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三章 孟候玉張羅天羅地網</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三章 孟候玉張羅天羅地網</h3><br /><br />  我是誰醒過來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尚未醒過來,因為眼前一片烏天黑地,只有一絲微弱的光芒,自一口小窗透進來。這小窗只不過碟子般大小,與其說是窗子,不如說是通風孔,嗅到的盡是一陣陣腐臭的味道,從窗子望出去,天也似特別近,而且寒意逼人。我是誰幾以為自己身在地府之中。<br /><br />  不過就算是幽冥府內,我是誰也要叫閻王爺出來,好好的揍一頓,因為他現在實是滿腹冤氣,他生氣的時候,要做的事,就連天王老子也擋不住。<br /><br />  他一立起,直欲向前衝出,忽覺手腕足踝,又癢又麻,而且寒意侵入心肺之中,竟然移動不了一步。<br /><br />  我是誰這才發現,他的手腕與足踝,正扣著兩枚形狀十分奇怪的鐵環,直嵌入石牆之內,一般鐵鎖,只要我是誰一運力,不折也彎,可是這四隻鐵環,不知是用什麼打製的,我是誰只要一運力,鐵鎖便寒氣侵入經脈,功力全消,再也聚不起力來。<br /><br />  我是誰又忿又怒,還是不服氣,強一運氣,全力向前衝去!但不運力猶好,一旦運力,只覺寒氣攻心,真氣走岔,自個內力反激回丹田,差點沒閉過氣去。<br /><br />  只聽身邊黑暗裏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道:「兔崽子,我看你還是算了吧,要是你能掙得開這鐵鎖,我沈太公還會呆在這裏嗎!」<br /><br />  我是誰又驚又喜,道:「老不死。你也在這兒嗎?」<br /><br />  沈太公沒好氣地道:「是呀,在這兒陪你聊天呀。」<br /><br />  我是誰道:「你也是被鎖著嗎?」<br /><br />  沈太公長歎道:「當然沒有優待。」<br /><br />  接著又道:「不過,有你兔崽子陪我老人家送終,還算不壞。」<br /><br />  我是誰沒有了聲音,黑暗裏靜了半晌,我是誰又道:「你是被誰弄來的?」<br /><br />  沈太公歎道:「我的龜孫子。」<br /><br />  我是誰奇道:「龜孫子?」<br /><br />  沈太公歎道:「孟候玉。他在酒中下『君且去』,並說要是我能衝出店門,他便是我的龜孫子,我是衝出去了,現在要是見到了他,我還是叫他龜孫子,他有本事就來宰他爺爺。」<br /><br />  我是誰笑道:「算了吧,你的命,我看人家還不想要呢。」<br /><br />  沈太公正色道:「我擔心的正是這個,他們要的是『上清圖』,以及方振眉的命!」<br /><br />  我是誰「虎」地跳了起來,剛一出力,又被寒鐵所震倒,一口氣剛喘過來,便問:「你怎麼知道的?」<br /><br />  沈太公便把孟候玉擒他時所說的話,一五一十地告訴我是誰、並道:「他們要的是『上清圖』,而『上清圖』在『落霞山莊』之中,三天之內,便送官府。只要方振眉在柳中原身側,他們要奪『上清圖』,豈是易事?可是要財神爺不插手此事,更無希望。所以我們現在,就成了孟候玉的人質,可以威脅方振眉向他們交出『上清圖』了。」<br /><br />  我是誰急道:「我們昏迷了多少時候了?」<br /><br />  沈太公道:「大概一晝一夜。」<br /><br />  我是誰跺足道:「只怕他們已向財神爺下手了。」<br /><br />  沈太公道:「我想憑孟候玉、『常山三鞭』、『言家四怪』、『齊門三刀』、『天地雙網』諸人,還難不倒財神爺,怕只怕財神爺無法應付他們拿我倆作為人質這樁事。」<br /><br />  我是誰歎道:「你有所不知,他們俱不可怕,可怕的是孟候玉的師父,他已經出動了,要不是他趁機出手,憑他們,還擒不了我。」<br /><br />  沈太公動容,問道:「誰是孟候玉之師父?」<br /><br />  我是誰道:「袁笑星。」<br /><br />  沈太公霍然立起,又被寒鐵震倒,道:「『長天一鶴,無惡不作』袁笑星?!」<br /><br />  我是誰道:「正是。」