家的口吻。克勞德曾以法國人的方式幫他解決了離婚問題，整個過程就好像是進行條約談判一樣。這件事幾乎成了兩人之間的笑談。「我國大使報告說他可以接受恰當的方式。」
「什麼是恰當的方式？」艾德勒問他的同事。接著他們在看來像是基地的軍官俱樂部門前下了車，然後進入一個小餐廳，桌子上擺著香醇的美酒。「你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克勞德？達葉蘭到底想做什麼？」
克勞德聳了聳肩。
「我們也不確定，但我們對土庫曼總理之死有點懷疑。」
「那你覺得──」
「我不覺得會有人懷疑伊拉克元首的死，史考特，不過那還是值得商榷的，不是嗎？」
「不盡然，」艾德勒啜了一口酒後說道，「克勞德，你是我所認識的人當中對酒最具有鑒賞力的。他在想些什麼？」
「可能很多事吧。他在國內有很多麻煩──你們美國人並不怎麼支持他們，而且他的人民也不穩定。他在占領伊拉克之後情況有稍微好一些，但問題依然存在。我們認為他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必須先穩住國內的局勢。我們認為他最後可能會失敗，而且可能性很大，史考特。」
艾德勒思考了幾秒鐘，然後沉思著點點頭，「希望你是對的，這傢伙一向讓我害怕。」
「人皆有死；他已經七十二歲了，工作又非常繁重。總之，我們要查明他的情況。如果他有所行動，我們也行動，就像我們以前做的那樣。沙烏地阿拉伯也和我們討論過這個問題，他們對此有所憂慮，但並不過分擔心，我們也這樣認為，所以建議你也不必過分操心。」
克勞德可能是對的，艾德勒想。達葉蘭確實老了，而且要鞏固新奪取的國家政權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況且，如果你有耐心的話，要搞垮一個敵國政府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對那些雜種們好一點。只要搞一點貿易，派幾名記者，做一些CNN報導，再給他們幾部普級電影，就可能產生非常好的效果。美國大學裡有許多伊朗人，他們會是推翻回教聯合共和國的最有效工具。問題在於，達葉蘭也應該明白這個道理。因此，他這位美國國務卿應該要知道下一步該做些什麼。
「我會先聽聽他怎麼說，而且我們也不準備再樹新敵，克勞德。我想你明白這一點。」
「我同意。」他斟滿艾德勒的杯子，「可惜你在德黑蘭喝不到這樣的酒。」
「我工作時最多只能喝兩杯。」
「你的機組成員非常出色，」克勞德向他保證，「他們是專門負責搭載我國部長的。」
「你哪一次不是這樣熱情款待呢？」
※※※
克拉克和查維斯一致認為他們所喝的酒在這裡賣得比較便宜，不過檸檬可能不便宜。
「華盛頓那裡的情況怎麼樣？」一個同行的法國人問。
「很奇怪。你知道嗎，美國非常平靜，可能是政府不想再幫忙了吧。」克拉克說，試圖避開這個話題。
「那麼有關你們總統和他的那些冒險故事呢？」
「我覺得聽起來很像電影裡的情節。」查維斯以一臉誠實的表情說道。
「偷走一艘蘇聯潛艦？就憑他一個人？我才不相信！」克拉克咧嘴笑了，「不知道是誰捏造的謠言？」
「但是那個俄國間諜頭子，」那個法國人反對道，「就是他，他曾在電視上出現。」
「呃，是啊，而且我可以告訴你，還是我們付錢讓他招供的。」
「可能他想出本書再撈一筆。」查維斯笑著說，「真是混蛋。嘿，老兄，我們只是人家的手下而已？」
克拉克望著那個法國人的眼睛，但什麼也看不出來。這個人是法國國外安全總署的人，而他也知道中情局。
「那麼，小心別喝多了，年輕人。這酒可能太甜了。」
「什麼意思？」
「你們要去見的人是個危險人物，可不是一般人。」
「你在那個國家工作過？」克拉克問。
「是的。」
「然後？」查維斯問。
「然後我從來就摸不透他們國家的人。」
「對，」克拉克同意，「我明白你的話。」
「你們總統是個很有趣的人。」那個法國人又說，帶著純粹的好奇；能夠從情報軍官的眼睛裡看到這種神色是很可愛的。
克拉克直視著對方的眼睛，決定答謝他所給與的警示。「是的，的確。他是站在我們這邊的。」
「那麼那些有趣的故事呢？」
「我不能說。」克拉克微笑著回答，那些當然是真的，你真認為記者有本事編出這樣的故事嗎？
這兩個人都想著同一件事，也都清楚是怎麼回事，只是兩人都不能大聲說出：真可惜我們不能找一天晚上聚一聚、吃個飯、聊一聊。
「回來時，我請你喝酒。」
「一定。」
查維斯只是聽著、看著。這老傢伙還真行，從他那裡還有不少東西要學。「很高興認識你這個朋友。」查維斯在五分鐘後走向法國飛機時說。
「比朋友還好，他是個專家，聽他的意見準沒錯，查維斯。」
※※※
從來就沒有人說過管理國家是件容易的事，這對於那些事事祈求上帝指導的人來說也是如此，對達葉蘭當然也不例外。他已經以各種權力形式統治伊朗近二十年，他經常被堆在桌子上的各種繁瑣事情弄得很失望，也花費了不少時間，但他從未想過那全是他的錯。他自認為他的統治是公正的，然而絕大部分的人卻認為是嚴厲的。異教徒違法一律都要處死，甚至行政官員的微小過失也會葬送前程──當然，處分的輕重要看錯誤的大小。一個對任何事情都說「不」的官僚，不管這件事在法律上是否有明確規定，基本上是比較少會遇到麻煩的。有的人把政府的這種權力擴大到每天雞毛蒜皮小事的處理上，其實就是擴大達葉蘭的統治範圍。這些決定很容易作出，也不會給這位獨裁者造成多大困擾。
不過現實生活可就沒這麼簡單。例如商業上的實際問題，從賣西瓜到在清真寺周圍按喇叭，都需要有個規定，因為《可蘭經》上並沒有預期這些，而且民法也沒有規定。但是從寬處理事情卻是件大事，因為對於任何規定的放寬都可能被視為理論上的錯誤──在這個國家，叛教可是個滔天大罪。所以當最低層的官員需要對某個請求說「是」時，總是支支吾吾地不敢表態，並把問題上交，讓上級說「不」，而上級又怕弄錯了，就再把問題往更上一級推──這一切都意味著所有問題都必須由最高領導決定。而讓這位新的回教聯合共和國領袖最感到困擾的是，他被一大堆諸如市場的營業時間、石油價格以及小學女生的教學大綱等瑣碎的問題給壓得喘不過氣來。他為這些繁瑣小事而顯現出的滿面怒容，更引起其下屬在請示「是」或「否」方面的奴才相，這又增加了處理問題的荒唐度。這些人為了在領袖面前得寵，他們察言觀色，猜測究竟是「從嚴」好（反對一切改變），還是實際一些好（支持改變）。令人不解的是，他從不明白為什麼人們不能主動些，甚至當人們因為採取了主動而被他摧毀時，他還是怪別人不主動。
