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罡風洞
黃憶如忙搖頭說道:「不會的!」
門人傑一點頭,道:「好,待會兒再來,走!」
拉起黃憶如皓腕向外行去!
這,看得孫不笑目中寒芒一陣閃動。
卻聽許常樂哈哈一笑,道:「你也真是,何必跟個瘋子爭風吃醋!」
黃憶如聽得雙眉一揚,但她頭也沒回地任憑門人傑拉著向外行去,嬌靨上,還有著一份異樣表情!
由黃憶如帶路出了梅林,門人傑忙鬆了抓在皓腕上的那隻手,低低說道:「姑娘,恕我唐突!」
黃憶如嬌靨一紅,道:「沒人怪你!」
那嬌羞模樣愛煞人,門人傑心頭一震,忙移開目光,道:「姑娘要帶我到那兒去?」
黃憶如仰起嬌靨,嬌靨上猶帶三分紅暈,道:「可願到峰頂走走!」
門人傑一點頭,道:「走,看看點蒼諸峰去!」
黃憶如羞澀一笑,出皓腕,伸玉手,抓上了門人傑的手,拉著他便走。
門人傑心神震動,眉鋒微皺道:「姑娘別讓孫不笑太難堪!」
黃憶如聽若無聞,拉著他直向谷外行去!
適時,孫不笑與許常樂帶著四名黃衣護法繞出了梅林,那手兒相攜情景,看得孫不笑目中妒火暴射!
許常樂一旁冷冷說道:「別忘了,這是教主的吩咐,再過幾天,你就不只拉她的手了!」
孫不笑冷哼一聲,掉頭逕自行去!
這裏,黃憶如拉著門人傑出了梅谷,兩個人並肩拉手,踏著積雪小徑,直上峰頂登去!
行走間,黃憶如忽地悽然一笑,道:「可惜!」
門人傑微愣說道:「姑娘,可惜什麼?」
黃憶如幽幽說道:「此情此景,黃憶如一生也只有這麼一次!」
門人傑心頭一震,道:「姑娘,妳是何苦……。」
黃憶如搖頭說道:「我只是嘆自己的命薄!」
門人傑雙眉一揚,道:「姑娘,世間事白雲蒼狗,變化是很難預料的!」
黃憶如霍然轉注,美目中包含的難以言喻:「你的意思是說……」
門人傑淡淡一笑,有意無意躲開了那令他心悸的目光:「姑娘以為許常樂與孫不笑還能活多久!」
黃憶如神情一震,道:「門大俠是要……」
門人傑道:「姑娘,那要看我此行的收獲如何!」
黃憶如惑然搖頭,道:「我不懂門大俠這話的意思!」
門人傑道:「我是說,假如我能證實『揚州』卓府的那把火是貴教主放的……。」
黃憶如一驚忙道:「門大俠,不會的,絕不會!」
門人傑淡淡說道:「姑娘,我是說假如!」
黃憶如悽然搖頭,道:「真要那樣,我但願門大俠此行毫無收獲!」
門人傑嘆道:「看來姑娘為貴教主犧牲的太多了!」
黃憶如悲笑說道:「門大俠,否則我無以報教主大恩!」
門人傑暗暗一陣感嘆,沒有說話!
黃憶如忽轉話鋒,道:「門大俠,我來得是否太快了?」
門人傑道:「姑娘是指……」
黃憶如道:「沒給門大俠足夠的時間進入二老所居小樓?」
門人傑搖頭說道:「不,不算太快,只能說略嫌快了一些!」
黃憶如一喜道:「怎麼,門大俠進去過了?」
門人傑點了點頭,道:「是的,姑娘,我已經進去過了!」
黃憶如道:「可是那腳印……」
門人傑微微一笑,道:「姑娘,我在半途就騰身掠起了!」
黃憶如一怔,旋即美目凝注,道:「霜姐所說不差,門大俠好高的智慧!」
門人傑淡笑說道:「那是二位的誇獎!」
黃憶如道:「那麼門大俠那略嫌快了一些之語……」
門人傑道:「使我未能及時看完要看的東西!」
黃憶如忙道:「門大俠要看什麼東西而沒能看完?」
門人傑微微一笑,遂把「養心閣」中所見說了一遍!
聽畢,黃憶如皺了黛眉,道:「這麼說,門大俠在『養心閣』中並未見到二老?」
門人傑點頭說道:「是的,姑娘!」
黃憶如道:「門大俠也沒有別的發現?」
門人傑搖頭說道:「沒有,姑娘!」
黃憶如道:「怪不得教主往年每月朔望總要帶著少主到『養心閣』去一趟,原來那兒有老夫人的像……」
門人傑道:「姑娘,往年二字何解?」
黃憶如道:「近幾年來,我沒見教主去過『養心閣』!」
門人傑「哦!」地一聲,道:「難道說貴教主變得連生身之母也不要了!」
黃憶如悽笑搖頭道:「那誰知道,想必有什麼原因……」
門人傑沉吟著點了頭:「該是,該是有什麼特殊原因……」
抬眼接道:「姑娘可知道,那個署名『逸』的人是誰麼?」
黃憶如搖頭說道:「不知道,聽也沒聽過!」
門人傑道:「貴教二老定然知道……」
黃憶如道:「可能,只是誰又知道二老今在何處?」
門人傑雙眉一揚,道:「必要的時候,我自有辦法知道的!」
黃憶如神情一震,口齒欲動,欲言又止。
門人傑卻又問道:「姑娘適才可是去了『雪宮』?」
黃憶如微微地點了點頭,道:「正是!」
門人傑道:「可曾見著那卓空群?」
黃憶如搖了搖頭,道:「沒有,也沒見著教主。」
門人傑「哦!」地一聲,但沒說話!