<br /><br />  沈太公跌足長歎道:「若是袁笑星,只怕要糟了;方振眉的輕功冠絕天下,但袁笑星的『長天一鶴展翅大法』,三十年前便無人快得過他;方振眉一身武功,千變萬化,至今無人能識他為何人所傳,但袁笑星的『小天星神掌』,出道以來,挫敵無數,卻是向未敗過!方振眉遇著他,不管誰勝誰負,這一戰必是武林中百年難逢之一戰!」<br /><br />  我是誰繃著臉:「可是我們卻被鎖在這裏。」<br /><br />  沈太公歎道:「方振眉此刻不知怎麼了?」<br /><br />  我是誰忽然臉上有了笑容道:「不過據我所知,這天下能給他背後一刀的人,恐怕還沒生出來。」<br /><br />  ※※※<br /><br />  「生出來了!」在長安城內的三個小村落的一個小角落裏,幾個又憨又老實的佃農,圍在一團一團稻草堆裏,一齊發出這樣的歡呼。這幾個農民,一個是老公公了,持著長長的煙杆,煙杆上紅火一冒一冒,閃爍不已。一個是篤實厚直的青年人,還有一位青布衣裳的小婦人,大概就是老公公的媳婦吧,還有一位十二、三歲,梳髻小童,大概是那青年人的弟弟,那老人的第二個兒子吧!<br /><br />  他們圍在這小欄裏,緊張地望著,「生,生出來了。」一頭母牛正在稻草堆上掙扎著,流了一些喜悅的血,一頭小雛牛,正努力作出世的企想。<br /><br />  母牛生小牛,這對農人的家,應該是多大的喜悅啊;小牛長大後,能夠幫忙多少次豐收啊。黃昏在藍天末淡淡地成形,幾道煙靄在遠處。任何生命的誕生,都應該是喜悅的。<br /><br />  他們在茅屋外的茅棚,帶著焦慮,憐惜而喜悅地看那頭母牛,正痛苦而樂意地誕生下一代。<br /><br />  一個修長,一塵不染的、灑脫的白衣人,在鄉野間踱著步。終於停下來,停在搖曳的竹樹旁,嘴角掛著一個不在意的、但親切的笑容,看著茅棚裏的誕生和茅棚外善良的人們。他的眼睛充滿笑意、愛以及明俐,劍眉就像那遠處的炊煙,直沖入雲間,而不威脅到世間萬物,只成為一抹風景。<br /><br />  他站在竹旁,彷彿他就是竹。<br /><br />  竹搖曳,風輕送,白衣翻飛。<br /><br />  如果拿孟候玉與之比擬,就像是一個外表的灑脫,一個本身就是灑脫。灑脫就像是他的名字。<br /><br />  不過他的名字當然不是叫做灑脫,他叫做方振眉。<br /><br />  ※※※<br /><br />  方振眉看著這幾個辛勞了一天的人們,為那小小生命的誕生而如此欣悅,他心裏也充著幸福恬美。<br /><br />  多麼淳樸的鄉間!多麼篤實的民風!<br /><br />  天地間都像是為這小生命的誕生而喜悅起來!<br /><br />  美麗的長安。<br /><br />  可惜美麗的事物,往往是不長久的;當長安最美麗的時候,往往有許多最不美麗的事情,騷擾了它。<br /><br />  就像現在:三個人剛好經過,彷彿被這小熱鬧所吸引,也伸過頭來看看究竟。這三個大漢,背掛大刀,活像是山賊。其中一人看了一看,直著嗓子嚷道:「我道是什麼熱鬧瞧兒,原來是那麼一頭臭母牛,也學人生孩子,哈哈哈哈……」<br /><br />  另一個嗓子更大:「幾個鄉巴佬,看什麼,我看不如宰了這頭母牛,給爺們路上吃吧。」<br /><br />  那鄉下青年憤怒地看著那三人,道:「你們怎麼這樣說話──」話未說完,第一個說話的大漢一揮拳,青年還看不清對方用的是左拳還是右拳,便撲倒在地上!少婦驚叫一聲,哭叫扶持著他。<br /><br />  那少年衝過去,老頭巍巍顫顫地拉住,顫聲道:「大爺……小兒少不更事……得罪你們幾位……你們幾位請高抬貴手……海涵……」<br /><br />  那打人的大漢獰笑道:「他回嘴,就該打。」<br /><br />  還有一個一直未作聲的大漢忽然道:「牠生得那麼辛苦,讓我砍了牠的半個兒吧!」拔刀、揮刀,飛斫!<br /><br />  那少年一見此情此景,拼命自老爹手中掙脫出來,撲在母牛之前,哭嚷道:「不要殺我的老牛!」<br /><br />  那大漢刀半空止住,怒叱道:「滾開!我是宰牠的小牛供大爺路上烤來吃。」<br /><br />  那少年用手扯著大漢的衣袂,哀聲道:「不行,大爺,小牛死了,母牛會傷心的。」<br /><br />  那大漢獰笑道:「好吧,那麼你代牛去死!」刀砍下,直劈少年手臂!