就這樣，今晚他將降落在巴格達，會晤當地的宗教領袖們，討論哪一所清真寺應該優先整修──眾所周知，達葉蘭有他的個人喜好，而城裡的居民也有他們的所好。如果基於政治考量，是不是應該要先整修人民所喜好的那一間，以確保穩定呢？接著還要討論婦女的開車權利。以前的伊拉克政權在這方面給婦女太過充分的自由了！但如果把婦女已有的權利加以剝奪是否行得通？如果這樣，那麼家中沒有男人（如寡婦）或是雇不起男人開車的人，又怎麼辦？政府是否應該照顧這種情況？還有些人如醫生、教師等對當地社會很重要，是否也應該照顧？此外，伊朗和伊拉克現在合併成一個國家了，法律也應該要統一，那麼對於伊朗婦女和伊拉克婦女的權利問題也應該統一才對吧？為了解決這些或大或小的問題，他不得不在傍晚時分飛往巴格達。
達葉蘭坐在私人噴射機裡，看著會議將要討論的內容，簡直想尖叫起來，但他是有涵養的人──或者是他自己告誡自己要有涵養。不管怎樣，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準備。明天早上他將接見美國國務卿，這個猶太人。當他翻閱文件時，連機組人員也對他的表情大為驚恐，但他沒有注意到，然而即使他注意到了，也不會懂得為什麼他們會有這種表情。
為什麼人們不能主動些！
※※※
這架噴射機是獵鷹九○○B型，已有九年的機齡，性能和美國空軍VC─二○B雙發動機噴射機相似；機組成員是法國空軍軍官。這兩人的級別都比一般「租賃飛機」的駕駛要高。艙內還有兩個空姐，都非常漂亮；克拉克估計這兩個人當中至少有一個是國外安全總署的情報員，也許兩人都是。他很喜歡法國人，尤其是他們的情報機構。法國有時像是個搗亂的盟國，其情報工作也做得不比其他國家差，反而更好。就好像在這架噴射機中由於嘈雜聲太大而沒法竊聽，因此這兩個空姐中總會有一個每隔十五分鐘就會過來問是否需要什麼。
在最後一次含笑謝絕服務之後，克拉克說：「有什麼特別需要我們知道的嗎？」
「沒有什麼，」艾德勒說，「我們想摸清那個傢伙，看他究竟想怎麼樣。我的朋友克勞德說情況並不像看起來的那麼糟。他的分析似乎很合理。我主要是傳遞普通信息。」
「規矩點。」查維斯笑著說。
國務卿也笑了。「是的，不過有時要使用些外交手腕。查維斯先生，你是什麼背景？」
克拉克喜歡這個問題：「你不會想知道我是從什麼地方把他找來的。」
「我剛剛寫完碩士論文，」年輕的查維斯自豪地說，「六月將取得學位。」
「在哪裡？」
「喬治梅森大學，阿爾法教授是我的指導教授。」
這引起了艾德勒的興趣。「真的？以前她為我工作過。你的論文題目是什麼？」
「對傳統智慧的研究：歐洲世紀之交的錯誤外交策略。」
「是德國和英國的？」
查維斯點點頭。「主要是這兩個國家。」
「你的結論是？」
「人們總是不懂戰術目標和戰略目標的區別。那些傢伙自以為是想著『將來』，實際上他們想的是『現在』。因為他們把政治與管理國家的事務給搞混了，所以最後只能訴諸戰爭，而戰爭把整個歐洲秩序部給打亂了，留下的只有傷痕。」克拉克聽著二人的簡單交談。查維斯一談起學校，聲音都變了。
「原來你是個安全保護處軍官？」國務卿有點不相信地問道。
他那副拉丁美洲式的笑容又出現了。「曾經是。抱歉沒把真實身分告訴你。」
「為什麼愛德華．弗利把你們兩個安排在我身邊？」
「這是我的錯。」克拉克說，「他讓我們四處觀看一下，看看有沒有不對勁的地方。」
「你的錯？」史考特問道。
「我過去是他們的教官。」約翰．克拉克解釋說。這句話把他們的談話內容整個都改變了。
「你們就是救出古賀的人！你們是──」
「是，我們當時是在那裡。」查維斯證實了這一點。國務卿似乎明白了這一切，「真有趣。」
派兩個外勤幹員跟著他讓國務卿覺得很生氣，但是來自喬治梅森大學的碩士……
「你們就是呈交關於後藤的報告，也就是被布萊特．漢森嘲笑的那個報告的人嗎？那次幹得真好，非常出色。」他一直很好奇這兩個人到底在回教聯合共和國問題上的國家情報特別評估小組裡做什麼，現在他明白了。
「可是沒有人聽呀。」查維斯指出。在與日本作戰時，這個報告本來可以發揮決定性作用的。不過，這件事也使他深刻地了解到，自從一九○五年以來，外交與管理國家事務的情形居然沒什麼改變。這是股歪風，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
「我會聽的，」艾德勒保證說，「如果你們有什麼發現的話，告訴我，好嗎？」
「一定。我想你也有權知道。」克拉克揚了揚眉毛說。
艾德勒轉身對一個空姐招招手，她是個皮膚黝黑的漂亮女人，也是克拉克認為一定是情報員的人。她簡直漂亮極了，但不適合當空姐，因為她顯得有點笨手笨腳的。
「國務卿先生，有什麼吩咐嗎？」
「距離降落時間還有多久？」
「四個小時。」
「好，能不能給我們一副撲克牌和一瓶酒？」
「當然。」她匆匆地去拿牌和酒。
「工作時間不應該喝酒的。」查維斯說。
「在降落之前都不算是工作。」艾德勒告訴他們，「我在參加這些會議之前總是喜歡玩玩牌，因為這有益於舒緩情緒。各位，願意和我來一局友誼賽嗎？」
「國務卿先生，既然你想打，我們就打吧。」克拉克回答道。
※※※
每個人都知道海峽中線在哪裡，雖然雙方並沒有交換正式的公報，但北京和台北都有這樣的默契。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飛機從不飛近某一條南北經線十浬（十五公里）以內，而中華民國方面的飛機也一樣保持著同樣的距離。至於在這一條線兩邊的任何一方，則是人們愛怎麼演習，就怎麼演習，想表現得多麼強悍都行；只要供應得起，發射多少枚彈藥都沒關係，而這一切都是彼此默許的共識，目的都是為了穩定。
美國現在在台灣海峽有四艘潛艦，位於這條看不見的線的水面下，還有三艘軍艦位於海峽北端，一艘巡洋艦皇家港號和兩艘驅逐艦沙利文號和錢德勒號，裝備有二百五十枚標準二型中程飛彈。通常，他們的任務是保護航空母艦免受空中攻擊，不過現在他們的航空母艦正在珍珠港更換主機。皇家港號和沙利文號都是屬於神盾級軍艦，裝有「間諜」雷達，目前正監視空中活動，而其他任務則由潛艦擔任。錢德勒號上有一個特別電子情報組，監控無線電傳訊。他們就像巡邏的警察一樣，並不干涉任何人的行動，只是採取溫和的方式讓人知道法律的存在，而且只要有他們在，局勢就不會失控；至少他們是這樣認為。
天將破曉，四架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戰鬥機從大陸起飛向東飛去，五分鐘後又有四架起飛。這些戰鬥機立刻被美軍艦上的並列定向雷達給偵察到。例行的跟蹤編號已被指定，電腦系統的追蹤情況使皇家港號上戰情中心的軍官很滿意。戰鬥機直飛而去，並沒有轉彎。於是一位軍官拿起電話，並按下一個按鍵。
「喂？」電話裡傳來了一個無力的聲音。
「艦長，這裡是戰情中心，我們發現一隊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飛機，可能是戰鬥機，將要飛越海峽中線，方位二─一─○，高度一萬五千，航線○─九─○，航速五百。隨後幾分鐘又有四架跟著。」