黃憶如香脣翕動,終於也自默然了。
就這麼一路默默地登上了「中和」絕峰。
「中和」絕峰上,有一片平地,下臨萬丈深淵,由此眺望四周諸峰,一座座轟立,恍若擎天玉柱!
天風吹得人衣袂拍拍作響,也吹亂了黃憶如一頭烏雲秀髮,門人傑忍不住低低問道:「姑娘,冷麼?」
黃憶如嬌軀一陣輕顫,搖了搖頭,道:「謝謝你,不冷!」
口中雖這麼說、嬌軀卻向門人傑偎近了幾分!
於是,這峰頂,又陷入一份溫馨的沉默中……
突然,門人傑目閃冷電,抬手逕指,道:「姑娘,那由左數第三座峰頭叫什麼峰?」
黃憶如隨口應道:「那是『佛頂峰』!」
門人傑道:「姑娘可看得見?那『佛頂峰』頂有個洞?」
黃憶如點頭說道:「那兒是有個洞。」
門人傑道:「據姑娘所知,那個洞中可有貴教人居住?」
黃憶如搖頭說道:「那是個『風洞』,洞中罡風凜冽,沒有人居住!」
門人傑道:「姑娘,著紫衣者,在貴教中是何職位?」
黃憶如道:「那是本教巡察。」
門人傑道:「姑娘,我剛才看見貴教一名巡察,手捧一盆東西進入了那罡風凜冽的風洞中!」
黃憶如一怔凝目眺望,道:「門大俠,不會吧……」
門人傑道:「難道我還會騙姑娘?」
黃憶如訝然說道:「據我所知,洞中罡風中人必僵……」
門人傑道:「難道沒有停歇的時候麼?」
黃憶如搖頭說道:「據說沒有停歇的時候!」
門人傑道:「那就怪了,難道貴教那位巡察是鐵打的金剛……」
一頓,急道:「姑娘快看,他又出來了!」
黃憶如忙凝目望去,只見相距里許積雪厚厚的「佛頂峰」頭,那看來如碗口般大小的洞口中,果然步履飛快地鑽出個紫色人影,一閃沒入洞邊樹林中。
當即她詫聲叫道:「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門人傑淡淡笑道:「事實上,姑娘親眼看見了!」
黃憶如道:「可是那洞中的罡風……」
門人傑截口笑道:「也並未能僵了他!」
黃憶如道:「難道說洞中有罡風之語全屬虛言?」
門人傑道:「那也未必,可能罡風有個停歇的時候!」
黃憶如道:「可是我聽說……」
門人傑笑道:「姑娘,畢竟他大膽進了洞,又活著出來了!」
黃憶如道:「那就可能真如門大俠所說,罡風有歇止之時了!」
門人傑笑了笑,道:「姑娘,主要的是你我該猜猜他進洞去幹什麼?」
黃憶如靈動著一雙美目,道:「門大俠以為他進洞去幹什麼……」
門人傑未答反問道:「據姑娘所知,貴教並未在洞中住人?」
黃憶如點頭說道:「不錯,那洞裏的確沒住人!」
門人傑道:「姑娘可記得,適才我說他手捧一盆東西進了洞?」
黃憶如點頭說道:「記得。」
門人傑道:「姑娘也看見了,適才他出洞時兩手已然空空!」
黃憶如道:「那表示他是特意將那盆東西送了進去!」
「不錯。」門人傑點頭說道:「如今已知道他進去是特為送那盆東西的,那麼妳我再猜猜,那盆東西內盛的是什麼東西?」
黃憶如搖頭說道:「這就難猜了!」
門人傑笑了笑,道:「且容我來個大膽假設,那盆東西內盛的是飲食一類,姑娘,那是否表示洞中住的有……」
黃憶如道:「人?」
「不錯。」門人傑道:「我再請問,對令狐奇,可有人送飲食?」
黃憶如道:「自然有!」
門人傑道:「給令狐奇送飲食的是什麼人?」
黃憶如道:「是本教一般弟子!」
門人傑笑道:「而給這位送飲食的,卻是職位猶高於堂主的巡察!」
黃憶如神情一動,道:「門大俠是認為……」
門人傑淡淡一笑,道:「洞中那位,倘若是教外人士,則此人定然是位貴賓,他若是貴教人士,則身分之高定在巡察之上!」
黃憶如點頭說道:「門大俠高見,那麼門大俠打算……」
門人傑道:「姑娘,無論怎麼說,既有此發現,我不能輕易放過,我打算找個機會去看看……」
黃憶如搖頭說道:「恐怕門大俠難有機會。」
門人傑笑道:「姑娘,機會是要自己去找的!」
黃憶如道:「可是門大俠隨時在被監視中!」
門人傑道:「我沒見有監視我之人!」
黃憶如道:「她一直在門大俠身邊,如今也就站在門大俠眼前!」
門人傑眉鋒一皺,道:「這可當真是麻煩……」
黃憶如道:「只要能找到二老,少主跟霜姐,我不惜觸犯教規,但是那洞中若不是他們幾位,那……」
門人傑截口說道:「那冒險就划不來了!」
黃憶如一點頭,道:「門大俠,我不諱言,正是如此!」
門人傑搖了搖頭,道:「事實上,我沒有把握斷定洞中那人是誰?」
黃憶如道:「所以我不能冒這個險……」
門人傑道:「只可惜我得裝成一個毫無功力的瘋子,要不然……」
目中忽閃寒芒,淡淡笑道:「姑娘,監視妳的人也到了!」
黃憶如神情震動,臉色一變,便要轉身回顧。
只聽門人傑哈哈笑道:「姑娘,姑娘,我欲乘風飛去……」
說著,他雙袖揮舞,當真有點振衣欲飛。
黃憶如會意,連忙上前拉住了他,道:「聞人大俠,這兒下臨萬丈深淵,掉下去可不是玩兒的……」
門人傑裝瘋賣傻,笑道:「姑娘捨不得我飛走麼?那我就不飛了。」
轉身過來拉住黃憶如皓腕,低低一句:「姑娘,恕我再次唐突!」
揚臂便要去抱那軟棉棉的嬌軀。
黃憶如嬌靨一紅,但她沒躲!