<br /><br />  眼看這少年就要血染當場時,老爹,青年和少婦,都發出一聲凄叫;而就在這兒,這把刀忽然在半空停住了,因為它已砍在某樣事物之上。<br /><br />  它砍在兩隻手指之間。<br /><br />  方振眉的食、中二指之間。<br /><br />  那大漢大怒,吼道:「窮酸找死!」一抽刀,刀絲毫未動;那大漢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全力抽刀,刀依然紋絲不動。<br /><br />  其餘兩名大漢,見勢不妙,同時拔刀,刀風破空,虎虎有聲,直奪方振眉!<br /><br />  方振眉沒動。<br /><br />  忽然這三名大漢同時飛起「蓬蓬蓬」,摔跌出丈遠,一時爬不起來。<br /><br />  那老爹、青年、少婦及少年都嚇得目瞪口呆,一時說不出話來;方振眉深深一揖,微笑道:「老爹受驚了。」<br /><br />  那老爹如同大夢初醒,連連打揖,幾乎跪下,道:「多謝公子救命之恩……」方振眉慌忙扶住。<br /><br />  那三名大漢,跌在地上,便知遇上勁敵,為首的那名大漢勉強揚聲道:「這位兄台高姓大名,我三兄弟,從未擋過兄台的路,兄台因何為難我三兄弟?」<br /><br />  方振眉揚眉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是給你們來殘殺的;你們誅雛牛、欺幼童,難道你們就未曾有過幼童、少年?你們若做別的事,我可以不管你們,但做這事兒,太傷天害理了,以後若再給我看見,可不這麼容易放你們去了……」<br /><br />  三名大漢其中一名,摔得較輕,已能站起來了,跳著吼道:「放屁!你以為那兩下子貓爪狗腿,就能放倒咱們兄弟?咱們放不放你走老子還沒告訴你娘,你敢說放我們走……」<br /><br />  忽然背後一聲斷喝,道:「孽障,閉口。」<br /><br />  方振眉望過去,只見一白衣少年,也是一表人材,看來十分機智從容,大步行來,臉露殺氣,盯著那三名大漢;在這少年身後,緊跟四名臉無表情,動作木然的大漢,都扮作家僕一般。<br /><br />  白衣少年臉露殺氣,對那三名背刀凶漢叱道:「無用的東西,叫你們去辦事,你們卻在這兒無法無天,看我不宰了你們!」<br /><br />  那三人被叱得垂下頭去,白衣少年向方振眉笑道:「多謝兄台替在下教訓這群狗徒,敢問兄台高姓大名?」<br /><br />  方振眉回禮笑道:「何必多禮,區區姓方,適才多蒙三位大哥承讓……」<br /><br />  白衣少年猛地一震,道:「姓方?兄台可是鼎鼎大名,大俠方振眉?」<br /><br />  方振眉笑道:「方振眉就是方振眉,何來大俠?」<br /><br />  白衣少年大喜趨前,喜不自勝,竟拉著方振眉的手,笑道:「沒料到竟是振眉才子,無怪乎身手如此高明,聞名已久,今日幸得一見──」<br /><br />  一個男人被另一個男子拉著手,自然有點尷尬,方振眉也有點哭笑不得。<br /><br />  而在這時,白衣少年已搭在方振眉的手腕,然後,手反切,轉成掌,向方振眉胸膛拍去!<br /><br />  這一下急變,令人意料不及;縱然明知白衣少年出掌,也絕躲不過他這閃電般的一擊!<br /><br />  在同一瞬間,白衣少年身後四人,已經同時發動,四個人八隻手,已緊緊箝住方振眉的左右手關節與左右腳要穴;更可怕的是,那三名垂頭喪氣中的大漢,同時衝了過來,向方振眉背門,各砍出一刀。<br /><br />  一時之間,方振眉手腳全皆受制,前面有白衣少年的一掌,後面有三柄銳不可當的金刀!<br /><br />  大變驟然來!<br /><br />  這是孟候玉佈下的天羅地網!<br /><br />  ──老爹、青年、少婦、少年,除了齊齊發出一聲驚呼外,還能作什麼?</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長安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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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孟候玉張羅天羅地網