「馬上來。」兩分鐘後，艦長衣服都還沒有穿好就來到了戰情中心，但還是錯過了那個畫面，不過立刻就有一位士官向他報告了情況。
「新發現，又有至少四架的戰鬥機向西飛去。」
為了工作方便，電腦中將大陸的戰鬥機設定為「敵人」圖示，而「友軍」圖示則是指台灣的戰鬥機。（周圍經常還有美國戰鬥機，不過他們是搜集電子情報的，很安全。）此刻螢幕顯示有兩隊各四架的戰鬥機，相距約三哩，但航行時速超過一千哩。雷達還追蹤到六架民航機，都在海峽中線的東側，他們擦過「演習」區飛去，不管別人的事。
「『突擊六號』正在轉彎。」有個水手報告說。這是從大陸起飛的戰鬥機首次飛過海峽中線，當艦長正在注視時，『突擊六號』轉向南飛，而從台灣起飛的戰鬥機則緊緊跟在後面。
「亮點過來了，」負責電子截收任務的人說，「中華民國的戰鬥機對準『突擊六號』，他們的雷達似乎正在跟蹤。」
也許這就是『突擊六號』轉向的原因。艦長這麼想。
「也許他們迷失了方向？」戰情中心的軍官還不敢肯定。
「不知道，也許他們飛過頭了。」美國人不清楚中共戰鬥機上裝備了何種導航器，而且要一個單座戰鬥機駕駛在黑暗中飛行於海上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又有戰鬥機飛過來了，方向朝東，可能是『突擊七號』。」電子截收操控手說。這是從大陸起飛的第二批戰鬥機。
「『突擊六號』有什麼電子活動嗎？」戰情中心的軍官詢問。
「沒有，長官。」這些戰鬥機繼續轉彎向西飛，飛回海峽中線，同時中華民國的F─十六戰鬥機也緊緊追隨。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局勢改變了。
「『突擊七號』正在轉航，航向○─九─七。」
中尉首次帶著一種不安的口氣說：「他們正好在F─十六的威脅之下。『突擊七號』已經處在F─十六的雷達控制中。」
中華民國的F─十六也改變了方向，他們做了很多的工作。這種美製新型戰鬥機及其優秀的駕駛占整個戰鬥機部隊的三分之一，但卻要對付大陸的整個飛行演習；他們讓『突擊六號』飛走，因為他們對後面的這隊戰鬥機──還在向東飛──更感興趣。最後的時速仍是一千哩，雙方都開啟了機上的射控雷達，而且正互相瞄準鎖定。這在國際上是不友好行為，這種空中行為好比在陸地上持著步槍對準別人的腦袋一樣。
「啊，」負責電子截收的海軍士官說，「長官，『突擊七號』的雷達正改變為跟蹤方式。」這不光是搜索目標，而且還有為空對空飛彈導航的作用。幾分鐘前還不過是不友好，現在則是完全敵對了。
F─十六一下子就分為兩隊，開始機動備戰。飛過海峽中線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戰鬥機也採取了同樣的行動。原來一隊的四架戰鬥機──『突擊六號』──已飛過海峽中線，繼續朝西，似乎要直接飛回國內的基地。
「噢，我想我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長官，瞧──」
雷達螢幕上顯示，從中華民國的一架F─十六上發出一個小亮點──
「啊，媽的，」一個水手嚷著，「空中有一枚飛彈──」
「又一個。」他的長官說。
兩枚美製AIM─一二○空對空飛彈以不同的航線朝不同的目標射去。
「他們認為這是攻擊，啊，天啊，」艦長一面說著，又一面轉身對通信官說，「立刻給我接太平洋艦隊總司令！」
沒多久，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架戰鬥機就化為一股煙霧從螢幕上消失了。另一架戰鬥機則得到警告而拼命閃躲，在最後的一分鐘逃脫了飛彈的追擊。
然後是反擊，南面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機群也有所行動，『突擊六號』突然轉向北，打開搜索雷達。十秒鐘過後，又有六枚飛彈朝目標追去。
「我們不能再袖手旁觀了！」值更官說。艦長拿起電話發出命令──
「艦橋，這是戰情中心，準備作戰！」然後又拿起通話器，在警報聲中通知另兩艦的艦長──他們在東、西各十哩處。
沙利文號報告說：「收到。」這艘驅逐艦位於外側。
錢德勒號也回答：「收到。」這艘軍艦較接近台灣，但它是從雷達連線中得知這項訊息的。
「又是一架！」又一架中共戰鬥機被擊中，掉在仍是黑暗的大海中。五秒鐘之後，一架F─十六被擊落。此時更多的人員來到戰情中心，進入戰鬥崗位。
「艦長，『突擊六號』正試圖模擬──」
「嗯，我看見了，不過我們還有一大堆爛攤子等待收拾。」
這時，發生了一件可以預測後果的事，一枚飛彈在發射之後失控了。這種東西太小了，偵察雷達很難跟蹤，不過有個技術員拼命加大電力使「演習區」的射頻功率達到六百萬瓦，這樣圖像就更加清晰了。
一位操作手指著主戰術螢幕說：「噢，媽的！艦長，請看這裡！」
情況立刻很清楚。有人發射了一枚飛彈，可能是紅外線搜尋飛彈，而在那附近最熱的熱源目標是一架中華航空公司的空中巴士三一○。它那兩個巨大的CF六渦輪風扇發動機──和這三艘美國軍艦使用的主機相同──發出的熱量就像太陽般吸引著這枚紅外線搜尋飛彈。
「艾伯森，快警告那架飛機！」艦長大聲嚷著。
「中華航空公司六六六班機，這裡是美國軍艦，有一枚飛彈從西北方向朝你飛去。我再說一次，請馬上躲避，有一枚飛彈從西北方向朝你飛去！」
「什麼，什麼？」可是那架飛機開始向左轉，降低高度。這個警告顯然沒有發揮什麼作用。
那枚飛彈直直朝著目標飛去。大家都希望飛彈的燃料燒光，自行落下，但是飛彈以三馬赫速度飛行，而中華航空公司的班機已經減慢速度，開始向機場降落。當駕駛把機頭朝下降落時，飛彈更容易擊中它。
艦長說：「這可是架大型飛機。」
「只有兩具發動機。」武器值更官指出。
「它躲不掉了。」雷達操作手說。
「把飛彈弄下來，快，把它弄下來。噢，幹。」艦長嘆了一口氣，想要避開這個畫面。在雷達螢幕上，那架三一○的亮點大了三倍，並發出緊急代號。
「它在呼救，長官。」一位無線電操作員說，「中華航空公司六六六班機在呼救……發動機和機翼損壞……機內可能起火。」
「距離只差五十哩，」一個長官說，「它的航向直飛台北。」
「艦長，各中心都已做好準備。全艦進入一級戰備。」戰情中心的值更官報告說。
「很好。」他的眼睛盯著三個雷達圖像中間的那一個。他看到這一場戰鬥機激戰來得快，去得也快。三架墜海，另有一架可能有損傷，然後雙方各自返回基地檢查損失狀況。在台灣方面，另一隊戰鬥機已經起飛，正在沿海集結。
「艦長！」電子截收操作手報告，「各艦所有的雷達都打開了，正在弄清情況。」
不過艦長知道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根據雷達螢幕的顯示，空中巴士三一○正在減速下降當中。
「太平洋艦隊作戰部電話，長官。」無線電操作手報告。
