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求生到了絕望邊緣
顧隆和斷指書生一直留守在「寧靜山莊」的後廣場負責看守煙火。
等到里蒙他們回來時,始纔知道又多了一個許三羊已經遇害。
顧隆和斷指書生不寒而慄。
斷指書生高罵「三字經」:「乾脆我去接受挑戰,拼個你死我活算了!」
里蒙說:「不要衝動,你假如按照『主事人』的吩咐去做,必然是中計的!」
「許三羊沒有按照主事人的吩咐去做,他為什麼也喪生了呢?」
「不管怎麼說,這海島上的殺人陷阱密布,為求生存,想活下去,只靠自己步步為營,小心為上!」
「我的一生主張戰鬥,面對現實,對這種逃避現實的方式,已漸感到厭倦!」
里蒙說:「我只能對你加以忠告,至於你要如何面對現實,我無法攔阻!」
里蒙等於是開始逃避領導逃生的責任了。
※※※
晚餐時,每個人只能分配到兩片硬餅和一小撮的炒黃豆。
可以說,糧荒已到了相當嚴重的地步。
來的時候,每一個人都是衣裳楚楚的,到這時候,面向生死邊緣,沒有可替換的衣裳,都形同「流浪者」一樣,沒有講究的必要了。
舒小小向里蒙招手,請他到戶外談話。
「我們海邊散散步好嗎?」
里蒙擔心的是賀蘭芝再次撚酸,又鬧出笑話,好在賀蘭芝並沒有注意。
顧隆還擁有足夠他買醉的老酒,正和賀蘭芝糾纏不清呢!
「妳有什麼話要我講嗎?」里蒙問。
「假如你擔心賀蘭芝吃醋那就不必了!」她撒嬌說。
「不!大家都是朋友!」
「嗯!我看你們兩個一整天躲在荒涼的外島上,關係就不尋常!」
「唉!妳不要造謠生事,影響他人的名譽!」
他倆沿著海灘漫步,月色朦朧,海浪滔滔,很有點詩情畫意,只是恐怖的氣氛仍然籠罩著。
「妳好像有很多的話要和我說!可是遲遲沒肯開口!」
舒小小找到一塊可以坐的岩石,她雙手抱膝坐了下來,她緘默著,獃了許久,始纔說:「面對汪洋大海,一個人覺得渺小得多了!」
「人類在孤立時原是渺小的,但是組合起來時,他就能戰勝大自然!」里蒙說。
「我們誰也戰勝不了,所以,我決定明天凌晨就走了!」
「怎樣走?」
「我的小艇已經製造妥當,而且我還儲備了一點乾糧,攜帶了食水,在這裡等死,不如漂流到海面上去,假如能遇著路過的船隻時,不就得救了嗎?」舒小小說。
「不要發瘋,我已明白告訴了妳,妳這艘小船,只要遇上些許的風浪它就會翻覆,再不然,經過浪的沖擊,所有的繩索都會折斷,整條船都會散掉!」
「不會的,郎楓懂得很多,他已經在力學方面替我改良過!」
「郎楓一往是滿口牛皮,他什麼也不懂!」
「我想,留在海島上也是死,不如漂流出去碰碰運氣!」
「你們用來綁紮的繩索都已陳腐,很容易就會折斷的,用以浮水的木料都不可靠,它泡在水裡,經過飽浸之後就會沉掉!」
「不要等到它沉掉時,也許我們就得救了!」
「拿生命去作賭注嗎?」
「常言說,怕死的人,往往先行喪生,只有勇者可以突破鬼門關!」
「這不能說是突破鬼門關!變成投進鬼門關了!」
舒小小忽而自動投進里蒙的懷抱,緊抱著,說:「本來,許三羊要和我同行的,但是他死了,現在郎楓要參加和我同行,我不高興,我希望和你同行!」
「妳選中我和妳去送死嗎?」
「只要有勇氣和決心,不可能會送死的!」
「這艘船乘坐一個人都會發生危險,加上一個郎楓,再加上一個宋玉靈,它根本出不到海面上就會沉沒了……」
「不!我要把他們撇下!」
「怎樣撇下?」
「我倆提前出海去,不讓他們知道,我們就溜走了!」
「這樣做不嫌太自私了嗎?」
「現在,到了大家分頭逃生的時候,終歸是要先顧慮自己的……」
「我仍然要勸告妳,不要用這條小艇逃生,絕無得救的可能性!」
「你是捨不得離開賀蘭芝!」舒小小有了怒意。
「我希望大家都留在海島上作最後的奮鬥和掙扎,我們都能活著時,『主事人』就必會出現……」
舒小小忽地揚手打了里蒙一記耳光。
「為什麼打我呢?」
「你真是食古不化!有機會給你逃生,你卻留戀在這島上實行殉情,那麼我們就在此訣別了!」舒小小說著,轉身放開腳步向「寧靜山莊」飛奔回去。
「小小,妳聽我說!」里蒙希望將她叫住。
但是舒小小腳步飛快,早已經遠去了。
里蒙懊惱不已,也深感徬徨,他搞不清楚舒小小和郎楓設計的那條小船出海去是否可靠?