適時,一聲冷笑劃空傳到:「此處不是溫存處所,別在這兒摟摟抱抱!」
門人傑倏地縮回了手,抬眼望去,只見孫不笑臉色陰沉,神情冰冷地站在登峰處,一雙眸子妒火四射,一霎一霎!
黃憶如紅著臉垂下螓首,退下一旁遙遙施禮:「屬下見過黑老!」
孫不笑冷哼一聲,道:「憶如,妳怎好任他輕薄?」
黃憶如囁嚅說道:「回黑老,是教主交代……」
孫不笑目中寒芒一閃,道:「妳並不是教主的未婚妻子!」
黃憶如又垂下螓首。
門人傑則愣然說道:「誰是誰的未婚妻子?」
孫不笑冰冷指向黃憶如,道:「她是我的未婚妻子。」
門人傑道:「真的麼?」
孫不笑道:「你可以問問她!」
門人傑沒問,撫掌笑道:「好啊,不笑也要討娘婦兒了,你兩個可別忘了請二爺我喝一杯啊……」
倏地笑聲斂住,搖頭說道:「不行,不行,她怎麼能嫁給你?」
孫不笑道:「她怎麼不能嫁給我?」
門人傑道:「姑娘家都愛俊美風流俏郎君,怎麼說也只有我才能配得上她,你年紀既大,長得又像……」
倏地住口不言。孫不笑陰陰一笑,道:「長得像什麼?說呀!」
門人傑搖頭說道:「我忘了那叫什麼了,總之你長得嚇人……」
孫不笑陰鷙目光暴閃,道:「你也怕我麼?」
門人傑道:「怎麼不怕?像這麼一位美姑娘,朝夕跟你相對,你怕不會嚇壞了她,我素來憐香惜玉……」
黃憶如既羞又急,檀口一張,便要說話……
孫不笑向著她一抬手,目注門人傑陰笑說道:「這麼說來,你想要她?」
「當然,」門人傑點頭說道:「只有我才能配得上她……」
孫不笑陰笑說道:「那行,只要你喜歡她,我拱手相讓,忍痛割愛就是!」
門人傑雙目一睜,急道:「真的?」
孫不笑道:「我還會騙你?」
門人傑拍手笑道:「那好極了,不笑,你真是個大好人……」轉注黃憶如,道:「姑娘,妳聽見了麼?這下你就不必再怕他嚇你了!」
黃憶如剛要說話,孫不笑已然輕喝說道:「憶如,過來!」
黃憶如忙道:「黑老是要……」
孫不笑陰笑說道:「我要跟他談談讓妻的條件!」
門人傑愣然說道:「怎麼,你還有條件?」
孫不笑道:「我把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老婆讓給你,那有不談條件的?」
門人傑想了想,一點頭,道:「說吧,得能有美人為伴,我無不答應!」
孫不笑陰毒地笑了笑,道:「既然你答應那就好,我馬上把條件說出來,憶如。」
黃憶如一驚忙道:「屬下在!」
孫不笑道:「過來!」
黃憶如道:「黑老……」
孫不笑兩眼一翻,道:「怎麼,妳不聽我的?」
黃憶如忙道:「屬下不敢,但教主曾吩咐……」
孫不笑道:「休要拿教主壓我,教主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他……」
黃憶如忙道:「黑老明鑒,他是……」
「他是什麼?」孫不笑冷然說道:「難道妳捨不得他?」
黃憶如嬌靨一紅,揚眉說道:「屬下已是黑老的人,黑老怎好……」
孫不笑截口說道:「那麼少說一句,站過來!」
黃憶如遲疑了一下,頭一低,默默地走了過去!