「這是皇家港號，」艦長拿起衛星無線電通信網的通話器說道，「我們這裡剛剛發生了一次小小的空戰──有一枚飛彈失控，似乎擊中了一架從香港飛往台北的班機。飛機仍在空中，但狀況看起來不樂觀。有兩架中共米格機和一架中華民國的F─十六被擊毀，可能還有一架F─十六受到損傷。」
「是誰先開的火？」值更官問道。
「我們認為是中華民國的飛行員先發射飛彈，他們可能是搞錯了。」他解釋了幾秒鐘，「我會盡快上傳雷達情報。」
「很好，艦長，謝謝，我會把情況向上匯報給老板，請隨時把情況告訴我們。」
「一定。」艦長掛斷了無線電話，又轉身對戰情中心的值更官說：「把這一場空戰的影像上傳到珍珠港去。」
「是，長官。」
中華航空公司六六六班機仍朝海岸飛行。從雷達螢幕上看得出它雖然仍朝台北的方向前進，但飛得忽上忽下、飄忽不定。錢德勒號上的電子情報小組正在監聽無線電通話。國際飛行的通用語言是英語，損傷飛機的機長說得又快又清楚，一面緊急求救，一面與副駕駛控制情況。只有他們才真正了解問題的嚴重性，而其他的人都只不過是旁觀者，只能向上帝禱告，保佑機長能再撐個十五分鐘。
※※※
情報很快就發出去了。通信中心是海軍上將戴夫．西頓位於俯視珍珠港的山巔上的辦公室。資深通信值更官按下電話上的一個鍵，撥通了戰區司令。總司令立刻要他發一份緊急電報通知華府。然後西頓便對該地區的七艘美國軍艦──主要是潛艦──發出警訊，命令他們加強監聽。接著則有一道命令下達給正在台灣各軍事指揮站「觀察」演習的人員──這道命令的傳遞需要花點時間。美國在台北沒有大使館，因此沒有武官或中情局的人員能夠急速趕到機場去看這架客機是否安全降落了。在這方面，他除了等待還是等待，也無法回答華府可能會問的問題。
※※※
「喂？」雷恩接起電話。
「古德烈博士的電話，長官。」
「好，接過來。」過了一會兒，「班，什麼事？」
「台灣海峽出了麻煩，總統先生。可能是個壞消息。」這位國家安全顧問很快就把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告訴了總統。那架客機仍在空中，總統只知道出了麻煩。
「好吧，隨時告訴我新狀況。」雷恩看著桌子。「他媽的！」擁有總統的權力是多麼令人高興的事，但他現在知道了有些事他也是無能為力的。客機上有美國乘客嗎？這一切意味著什麼？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
情況可能更糟。達葉蘭在巴格達待了不到四個小時便搭機返航──比平常更快地解決了那些雞毛蒜皮的事。當他登上飛機找到自己的座位時，他那不舒服的胃使他的表情令人感到更加不舒服。他把手朝空服員一揮，讓空服員告訴機組人員起飛。三十秒之後舷梯收起，發動機開始轉動。
※※※
「你在哪裡學的這種遊戲？」艾德勒問道。
「在海軍裡學的，國務卿先生。」克拉克一面回答一面收賭注；他現在贏了十美元。
「我以為水手都不會打牌。」
「有些人是這麼說的。」克拉克在把錢堆起來時笑著說。
「注意他的手。」查維斯提醒國務卿。
「我是在注意啊。」這時一名空姐從後面把剩下的酒給斟上。「請問，還要多久？」
「部長先生，不到一個小時了。」
在她轉身離去時，艾德勒對她笑著說：「謝謝。」
「老K說話，國務卿先生。」克拉克對他說。
查維斯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底牌。五一對。不錯。他在艾德勒之後扔了一個二十五美分的硬幣在桌子上。
※※※
這架歐製空中巴士右側的發動機被飛彈給打壞了。還不止如此，那個追熱飛彈從正後方打進去損壞了巨大的渦輪風扇，爆炸的破片劃破了翼段。有些碎片還穿透了燃料箱中的一個燃料室，幸虧這個燃料室的油已幾乎用光了。燃料室漏出的油嚇壞了從機窗中看到這一情景的人。不過這還不是可怕的部分，真正的壞消息是飛機的控制部分被打壞了。
機艙前部的正、副駕駛都是國際航線的老手。幸好這架客機左側的發動機並沒有受損，只用一個發動機還能使飛機繼續飛行。副駕駛關閉了飛機右側的發動機，並開啟手控防火系統，而左側發動機此刻則發出了最大的馬力。幾秒鐘內，火警的鈴聲消失了，副駕駛鬆了一口氣。
「升降舵損壞。」正駕駛接著報告，他操縱著控制裝置，但得不到應有的反應。
但問題也不是出在機組人員身上。這架客機實際上是透過電腦操縱而飛行的──那是一個巨大的執行程式，直接結合來自機身以及正駕駛的控制動作，並加以分析，然後再告訴控制儀錶應該怎麼做，然而戰鬥損傷則是程式設計師在設計軟體時所沒有估計到的情況。當程式發現發動機受到損傷時，便斷定是因爆炸而起，於是電腦分析了飛機操作情況、控制儀器的工作情況，然後加以調整以適應情況。
當客機設定好直接飛往台北的方向後，副駕駛報告說：「二十哩。」正駕駛調整了節流閥，而飛機上的電腦──實際上共有七個──也認為可行，便減小了發動機的馬力。由於飛機已經用去了大部分的燃料，使得機體的重量變輕了，因此發動機的馬力也夠用；而飛機的高度很低，則排除了降壓的問題。他們還在前進，正、副駕也都認為他們可以度過這個難關。這時一架想進行「協助」的戰鬥機飛到客機旁邊，查看其受損的情況，試圖透過防干擾頻率與受損的客機通話，但得到的問答卻是怒氣沖沖的拒絕，並以中文叫他們走開。
戰鬥機駕駛看到客機的外殼剝落了，想要告訴他們，但也遭到斷然的拒絕。於是戰鬥機駕駛便把戰鬥機飛開，並不斷地向基地報告情況。
「距離十哩。」此刻航速已降到每小時二百節以下。他們試圖放下襟翼和縫翼，可是電腦察覺到了右側的襟翼和縫翼沒有完全展開，所以左側襟翼和縫翼也不能動。飛機降落的速度一定會超速。正、副駕駛皺著眉頭咒罵著，但也只能準備這樣降落。
「放下起落架。」正駕駛發出命令，副駕駛扳動操縱桿，輪子被放下和鎖定了，這使得兩個駕駛都鬆了口氣；可是他們還不知道右側的兩個輪胎都被打壞了。
現在他們看見了機場，在他們飛越機場邊緣的圍欄時，兩個人都看到了緊急設備所發出的閃光，接著客機降落了。正常的進場速度約每小時一百三十五節，而他們的速度是一百九十五節，正駕駛知道他需要很大的空間，因此便在近機場邊緣二百公尺的地方觸地。
客機重重地落在地上，開始滑行，但為時不久。右側壞掉的輪胎僅僅維持了三秒鐘就不行了，之後輪子的金屬支柱便在水泥地面上劃了一道刮痕。正、副駕駛和電腦都力圖使飛機直線滑行，可是辦不到。這架三一○向右側歪去，在左側的起落架發出了像放砲的聲音之後，便機腹拖地了。立刻，這架飛機似乎要衝向草地上，可是有個機翼稍被擋住，於是飛機開始翻滾。機身斷裂成大小不同的三截。在左翼斷裂時立刻竄出一團火焰──幸虧機身的前後兩截都離火焰很遠，可是中間那一截則正好位於著火的燃油中間；消防人員雖然盡了全力，但仍回天乏術。後來經過證實，旅客中有一百二十七人因窒息而死，另外有一百零四人，包括機組人員，受到不同程度的輕重傷。電視台在一個小時之內就會報導，而這件國際事件就成了爆炸性的國際新聞。