萬一,他們運氣,漂流到海面上去,沒遇到風浪,真的就得救了呢?
是否舒小小因為妒嫉他和賀蘭芝的暗戀,由於精神上的刺激而冒險離開此海島?
不管舒小小離開了仙島的後果如何,里蒙的內心終究是不安的。
他默坐海灘之前,面對滔滔海浪,不知道該如何打發自己是好。
倏地,賀蘭芝持火把跑步過來。站在里蒙的身背很久,說:
「你為什麼又把舒小小激怒了?」
里蒙怏怏地說:「我阻止她不了,她一定要乘那條小船逃出海去!」
「她號啕大哭,寧願死在海洋裡餵王八也不願留在神仙島上殉情……」
「我不能控制她,我沒有這個權利,也沒有必要的責任,她一定要離開,再加上一個郎楓從旁慫恿,也只好由她了……」
「但是她刺激了斷指書生,這位衝動派的武俠小說家已經決心接受比武,他獨自上『藏仙亭』去了!」
里蒙大為吃驚,說:「斷指書生在這個時候上山去接受比武?」
「可不是嗎?這是正宗武俠小說的作風,提前到達,等候凌晨比武!」
「唉!這傻小子瘋了,他等於自行送死!」里蒙急忙招呼賀蘭芝向「寧靜山莊」跑回去。
真的,斷指書生已經不見人影。
顧隆已醉臥在大廳之間,鼾聲大作。
里蒙要找人作伴上山找尋斷指書生,勸告他不要作傻事。
但是顧隆已不發生作用了,郎楓和舒小小不願再過問海島上的任何事情。
宋玉靈最怕爬山路,她沒有體力。
里蒙不得已,只有點了火把自行上山去。
賀蘭芝自告奮勇,做他的「紅顏知己」,點了火把相隨。
上藏仙亭的道路原是狹窄的,尤其是走捷徑上去。崎嶇不平,在幽幽的黑夜裡,真好像是走在鬼域裡般的。
「斷指書生,你在哪裡?」里蒙高聲呼喊。
「斷指書生!……」賀蘭芝也幫著喊叫。
「斷指書生,不要做傻事,假如聽見聲音,回答我們一聲!」
「斷指……好像全無回應呢……難道說,已經遇害了?」賀蘭芝開始緊張起來。
「不可能會這樣快吧!他才上山沒有多久!」
「要死的人都是很快的,出其不意的就嗚呼哀哉了!」
「妳不要自己嚇唬自己!」里蒙繼續上到仙山的藏仙亭廣場前。「斷指書生,回答我的說話呀!」
「啊喲!不好!……」賀蘭芝一聲怪叫,火把也扔在地上。
「妳怎麼了?」里蒙也吃了驚。
「我踩著了草繩以為是蛇……」
「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繩,以後妳我也不再參加什麼『夜宴』了!」
「你攙著我一把不會死的吧?」賀蘭芝斥罵說。
她重新拾起火把,兩人手牽手,在廣場前向四周呼喊。
「斷指書生……」
奇怪的是這小小的山谷,在黑夜裡竟然會有回聲。
只是沒有斷指書生的回應。
在這種情況之下,真是很難說了,說不定斷指書生已經遇害。
他倆漸向藏仙亭過去。
「嗯!我看到一些鬼火!」賀蘭芝說。
「什麼鬼火?」
「你看,在藏仙亭的屋背後,不是有著一些螢螢的火光嗎?」
「也許是有人在那裡燒火!」
「假如說是斷指書生的話,他應該聽得到我們的叫喊聲,給我們回應……」
里蒙覺得情形不妙,趕忙加速腳步奔跑過去。
「藏仙亭」已經是一幢危樓了,不論走進去任何的地方都不會安全。
「不要進屋子,我們繞在戶外走!」里蒙說:「藏仙亭的左側,有著一個小山坡,我們繞上去!」
「我反正跟牢著你,我一個人害怕呢!」賀蘭芝說。
他倆手牽手,向山坡繞上去,漸向上走,可以看到藏仙亭的後院。
嗨!很奇怪,只見後院的空地上,插有一支火把,火光擺舞燒著。
地面上正襟危坐的正是斷指書生,他的跟前,放置著有一根「齊眉棍」。
擺出一副武士在比武前的寧靜姿態。
「他是否已經死了?」賀蘭芝問。
「不知道,這傢伙有點神經病,他曾經遭遇過車禍,腦部嚴重受傷。經常會有匪夷之想!是個怪人!」
「我們叫喊了這麼久,他應該聽得見!」
「斷指書生!」里蒙再喊叫一次。「你聾了還是沒有聽見我的話?」
斷指書生仍然岸然不動。
情形很不對勁。究竟是怎麼回事,很使人納悶呢!
