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超級作家束手待斃
夜靜下來時,每覺得陰風淒淒的。
著實的每一個來到神仙島的人都已經有兩夜未有闔眼。
一經躺下就打呼不已。
鼾聲是相當難聽的,加上由遠處傳過來,風力發電機脫了滑油的旋轉聲,一拍一和,使人有恐怖感。
顧隆的武俠小說裡英雄人物很多,但他自己的膽子卻很小,「色膽」是例外的,他除了怕死人之外,也很怕鬼。
風力發電機在缺風時,燈光就會昏暗下來,忽明忽暗頗似鬼火。
那些張大了口熟睡打呼的傢伙賣相難看,在昏暗的燈光下越看越會使人害怕。
破爛的寧靜山莊到處都會漏風,海風吹拂時,破碎的瓦背上,鬆弛了的門窗,都會啪啪作響。
因為有多具的屍體留在山莊裡面,隨時都會意覺到那是「鬼拍門」……
顧隆早已經是酒眼昏花,他就是無法學其他的人入睡。
他將廖富貴推醒,說:「你不要睡,起來陪陪我!」
廖富貴張開惺忪睡眼,說:「不行!我既睏又餓,醒來沒有食物進口時,會更加的難受!」驀地,顧隆似聽到樓梯上有輕巧的腳步聲下來,我的媽,有一隻黝黑的腦袋向下面探視。
「老天,你看……那是什麼?」顧隆硬將廖富貴推醒往上看。
「隆哥哥……是我!」原來是舒小小,她光著腳,蓬頭散髮地自樓梯上跑了下來。
「嚇煞我了,妳要幹什麼?三更半夜由上面跑下來!」顧隆問。
「我聽到樓下面有怪聲,特地溜下來窺探!」她說。
顧隆「如獲至寶」,他趕忙捨棄了廖富貴。趕了過去,握住舒小小雙手。
廖富貴自是很快的回復了酣睡。
「舒小小,我要向妳求婚!」顧隆說。
「求婚?……在此時此刻?在危機四伏的『魔鬼山莊』裡,今天活了不知道明天的事……?」
「是的,這才是生死患難夫妻,能過美妙的一天,也是好的!」
「呸!你不是去年結婚,已經有了老婆的人嗎?」
「唉!我的老婆,已經是有名無實,她每天都吵著要和我離婚……」
「那麼,你先行離婚而後求婚!」
「不!我要先造成事實,然後離婚!」顧隆說著,就要求接吻。
「你別胡鬧,我會打你耳光的!」
「我不在乎,妳能打我,我很高興!」
舒小小猛力推了顧隆一把,這位「武林文章高手」已是四肢無力,很容易就會在樓梯上倒栽蔥的。
舒小小再說:「我發現你們樓下少掉了兩個人!」
「少掉了誰?」顧隆醉態可掬地說。
「里蒙和郎楓都不見了!」
「他們會到哪裡去了呢?也許回房間睡覺去了!」
「不!他倆的房門都敞開著,房內沒有人!」
「那就怪了,難道說,這兩人就是陰謀使者,聯手企圖殺害我們?」
驀地,一聲怪叫。出自二樓上面,不男不女的聲音。
「救命哪……你們救救我……我被毒蛇咬了……」是花恨水在怪叫。出自分配給他的房間裡面。
所有睡在大廳裡的人。一個也沒被喊醒。這是疲倦和酒力作了怪。
許三羊勉強張開了睡眼,說:「拜託你們保持『束手待斃』之前的寧靜,在沒有事時,不要怪叫……」
舒小小返身跑上了樓。只見花恨水已啟開了房門踉蹌跌了出來。
他哭得如淚人般的,嗚吶說:「救救我,房間內有許多條毒蛇,不只是一條蛇咬了我……」
女人都是怕蛇的。
賀蘭芝和宋玉靈都被他的怪聲喊醒,可是誰也沒敢跨出房間外面來。因為她倆都怕蛇。
「被毒蛇咬了怎麼辦?」舒小小問。
「我也不知道,你們救救我……」花恨水號啕大哭,的確,他掠褲管,至少可以看到有兩個傷口。是蛇噬齒印,還帶有血跡。
「房間內怎會有毒蛇?」賀蘭芝問。
「我不知道,床被上有東西在蠕動,我就用腳去踢……」花恨水說。
「屋子內有誰懂得治療被毒蛇咬傷?」賀蘭芝問。
「被毒蛇所咬,應該緊急送醫!注射血清!」宋玉靈說。
「說風涼話,這海島上那來送醫的地方?」舒小小說。