※※※
克拉克在噴射機降落時感到稍微有點寒意。從機窗向外看，覺得機場有點眼熟，但事實上，所有的國際機場在晚上看起來都很像。法國駕駛按照指令將噴射機滑到空軍基地的機場大廈以確保安全。正駕駛聽從指示尾隨著一架於一分鐘前才剛剛降落的噴射機滑行──那架噴射機看起來像是商用型的。
「我們到了。」查維斯一面說一面打哈欠。他帶著兩隻錶，一隻是當地時間，一隻是華盛頓時間，好對照他的生理時鐘。然後他像旅客般地好奇張望，但之後感到很失望，因為他覺得這裡看起來很像丹佛。
「對不起，」那位皮膚黝黑的空姐說，「他們說要先為另一架飛機服務，所以請我們先留在機上。」
「這是什麼意思？」艾德勒想著，他和其他人一樣很累。
查維斯從窗口向外看。「那裡，他一定在我們的前面了。」
克拉克說：「把燈關上好嗎？」他指著他的同伴。
「為什麼──」克拉克用手勢打斷了國務卿的話。那位空姐也按照他的話做。查維斯明白他的暗示，從袋子裡拿出了照相機。
「幹什麼？」關燈時艾德勒輕聲地問道。
「有一架灣流型在我們前面，」克拉克邊看邊回答，「周圍沒有多少人，他正走向一個安檢處。看看能不能認出他是誰。」
情報員就是情報員，艾德勒了解這一點。他並沒有反對，因為外交家也懂得搜集情報；此外，如果能知道可以接近這樣豪華的官方噴射機的人是誰，就能知道他在回教聯合共和國裡的地位。幾秒鐘後，正當他們的噴射機停下來時，一隊轎車開到離他們五十公尺的那架灣流式噴射機的舷梯旁。
「是個重要人物。」查維斯說。
「你裝入什麼底片？」
「ASA一二○○，克拉克先生。」查維斯一面回答一面調整遠距照相機的鏡頭。整個噴射機剛好都納入鏡框中，不能再近了。當噴射機舷梯放下後，他開始照相。
「噢，這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艾德勒首先說。
「是達葉蘭吧？」克拉克問道。
「沒錯。」國務卿加以確定。
聽到這話，查維斯快速照了十張──從他走下噴射機，和接機的人打招呼及擁抱，到他鑽進汽車。當這些汽車開走時，查維斯又照了一張，然後把照相機放回袋子裡。他們在允許離機前又等了五分鐘。
「我需要知道時間嗎？」艾德勒在走向艙門時問道。
「大概不需要，」克拉克回答道，「我猜在開會前我們還要再等幾個小時。」
在舷梯下面迎接的是法國大使，他身邊帶著保鑣，另外還有十個當地人。他們分乘兩輛車駛向法國大使館，在這個半官方車隊前有兩輛伊朗車開路，還有兩輛墊後。艾德勒和法國大使搭乘第一輛，而克拉克和查維斯則搭乘第二輛。汽車前座有一個司機和另一個人，這兩個人想必都是情報員。
拿著霰彈槍的那個傢伙說：「歡迎你們到德黑蘭來。」
「謝謝。」查維斯打了一個哈欠。
「很抱歉讓你們這麼早起來。」克拉克接著說。這個人大概是本地的站長。克拉克和查維斯在巴黎的同事大概已經事先通知這個人，說他們並非是屬於國務院保安人員那一類的人。
這個法國人證實了這個想法。「聽說這不是你第一次來這裡。」
「你在這裡待多久了？」克拉克問道。
「兩年。這輛車很安全。」他說道，意思是這輛車不會被竊聽。
第一輛車中的法國大使告訴艾德勒：「有一項華府要給你的訊息。」接著他把他所知道的消息告訴了艾德勒，是關於在台北的客機事件。「恐怕你回國後有得忙了。」
「噢，天啊！」國務卿說，「這正是我們需要知道的。有什麼結果嗎？」
「據我所知還沒有，不過情況在幾個小時內就會發生變化。你將在十點三十分會見達葉蘭，所以還有時間可以睡一下；返回巴黎的班機將在午餐後出發。我們會全力配合協助你。」
「謝謝，大使先生。」艾德勒太累了，不願再說些什麼。
「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查維斯在後面那輛車中問道。
「我們只知道這些了。顯然在台灣海峽發生了短暫的衝突，有一枚飛彈誤中了一架飛機。」
「傷亡人數？」克拉克問道。
「目前還不知道。」當地法國國外安全總署的情報站站長說。
「通常客機被擊中一定會有傷亡的。」查維斯閉著眼睛，想著大使館裡軟軟的床。
就在同時，達葉蘭也得知了這個消息。他對下屬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未採取明顯行動感到很吃驚。達葉蘭一直認為不了解情況的人便不能干預太多事情。
※※※
法國人的殷勤好客即使在與光明之城（巴黎）有天壤之別的地方也絲毫未減。在大使館的庭院內，三個穿著制服的士兵拿著他們的行李，另一個穿著類似僕從的人則引導他們到達他們的住所。床已擺好，而且床頭几上有冰水可用。查維斯又對了一下錶，哼了一聲就倒在床上，但克拉克卻難以入眠。他最後又看了大使館的庭院一眼……怎麼回事？是什麼事使他如此忐忑不安？
※※※
羅伯特．傑克森上將簡短幹練地解說著錄影帶。
「這是來自皇家港號的資料，我們也從沙利文號得到類似的畫面。二者沒有多大的差別，所以只看一個就可以了。」他對在狀況室的人說道，手中拿著一根木質指示棒指著大型螢幕。
「這是一隊四架戰鬥機編隊，可能是殲七，我們通常將其稱之為B─七。這是雙發動機雙座戰鬥機，其性能與能力類似我們的舊型F─四幽靈式戰鬥機。這隊戰鬥機自中國起飛，飛得有點過了頭。這裡是雙方之間的分界線，今天以前雙方都不曾越線。這裡又有另一隊戰鬥機，機型大概相同而且──」
「你不確定嗎？」班．古德烈問道。
「我們從他們的航空電子和雷達發射波中識別出機種，但雷達無法辨別機型。」羅伯特解釋道，「你必須從他們的所作所為或裝備的電子性能來推斷。反正，前面的機群向東飛來而且越過了這條看不見的分界線。」指示棒移動到另一處，「這是四架台灣的F─十六戰鬥機編隊，他們氣勢洶洶地趕了過來。他們看到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第一戰鬥機編隊飛得太過頭而且直衝著他們，後來轉彎向西，緊接著就在……這時候，後面的第二戰鬥機編隊打開了雷達，他們不是朝著第一編隊，而是對準F─十六。」
「你說什麼，羅比？」總統問道。
「看起來好像是前面的編隊機群在模擬襲擊中國，而後面的機群則是演習保護中國。表面上這是一場標準的訓練演習。後面的機群打開了雷達卻對錯了目標，當他們的雷達發射攻擊電波時，台灣的戰鬥機飛行員一定以為遭到攻擊，因此發射了飛彈。然後他的僚機也發射了飛彈。看！就在這裡，一架B─七被一枚先進的中程空對空飛彈擊中。而這架幸運地躲過了，之後便立刻發射一枚飛彈。於是便開戰了。這架F─十六躲過了一枚飛彈，但卻被另一枚擊中了，飛行員立刻跳傘，我想他是得救了。不過這隊戰鬥機發射了四枚飛彈，其中一枚打中了客機，這是非常少有的情況。我們已經核對了距離，實際上飛彈飛行的距離超過了我們所認為的有效射程，超過了兩哩。這時客機剛好飛過，就被擊中了。雙方戰鬥機此時都返航，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戰鬥機大概是因為燃油光了，而中華民國的戰鬥機則是因為飛彈用完了。總之，這是場糊塗戰。」
