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二章 大蚊里</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二章 大蚊里</h3><br /><br />  追命用這種策略奪得先聲,主要原因是他知道趙燕俠的武功極高,各種兵器都趁手,尤其現在他手上的太皓鉤。<br /><br />  這太皓鉤給他使來,有時變成狂風掃落葉的棒子,有時候變成精光熠熠黃龍天飛的長劍,有時候卻成為三節棍、緬刀、九節鞭、雙鐧一般的用途。<br /><br />  這樣打下去,自己腿法不變,但對方的殺手鐧「移山換岳」神功一直未施展,只有必敗無疑。<br /><br />  何況,還有吳鐵翼在一旁正運聚「劉備借荊州」功力虎視眈眈?<br /><br />  他決定要速戰速決,先行誘殺趙燕俠。<br /><br />  一個人能從五十四個完全不像樣的窩囊師父中學得一身本領,這份聰穎的天資,決不能等閒視之。<br /><br />  追命這一擊留了餘地。<br /><br />  他也沒有把握一擊能奏效。<br /><br />  萬一失敗,要防對方反擊!<br /><br />  追命這一下飛襲,令趙燕俠失措。<br /><br />  這剎那間,趙燕俠驟然扔開武器,「移山換岳」神功,激盪全身!<br /><br />  這一下原是拼個玉石俱焚的打法:不管追命擊他有多重,他先卸掉一半勁道,再把另一半勁力反襲對方。<br /><br />  追命卻更令他意想不到。<br /><br />  追命像一張飛旗掠上土崗的身子遽然在半空頓止,神奇地改變了方向,迅速倏掠,左手右手,各抱起蕭亮、方覺曉,奪路而出!<br /><br />  趙燕俠的「移山換岳」神功鼓盪,正待應付追命飛踢,卻不料追命並沒有發出他應作的攻擊。<br /><br />  這下如電掣星飛,兔起鶻落,追命已抓起蕭、方二人,如果不是有吳鐵翼的話,追命就一定能全身而退。<br /><br />  但暗中早準備停當的吳鐵翼,悄沒聲息地欺至,兩掌一先一後,擊在追命背門上!<br /><br />  追命先被對方一掌擊個正中,但第二掌卻身子藉力倏向前一撲,讓了開去!<br /><br />  吳鐵翼的掌功要藉力才能發揮,他第一掌無借力處,第二掌又擊了個空,算起來,也只有吳鐵翼平時的三成勁道擊在追命背上。<br /><br />  但這也使追命負了大創。<br /><br />  他向前一傾,藉後勁推勢前竄而出,血脈翻騰,「哇」地一聲,一口血箭,疾噴了出去!<br /><br />  這時趙燕俠正騰身過來阻擋。<br /><br />  這一口血,噴時全無徵兆,精細如趙燕俠也一時不備,半數以袖子擋去,但半數打在臉上。<br /><br />  趙燕俠登時覺得臉上一陣辣痛,眼前一片血光,不知所受何創,不能戀戰,急向後翻出。<br /><br />  這一下,追命藉吳鐵翼一擊之力,運勁噴血傷了趙燕俠,但亦因本身猝不及防之下無法運聚本身內力,所以趙燕俠也傷得不重,只是他此際滿臉血污,所以看起來似傷得極為可怕而已。<br /><br />  追命捱了一掌,情知闖不出去,念隨意起,轉撲向一個山壁煉藥用的洞穴裏去!<br /><br />  吳鐵翼一掌命中,一掌擊空,料定追命闖谷口而出,便急攔住谷口。<br /><br />  趙燕俠心生懼畏,雙掌翻飛,護住全身,未及應敵。<br /><br />  追命攬住兩人,一面疾闖,雙腳連踢,已踹飛六名「師父」,竄入洞中!<br /><br />  追命一入得洞裏,鼻際聞到一種濃烈的藥香味,眼前視線,都暗了下來,但在追命眼前,卻彷彿見到萬點金蠅,在旋飛倒轉。<br /><br />  追命放下二人,扶住山壁,才喘了一口氣。