門人傑忙道:「姑娘,妳陪著我,別走啊!」
孫不笑冷笑說道:「你放心,她不走,她是你的人,會站在這兒看著你!」
門人傑道:「真的?她不走?」
孫不笑道:「我用不著騙你,她若是走了,你找我!」
門人傑道:「那我就放心了……」
一點頭,接道:「你有什麼條件,說吧!」
孫不笑陰陰一笑,道:「你還真性急,你當真喜歡她麼?」
門人傑將頭連點地道:「真的,真的,我真的喜歡她,你要不信我可以起誓……」
孫不笑一搖頭,道:「那倒不必,我相信你,其實又何止你喜歡她……」
門人傑瞪著眼忙道:「還有誰喜歡她?」
孫不笑道:「只要是男人,豈有不喜歡她的!」
門人傑一顫,道:「那不行,她是我一個人的……」
孫不笑笑道:「放心,別人搶不走她的……」
頓了頓,接道:「你喜歡她,你知道她喜歡什麼?」
門人傑搬頭說道:「不知道,你告訴我,她喜歡什麼?」
孫不笑陰陰一笑,道:「你轉身往前走幾步,到那斷崖上往下看,那下面伸手可及之處有幾朵白花,她喜歡那個!」
黃憶如大驚,忙道:「黑老,您怎好……」
孫不笑陰笑說道:「怎麼,我讓他探幾朵花做為他給妳的訂情之物不好麼?」
黃憶如雙眉一揚,道:「黑老,他是教主……」
「又是教主,」孫不笑道:「教主怎麼樣?是他自己要摘花的,又不是我……」
黃憶如道:「可是屬下在此……」
孫不笑截口說道:「倘若教主問起,我會說他瘋症突發,那不怪妳,妳若認為妳在這兒看見了什麼,妳會知道那後果。」
黃憶如機伶一顫,黯然垂下螓首。
門人傑適時愣然說道:「你兩個在說些什麼?」
孫不笑道道:「沒什麼,快去摘朵花來吧!」
門人傑道:「她真喜歡那種小白花?」
孫不笑道:「騙你幹什麼?不信你可以問問她!」
門人傑目光移注,道:「姑娘,妳真喜歡那種小白花麼?」
黃憶如沒答理。
孫不笑笑道:「憶如,快說呀?」
黃憶如微微點了點頭。
孫不笑得意地笑道:「你看見了麼?她點頭了!」
門人傑點了點頭,道:「既然姑娘喜歡,我就是上刀山都願意!」
話落,他轉身向斷崖行了過去。
黃憶如忙抬螓首,看見的,是孫不笑那雙銳利、陰鷙、狠毒的目光,聽見的,是孫不笑一聲冰冷輕哼!
姑娘她一驚,忙又低下頭去。
適時,門人傑已距斷崖邊緣不到三步,但他突然停了下來,回身搖頭,道:「不行,不行,我不幹!」
孫不笑一怔,道:「怎麼了?」
門人傑道:「我要一探手,豈不要跌下去麼?這兒那麼高,一失足怕不跌個粉身碎骨,血肉……」
孫不笑臉色微變,笑道:「連摘朵小花送給她你都不肯,還能說你喜歡她麼?」
門人傑道:「誰說我不肯?我是怕……」
孫不笑笑道:「堂堂宇內第一的『琴劍書生』,難道還有個『怕』字?」
門人傑挺胸道:「誰說我怕,我才不怕呢,想我聞人美,當年面對天下武林都能毫不懼色怯意,豈有怕……」
孫不笑道:「那麼你就去摘呀?」
門人傑一點頭,道:「我這就去摘,不笑,你喜歡她不喜歡?」
孫不笑搖頭說道:「我不喜歡她……」
門人傑道:「你不是說,只要是男人就會喜歡她麼?難道你不是男人?」
孫不笑為之一怔臉一紅,黃憶如險些忍俊不住,但她到底仍耐著,沒有笑出來。
只聽孫不笑道:「我原本喜歡她,可是如今她是你的人了,我不能再喜歡她了!」
「說得是,說得是。」門人傑點頭笑道:「有道是『朋友妻,不可戲』,何況說起來她該是你未來的二娘,好,我這就摘花去!」
這句話,聽得黃憶如有些異樣感受。
說完了話,門人傑轉身行向斷崖邊緣。
一步,兩步……他也知道小心翼翼,如臨深履薄冰般戰戰兢兢地一步步向前邁進!
第三步踏出了,但是,他踏在那虛懸在斷崖邊緣上的積雪上,人重,雪鬆,他一腳踏空了!
孫不笑目中異采方閃,門人傑一聲驚呼人翻了下去,沒再見人,只聽得那聲驚呼震蕩空谷,帶著那淒厲尾音,飛瀉而下,轉眼歸於寂然。
黃憶如嬌靨煞白,沒動也沒說話!
再看孫不笑,他竟也怔住了!