「也許他是受了傷或是癡呆了,要不然,他總該有些反應的!」賀蘭芝說。
「說不定,他的對手就在這附近,我們千萬要小心!」
「我們應該怎麼辦呢?」
「妳躲在這裡不要動!假如有危險時,就高聲大叫!」
「你打算怎樣?」她緊張起來。
「我繞到另外的一邊去,探看周圍的情形,假如沒有危險時,我會給妳招手的!」
「你千萬要小心,假如失去你時,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賀蘭芝扯住里蒙的衣角說。
里蒙將手中的標槍一抖,說:「妳放心,只要不誤踏敵人的機關,真要面對面時,我不會白白吃虧的!」
里蒙將火把插在地面上,一面讓賀蘭芝躲在暗蔽處,他就提著標槍朝山坡爬上去。
當然,他是戰戰兢兢的,因為這是他從未走過的道路。
最重要的問題是不要踏進殺人的陷阱。
他走的位置已漸和斷指書生接近了。朝下看,斷指書生仍還是原先的那個樣子。
但是里蒙可以確定,斷指書生並沒有死,他仍然活著,因為他已經開始在抽香菸了。
奇怪,他既然仍還活著,為什麼剛才叫喚他時,完全沒有反應呢?
里蒙向賀蘭芝招了手,他向山坡滑下去。
斷指書生很從容地站立起來,扔下香菸,拾起他的「齊眉棍」。
他說:「我早就想到了,一定就是你!」
里蒙說:「是我什麼?我剛才叫喚你時,為何不予答應!」
斷指書生將手中的「齊眉棍」一揚,左右一晃之後,雙手高舉起來,擺出了一個比武的架式。
「你打算幹什麼?」里蒙驚惶說:「你瘋了嗎?」
「你不是約我來比武嗎?現在給你如願以償!」
「誰約你來比武了?」
「我到此之後,第一個持凶器出現的就是你,當我發現柳垂楊被你的這支標槍刺死時,我就已經對你有深刻的懷疑,現在你的出現證明我的判斷不差!」
「你真是瘋了,我和賀蘭芝聽說你單獨到山上來接受比武,所以特地趕上來給予勸阻的!」
「哼!你和賀蘭芝是同謀,串通好,只要我放下齊眉棍,可能就會刺我一槍!」
里蒙忿然將標槍插到地面上去。說:「你懷疑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怎會懷疑到我的頭上?」
「難道說,這圈套不是你布置的?」斷指書生頗感到有點失望。「除了你之外,還有誰能布置得出這樣惡毒的圈套,要將我們逐一殺害?」
「我們大家把力量集合起來,我想,很快就可以把主事陰謀的傢伙找出來了!」里蒙說。
「我想,到時候我們都死光了!」斷指書生說。
賀蘭芝已來他倆的身畔,嘆息說:「為什麼每一個人都不能保持冷靜?都好像要發瘋的樣子,其實,我們大家都是寫文章的,每一個故事到了要結束時,都是高潮迭起的,最重要的問題是看它如何結束!」
斷指書生說:「我們恐怕都看不到它的結束了!」
「為什麼看不到?」
「因為我們都已被殺,早死的還有人給收屍,最後死的,恐怕還要曝屍荒島!」
「你也未免把我們估得太低了,難道說,我們逃不出浩劫?」里蒙說。
「我恐怕就是逃不出去的,因為『主事人』已經指定了要我接受比武的挑戰,因此,我可能就是他的下一個目標!」斷指書生說。
「憑你的智慧,難道說也逃不脫身嗎?」
「唉!我一生做事都是講究『硬碰硬』的,絕不逃避現實!」他嘆息時,眼眶滿盈淚珠。
里蒙摟著他的肩膊,予以安慰說:「不要激動,現在我們的人數越來越少,只要我們能固守我們應有的範圍,不再踏進任何的圈套,『主事人』在情急之下就會露出他的馬腳,到時候,我們將他繩之以法!」