  我是誰醒過來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尚未醒過來,因為眼前一片烏天黑地,只有一絲微弱的光芒,自一口小窗透進來。這小窗只不過碟子般大小,與其說是窗子,不如說是通風孔,嗅到的盡是一陣陣腐臭的味道,從窗子望出去,天也似特別近,而且寒意逼人。我是誰幾以為自己身在地府之中。

  不過就算是幽冥府內,我是誰也要叫閻王爺出來,好好的揍一頓,因為他現在實是滿腹冤氣,他生氣的時候,要做的事,就連天王老子也擋不住。

  他一立起,直欲向前衝出,忽覺手腕足踝,又癢又麻,而且寒意侵入心肺之中,竟然移動不了一步。

  我是誰這才發現,他的手腕與足踝,正扣著兩枚形狀十分奇怪的鐵環,直嵌入石牆之內,一般鐵鎖,只要我是誰一運力,不折也彎,可是這四隻鐵環,不知是用什麼打製的,我是誰只要一運力,鐵鎖便寒氣侵入經脈,功力全消,再也聚不起力來。

  我是誰又忿又怒,還是不服氣,強一運氣,全力向前衝去!但不運力猶好,一旦運力,只覺寒氣攻心,真氣走岔,自個內力反激回丹田,差點沒閉過氣去。

  只聽身邊黑暗裏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道:「兔崽子,我看你還是算了吧,要是你能掙得開這鐵鎖,我沈太公還會呆在這裏嗎!」

  我是誰又驚又喜,道:「老不死。你也在這兒嗎?」

  沈太公沒好氣地道:「是呀,在這兒陪你聊天呀。」

  我是誰道:「你也是被鎖著嗎?」

  沈太公長歎道:「當然沒有優待。」

  接著又道:「不過,有你兔崽子陪我老人家送終,還算不壞。」

  我是誰沒有了聲音,黑暗裏靜了半晌,我是誰又道:「你是被誰弄來的?」

  沈太公歎道:「我的龜孫子。」

  我是誰奇道:「龜孫子?」

  沈太公歎道:「孟候玉。他在酒中下『君且去』,並說要是我能衝出店門,他便是我的龜孫子,我是衝出去了,現在要是見到了他,我還是叫他龜孫子,他有本事就來宰他爺爺。」

  我是誰笑道:「算了吧,你的命,我看人家還不想要呢。」

  沈太公正色道:「我擔心的正是這個,他們要的是『上清圖』,以及方振眉的命!」

  我是誰「虎」地跳了起來,剛一出力,又被寒鐵所震倒,一口氣剛喘過來,便問:「你怎麼知道的?」

  沈太公便把孟候玉擒他時所說的話,一五一十地告訴我是誰、並道:「他們要的是『上清圖』,而『上清圖』在『落霞山莊』之中,三天之內,便送官府。只要方振眉在柳中原身側,他們要奪『上清圖』,豈是易事?可是要財神爺不插手此事,更無希望。所以我們現在,就成了孟候玉的人質,可以威脅方振眉向他們交出『上清圖』了。」