<br /><br />  只聽地上的蕭亮歎息道:「其實你只要不理我們二人,剛才已奪得先機,大有機會逃得出去。」<br /><br />  追命笑道:「我只習慣追,不習慣逃。」<br /><br />  話未說完,一陣急風陡然刮起,要搶入洞口。<br /><br />  追命怒叱一聲,雙腿急踹,只聽「砰、砰」二聲,又一個「師父」斃了命,像木頭一般被踢了出去。<br /><br />  對方緊接著的三次搶攻均不成功,只因洞口狹隘,追命堅守,以他凌厲的腿功,不容人越雷池一步。<br /><br />  就算是趙燕俠和吳鐵翼也無法同時攻入,因為洞口太狹仄了,追命只要守住洞口,那當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禦。<br /><br />  方覺曉在黑暗裏喘息道:「我們……連累了你。」<br /><br />  追命笑道:「何來這麼多廢話!」一語未畢,只覺一陣金星直冒,忙扶壁才能立穩,差點沒暈眩過去。<br /><br />  原來他挨了吳鐵翼一掌,傷得也相當不輕,連連運勁拒敵下,幾乎暈倒,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勉強用功力逼住內創,只聽趙燕俠在外面笑道:「三爺、二位大俠,洞裏有耗子,三位不好在裏面撒賴不出來吧?」<br /><br />  趙燕俠已知臉上僅是輕微之傷,但臉上肌膚被射得腥紅點點,像個麻子一般,三、五個月只怕難以見人,心中極為懊怒,恨不得把追命拖出來碎屍萬段方才甘心。<br /><br />  追命向蕭亮、方覺曉苦笑一下,並不回話。<br /><br />  洞口人聲喧雜,人影晃動,追命心知闖不出去,但洞外的人只略作一、二次試探,都給追命踢了出去,也闖不進來。<br /><br />  兩方僵持了大半夜。<br /><br />  蕭亮和方覺曉各自運玄功調息,已復元了一些微,這時月光西斜,清輝流射,映在追命長滿鬍碴子的臉上,微帶憂悒,方覺曉歎了一口氣道:「三爺受累了。」<br /><br />  追命微微一震,才道:「我在想……他們會不會用火攻?」<br /><br />  話才說畢,忽然一股焦味襲鼻而至,跟著洞口冒起濃煙,直捲洞中。<br /><br />  追命跺足道:「我本以為他們懼於波及花樹,不致用火……但他們用煙熏,我們成了甕中之鱉,不得已,只好衝出去一戰了。」<br /><br />  蕭亮道:「只是他們既用濕柴煙熏,必定在洞外佈下極大埋伏,我們這一出去,豈不是自投羅網?」<br /><br />  追命苦笑道:「就算全無埋伏陷阱,我們三個傷重的人只怕也難闖這一關。」<br /><br />  這時候,黑煙濃密,激霧蒸騰,煙氣環繞,火舌微吐,三人估量這洞穴深約十尺,高及二人,但四處都是堅硬石壁,洞裏除一些煉藥器具外,無路可出,情知只有冒險闖火海煙林,與敵一拼外,別無他途了。<br /><br />  ※※※<br /><br />  按照常理,這時候,冷血率七十四匹快馬,其中包括六名捕頭二十六名弓箭手十四名快刀手,應該已突破大蚊里,踏入霸王花山谷了。<br /><br />  這也正是此刻危殆中的追命所盼待的。<br /><br />  可惜情形卻不是這樣,冷血和濟南城的捕快差役們仍逗留在大蚊里打轉。<br /><br />  這原因只有一個:因為習玫紅不認得路。<br /><br />  她的路只認到大蚊里為止,其餘荒山漠漠,峻嶺交錯,習玫紅一面打蚊子一面慌慌忙忙奪路而出,根本就無法找出哪一條路是重返霸王花山谷的。<br /><br />  她現在也正在打著蚊子。<br /><br />  她是一個出奇的怕蟲豸蚊蠅的小女孩子,冷血一向冷靜沉著,但此際不由急得像被人挾住翅翼的蜻蜓,躍高又落下,四下去尋覓路徑。