斷指書生不免嗚咽起來,他在衣袋中掏出大把的紙幣、支票、稿費單。他揚起來說:「你看,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我把顧隆所有的現鈔、支票、稿費單全贏過來了……但那又有什麼用?困在這海島之上,它就形同廢紙一樣,無法使用,也使用不出去!」
「你把它收藏起來,離開這海島之後,它自然就可以使用了!」
「我看,我們逃離這海島的機會是越來越渺茫了!」
賀蘭芝說:「不要那樣的悲觀,還未到絕望的時候!」
經過一番說好說歹,斷指書生總算是被他兩人說服了,他們三個人由原路走下山來。
這段時間,天色已接近黎明,朝陽由海面上探出來萬線金光。
神仙島原是個石礁死島,草木不生,在懊悶的氣候之時,晨間還會有若干的瘴氣。
山下面是一片死寂,大致上剩下的人還都沒有起床。
「寧靜山莊」後院廣場上的那隻供以製造煙火的汽油桶已經熄滅,因為沒有人照顧它的關係。
進入山莊的大廳之內,奇怪了,只見顧隆仍是一個人酩酊大醉,四平八穩躺在餐廳的大餐桌之上。
里蒙過去招呼,他全無反應。
連日裡,缺乏糧食,在疲倦與憂患之中度日,空著肚子飲酒,這是最傷身體不過的。
顧隆曾自命是「酒仙」,他這樣的爛醉如泥,倒是很少見的事情。
里蒙多推了他一下,他反而一個側身鼾聲大作。
假如說,主事的陰謀者的確是隱藏在神仙島之上的話。
那麼趁這「空檔」時間,溜進來將顧隆殺害,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了。
顧隆仍然活著,可見得「主事人」並沒有隱伏在海島之上。
其他的人想必還未起床。
實在說,剩下的人已經不多了,還有郎楓、宋玉靈、舒小小,他們的寢室都在樓上。
又累了一整天,賀蘭芝也甚覺睏倦,她登上樓去,平靜下來時睡個幾個小時也是好的。
她懶散地爬上樓梯。
斷指書生卻仍然在大廳的牆隅鋪上桌布,仰臥其上,一根木棒卻仍然置在身畔。
里蒙徘徊在大廳的門首間,他老覺得情形好像有點不大對勁。
什麼事情不對勁,他也說不出來。
忽然,賀蘭芝自樓梯上飛奔下來。吶吶說:「二樓上面,所有的房間房門大開,不見一個人影……」
里蒙一怔,說:「怎麼回事?難道說,他們提早溜出海了嗎?」
「他們自製的那條小船,怎麼可以乘坐三個人出海去?遇上風浪,不立刻翻覆才怪咧!」賀蘭芝說。
「也許他們剛走不遠,我們追出去還來得及!」里蒙說。
「希望他們還未離開海岸!」賀蘭芝說。「斷指書生,你不和我們一起來嗎?」
「不了!」斷指書生說:「他們決心要走時,誰也攔阻不了,你今天將他們留住了,他們明天還是要走的呀!」
「你留在山莊內照顧顧隆也是好的!」里蒙說著,拾起他的標槍迅速向戶外奔跑出去。
賀蘭芝也緊隨在後,奔走在海灘之上。
他倆跑了好一陣子。驀地,賀蘭芝停下了腳步。高聲叫嚷,說:
「慢著,等一等,你看那海灘的岩石堆中有著什麼?」
里蒙猛然止下腳步,回首一看,只見岩石的背後露出一雙女人的大腿。
「誰躺在那裡?」賀蘭芝吶吶說。
里蒙趕忙衝上前去,跳過了岩石,朝前一看,糟糕得很,原來是宋玉靈呢!她已經喪生,一支硬箭射中了她的心窩,宋玉靈披頭散髮,雙目圓睜,好像完全死不瞑目。
賀蘭芝也目睹這恐怖的景象,不禁掩臉哭泣。
宋玉靈是四名女作家之中第二個遇害的。死得十分悽慘,硬箭射進心窩,頭部倒臥在海灘邊緣,相信在潮水未退去之時,她的頭部是浸在水中的,所以烏黑的頭髮上沾滿了砂粒。
里蒙認得這支箭,是郎楓製造的。
郎楓取得了殺害柳垂楊的那把弩弓之後,利用木棍竹枝,製造了好幾支硬箭。
這支箭就是郎楓所製造的其中一支。
難道說,郎楓就是殺害宋玉靈的凶手?那麼,他就是整個事件的「陰謀使者」了!