「誰會治療被毒蛇所咬呢?」賀蘭芝說:「里蒙應該懂,他寫的都是稀裡古怪的小說!」
「郎楓也應該懂,編劇家等於是『百科全書』,專治『疑難雜症』……」
「郎楓也不見了!」
「柳垂楊是歷史小說家,『引經據典』連皇帝的『宮廷秘方』他都有,救人一命,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柳垂楊爛醉如泥,人事不省……」
「顧隆和斷指書生的『武林秘方』也甚多,治蛇毒應該沒有問題!」
「斷指書生正在鼾聲沖天,天塌下來也不會醒,顧隆已醉得看見異性就實行求偶,我看他們已無能為力了!」舒小小說。
「除他們以外,我們還能向什麼人求援呢?」宋玉靈說。
「妳們兩位老大姐憑社會經驗,知識豐富,應該可以給予我們些許的急救常識……」
賀蘭芝搖首說:「我寫了數百萬言的愛情小說,除了(負心郎君)和(蕩婦淫娃)稱之為『毒蛇』之外,實在說,連蛇店裡的毒蛇,我都不敢多看一眼,我怎知道治療方法……」
「這樣說,花恨水是死定了!」舒小小說。
宋玉靈說:「我曾聽說過若被毒蛇咬傷,要將傷口割開,用嘴去吮吸,將毒汁吮吸出來治療呀!」
「那麼,妳來幫忙!試試看!」賀蘭芝說。
「不行,我不知道他被那一類毒蛇所咬,若是神經毒性的,我有爛牙……我會比他死得更快!」
「你究竟被什麼樣的毒蛇所咬?」舒小小真是天真得可愛,竟向花恨水提出這樣的問題。
花恨水搥胸跺腳,說:「我怎看得清楚?蛇還在房間裡面!你們為什麼不設法救救我……難道說,眼睜睜地看著我毒發死亡嗎?」他已泣不成聲。
舒小小說:「我們都不懂得救治方法!」
「你們真是見死不救了……」
舒小小只有使用她在學校裡所使用的普通急救方法。撕碎了床單當做布條,替花恨水在傷口上端的關節處牢牢的綑紮起來。一面替他壓擠傷口,希望能將毒液給擠出來。
賀蘭芝和宋玉靈也義不容辭地幫忙施行這種手術。
宋玉靈非常怕蛇,她一定要將花恨水的房門緊閉,恐防毒蛇會從房內溜了出來。
※※※
郎楓追蹤著一條黑影,只見他是走向海濱地帶,朝著大倉庫的方面過去。
那所倉庫是整個海島維生補給的所在處,一個人在三更半夜時間朝那方面過去,未免可疑。
郎楓單身一人心中也有著恐怖感。
看那人的身形,頗似里蒙,他不免懷疑,難道說,這整個的布局,是里蒙在作祟嗎?
郎楓悄悄跟隨著,只見里蒙在倉庫的花架之前,檢查那艘破船。
「嗯,里蒙是打算單獨逃生,他想把那一條破船修復,利用它出海逃生的話,頂多只能載一至兩個人……」郎楓的心中盤算著。
里蒙沒有照明設備,他不時的掣亮了打火機來照明,但有了風時,打火機就被吹滅了。
過了片刻,里蒙偷偷摸摸地進入了倉庫,實在說,搞不清楚他的企圖。
郎楓摸索過去。在倉庫門首,沒聽見什麼動靜。
他探首進內,黝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他正要邁步跨進門去時,發覺有東西絆了他的腳踝,跟著,「叭!」的一掌,正砍在他的後腦勺。
郎楓挨了打,噗通摜到地上去。
「不要打,是我……」郎楓急忙叫嚷。
里蒙掣亮了打火機,看清楚了真個就是郎楓。說:「為什麼鬼鬼祟祟跟在我的背後?」
「我發覺你悄悄溜出來,所以要窺看究竟!」郎楓說。
「這樣非常危險,主事人布下了許多陷阱暗算我,我隨時都得準備反擊,你偷偷摸摸的跟在後面就容易誤傷的!」
郎楓自地面上爬起來,撫著被擊痛的後腦勺,說:「我已經吃了一次虧,不再會有第二次了!」
里蒙找尋倉庫內電燈開關的所在,可是電燈已經不亮了,可能是電線已折斷。
查看電線的斷口處,傷口猶新,那是人為將它扯斷的。
證明說陰謀的主事者就在他們十多個人之中。這人會是誰呢?