<br /><br />  他看見習玫紅還是打蚊子,一面咕嚕著、罵著,他看到蚊子在她俏皮可喜的臉上叮了幾個紅通通的小點子,經她一抓搔,紅痕斜飛在玉頰上,他想大聲斥責她,但又不忍心罵出口來。<br /><br />  可是他知道三師兄追命迄今尚未出現,一定陷於險境,極需要救援──但習玫紅除了認出這裏是大蚊里之外,其餘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br /><br />  冷血也沒有辦法。<br /><br />  因為他所不知道的,也正是大蚊里去霸王花山谷的路,如果是大蚊里就是目的地,那麼就根本不需要習玫紅引領就可以找得到。<br /><br />  大蚊里雖是荒僻村落,但畢竟是座落在官道旁的鄉鎮。<br /><br />  他只有氣得頓著腳、握著手,不斷把目光投向習玫紅,期盼她突然靈機一觸,想得出來。<br /><br />  習玫紅自己也希望如此。<br /><br />  所以她蹙著秀眉、咬著紅唇,一直是尋思。但她不想則已,一思索就更零亂,再想下去,腦裏就像一百個絨球的線全串亂一起,而且已經開始頭痛了……她只好不想了,並且立即為自己找到了停止苦思的理由。<br /><br />  ──誰叫這裏那麼多蚊子,妨礙她的思索!<br /><br />  她剛好找到充分理由可以不想得那麼辛苦的時候,就發現冷血用一種頗為奇怪的眼神來看她。<br /><br />  「我知道你心裏想說什麼。」習玫紅忽然說。<br /><br />  但冷血卻不防習玫紅突有此一說。「……」<br /><br />  習玫紅道:「你心裏在罵著我,罵我很笨,是不是?」<br /><br />  冷血又怔了一怔,這倒沒有想過。<br /><br />  「我其實不笨;」習玫紅見冷血沒答話,以為他真的如此想,越發憤怒,「你日後會知道我很聰明,一定會覺得我聰明──比你聰明一百倍!」<br /><br />  「你不信?」她又問。<br /><br />  冷血不得不說話,「只要你現在想得出來,是從哪裏到霸王花山谷去的,你已經比我聰明一百倍了。」<br /><br />  「我在想……」習玫紅的懊惱,出現在她的俏臉上,「我是在想嘛……」<br /><br />  「誰叫這裏那麼多鬼蚊子,打擾我的思緒……不然,我早就想到了。」<br /><br />  ※※※<br /><br />  可惜習玫紅還是沒有想到。<br /><br />  她試了幾條路,但都沒有成功,半途折回,或者才走上幾步,又忽然靈機一觸,改變了方向去試另一條山徑。<br /><br />  就算冷血還未絕望,其他劍拔弩張飛騎趕來的捕快衙役們,可不再敢對她寄存希望。<br /><br />  眾人早已發散出去,各自三、五人一小組,去尋找賊窠。<br /><br />  冷血先把習玫紅安置在一棟較嶄新的木屋裏,點著油燈,然後他也加入搜索的行列。<br /><br />  冷血再回到木屋裏來的時候,兩道劍眉幾乎連在一起,額上髮絲也因汗水黏在天庭之際,他方正、俊朗的臉上,有著堅忍的倦色與失望。<br /><br />  東方漸白,月黯星殘。<br /><br />  一夜窮搜細尋,徒然無功。<br /><br />  冷血並不心急於無法向省城交代,而是憔悴於憂心追命的安危。<br /><br />  冷血一回來,看見習玫紅支頤在桌前,向著燈光,在晨曦與微燈中挑出俊佻的背影,似乎已經入睡。<br /><br />  廚房裏似有一些微暖氣,冒著細細的白煙,使疲憊了一夜的冷血在開門掠起的晨風裏感覺到分外的輕寒。<br /><br />  冷血一皺眉頭,禁不住問:「你想出來了沒有?」<br /><br />  這聲音帶著些微壓抑不住的粗暴與焦躁,習玫紅顯然被嚇了一跳,回過頭來的時候,看見是冷血,在慌惶中忍不住要笑。