郎楓能殺害宋玉靈,當然也會殺害舒小小了。
舒小小的性命危在毫髮之間。
里蒙將宋玉靈的屍體抱至岸邊的陰蔽處,脫下上衣將她覆蓋起來。
然後,他提著標槍,放開腳步,以最快的速度向大倉庫的方向飛奔過去。
郎楓他們所製造的小船就是放置在大倉庫的花棚下面的。
希望他們還未出海,尚來得及攔截他們。
但是,里蒙和賀蘭芝已來晚了一步,小船已經不見了。
沙地上有拖曳的痕跡,一直拖出海面上去。顯然的,它是已經出海去啦!
是郎楓和舒小小一起走的嗎?
遙看海面上,白浪滔滔,不見有小船的蹤影,它早遠去了嗎?
郎楓和舒小小駕小船離開了仙島,他倆是否為了「載重安全」,聯手將宋玉靈殺害?這將成為一個極大的疑問。
里蒙還是擔心舒小小的安全,因為郎楓的手中持有凶器,他掌握有一把弩弓和好幾支利箭。
賀蘭芝察看大倉庫的四周,又驚呼起來,說:「我們由海王石拖回來的一條橡皮筏被他們拖走了,我們自製的木筏也被拆得粉碎!」
真的,橡皮筏被拖走了,木筏拆得稀爛,是因為他們要利用橡皮筏裝載求生用物,拆散木筏要利用它上面材料。
「郎楓的做法也未免太過辣手了,是恐防我們追趕,還是斷絕我們求生的路線?」賀蘭芝喃喃說。
里蒙順著海岸的邊緣來回走了數轉,他很難想得通其中的玄奧是在哪裡?
宋玉靈遇害,郎楓和舒小小離去了,那麼這神仙島之上就只剩下里蒙、賀蘭芝、斷指書生和顧隆四個人了,假如不幸被郎楓說中,陰謀的主事者就是在剩下來的幾個人之中。
那麼凶手該會是誰?賀蘭芝嗎?斷指書生或是顧隆?
郎楓和舒小小雖說是已經離去了,假如郎楓就是「陰謀使者」,他殺了舒小小之後,必然會回頭。
他手中的一把弩弓很不容易對付,到時候該怎麼辦?
里蒙是憑他的直覺和幻想,開始擔憂仍活在神仙島上的四個人的生命安全。
賀蘭芝來到大倉庫的門前,探首進內,她又大驚小怪的說:「看,大倉庫內,大多數的維生用品都被破壞了,弄得亂七八糟的!」
里蒙也衝進倉庫裡去,真的,好像是有人企圖將這倉庫焚毀,將一些布物堆疊起來,淋上了酒精將它焚燒,可是所燒之物,竟告熄滅,因此沒有焚燒成功。
可是所有能供食用的剩餘物資全被搬走或是給破壞了。
「多麼可惡的手段!郎楓這樣做,不嫌過分嗎?」里蒙自語說。
「我看必是舒小小所施的手段!」賀蘭芝說。
「舒小小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她是向我嫉妒而下的毒手!」
「不可能她會有如此狠辣的心腸!」里蒙說。
「難道說,到現在為止,你還袒護著她?」
「我現在擔心的是郎楓將她殺害!」
「哼!也說不定郎楓對她圖謀不軌時,她會將郎楓殺了!」
「不管怎麼說,乘那條小船出海去,大致上是凶多吉少,兩個人都不會活著!」
「你擔心的還是舒小小!」
「在這種時候,我們就不必為男女之間的問題來費唇舌了!應該如何來收拾殘局?」里蒙說著。指點賀蘭芝盡量找尋可供充飢的殘糧。
他們仍要作活下去的奮戰。
實在說,可供食用的東西已經寥寥無幾,再經過破壞的話還能到那裡去找尋呢?