「你說這是一件可笑的蠢事？」這是東尼．布瑞塔農問的話。
「看起來的確是如此，除了──」
「為什麼演習要帶實彈？」雷恩問。
「接近問題的核心了，總統先生。中華民國飛行員攜帶白色飛彈是因為他們認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整個演習就是一種威脅──」
「白色？」又是布瑞塔農問。
「抱歉，部長先生。白色飛彈是實戰用的，而演習用的飛彈通常是漆成藍色的。不過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人為什麼會帶追熱飛彈呢？通常在這種情況，我們是不用這種飛彈演習的，因為追熱飛彈一旦發射出去就無法控制了。還有一件事。他們對F─十六發射的都是雷達追蹤飛彈，而這一枚擊中客機的飛彈則是他們發射的唯一追熱飛彈。我覺得事有蹊蹺。」
「是蓄意的行動嗎？」雷恩靜靜地問道。
「有可能，總統先生。整個情況看起來很亂。有幾個戰鬥機駕駛太過激動。有個飛彈出了毛病，死了一些人，我們無法證明這種說法不對。可是如果你仔細觀察這個雙機編隊，我認為他們是在瞄準那架客機──除非他們誤以為那架客機是中華民國的戰鬥機，不過我可不信這一套。」
「為什麼？」
「他們根本就是一直對著錯誤的方向。」傑克森上將回答道。
「可能是初次上陣，過度緊張了。」布瑞塔農部長提出了看法。
「那為什麼不朝著飛過來的對方，卻朝著飛開的另一方？部長先生，我是個戰鬥機飛行員，我可不信這一套。如果是我，我會弄清威脅來自何方，然後再對其射擊。」
「死了多少人？」雷恩憂鬱地問道。
班．古德烈回答了這個問題：「新聞報導說超過一百人。也有生還者，但我們還未弄清有多少。我們認為客機上有美國人，因為我國人民在香港與台灣之間的業務繁忙。」
「目前可以採取什麼措施？」
「總統先生，我們在採取任何行動之前都必須先弄清是否有我們的人捲入此事。出事地點附近只有一艘航空母艦──以艾克號（編註：即艾森豪號）為中心的戰鬥群正駛向澳洲。但這也無法解決北京與台北之間的問題。」
「我們需要開個記者會。」范達姆告訴總統。
「我們必須先知道有沒有美國公民死亡，」雷恩說，「如果真的有人傷亡……，那我們要怎麼做，要他們提出解釋嗎？」
「他們會說這是個錯誤，」傑克森重複了一遍，「他們甚至會責怪台灣先開火，引起空戰，然後推卸一切責任。」
「可是你並不這麼認為，對不，羅比？」
「對，傑克──對，總統先生，我不相信。我打算和一些人重新再看一次這卷影片，分析一些情況。也許是我錯了……不過我就是不相信。戰鬥機飛行員就是戰鬥機飛行員。朝逃跑的人射擊而不向跑近的人射擊，這唯一的理由就是你想對他射擊。」
「要讓艾克號戰鬥群向北移動嗎？」布瑞塔農猶豫著。
「先這麼做好了。」總統說。
「可是這樣印度洋方面就沒有防備了，總統先生。」傑克森說，「卡爾文森號正於返回諾福克海軍基地的途中，就快到了。斯膝尼斯號和勇往號還在珍珠港的船塢，而我們在太平洋上也沒有另一艘航空母艦可供調遣。如果想從大西洋艦隊調一艘來，至少也需要一個月。」
雷恩轉向愛德華．弗利：「這件事會造成不良後果的可能性有多少？」
「台灣會很不高興的。這整個事件又有人開火，又有人員傷亡。再說中華航空公司遭受到如此重大的打擊，國家一定會採取保護措施。」弗利說道，「很可能會。」
「你說怎麼辦？」古德烈問弗利。
「如果傑克森上將是對的──不過，我是不太贊成他的說法。」愛德華．弗利說，「那麼就表示這件事另有隱情，但至於是什麼樣的內情，我就不知道了。最好這件事是純屬意外，因為波斯灣的形勢正在發展之中，所以我不認為把航空母艦從印度洋調出是個好主意。」
「中華人民共和國和台灣之間的最壞情況會是如何？」布瑞塔農心事重重地問道。他對這種工作還是新手，無法幫助總統下決定。
「部長先生，中華人民共和國擁有核彈，足以把台灣化為灰燼，不過我們有理由相信，台灣也有核彈，而且──」
「大概有二十枚，」弗利插話道，「而且F─十六有能力發射一些核彈直接打到北京。雖然他們無法摧毀中華人民共和國，但是熱核武器足以使該國的經濟倒退十年，甚至二十年。中華人民共和國不會希望發生這樣的事，他們並不瘋狂，上將。」
「好吧。中華人民共和國不具備入侵台灣的能力，而且也沒有所需的兩棲裝備以運輸大量部隊強行攻擊。所以如果局勢惡化，頂多只是發生一些海、空戰，不過這是打不出什麼結果的，因為誰也無力消滅對方。而這也意味著在世界最繁忙的商業航線兩側進行實彈射擊對雙方都會產生外交上的不利影響。這不是蓄意的行為，否則政策破壞性就太大了……我想是這樣吧。」他聳聳肩。這些話不怎麼有道理，但也沒理由要蓄意攻擊一架無害的客機──而他只是對大家說這可能是蓄意的攻擊。
「我們與雙方都有大量的商業往來，」總統指出，「所以也不想讓局勢惡化，不是嗎？我擔心我們不得不調動那艘航空母艦，羅比。讓我們大家來想一想，研究一下中華人民共和國到底是何居心。」
※※※
克拉克首先醒來，但卻覺得睡意仍在，不過已經非起床不可了。十分鐘後他便刮好鬍子、穿好衣服，並朝房門走去，讓查維斯繼續睡，反正他也不會說伊朗話。
「散步？」把他們從機場接到大使館的那個人問。
「是的，」克拉克承認道，「你是？」
「我叫馬賽爾．勒費佛。」
「你是站長？」克拉克直截了當地問。
「實際上我是商務幫辦，」這個法國人回答說──意思是承認自己是站長，「不介意我和你一起走一走吧？」
「當然不。」克拉克回答說，然後一起走向大門，「我只想散散步，附近有市場嗎？」
「有，我帶你去。」
十分鐘後他們走到一條商店街，有兩個伊朗人跟在他們後面五十呎的地方，雖然他們什麼都沒做，只是盯梢，但一看就知道。
克拉克學的當地語言本來就不怎麼樣，尤其是十五年沒說了，更感困難。不過他雖然說得不算好，但聽力還算不錯。當他們這兩個西方人走過沿街的一些攤販時，他能夠聽懂人們的聊天和討價還價。
「食品價格如何？」
「很高。」勒費佛回答道，「尤其是在他們把所有的東西都運到了伊拉克之後。有些人對此相當抱怨。」
經過幾分鐘的觀察，克拉克發現市場上缺少了什麼東西。走過了半個街區的食品攤，他們進入了另一區並看到了黃金；在這個國家，黃金永遠是大眾喜愛的商品。人們有買有賣，不過缺少他記憶中的那種激情。他看著一些攤販，似乎在找什麼東西。
「想給你夫人買點兒嗎？」勒費佛問道。
克拉克勉強地笑了笑：「啊，你不知道，紀念日快到了。」他停下來看著一條項鏈。
「你是從哪兒來的？」小販問道。
「美國。」克拉克也用英語回答。小販一看到他就知道他的國籍，也許是從他的衣服分辨出來的吧，於是便抓住機會說說英語。