  我是誰急道:「我們昏迷了多少時候了?」

  沈太公道:「大概一晝一夜。」

  我是誰跺足道:「只怕他們已向財神爺下手了。」

  沈太公道:「我想憑孟候玉、『常山三鞭』、『言家四怪』、『齊門三刀』、『天地雙網』諸人,還難不倒財神爺,怕只怕財神爺無法應付他們拿我倆作為人質這樁事。」

  我是誰歎道:「你有所不知,他們俱不可怕,可怕的是孟候玉的師父,他已經出動了,要不是他趁機出手,憑他們,還擒不了我。」

  沈太公動容,問道:「誰是孟候玉之師父?」

  我是誰道:「袁笑星。」

  沈太公霍然立起,又被寒鐵震倒,道:「『長天一鶴,無惡不作』袁笑星?!」

  我是誰道:「正是。」

  沈太公跌足長歎道:「若是袁笑星,只怕要糟了;方振眉的輕功冠絕天下,但袁笑星的『長天一鶴展翅大法』,三十年前便無人快得過他;方振眉一身武功,千變萬化,至今無人能識他為何人所傳,但袁笑星的『小天星神掌』,出道以來,挫敵無數,卻是向未敗過!方振眉遇著他,不管誰勝誰負,這一戰必是武林中百年難逢之一戰!」

  我是誰繃著臉:「可是我們卻被鎖在這裏。」

  沈太公歎道:「方振眉此刻不知怎麼了?」

  我是誰忽然臉上有了笑容道:「不過據我所知,這天下能給他背後一刀的人,恐怕還沒生出來。」

  ※※※

  「生出來了!」在長安城內的三個小村落的一個小角落裏,幾個又憨又老實的佃農,圍在一團一團稻草堆裏,一齊發出這樣的歡呼。這幾個農民,一個是老公公了,持著長長的煙杆,煙杆上紅火一冒一冒,閃爍不已。一個是篤實厚直的青年人,還有一位青布衣裳的小婦人,大概就是老公公的媳婦吧,還有一位十二、三歲,梳髻小童,大概是那青年人的弟弟,那老人的第二個兒子吧!

  他們圍在這小欄裏,緊張地望著,「生,生出來了。」一頭母牛正在稻草堆上掙扎著,流了一些喜悅的血,一頭小雛牛,正努力作出世的企想。

  母牛生小牛,這對農人的家,應該是多大的喜悅啊;小牛長大後,能夠幫忙多少次豐收啊。黃昏在藍天末淡淡地成形,幾道煙靄在遠處。任何生命的誕生,都應該是喜悅的。

  他們在茅屋外的茅棚,帶著焦慮,憐惜而喜悅地看那頭母牛,正痛苦而樂意地誕生下一代。

  一個修長,一塵不染的、灑脫的白衣人,在鄉野間踱著步。終於停下來,停在搖曳的竹樹旁,嘴角掛著一個不在意的、但親切的笑容,看著茅棚裏的誕生和茅棚外善良的人們。他的眼睛充滿笑意、愛以及明俐,劍眉就像那遠處的炊煙,直沖入雲間,而不威脅到世間萬物,只成為一抹風景。

  他站在竹旁,彷彿他就是竹。

  竹搖曳,風輕送,白衣翻飛。

  如果拿孟候玉與之比擬,就像是一個外表的灑脫,一個本身就是灑脫。灑脫就像是他的名字。

  不過他的名字當然不是叫做灑脫,他叫做方振眉。

  ※※※

  方振眉看著這幾個辛勞了一天的人們,為那小小生命的誕生而如此欣悅,他心裏也充著幸福恬美。

  多麼淳樸的鄉間!多麼篤實的民風!

  天地間都像是為這小生命的誕生而喜悅起來!

  美麗的長安。

  可惜美麗的事物,往往是不長久的;當長安最美麗的時候,往往有許多最不美麗的事情,騷擾了它。

  就像現在:三個人剛好經過,彷彿被這小熱鬧所吸引,也伸過頭來看看究竟。這三個大漢,背掛大刀,活像是山賊。其中一人看了一看,直著嗓子嚷道:「我道是什麼熱鬧瞧兒,原來是那麼一頭臭母牛,也學人生孩子,哈哈哈哈……」

  另一個嗓子更大:「幾個鄉巴佬,看什麼,我看不如宰了這頭母牛,給爺們路上吃吧。」

  那鄉下青年憤怒地看著那三人,道:「你們怎麼這樣說話──」話未說完,第一個說話的大漢一揮拳,青年還看不清對方用的是左拳還是右拳,便撲倒在地上!少婦驚叫一聲,哭叫扶持著他。

  那少年衝過去,老頭巍巍顫顫地拉住,顫聲道:「大爺……小兒少不更事……得罪你們幾位……你們幾位請高抬貴手……海涵……」

  那打人的大漢獰笑道:「他回嘴,就該打。」

  還有一個一直未作聲的大漢忽然道:「牠生得那麼辛苦,讓我砍了牠的半個兒吧!」拔刀、揮刀,飛斫!