里蒙說:「比如說,牙膏和牙粉就是可吃的東西,曾經有空難的生還者被困在荒島之上,只靠一條牙膏維生了一個星期之久!」
賀蘭芝忽的發現酒櫥內有許多的酒瓶被敲碎了,然而置在牆邊卻有一瓶「XO」。
「該算是顧隆有口福,只有這一瓶未被敲碎!」她說。
里蒙過來看,檢查瓶蓋,它是曾經開過口的,再將整瓶酒翻過來覆過去,在亮光處察看,酒的色澤是渾沌不清的。
再擰開瓶蓋,嗅它的氣味,隨手他就將那瓶酒完全注倒到地面上去。
「你幹麼要這樣做,嫉妒顧隆不成?」
「不!所有的酒瓶全都打碎了,就只剩下這樣的一瓶美酒,它的瓶蓋曾經啟開過,色澤有問題,嗅覺有問題,可能已注有毒液在內!為安全起見,不如將它毀了!」里蒙說。
「你不是借題這樣做吧?」賀蘭芝已漸對里蒙不予信任。
「反正酒已經絕糧,顧隆也不在乎少飲這一瓶了!」里蒙說。
※※※
宋玉靈的屍體進入了棺木,沒有人替她做祭詩,也沒有人為她禱告。
宋玉靈的喪生可以證明了她絕非是「陰謀主事人」了。
過去時,儘管她對這十位「超級的小說作家」有所不滿,曾經寫過文章批評謾罵。
宋玉靈在S埠「土生土長」,地理環境比誰都熟悉。因之,在開始時,大家都以為是她從中搗鬼。
如今,她是第二個遇害的女作家,反而還她清白了。
過去時,對她的疑惑是冤枉的。
顧隆的酒醒了,斷指書生經過長睡也被吵醒。
他們來到神仙島的時候,共有十位評審委員。三位年輕的金獎作家,另外是遊船上的侍者魏建仇,病歪了的史船長,再就是寧靜山莊上的怪女傭「巫婦」。
如今就只剩下他們四個孤零的三男一女。
顧隆和斷指書生聽說宋玉靈遇害喪生,郎楓和舒小小駕小艇逃走都很傷心。
顧隆傷心的是神仙島上的小姐越來越少了,只剩下一個賀蘭芝該怎麼辦?
里蒙很感到奇怪的是顧隆為什麼還是醉醺醺的,他所飲的酒早該斷糧啦!
原來,不是這麼的回事,顧隆在廚房裡發現了「寶藏」,那是烹飪所用的料酒。有「太白」、「紹興」、「黃酒」、「花雕」……儲糧不少。
除此以外,還有陳年火腿、臘肉、香腸等的東西,雖然長滿了霉,但是沒關係,洗滌一番,擺在鍋裡一煮一蒸,仍然清香可口。
「固然,它不能當做充飢的糧食,但是下酒的東西總算有了!」顧隆說。
「你在哪裡找到的?」里蒙問。
「廚房內有一隻小壁櫥,誰都不會注意,但是被我找到了!」他說。
「你要小心食物中毒!」
「沒關係,到現在為止,已經是性命由人,生死由天了!」
賀蘭芝說:「你倒是挺看得開的!」
「要不然,該怎麼辦?我又不能自殺,自殺是弱者的行為,去比武,我又沒有武功,駕小船逃生,我又怕水……簡直是走投無路!」顧隆笑吃吃地說,似乎生死置之度外。
「難道說,憑你的智慧,想不出一些逃生的辦法嗎?」賀蘭芝問。
「憑心而說,我的心純潔得像白紙一片,從不害人,也從不防人,所以,實在無從想起!反正,現在只剩下我們四個人了,要想,也由你們三個人去想好了,假如想不通,要死,我陪葬,想通了,可以逃生,也有我一份,你們三個,也不會捨下我而去吧?」
顧隆說得慷慨,可歌可泣。
※※※
他們的求生好像已到了絕望的邊緣,假如廚房內的一些陳年火腿、發霉香腸等物消耗殆淨之後,就惟有用牙膏粉維生了。
里蒙仍然主張燃燒煙火為求救信號。
但是顧隆和斷指書生都感到乏味,他倆認為那是浪費體力,用這種方法求救,接連著有一個星期之久,全無反應。
整座的大倉庫燒掉了有大半板壁。
寧靜山莊的長橋,也告燒完。再下去,就只有拆寧靜山莊的大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