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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洛拉特瞪大眼睛,但他沒立刻追究最後那句話,而是回到原先的問題。「菲龍如何要求電腦執行互相矛盾的指令?」
「嗯,她說要讓太空船飛到索拉利。」
「對,她當然會想那麼做。」
「可是她所謂的索拉利是什麼?她無法在太空中認出索拉利,她從未真正自太空看過那個世界。當我們匆匆離開索拉利時,她正處於睡眠狀態。雖然她從你的圖書館學到很多,寶綺思又告訴她不少知識,但是對於擁有上千億顆恒星、數千萬住人行星的銀河,我想她還無法真正瞭解它的真面目。她從小甭獨地生活在地底,頂多只知道有許多不同的世界這個概念。可是究竟有多少?兩個?三個?四個?對她而言,她見到的每個世界都可能是索拉利,甚至一廂情願地將見到的世界都當成索拉利。此外,我想寶綺思為了安撫她,曾對她暗示過,說我們若是找不到地球,就會帶她回索拉利,因此她可能還產生了一種想法,認為索拉利很接近地球。」
「可是你又怎麼知道呢,葛蘭?你為什麼會這樣想?」
「她幾乎等於對我們說了,詹諾夫。我們闖進來找她的時候,她喊著說要到索拉利去,又加上一句『那裡──那裡』,還向顯像螢幕猛點頭。而顯像螢幕的畫面是什麼呢?是地球的衛星。我離開電腦去吃晚餐的時候,螢幕上並非那顆衛星,而是地球。當菲龍要求回到索拉利時,她心中一定想著那個衛星的畫面,因此電腦做出的回應,必定是將鏡頭對準那顆衛星。相信我,詹諾夫,我知道這個電腦如何運作。誰會比我更清楚呢?」
裴洛拉特看了看螢幕上一彎肥厚的新月,意味深長地說:「至少在地球的某種語言中,它被稱為『月球』,另一種語言又稱為『太陰』,此外可能還有許多不同的名稱。想想看,一個有著眾多語言的世界,老弟,是多麼混亂啊──有多少誤解,多少糾紛,多少……」
「月球?」崔維茲說:「嗯,這倒是個很簡單的名字──此外,你想想看,也許那孩子基於本能,試圖藉著轉換葉突的作用,利用太空船本身的能源驅動它,那樣或許也會造成慣性暫時失調。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詹諾夫,重要的是,這一切陰錯陽差讓月球──嗯,我喜歡這個名字──出現在螢幕上,它的影像被放大,而且此時仍在那裡。我現在正盯著它,而且正在思索。」
「思索什麼,葛蘭?」
「思索它的大小。我們一向漠視衛星,詹諾夫,它們即使存在,也都是不起眼的小東西。不過這個卻不同,它可算一個世界,直徑大約有三千五百公里。」
「一個世界?你當然不能稱它為世界,它不適於住人,三千五百公里的直徑仍太小了。它也沒有大氣層,我一眼就能看出來。沒有雲氣,和太空交界的圓周線條分明,內部的日夜半球分界曲線也一樣。」
崔維茲點了點頭。「你快要成為老練的太空旅人了,詹諾夫。你說得沒錯,沒有空氣,沒有水。但那僅僅表示月球赤裸的表面不可住人,可是地底呢?」
「地底?」裴洛拉特狐疑地問道。
「對,地底,有何不可?地球的城市曾經建築在地底,是你告訴我的。此外,我們知道川陀是個地底都會;康普隆的首都很大一部分位於地底;索拉利的宅邸也幾乎全在地下,這種情形其實非常普遍。」
「可是,葛蘭,在這些例於中,人類仍居住在可住人行星上。那些行星表面都有大氣、有海洋,同樣可以住人。假如表面不可住人,還有可能住在地底嗎?」
「拜託,詹諾夫,動動腦筋!我們現在住在哪裡?遠星號就是個表面不可住人的微型世界,外面既沒有空氣也沒有水,我們卻能在裡面住得舒適無比。銀河中充滿各式各樣的太空站和太空殖民地,更遑論各種太空船和星艦,這些都是只有內部才能住人。你就把月球當成一艘巨型太空船吧。」
「裡面住著一組人員?」
「對,根據我們所知研判,可能有好幾百萬人,此外還有許多動植物,以及先進的科技──你看,詹諾夫,這是不是很有道理?假如地球在最後關頭,能送出一批殖民者到環繞半人馬之阿爾發的行星上;而且,或許是在帝國的協助下,他們有能力改造那顆行星,在它的海洋中播種,還無中生有造起一塊陸地,那麼,地球難道不能送另一批人到衛星上,並將它的內部改造成可住人的環境?」
裴洛拉特不大情願地說:「我想是吧。」
「想必就是這樣。如果地球有什麼東西需要隱藏,何必送到超過一秒差距以外的地方,它附近就有另一個世界,距離還不到阿爾發的億分之一。此外,就心理學觀點而言,月球是個更佳的藏匿地點。沒有人會將衛星和生命聯想到一塊,比如說我就沒想到;月球近在眼前,我的心思卻飛到阿爾發。倘若不是菲龍──」他緊抿嘴唇,同時搖了搖頭。「我想我得將功勞記在她頭上,我若不這麼做,寶綺思也一定會的。」
裴洛拉特說:「可是我問你,老友,如果有什麼東西藏在月球裡面,我們又要如何去找?月球表面一定有好幾百萬平方公里……」
「差不多四千萬平方公里。」
「而我們需要全部搜尋一遁。可是該找什麼呢?一個開口?某種氣閘?」
崔維茲說:「照你這麼說,它似乎是件大工程。但我們尋找的不只是物件,我們還要尋找生命,而且是有智慧的生命。我們有寶綺思,偵測智慧是她的看家本領,你說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