半晌,他定過神來,猛然跺了腳:「沒想到真是他,沒想到真是他……」
黃憶如冷冷說道:「黑老說他是誰?」
孫不笑道:「聞人美!」
黃憶如一震,道:「聞人美?」
孫不笑點頭說道:「不錯,他是真聞人美!」
黃憶如道:「屬下愚昧!」
孫不笑道:「『點蒼』十九峰,以『中和峰』為最高,極峰懸崖萬丈,跌下去神仙難以倖免,這是任何人都知道的,門人傑與卓空群功力雖失,但他兩個頭腦仍清醒,絕不會裝瘋賣傻冒這個險,上這個當,只有那真瘋了的聞人美才……」
黃憶如截口說道:「我明白了,那麼,黑老如今怎麼向教主說話?」
孫不笑苦笑說道:「我固然有殺他之心,但我也是有意藉這機會,試試他是否門人傑或卓空群,沒想到他竟然是真……」
一搖頭,住口不言。
黃憶如道:「他是白老擒來的,只怕白老也不肯善罷……」
孫不笑陡挑雙眉,倏又斂態說道:「那隨他的,不過只要妳不說……」
黃憶如道:「黑老以為我會說麼?」
孫不笑道:「妳也有一份責任,何況妳我不久就要成為夫妻,我以為妳不會說的!」
黃憶如道:「那黑老還擔的什麼心?」
孫不笑忽地陰笑說道:「說的是,那我還擔的什麼心,走吧!」
伸手便要去拉姑娘的皓腕。
黃憶如一閃嬌軀,退了半步,道:「黑老,屬下有件事憋在心裏好久了……」
孫不笑道:「別讓它蹩壞了妳,說吧!」
黃憶如遲疑了一下,道:「二老、少主及我那位霜姐,究竟……」
孫不笑笑道:「原來妳憋在心裏的是這件事,教主不說過了麼……」
黃憶如道:「屬下要聽聽黑老的說法!」
孫不笑道:「我的說法不會跟教主的說法不同的!」
黃憶如黛眉微軒,道:「屬下已是黑老的人了,難道黑老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麼?」
孫不笑嘿嘿一笑,搖頭說道:「如今妳算不得我的人,要等洞房花燭、春宵度過之後,妳才能算是我的人,如果妳想早知道……」
目光陡現淫邪之色!
黃憶如一驚忙道:「那還是等到時再說吧!」
「怎麼?」孫不笑笑道:「妳又不急於知道了?」
黃憶如道:「黑老既有不便之處,屬下不敢……」
孫不笑嘿嘿笑道:「妳雖不急,可是妳知道我已經等不及了麼?」
黃憶如忙道:「黑老,你怎好……」
孫不笑道:「憶如,這兒沒有第三個人,也不會有人闖上來,反正是遲早的事,妳何不讓我先……」
黃憶如羞紅了嬌靨,悲憤也充滿心房,揚眉說道:「黑老,大禮未行……」
孫不笑道:「妳我不是世俗人,幹什麼拘此俗禮……」
抬掌便向黃憶如抓去。
黃憶如大驚閃退,道:「黑老,屬下可要叫了……」
孫不笑嘿嘿笑道:「妳若自信能比我快,妳就叫好了!」
閃身便要欺近。
黃憶如悲怒厲喝,道:「黑老,黃憶如不是淫蕩賤女子,你若再跨進一步,我會跳下斷崖,拚著一死保全清白!」
孫不笑臉色一變,道:「怎麼,妳想跟他去?畢竟妳們都喜歡風流俊俏的小白臉,告訴妳,他中看不中吃,妳若自信比我快,妳跳你的,除了妳,還有蘇倩漪、古玉蘭呢!她兩個會自解衣帶,自薦枕席,妳跳下去,我倒省事,在教主面前我會說妳拉著他一起跳了下去!」
說著跨步欺了過去。
黃憶如悲怒欲絕,將心一橫,便欲縱身。
驀地,一聲輕笑劃空傳到:「孫老二,你未免太猴兒急了,連幾天也等不及麼?」
孫不笑一驚抽身,黃憶如倏地鬆了一顆心。
那登峰處,白衣飄飄,負手站著一人,正是那位「笑面煞神」許常樂!
孫不笑既窘迫又有點不悅,道:「你來幹什麼?」
許常樂笑道:「怎麼,怪我撞破了你的好事……」
一頓接道:「教主怕你壞了大事,特命我上來看看,孫老二,人呢?」
孫不笑一驚,道:「許老大,你是說……」
「孫老二!」許常樂截口說道:「跟我還裝糊塗?」
孫不笑「哦!」地一聲,道:「原來你是說門人傑,他呀……」
抬手一指斷崖,道:「恐怕得到下面找去!」
許常樂笑道:「孫老二,你開玩笑!」
孫不笑道:「我何必騙你?你沒看見麼?那兒缺了一塊雪?」
許常樂目光轉注,臉色為之一變,道:「孫老二,是你?」
孫不笑搖頭說道:「這個罪我擔不起,是他自己!」
許常樂冷冷說道:「有這一說麼?」
孫不笑抬手指向黃憶如,道:「不信你問問憶如!是他瘋症突發,在這兒亂跑……」
許常樂一震截口,道:「孫老二,你說他瘋症突發,在這兒亂跑?」
孫不笑道:「你盡可問問憶如!」
許常樂冷然轉注道:「憶如,是麼?」
黃憶如勉強一點頭,道:「不敢欺瞞白老,正是!」
許常樂臉色大變道:「那麼他是真聞人美了,孫老二,你我至友多年,對你,我不便如何,你跟我見教主去!」
轉身掠了下去。
孫不笑一怔苦笑,道:「看來我該說是我把他打下去的。」
一頓腳,身形掠起,飛射下峰而去。
望著孫不笑身影不見,黃憶如再也忍不住了,兩串晶瑩珠淚奪眶而出,螓首一垂,香肩聳動,痛哭失聲。
是悲自己的薄命,還是悲門人傑的失足?
這,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
天色漸漸地暗了,不過,這「點蒼」十九峰頂,仍要比平地亮得多,要比平地上暗得遲了些。
那皆因峰頂的晶亮白雪,是粉妝玉琢世界。
「佛頂峰」,轟立在「中和峰」兩里許處。
它不及「中和峰」險峻!