「在這裡看不到多少美國人。」
「太可惜了。我年輕時曾到這裡旅行多次。」這條項鏈的確不錯，看看標價又盤算了一下，價格非常合理，而且紀念日也真的快要到了。
「也許將來的情況會變好。」這個小販說。
「我們兩個國家之間有許多差別。」克拉克難過地說。是的，他買得起，而且經常隨身帶著許多現款，況且美元又幾乎是全世界都接受的貨幣。
「時局不同了。」那個人又說。
「是啊。」克拉克同意那人的話。他又看著另一條稍貴一些的項鏈。拿著這種東西不會有什麼麻煩，回教國家有辦法使竊賊喪膽。「這裡怎麼都看不到什麼笑臉，這是一條商店街啊。」
「因為你後面有兩個人跟著你。」
「真的？我沒有犯法吧？」克拉克問話時帶著擔心的表情。
「你沒有犯法。」倒是那個人有點緊張。
「我買這個。」克拉克把項鏈遞給小販。
「你要用什麼付帳？」
「美金，可以嗎？」
「可以，價格是九百美元。」
他極力控制自己才沒有露出吃驚的神色。即使是在紐約的批發商店，這種項鏈的價格也要高出三倍，不過他沒想要花這麼多錢。這個地方買東西的特色就是討價還價，他原本還想把價錢壓到一千五百呢！他聽清楚那個人的報價了嗎？
「九百？」
一個加強語氣的手指指著他的心。「八百美元，一塊錢也不能少了，你想把我毀了嗎？」小販大聲嚷著。
「你可真能要價。」克拉克為了周圍旁觀者的利益採取了防禦的姿態，這時好多人都聚攏了過來。
「你是個異教徒！你想得到施捨嗎？這是條好項鏈，我希望你是買給你高貴的妻子而不是買給一個淫婦！」
克拉克認為自己已為這個小販帶來極大的危險，於是便拿出皮夾，數了錢，交給小販。
「你付太多了，我可不是賊！」那小販退他一百元。
這條項鏈賣七百美元？
「對不起，我沒有污辱你的意思。」克拉克一面說一面把項鏈裝進口袋裡。小販差不多是用扔的，連包裝都沒有。
「我們可不是野蠻人。」小販小聲地說，說完就迅速轉過身去。克拉克和勒費佛走到這條街的盡頭，然後向右轉。他們走得很快，而在後面尾隨的人也緊緊跟著。
「搞什麼？」克拉克說道，他沒有想到會遇見這種事。
「是的，人們對這個政權的熱情減弱了。你剛剛做得很好，克拉克先生。你在中情局做多久了？」
「久得令人吃驚。」
「這是買給你夫人的嗎？」
克拉克點點頭。「是的。這會給那個小販帶來麻煩嗎？」
「不會，」勒費佛說，「他也許在換算錢時吃點虧，克拉克。很有趣，不是嗎？」
「我們回去吧，我還得叫醒那位內閣部長。」他們十五分鐘後回到了大使館。克拉克立刻走到他的房間。
「外面天氣如何，克拉克先生？」克拉克從口袋裡拿出一樣東西從門口扔進去。查維斯接住了說：「很重。」
「你猜多少錢，查維斯？」
「看起來像是二十一K，摸起來也是……」
「你相信是用七百元買的嗎？」
「你和那人有親戚關係嗎，克拉克？」查維斯大笑著問道，而後笑聲停了又問道：「我想他們不歡迎我們吧？」
克拉克引用了那個小販的話：「時局不同了。」
※※※
「情況糟到什麼程度？」凱西問道。
「據說有一百零四人生還，有些人重傷，已證實有九十人死亡，還有三十人未計算在內，這意思是他們也死了，只是屍體還未辨認清楚。」雷恩讀著幹員拉曼剛拿進臥室的報告。「生還者當中有十六名美國人，另有五名美國人死亡，九人失蹤，大概也是死了。天呀，機上還有四十名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公民！」他搖搖頭。
「如果他們之間處不好──他們怎麼──」
「他們怎麼還會有這麼多的貿易往來？他們的確有經貿往來，親愛的。他們雖然互相鄙視不屑，但還是彼此需要。」
「我們該怎麼辦？」他的妻子問道。
「目前我還不知道。我們把記者會拖到明天早上，到時我們就會了解到更多的情況，但今夜叫我怎麼睡得著呀？」美國總統說道，「離我們半個地球那麼遠的地方死了十四個美國人。我應該要保護他們，不是嗎？我不允許任何人殺害我國公民。」
「每天都有人死，傑克。」總統夫人指出。
「可是並非是被空對空飛彈殺死的。」雷恩把簡報往床頭的茶几上一放，關了燈。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睡著，也不知道德黑蘭的會談進行得如何。
※※※
會談從握手開始，大樓外面有一位外交部官員負責迎接他們。在法國大使做了介紹之後，大家就迅速走進去；雖然街上無人，但總是防著點好。克拉克和查維斯稱職地扮演著他們的角色，站得離他們的長官不近也不遠，很緊張地注視著四周。
艾德勒國務卿隨著那個官員往前走，其餘的人則緊跟其後。當艾德勒跟著那位官員進入伊朗精神領袖一間樸實無華的辦公室時，法國大使和其他人就留在接待室裡。
「歡迎。」達葉蘭從座椅上站起來並透過翻譯對客人說。在這種會談場合，這是正常的做法，這樣做可以便交談的用詞更加精確……而且一旦會談出了問題，也可以推說是翻譯上的錯誤，這樣雙方都有轉寰的餘地。「願真主賜福給這次會談。」
「感謝你在接到通知之後就馬上接見我們。」艾德勒一面說一面就座。
「你從那麼遠的地方來，旅途可好？」達葉蘭親切地詢問。
「還不錯。」艾德勒說。他盡量控制自己不打哈欠或顯出疲態。三杯歐洲濃咖啡下肚對於提振他的精神大有幫助，雖然咖啡對他的胃有點刺激。外交家在重要會議上就應當像外科醫生在手術室中一樣，而他在這方面有長期經驗，不管胃是否舒服，總是不會露出真實感情。
「很遺憾我們無法帶你參觀城市中更多的地方。在這裡有許許多多美麗的名勝古蹟。」語畢，雙方都等著翻譯員把話譯完。翻譯員是個大約三十歲左右的男性，很緊張，艾德勒覺得……他好像很怕達葉蘭？他大概是外交部的一個官員，穿著一套皺巴巴的西裝，不過宗教領袖卻是穿著長袍，強調他民族的宗教身分。達葉蘭的舉止很嚴肅但不敵對──奇怪的是他完全缺乏好奇心。
「也許我下次來能參觀更多的地方。」
達葉蘭友好地點點頭。「是的。」他這次用的是英語。這提醒了艾德勒，對方是懂英語的。
「我們兩國已經很久沒有這種高層接觸了。」
「的確如此。可是我們隨時歡迎，艾德勒國務卿先生。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呢？」
「如果你不反對的話，我想討論一下這個地區的穩定問題。」
「穩定？」達葉蘭裝傻地問，「這是什麼意思？」
「回教聯合共和國已成為這個地區的最大國家，這是一件令人關注的事。」
「我想我們已經促進了穩定。伊拉克不是個使地區不穩定的政權嗎？伊拉克不是發動了兩次侵略戰爭嗎？我們肯定沒做過這種事。」
「確實如此。」艾德勒承認。
「回教是一個和平友愛的宗教。」達葉蘭繼續說道。艾德勒心想，他大概是個難纏的人，聲音柔和、心似鋼。
「不過有一點也是真實的，那就是在人類的世界裡，某些自稱虔誠的教徒並不總是遵守教規。」這個美國人指出。
「別的國家並不像我們那樣遵守真主的規定，只有承認這種規定才有希望找到和平與正義。這意味著不僅口頭上承認，還必須付諸行動才行。」