郎楓也掣亮了打火機,幫著在貯物架上找尋可供照明的用物。
在日用品的貨架上連牙刷、牙膏、游泳衣都有儲備,相信蠟燭一類的東西也應該會有的。
但是郎楓沒有找著。
里蒙在食物架找到一瓶食油。用器皿盛著,扯碎了條毛巾沾在油中將它燃點起來。
臨時製造了幾盞油燈,倉庫裡就到處有了光亮。
「里蒙,恕我問你一個問題,為什麼三更半夜單獨溜到這裡來?」郎楓幫著點燈,一面提出問題。
里蒙說:「你認為我一定要回答你的問題嗎?」
「實在說,我追蹤你而來,是打算和你妥協而來的!」
「怎樣妥協?」
「假如說,你是整個布局的主持人,你可以殺任何一個人,不妨放我一馬!」
里蒙皺了眉頭,說:「你怎會想到我是布局的主持人?」
「這完全像你的小說布局,憑你平日的交遊、財力和智識豐富,你可以辦得到……」
「我為什麼要殺死這麼許多搖筆桿的朋友?」
「我不知道,我也曾一再考慮其中原因,也許你和其中一兩個人有過節,要將所有的人一併滅口!」
「你在胡說八道,是否接連著的幾件凶案使你迷失了心竅?」
「我很高興你能否認,這樣我可以提出第二項請求!」
「那又是什麼?」
「我知道你必有逃生的計畫,比喻說,剛才檢查倉庫門口的那艘破船,然後又進入倉庫裡找尋補給……?」
「你認為外面的那艘破船可以利用作為逃生的工具?」
「假如將它加以修理,載重兩個人應該沒有問題,所以我先向你登記,倘若你想划船出海去的話?請攜帶我同行!」
「你認為我會捨棄下所有的人,單獨出海去逃生?」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也會各分飛,為了逃生,還管得了誰棄下誰呢?」
「郎楓,由這句話就可以看得出你是一個極端自私的人,也怪不得大家都懷疑你是主謀的凶手了呢!」里蒙說著,取了一盞油燈過去,查看停在牆隅旁邊的兩口大棺材。說:「這才是我主要看的布置!」
郎楓吁了口氣,說:「一共是十五口棺材了,包括了史船長和女巫都有了葬身之處,可見得凶手並不一定是在我們一夥人之中,因為每一個人都分配著一口棺木,主持行凶的就無需要了!」
里蒙說:「我們已有諾言在先,把已經喪生的先行收殮,這是明天一早就要辦的事!此後,後死的人就得為先喪生的服務!」
郎楓說:「我仍感覺到有疑問之處,我們十三個人總有一個是最後死亡的,那麼誰替他收殮呢?」
「最後死亡的自然就是凶手了,他的一口棺材就是『障眼法』!」
里蒙找了一根木棒過來,他俯身兩口大棺木前掘開的土坑,扒撥下面堆疊著的雜物。
這是主事人設下的一座陷阱,舒小小曾掉了下去。
據說,那下面有著紙製的假蛇,也有活的毒蛇。
用木棍將那些障礙物扒開,真的,除了青色的紙蛇之外,活著的毒蛇有著至少是兩條眼鏡蛇(俗稱飯鏟頭)。
「既是毒蛇就要將牠殺死,以免牠再害人了!」里蒙用木棍去敲擊。
眼鏡蛇每遇有攻擊時,總會挺起身子來反抗的,一旦受傷就四下亂鑽逃走,很難將牠尋著。
郎楓建議說:「反正牠在土坑裡上不來,我們何不找一些可供燃燒的油類來將牠燒死?」
「這主意甚好,先將牠燒死!」里蒙說。
他們在貯物架上找了一些桐油、烈酒、酒精一類的東西,倒進土坑裡去,點了一把火,使裡面的雜物一併燃燒起來。
當然,那兩條毒蛇很容易就會燒死在土坑裡了。