在這「佛頂峰」上,幾乎沒有什麼登峰路,觸目不是森森林木,便是壓了積雪的巍峨山石!
高山上本來是寂靜的,除了鳥飛獸走外,很難看到些動的東西,在這片冰天雪地上,如今便連個飛禽走獸也沒有了,覓食的鳥雀不往這兒飛,因為這兒無食可覓。在這天漸黑、暮色漸垂的當兒,這「佛頂峰」上益顯空蕩寂靜,還帶著些清冷的淒涼!
驀地裏,一條人影翻上「佛頂峰」,沖天而起,電一般地掠上那「佛頂」極峰,其間只兩個起落雪地上沒留腳印,便是連積雪也未碰碎一點,好高絕的身法!
人影淡白,加之一疾若電,在這觸目一片銀白的「佛頂峰」上,若不留意,若不竭盡目力,很能讓人誤會那是一陣旋風過處,把積雪捲上了半空!
這條淡白人影的最後停身後,是在孤峰邊上一個一人多高,兩人多寬的黑黝黝洞口。
如今可以看清楚了,那個身材頎長、臉色慘白的白衣人,他靜靜地站在那兒,一雙眼神凝注洞口,一霎不霎。
忽地,他皺了眉,那是因為他聽見洞內有一陣連續不斷、綿綿無絕的異響,其聲忽忽,像是傳自遙遠天邊的悶雷,這異響有一宗怪異處,聽來很遠,但若仔細一聽,它似乎就在進洞口不到數尺之處。
突然,白衣人俯身在地上抓起一把雪,抖手向洞裏打入,雪化一溜銀光投進了洞內,但當它進洞不到幾尺之際,忽而爆散,一轉沒了影兒。白衣人驚聲嘆道:「好厲害,果然有罡風……」
眉鋒一皺,接道:「難道我碰上了罡風發起時……」
一搖頭,又道:「不對,聽聲響,這洞中罡風似乎永無歇止之時……」
又一搖頭,接道:「不對,既無歇止之時,『天香教』那紫衣巡察是怎麼進去的,難道他是鋼筋鐵骨,不怕罡風……」
目光一轉,他移注孤峰邊上,數丈外的那片茂密樹林。忽地,他合口輕嘯,同時拔起身形,射向峰頂。
他身形方沒,人影閃動,由那茂密樹林內,電一般地射出一個紫衣漢子,直落洞側,他兩眼炯炯,環掃搜索。
倏地,他神情一鬆,搖頭而笑:「我說準是倦鳥啼叫,他偏不信……」
本來是,他連個鬼影子也沒瞧見。
話聲至此,他便要回身,適時,他目光突凝。
他目光凝注處,是白衣人適才俯身抓了一把雪的地方,那地方,如今還有幾道指痕!
他臉色一變,笑冷說道:「看來是我料錯了……」
話鋒微頓,他便是提氣揚聲,驀地……
一聲輕笑響自身後:「是的,巡察閣下,你料錯了!」
紫衣漢子身形猛震,前竄數步,霍然旋身,眼前,數尺之後,負手站著那臉色慘白的白衣人!
紫衣漢子倒抽一口冷氣,目射寒芒,喝問道:「你是那……。」
白衣人搖頭一笑,道:「別問我是誰,只告訴我這洞裏囚禁著什麼人!」
紫衣漢子臉色又復一變,冷笑說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來『天香教』探……」
白衣人道:「少跟我廢話,沒膽我就不來了,說,洞裏囚禁的是誰!」
紫衣漢子冷冷一笑,道:「恐怕該是你!」
話落身閃,閃電欺近,抖手向白衣人當胸抓去!
白衣人目中寒芒微閃,笑道:「『天香教』紫衣巡察,身手果然不凡!」
他沒動,眼看著紫衣漢子那鋼鉤般五指,就要抓上胸前要穴,他身形突然向後微仰,紫衣漢子招式用盡,差一髮一抓落了空。
紫衣漢子一驚,方要撤招抽身,白衣人一笑翻腕,那修長白皙的五指,已然落在他腕脈之上。
紫衣漢子大驚失色,剛要張口呼叫,白衣人已然笑道:「閣下,你遲了一步!」
話落,紫衣漢子悶哼一聲,頭上青筋暴起,人矮了半截。
白衣人淡淡笑道:「我不打算難為你,告訴我,洞中囚禁的是何人?」
紫衣漢子道:「這是個風洞,洞中長年罡風凜冽,那裏有……」
白衣人笑道:「你這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不久之前,我明明看見有個人捧著一盆東西進去,他是怎麼進去的?」
紫衣漢子神情一震,搖頭說道:「你看花了眼,那是絕不可能的,進洞口五尺便是凡人必僵的罡風,休說是人,便是神仙也進不去……」
白衣人道:「這是實話,我試過了,可是我要是不問出個所以然來,我會拿你再試試,你願意麼?」
紫衣漢子大驚失色,閉口不言!