謝謝你的主日教學，艾德勒心想，但表面上卻尊敬地點點頭。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支持真主黨呢？
「我國只是希望這地區……以及全世界和平。」
「這也的確是真主阿拉的願望。」
以前吉米．卡特總統曾經派過一個特使前去見達葉蘭當時的上司柯梅尼，那時他還流亡在法國，政治生涯遇到困難，反對派聲勢浩大，所以美國兩頭押寶，看看哪頭合算。特使在會見柯梅尼之後便告訴美國總統說他是「聖人」。卡特接受了他的觀點，便支持柯梅尼推翻了原有的政權。
但接下來美國從柯梅尼那裡得到的卻只有醜聞和麻煩。
因此，艾德勒決心不再重蹈覆轍。
「我們的原則也是必須遵守國際邊界，因為尊重領土主權完整是地區與國際穩定的絕對必要條件。」
「艾德勒國務卿先生，四海之內皆兄弟，這是真主的願望。兄弟間有時會爭吵，但相互戰爭卻是真主所憎惡的，不管怎麼說，我發現你的話中似乎認為我們對鄰國有不良企圖。你為什麼這樣說？」
「請原諒，我想你是誤會了。我沒有做這種暗示，我只是來和你商討共同關注的問題。」
「貴國和與貴國有往來的國家以及盟國都需要這地區的經濟發展。我們無意損壞它。你們需要我們的石油，我們則需要賣油所得以購買東西。我們的文化是貿易文化──你知道這點──但我們的文化也是回教文化，不過你們似乎從來就不承認我們的信仰，這給我們造成了很大的痛苦。我們不是野蠻人，儘管你們的猶太朋友可能不這麼認為。事實上我們和猶太人之間並沒有宗教衝突；他們的創始人亞伯拉罕來自這個地區，他們是首先宣揚真主的人，所以我們之間真的應該和平相處。」
「真高興聽到你這麼說。我們怎樣才能和平相處呢？」艾德勒問道。
「要用時間，要用對談來化解歧視。也許直接接觸更好。」
艾德勒不明白他說這話的意思。直接與以色列接觸？這是一個建議，還是把一個打狗用的包子扔給美國政府？
「那你們的回教鄰國呢？」
「我們有共同的信仰、共同的石油，以及共同的文化。我們已經在許多方面成為一體了。」
※※※
在達葉蘭的辦公室外面，克拉克、查維斯和法國大使安靜地坐著。服務員在送上飲料之後就有意不管他們。保安人員就站在他們旁邊，並未盯著他們，但眼光也從未離開過他們。對查維斯來說，這是接觸不同型的人的機會。他注意到接待室的擺設很老式、破舊，好像自從舊政府垮台之後，這間房子就一點也沒有改變一樣。這裡的確存在著緊張氣氛，他可以感覺得出來。如果這裡有個美國工作人員的話，他們一定會好奇地看著他，但是這六個人現在並沒有這樣。為什麼？
其實克拉克對於這種事情早就有所掌握，所以對於這種被有意的忽視並不感到吃驚。他和查維斯在這裡只是保鑣身分，像傢俱一樣，不值得注意。
至於對這位法國大使來說，這倒不失為鍛練外交能力的一個好機會。他一方面用小心選擇的詞句談話而不暴露自己的情況，另一方面設法去了解對方。他能猜出裡面的雙方在談些什麼，甚至能猜出話中的真正含義，而雙方的真正意圖才是他感興趣的。達葉蘭究竟計劃了什麼？法國希望這個地區和平，所以身為大使的他和他的同事都願意協助艾德勒。他覺得和平並不是不可能的，但同時他又不知道如何才能實現和平。達葉蘭這個人可真有意思，一個虔誠的回教徒卻謀殺了伊拉克總統；一個熱愛和平與正義的人卻以鐵腕統治自己的國家；一個仁慈的人卻又使部下極端恐懼。他簡直是中東現代的李希留（編註：一五八五─一六四二年，法國紅衣主教與政治家，一個鐵腕人物）。這個法國人在冷漠的面孔下發此奇想，尋尋開心，並且決定要把這個想法在今天的晚些時候告訴外交部。
※※※
「我們為什麼要討論這個？我為什麼會有領土野心？」達葉蘭以近乎輕鬆愉快的語調問道，卻隱約顯出怒氣。「我的人民只想要和平，這裡的爭鬥太多。我的一生都在研究與講授回教信仰。現在，在我的生命即將接近尾聲時，和平已然來臨。」
「我們對這個地區除了希望和平之外別無所求，當然也希望能重建我們兩國之間的友誼。」
「在這個問題上我們還可以深談。我感謝貴國不阻止取消對前伊拉克的貿易制裁，也許這是個好的開始。同時我們也希望美國不要干涉我們鄰國的內部事務。」
「我們有義務保持以色列的領土完整。」艾德勒指出。
「嚴格地說，以色列並不是我們的鄰國，」達葉蘭回答道，「不過如果以色列能夠和平生存，我們也能和平生存。」
艾德勒覺得這傢伙可真有點本事，他沒有透露什麼但卻否認了一切。除了和平聲明之外，他沒有發表任何政策性的聲明。
在以色列問題上，艾德勒一點也不相信他。如果他真想維護彼此之間的和平，他會先跟耶路撒冷接觸的。
「我希望這場會晤會是個好的開始。」
「如果貴國尊重我國，那麼我們可以商談一下，討論改善兩國關係的問題。」
「我將向我國總統報告這一點。」
「貴國近來也吃了不少苦頭，我希望總統先生能有力量醫治創傷。」
「謝謝。」兩人都站了起來，再次握手。然後達葉蘭送他到門口。
※※※
克拉克注意到辦公人員跳起來立正。達葉蘭送艾德勒到大樓門口，他再次握了艾德勒的手。兩分鐘後，他們坐上了車直駛機場。
「不知道進行得如何？」克拉克沒有特別問哪個人。每個人都有同樣的問題，但誰也沒說話。三十分鐘後，在官方護衛人員的協助下，汽車回到梅赫拉巴德國際機場。
還會有個送別儀式。法國大使和艾德勒談了幾分鐘，大使一直握著艾德勒的手，握了很久。在回教聯合共和國的充分安全措施之下，克拉克和查維斯除了向四周張望之外什麼也不能做。他們看到有六架戰鬥機停在附近，正在維修。機械師在一個大機庫裡進進出出，那個機庫一定是專為當時的伊朗國王修建的。裡面還有另一架飛機，好像拆卸了一半。一輛手推車上放著一個發動機，另有一些人正在對它敲敲打打。
「雞籠，像不像？」查維斯問道。
「那是什麼？」克拉克看著另一個方向說道。
「查一下，克拉克先生。」
克拉克轉過身來。在機庫盡頭那面牆邊堆著好幾排鐵絲籠子，大小和運送禽類的籠子差不多，有好幾百個。在空軍基地放著這種東西，真可笑，他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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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機場的另一邊，『電影明星』看著他那一組的最後一批人登上了飛往維也納的飛機。他湊巧看到機場那一邊有幾架私人噴射機，有一些人和轎車圍在其中一架附近。他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大概是在辦政府公務吧。這架奧地利班機準時離開登機門，準備在那架商用噴射機還是什麼飛機之後起飛。然後他朝向另一個登機門走去，登上自己的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