里蒙忽而喃喃自語,說:「白大姐、緊張大師,中了機關就慘死了,只有舒小小,她真幸運,掉進陷阱裡去,居然沒被毒蛇咬著!」
「他們一組人,由斷指書生帶隊,總共有五個人之多,幾個大男人幹什麼去了?會讓舒小小一個人掉進陷阱裡去?」郎楓說。
「眼鏡蛇的習性,遇有侵入者是一定會攻擊的!」
「舒小小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也許毒蛇就不攻擊她了!」
「你認為毒蛇也會有慈悲心腸?」
「要不然怎樣解說?只有說舒小小幸運了!」
「這會是故布疑陣嗎?」
郎楓大笑起來,說:「難道你懷疑舒小小是陰謀使者?她是集體謀殺案的凶手?」
「任何一個活著的人都會有嫌疑!」
「這樣說,你也可能被鬼迷了心竅了!假如舒小小是凶手時,我願意為她承擔所有的罪狀!」
「你能說出不可能是她的理由嗎?」
「你能指出她行凶的理由嗎?」
里蒙一聲嘆息,他和郎楓的情況相同,無法舉出適當的理由。
這兩口大棺材上面貼有一張小紙片,寫著:「供無名屍體所用,以慰無主孤魂。歸子虛啟」
不用說,無名屍體就是指史船長和那名女巫似的女傭了。
「歸子虛」的布局是何等的惡毒,竟然還拜託了他們為這兩名犧牲者收屍。
土坑內的廢物燒得差不多了,紙蛇當然都化成了灰燼,兩條毒蛇也燒成熟蛇了。
里蒙和郎楓繼續檢查整座的倉庫,應該可取用的維生物品盡量的收集。
里蒙一面還找尋可供自衛的武器及修整那條破船的器具。
「嗯,棉織品的部分還有著游泳衣,很可能『主人』早安排好我們要渡海去觀察『龍王洞』的,所以男女的游泳衣也給我們準備好了!」里蒙選了一條游泳褲,又按照賀蘭芝和舒小小的身材,選了兩件女裝的游泳衣。
「你要小心,說不定就是要把你引出外島去將你殺害!」郎楓說。
「等待著挨宰倒不如親自送上門去,說不定還可以找出反擊的機會!」
可供應用的武器當然不會有,只有一些西餐刀和麵包刀一類的餐具,而且多半都已生鏽了。
里蒙撿了一把,收藏進他的衣袋裡。
郎楓也覺得有些需要,他也取了好幾支貼身藏起。
維生用品至為重要,凡是可以吃的東西,他們都收集起來,找了一口布袋盛裝起來。
有一袋已經長了霉的麵粉,里蒙也將它收集到一起。
郎楓說:「這麵粉是絕對不能食用了!」
「不!我另有用途!」里蒙說。
「找不到可供修船用的東西!連釘鎚都沒有!」
「沒關係,明天再計畫如何修船,需要用到那條破船時,總得要設法的!」
這兩人提了大包小包的維生用品,由原路向寧靜山莊回去。
很不幸的,寧靜山莊內已經發生第四條命案。
花恨水遭毒蛇噬咬,已經毒發一命嗚呼。
舒小小、賀蘭芝、宋玉靈三位女生已經盡了最大力量為花恨水救治。
但是使用的方法失當,舒小小替花恨水綁紮傷口關節時,已經為時過晚,毒液早已由血管流入心臟,那是麻痹性的毒液,循環進入心臟時,回天乏術。
花恨水在最痛苦的關頭時,舒小小還曾跑到樓下大廳,她管不了男女授受不親,強硬把斷指書生、柳垂楊、廖富貴、許三羊一一推醒,強逼他們上樓去設法給花恨水搶救。
只可惜這批超級的大作家竟然連一個人也不懂得如何救治被毒蛇咬傷的患者。
武俠小說泰斗顧隆更是糟糕,他聽說樓上面有蛇時,竟然連樓也沒敢上去。獨個兒坐在樓下大廳又怕鬼。所以,他抱著酒瓶坐在半樓梯中央。