白衣人一笑說道:「看來你是對貴教主忠心耿耿,也好,我就成全你吧,以手逼供,那屢見不鮮,今天我就來點新鮮的!」
左掌一探,一把抓住紫衣漢子腰帶,把他懸空平舉起了來,舉步往洞口行去,紫衣漢子想呼叫,可是叫不出聲來。到了洞口,白衣人笑道:「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若不說,我就抖手把你丟進洞裏去,看看你是鐵打的金剛,還是銅鑄的羅漢!」
紫衣漢子魂飛魄散,心膽欲裂,忍著混身痛楚蹩出一句:「我說,我說……」
白衣人一笑說道:「看來你的骨頭還不夠硬,對貴教主也不夠忠心!」
左掌一鬆,紫衣漢子兩腳落了地,定了定神,他道:「洞裏囚禁的是個無名老人!」
白衣人「哦!」地一聲道:「原來是那位老人家,這真是歪打正著……」
頓了頓,接道:「那麼,怎麼進洞裏去?」
紫衣漢子搖頭說道:「要進洞得等三天之後的正午,在這三天內,就是神仙也進不去!」
白衣人道:「怎麼說?」
紫衣漢子道:「三天之後的正午起,洞裏罡風有兩個時辰的歇止,我幾個端湯送茶,全是搶罡風歇止的時候!」
白衣人眉鋒一皺,道:「這倒麻煩了,我如何能等……」
忽地目中異采一閃,他接道:「我想起來了,聽說罡風見不得人血,一見人血立即歇止,如今正好拿你試試靈不靈了!」
說著,抬左掌又要去抓紫衣漢子腰帶!
紫衣漢子機伶暴顫,忙道:「慢點……」
「怎麼。」白衣人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紫衣漢子道:「我適才是騙你的……」
白衣人笑道:「這才像話,我適才看見你們送東西進洞的時候,至少是在正午三個時辰之後,說實話吧!」
紫衣漢子遲疑了一下,道:「進洞口四尺處,左邊石壁上有處暗門,進暗門有道石梯,順著石梯走下去,就可看見那……」
白衣人動容說道:「確是藏人的好地方,麻煩你替我帶個路。」
推著紫衣漢子便要向洞口走。
紫衣漢子忙道:「我已經說了實話……」
「你放心。」白衣人笑道:「我這個人向來說一句算一句,絕不難為你就是!」
在這種無可奈何的情形下,紫衣漢子只得乖乖地帶了路,他小心翼翼地進了洞,在進洞四尺處左邊石壁上只一推,一陣隆隆輕響下,一塊石壁旋轉,立即現出一處門戶,同時一線微弱燈光由下透射而上。
這地方,再過一尺就是要人命的罡風,入目情景,白衣人不禁搖頭暗嘆造物之玄妙!
進了這處石門,微弱燈光下,果然有一條石梯蜿蜒下降,不知深有幾許,不知通往何處。
白衣人隨手合上石門,推著紫衣漢子拾級而下。片刻之後,石梯走盡,一幕悲慘景象立即呈現眼前!
眼前,是個圓形的石洞,洞中潮濕異常。
一排粗如兒臂的鐵柵把這圓形石洞由中劃分為二。
白衣人與紫衣漢子的立身後,除了石壁上插著一盞油燈,近鐵柵處放著一隻有蓋的瓦盆外,空蕩蕩的別無一物。
而鐵柵那一面的半個石洞裏,卻鋪著一層枯草,枯草之上,盤坐著一個骨瘦如柴,衣破幾難蔽體,一頭亂髮如草,披散而下,遮住了整個臉的老人。
在老人的兩條小腿之上,還有兩條鐵鐐,粗如鵝卵的鐵鍊子牢牢地釘在石壁上。
入目老人的悲慘遭遇,鼻間再聞到那潮濕的腐朽味,白衣人陡挑雙眉,冷然一句:「這就是出身『香海』,絕代巾幗的『天香教主』的作為?」
飛起一指點了紫衣漢子穴道,舉步向鐵柵行了過去。
那句話,驚動了那位無名老人,他身形為之一動!
但卻僅僅是身形一動,未聽他開口說話。白衣人走近鐵柵,輕咳一聲,喚道:「老人家!」
無名老人盤坐如故,沒反應。
白衣人又輕喚了一聲:「老人家!」
無名老人仍無動靜!
白衣人耐著性子又喚了第三聲!
突然,無名老人開了口,那是個沙啞的話聲。「怎麼,又來要秘笈了麼?」
白衣人呼了一口氣,忙道:「老人家,我不是『天香教』人……」
無名老人道:「你不是『天香教』人?」
白衣人道:「老人家該看得出!」
他是指他點倒了紫衣漢子。
無名老人頭轉都未轉一下,呼了一聲,道:「年輕人,你『天香教』玩不出別的新花樣了麼?」
白衣人眉鋒一皺,道:「老人家不信我莫可奈何……」
無名老人道:「除非你們找來我要見的人,否則你就是玩盡花樣……」
白衣人道:「老人家,『天香教』已把你要見的人找來了!」
無名老人一震,頭一搖,滿頭亂髮四散,露出了他的臉,那張臉,瘦得只剩下了一層皺皺的皮,目眶深陷,兩眼失神,臉色慘白,有點怕人!