  那少年一見此情此景,拼命自老爹手中掙脫出來,撲在母牛之前,哭嚷道:「不要殺我的老牛!」

  那大漢刀半空止住,怒叱道:「滾開!我是宰牠的小牛供大爺路上烤來吃。」

  那少年用手扯著大漢的衣袂,哀聲道:「不行,大爺,小牛死了,母牛會傷心的。」

  那大漢獰笑道:「好吧,那麼你代牛去死!」刀砍下,直劈少年手臂!

  眼看這少年就要血染當場時,老爹,青年和少婦,都發出一聲凄叫;而就在這兒,這把刀忽然在半空停住了,因為它已砍在某樣事物之上。

  它砍在兩隻手指之間。

  方振眉的食、中二指之間。

  那大漢大怒,吼道:「窮酸找死!」一抽刀,刀絲毫未動;那大漢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全力抽刀,刀依然紋絲不動。

  其餘兩名大漢,見勢不妙,同時拔刀,刀風破空,虎虎有聲,直奪方振眉!

  方振眉沒動。

  忽然這三名大漢同時飛起「蓬蓬蓬」,摔跌出丈遠,一時爬不起來。

  那老爹、青年、少婦及少年都嚇得目瞪口呆,一時說不出話來;方振眉深深一揖,微笑道:「老爹受驚了。」

  那老爹如同大夢初醒,連連打揖,幾乎跪下,道:「多謝公子救命之恩……」方振眉慌忙扶住。

  那三名大漢,跌在地上,便知遇上勁敵,為首的那名大漢勉強揚聲道:「這位兄台高姓大名,我三兄弟,從未擋過兄台的路,兄台因何為難我三兄弟?」

  方振眉揚眉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是給你們來殘殺的;你們誅雛牛、欺幼童,難道你們就未曾有過幼童、少年?你們若做別的事,我可以不管你們,但做這事兒,太傷天害理了,以後若再給我看見,可不這麼容易放你們去了……」

  三名大漢其中一名,摔得較輕,已能站起來了,跳著吼道:「放屁!你以為那兩下子貓爪狗腿,就能放倒咱們兄弟?咱們放不放你走老子還沒告訴你娘,你敢說放我們走……」

  忽然背後一聲斷喝,道:「孽障,閉口。」

  方振眉望過去,只見一白衣少年,也是一表人材,看來十分機智從容,大步行來,臉露殺氣,盯著那三名大漢;在這少年身後,緊跟四名臉無表情,動作木然的大漢,都扮作家僕一般。

  白衣少年臉露殺氣,對那三名背刀凶漢叱道:「無用的東西,叫你們去辦事,你們卻在這兒無法無天,看我不宰了你們!」

  那三人被叱得垂下頭去,白衣少年向方振眉笑道:「多謝兄台替在下教訓這群狗徒,敢問兄台高姓大名?」

  方振眉回禮笑道:「何必多禮,區區姓方,適才多蒙三位大哥承讓……」

  白衣少年猛地一震,道:「姓方?兄台可是鼎鼎大名,大俠方振眉?」

  方振眉笑道:「方振眉就是方振眉,何來大俠?」

  白衣少年大喜趨前,喜不自勝,竟拉著方振眉的手,笑道:「沒料到竟是振眉才子,無怪乎身手如此高明,聞名已久,今日幸得一見──」

  一個男人被另一個男子拉著手,自然有點尷尬,方振眉也有點哭笑不得。

  而在這時,白衣少年已搭在方振眉的手腕,然後,手反切,轉成掌,向方振眉胸膛拍去!

  這一下急變,令人意料不及;縱然明知白衣少年出掌,也絕躲不過他這閃電般的一擊!

  在同一瞬間,白衣少年身後四人,已經同時發動,四個人八隻手,已緊緊箝住方振眉的左右手關節與左右腳要穴;更可怕的是,那三名垂頭喪氣中的大漢,同時衝了過來,向方振眉背門,各砍出一刀。

  一時之間,方振眉手腳全皆受制,前面有白衣少年的一掌,後面有三柄銳不可當的金刀!

  大變驟然來!

  這是孟候玉佈下的天羅地網!

  ──老爹、青年、少婦、少年,除了齊齊發出一聲驚呼外,還能作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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