里蒙和郎楓踏進門,看情形就知道情況不對了。
「又發生什麼事?」里蒙扔下了所有攜帶的物件。
「花恨水死了!」顧隆有如得到了「救兵」,站立起來,搖搖晃晃地說。
「怎麼死的?」
「被毒蛇咬死……」
里蒙和郎楓急忙奔上樓去。
花恨水的死狀至為悽慘,他那小小的眼睛圓圓地睜著,似是死不瞑目。張大了口,鼻孔鬆開,似是窒息而死。
可憐,他就仰躺在地板之上,直挺挺的,正就是在白大姐覆蓋著床單的屍體旁邊。
「他怎樣會被毒蛇所咬的?」里蒙問。
「在他自己的房間裡!」舒小小簡單地說出了經過。
「現在,毒蛇呢?」
「誰也沒敢進房間去,相信毒蛇還會在他的房間之內!」
「毒蛇是怎樣進去的呢?」
「不知道?」
「人死了無法藥救,還是先要把毒蛇消滅掉!」里蒙說。
「誰敢幫你去打蛇?」斷指書生問。
「你是正宗的武俠小說泰斗,又是真正懂得武功的作家,應該可以幫我打蛇!」
「唉!老天,我看見蛇就會兩腿發軟……」
「郎楓、柳垂楊、廖富貴、許三羊,你們都來幫忙,每個人都可以找一支木棒或是可以打蛇的東西!」里蒙乾脆以下命令的方式。
「怎樣打?我們全不懂!」柳垂楊醉態可掬,兩眼惺忪地說。
「我的腿部仍痛得要命,行動不夠靈活,上下樓梯都得單腳跳呢!」許三羊說。
里蒙不管那麼多,樓上樓下跑了一轉,木棒、短棍、竹掃帚、菜刀,所有能應用的東西全都分配完畢。
「大家要注意,假如毒蛇溜出房門外來的時候,大家要合力去打,打蛇要打頭,這是至理名言!」里蒙說著。
「廣東人有一句話說,是『打蛇隨棍上』,那就是說,打蛇時,牠會隨著棍子上來咬你……」許三羊說。
「『打蛇不死半世仇』,這也是至理名言!」廖富貴說:「萬一打不中時,那該怎麼辦?」
「你用什麼方法去打?我們盡力去做!」賀蘭芝說。
里蒙將顧隆喝剩下的些許「XO」,沾濕在手帕之上,將它點燃了,推開花恨水的房門。
房間內昏暗的一盞弔燈是亮著的。可以看到有一條長蟲在地板上蠕動著。
假如說,房內的亮度足夠時,該可看得出牠是那一類的毒蛇了。
里蒙把燃著了的手帕向房內扔了進去。
蛇怕火光,發現火光時就會逃竄,那長蟲在一竄動間,里蒙已經認出,那是「百步蛇」──也就是人被咬了之後,在一百步之內死亡。
在這孤立的神仙島之上,頂多不過數平方公里,應該不會有這種劇毒之蛇的。
里蒙再向火堆裡灑了一些酒,火光在木造的地板上爆裂開。赫,還不只是一條蛇呢!至少是兩至三條蛇。
火光把毒蛇驅散了,總歸是躲藏到隱蔽處。
這時,進房內去不會有什麼樣的危險。里蒙握著一根腕粗的木棒踏進房內去,看見有蛇的影跡處,猛力就打。
其實毒蛇是怕人的,牠的攻擊只是自衛,遭遇了致命的反擊時就會到處亂竄。
里蒙實在也沒有打蛇的經驗,平日在狩獵時發現有蛇類舉槍射擊,是至為方便的事情。
用木棒打蛇還是頭一次。
有一條毒蛇被擊中要害,當場打死。
另外的一條卻竄出了房門之外,只聽得一陣吱哩呱啦的怪叫聲,所有持武器的「大丈夫」紛紛「棄戈而逃」。
還是顧隆最好,疲倦與酒昏已經使他「神志無知」。
百步蛇向樓梯下面逃竄,溜過他的肩膊,「叱啦啦」直衝往樓下的大廳去。
剎那間已不知去向。
里蒙搜遍了花恨水的整個房間,不再發現有第三條蛇。
有一條百步蛇跑掉了是另外的一回事,問題是花恨水已經在他的房內睡了兩夜。
毒蛇從哪裡來?