但由那臉的輪廓,長長的雙眉,玉膽一般的鼻子,及那張方方的嘴,不難看出這位無名老人年輕時必然是位豐神如玉、倜儻不群的俊美人物。
他圓睜一雙失神老眼,急道:「怎麼,『天香教』已把我要見的人找來了?」
白衣人點頭說道:「不錯,老人家,你要見的人已經找到了!」
無名老人急道:「年輕人,他在那裏?」
白衣人道:「他如今就在這『點蒼山』上!」
無名老人道:「莫非在『梅谷』之中?快叫他來見我,只要我見他一面,我馬上說出那本秘笈的藏處。」
「可以,老人家!」白衣人點點頭道:「但我要先弄清楚,老人家究竟是那一位,跟老人家所要見的那個人,究竟有何淵源,以至使老人家非見他不可!」
無名老人道:「年輕人,這是我的事,你們只要秘笈,又何必管這許多!」
白衣人搖頭說道:「老人家,我不在老人家所說的『你們』兩個字之內!」
無名老人道:「年輕人,又來了!」
白衣人道:「老人家,我說的是實話,我是老人家要見的那個人的朋友,跟他一起上得『點蒼』,來先查明這件事的。」
無名老人道:「查明這件事又如何?」
白衣人道:「老人家,你不能把那本曠世秘笈交給『天香教主』!」
無名老人道:「交給你恐怕也一樣!」
白衣人搖頭說道:「老人家誤會了,我不要那本……」
無名老人截口說道:「年輕人,我一身功力已失,再加上這多年來的折磨,我也沒了半點脾氣,休要對我翻弄巧舌了,你走吧,要想讓我在見著他之前交出秘笈,那是辦不到的!」
白衣人道:「老人家奈何這般不肯相信人?」
無名老人道:「年輕人,只因為我見的太多了!」
白衣人道:「老人家見的太多了,何妨再見一次,也聽聽我是否會問老人家那本秘笈的藏處?」
無名老人呆了一呆,道:「年輕人,你是最會說話的一個,好,你先說,為什麼我不能把那本秘笈交給『天香教主』?」
白衣人道:「一句話,我請老人家為天下武林著想!」
無名老人道:「可是我雖然受過無數欺騙,卻不願意騙人,我已作千金諾,你叫我如何能失信食言?」
白衣人淡淡說道:「老人家令人敬佩,可是,老人家,為天下武林,為你那本曠世秘笈,也可以不見要見之人!」
無名老人臉色一變,搖頭說道:「那不行,年輕人,這是我生平唯一,也是最大的一個心願。我之所以偷生於世,也是為了他!」
白衣人道:「老人家,恕我直言,那畢竟是老人家個人的事,為天下武林,我以為老人家不該太自私!」
無名老人默然未語,片刻後,突然一笑說道:「年輕人,你的手法比起他們來,是既高明又新鮮,算得上我生平首見,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白衣人道:「老人家,我姓門,雙名人傑!」
「門人傑?」無名老人沉吟了一下,搖頭說道:「沒聽說過,那可能當年我縱橫宇內、叱吒風雲之際,你還沒出世,也許猶在襁褓之中!」
門人傑道:「老人家今年高壽?」
無名老人搖頭說道:「我被囚禁此處太久了,有一段很漫長的時間未見天日了,我今年多大歲數,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門人傑眉鋒方一皺,無名老人已問道:「年輕人,你呢?」
門人傑道:「我年二十六了。」
「二十六了,」無名老人點了點頭,道:「我在你這個年歲的時候,已經是……」
搖頭一笑,道:「不提了,好漢不提當年勇,往事每每能斷腸,如今落得如此模樣、這般田地,還提什麼當年?」
門人傑道:「老人家當年必然是位名滿天下的奇豪!」
「不錯。」無名老人一點頭,道:「年輕人,你說對了,只是名滿天下如何?蓋世奇豪又如何?一旦橫屍此處,不過一具枯骨!」
門人傑道:「有一段燦爛歲月,有一段可回憶的轟烈往事,總是值得安慰的,老人家以為然否?」
無名老人道:「年輕人,你以為然否?」
門人傑點頭說道:「老人家,該如此!」
無名老人笑搖頭道:「年輕人,其實大為不然,彈劍四海,狂歌八荒,雖然贏得滿天下之名,實際上他的心靈卻是最空虛不過的,因為他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到頭來仍是一無所得,年輕人,你明白麼?」
門人傑神情一震,道:「多謝老人家教訓,我明白!」
無名老人笑道:「從善如流,謙虛有禮,年輕人,你若不是假裝的,那就頗為難得!」
門人傑道:「老人家,真假自在方寸中。」
「好話。」無名老人擊掌喝道:「年輕人,你是我生平所見第一人!」
門人傑道:「多謝老人家誇獎!」
無名老人忽地喃喃一句「只不知道他怎麼樣,應該不會比你差……」
門人傑忙問道:「老人家是說……」
「不談這些!」無名老人,一擺手,倏轉話鋒,道:「年輕人,由此,你該知道我絲毫沒有值得安慰的往事,而只有碎心斷腸及滿腔羞愧的回憶!」
門人傑只好耐著性子,道:「老人家,你對誰羞愧?」
無名老人道:「對我的愛妻愛子!」
門人傑道:「想必她們正踏遍人海,找尋老人家,或攜手倚閭,盼望著老人家帶著一身征塵,懷著一顆永不再出門的心歸去!」
無名老人身形倏顫,悲聲嘆道:「人海茫茫,何處是吾家,只不知道她母子……。」
一搖頭,倏地改口說道:「年輕人,別勾出我的傷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