這就是寫偵探小說的應該加以研究的「關鍵問題」。
室內的燈光過暗,燃燒的酒精已告熄滅。踢翻了一張床,這斗室內就是光禿禿的。
一定要補充光亮才能了解室內的實況。
「製造油燈」是唯一的辦法,沒有燃油,可用食油加上棉絮等物就可以點燃照亮。
里蒙這樣做時,差不多的男生都各回「崗位」上去睡覺。只有許三羊因為行動不便,坐守在門口間。
三位「女生」,要窺看有何發展?她們沒敢進入可能仍有著毒蛇的房間,就和許三羊擠在一起。
里蒙憑他寫偵探小說的手法。持著油燈,到處搜索。
洗手間的燈泡已經損壞,掣它不亮,可是在抽水馬桶之旁,卻發現有一隻巨型的麻布袋,可能就是裝載毒蛇進室的用具。
問題是它怎樣弄進屋子裡來的?
由窗外扔進來嗎?這是第二層樓,麻布袋沒有綁口,將兩條毒蛇由樓下面扔上來是很不容易的事情,萬一毒蛇自袋中滑了出來,是很危險的事情。
同時也可能將兩條蛇摔死或是摔傷,就不能達到害人的目的了。
剛才聽舒小小解說,花恨水被毒蛇咬傷,好像是在床上,這兩條蛇被扔進窗內,不可能逕自往床上爬去。
經過這樣研判,產生的問題更多。
浴室的窗戶就是在抽水馬桶的正背後,換句話說,坐在馬桶之上,整個腦袋和肩背在窗外都可以看得見。
里蒙為了要找出真情實況,他探首窗外。
這幢別莊在建造時還算講究的,因為年久失修的關係。部分的窗戶已告失落,剩下空洞洞的一個窗框。一些的木料已被蟲蟻所蛀。早已成為一幢「危樓」了。
窗戶外面還有著尺來寬的樓板地。四周圍繞了欄杆,築成像迴廊似的。在外面環繞著可以通行無阻。
問題就在此了,所有的機關布置,只要保險掣設在窗外,隨時都可以在窗外啟鈕。
這兩條蛇的問題卻不一樣,牠們進了房之後,自動爬上床是不可能的事情。
難道說,放蛇的人是跨窗進入浴室?偷偷溜到花恨水的床上去放蛇。
這種假想至為可能。
花恨水的一張床和浴室的房門至為接近,探首在門首就可以將毒蛇投到床上去。
問題是跨窗很需要技術,第一,窗框的木板已經鬆弛,很容易發出聲息。
第二,跨窗者必須先踩到馬桶之上,然後落地,那是很容易滑跤的。
這行凶者的各項計畫都設計周詳,他會去冒這種險嗎?
里蒙看來看去,找不出端倪。偶然間,他腳底下碰到牆角的板壁,它是鬆開的,不!它根本就是一塊揭板。可以當做一扇小門將它揭開,鑽身就可以到迴廊外面去。
這扇小門,是幹什麼用的呢?
里蒙鑽到門外去仔細觀察。
嗯,這幢別莊,全靠風力抽水機供水,自然,它是為修理浴室的浴盆、臉盆、抽水馬桶通水之用。
因為各項的器具已告年久失修,所以,各浴室之內,另置有一隻塑膠水桶供以儲水之用。有時候,供水滿了,就任由它自行流出戶外。
塑膠水桶正好擋在那扇小門之前,發覺它還很不容易呢!
由此,可以證明,利用毒蛇殺害花恨水者,是由那扇小門進入浴室,然後溜到房內門首,很輕易地就將毒蛇投至花恨水的床上。
花恨水是「娘娘腔」的男兒漢,睡覺的姿態必然是縮做一團。說不定還會吮手指頭咧。
陰謀行動者不費吹灰之力就會教他喪生。毒蛇在床上蠕動,花恨水用腳去踢,毒蛇在麻布袋裡飽受監禁的驚恐,一遇驚嚇,必然是張口就噬,那只能說是自衛性的反擊。
花恨水因此一命嗚呼。
他是十名「評審委員」之中的第三個遇害的,第四名該輪到誰?
里蒙也感到不寒而慄,憑他寫偵探小說的技巧和智慧,好像已是束手無策了呢!
難道說,就任由這名無形的凶手一一宰殺?這樣未免死得太過不明不白了。
花恨水在臨喪生之前的會議席上曾要求殺人的凶手自我坦白供出來,這或許就是他提前喪命的原因。
他曾衝撞了誰?得罪了誰?里蒙得把花恨水在會議席上所說過所有的話加以回憶一番。
非常困難,因為當時大家對這位「娘娘腔」的男兒漢看做沒有出息。最先是顧隆對他冷嘲熱諷,在後花恨水發了瘋,見人就噬,包括了幫他說好話解圍的賀蘭芝在內,他曾斥罵賀蘭芝「脫今人的褲子」……。
這問題就難了,正如同寫「偵探小說」一樣,鑽了牛角尖,「觸了礁」,鑽不出來了。
花恨水遭毒蛇咬傷之後,只有三位女生為他救治,「雞手鴨腳」,救的不是方法,反而把花恨水搞死為止。
守在房門外的人沒聽到里蒙的聲息都著急起來,擔心他也被暗算了。
「里蒙,你沒事嗎?怎麼沒聲息了?你能活著走出來嗎?……」是郎楓代表大家發問。
里蒙黯然走出花恨水的房門外。冷靜一看,所有活著的人都在,只有顧隆一人處在酒醉模糊的狀態之中。呆若木雞,斜坐在樓梯的半中央。
「是否跑掉了一條蛇?」里蒙問。
「是的,蛇的動作太快,誰也打牠不著,牠竄下樓梯,由顧隆的肩膊溜到樓下去,就此失蹤了!」柳垂楊說。
「現在我們是死一個少一個,所以最好是不死為妙,大家集合力量以求生存,把事情搞個水落石出!顧隆雖然喝醉了酒,但他說得對,分別躲在房間裡,被殺的可能性居多,不如我們都集合在大廳裡,不論發生任何的事情,大家都可以互相有個照應!」
「里蒙老哥,我有一項建議,花恨水已經喪生,他所持有『主人』分發給他的一卷錄音帶到現在為止還未有公開過,我們可否拿出來一聽?」斷指書生建議說。
「沒有用,花恨水是『內向人』,他挨了罵,受了辱,早已經把錄音帶給毀了,絕對不會給第三個人去聽,灰儘還在他的桌子之上!」里蒙說。
藉著室內昏暗的燈光瞄去,真的,那木製的小寫字檯上的錄音機旁,有著一卷黝黑捲縮著的東西,大致上就是他所有的一卷錄音帶了。
「花恨水真是一個妖怪,連人死了也不肯留下一些線索給我們做參考!」柳垂楊發牢騷說。
「我勸告大家都集中到大廳上去,假如再發生什麼樣的事情時,大家都可以互相有個照顧的!」里蒙再說。
郎楓也插嘴說:「假如誰對誰有些不信任時,還可以互相監視!」
三位女生有難色,她們相對搖了搖頭。
「男女混雜一塊,總歸不大好!」賀蘭芝說。
「唉!妳的小說作風大膽,為何如此的保守?這是生死關頭就不要故作姿態了!」斷指書生口快心快地說。
「噯!你憑什麼批評我?」賀蘭芝生了氣。
「不是批評,我是善意勸告!」
「不!你們樓下色狼太多,尤其『借酒裝瘋』時會亂來!」舒小小說著,向樓梯上的顧隆瞄了一眼。
「我們大家都有責任維持秩序,不可能會有醜聞的!」里蒙說。
「我們三個還寧願躲在房間裡……」宋玉靈說。
「妳們門首的走廊上有著兩具屍體,難道說妳不害怕?」柳垂楊故意說。
「怕當然怕,但是三個人擠在一起,緊閉房門,害怕的程度就會降低!」她說。
「妳們不怕床上有機關?」
「我們三個早睡在地板上了,用床單鋪到地面上去……」
「妳們不怕蛇?」
「混帳,你在恫嚇我們了!」賀蘭芝說。
里蒙立刻制止他們的爭吵,說:「三位『女生』不肯下樓我們也不必勉強,問題是千萬要提高警覺,保護自己的生命安全,到目前為止,『主人』的殺人方法還是『十拿九穩』的,他要殺誰,好像誰也逃不過!現在距離天亮還有四五個小時,希望明天早上,大家活著見面,同時,不論是誰,都得拿出全副力量,先把喪生的屍體裝進棺材裡去,以防『屍變』,然後全力展開求援求生……」
柳垂楊說:「我主張沒有將錄音帶公開的人,一併將錄音帶公開出來,供大家研究,也許里蒙就可以在內中找到線索。」
三位「女生」瞪了柳垂楊一眼,誰也不理會他的岔。姍姍回到她們的「合併宿舍」。
許三羊和廖富貴也沒有反應。
「我反對!」郎楓乾脆拒絕,說:「各人都有保留自己的一點小秘密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