<br /><br />  冷血卻看見她臉上的兩行淚痕。<br /><br />  他的心立刻強烈的後悔著:自己不該驚嚇了她,她不是在瞌睡,而是在哭泣……<br /><br />  ──她為什麼獨自哭泣呢?<br /><br />  習玫紅匆忙抹掉了淚,儘可能不讓冷血看見的走進廚房,匆匆拋下了一句話:「你坐。」<br /><br />  冷血在晨意中感覺到一種特殊的迷惘,但這迷惘如一個浪子返家般的親切,而且熟悉,這時候晨光漸漸亮開了,他就用兩隻有力的手指捏熄了油燈。<br /><br />  正好習玫紅捧著蒸籠竹格子出來,寒晨的冷意中只見她窈窕的倩影裊動,手上捧著冒著暖煙的食物。<br /><br />  蒸籠裏有雞、有菜、也有肉,令人有一種還未下嚥但已生起一種喜悅的溫暖。<br /><br />  這些食物是習玫紅在化蝶樓狼吞虎嚥時,想起冷血為等她回來一夜沒有進食,而又顧慮到是夜要找霸王花山谷,能充饑的機會實在不多,所以才悉心弄來的。<br /><br />  這山野木屋裏,可能由於屋主的匆忙撤走,廚具及柴薪仍相當齊全。<br /><br />  但這是習玫紅生平第一次下廚,往日她從不會為她父親甚或自己而舉炊的。<br /><br />  冷血看著眼前的食物,喉胃間一陣暖意,為了不知如何表達心裏的感覺,他珍惜地一口一口的吃著。<br /><br />  這清寞的晨光裏,兩人相對桌前,卻沒有說話。<br /><br />  習玫紅微微地,自唇邊有了一綻極甜蜜的笑意,不容易讓人發現,她在想:「離離姐姐,我已經聽了你的話。」離離在要離開化蝶樓的時候,曾經勸過她,最後還說:「但溫柔還是切要切要的。」<br /><br />  一生在血雨刀光劍影危機中度過的冷血,從來不知道家的感覺是怎樣奇妙的,他也從沒有享受過女子為他烹煮的食物,而今,這種感覺都一起湧上心頭。<br /><br />  這感動使他吃不知味,更忘了讚美。<br /><br />  他瞥見習玫紅坐在背向晨曦的微芒裏,這時屋裏還是灰濛黯淡的,他看不清楚她的臉容,只隱約勾出了她生平僅見的柔靜輪廓,像一朵經過夜露要毅然迎接晨光的細柔的花。<br /><br />  冷血心裏浮現一片痛惜之情。<br /><br />  ──她此刻在想什麼?<br /><br />  他情不自禁,想伸出手去,把她擱在桌上的柔荑握住。<br /><br />  可是她突然叫了一聲。<br /><br />  冷血嚇了一大跳,他以為他的手已摸在她手上了,定一定神,才知道還沒有。<br /><br />  只聽習玫紅亮著眼睛說:「不對,不對!這廚房裏怎麼什麼都齊備,卻連一點灰塵也沒有的呢?屋主不是早逃瘟疫去了嗎?既是窮苦人家,才會住在這種地方,又怎會連這麼多完好的傢俱全擱在這兒?」<br /><br />  這一連串的話,把冷血怔住了。<br /><br />  從他帶習玫紅入屋,到他再次疲憊而返,兩次他眼裏只有習玫紅,沒有顧及其他。<br /><br />  ──可是照習玫紅如此說來,這屋子只怕定有蹊蹺。</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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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大蚊里



  追命用這種策略奪得先聲,主要原因是他知道趙燕俠的武功極高,各種兵器都趁手,尤其現在他手上的太皓鉤。

  這太皓鉤給他使來,有時變成狂風掃落葉的棒子,有時候變成精光熠熠黃龍天飛的長劍,有時候卻成為三節棍、緬刀、九節鞭、雙鐧一般的用途。

  這樣打下去,自己腿法不變,但對方的殺手鐧「移山換岳」神功一直未施展,只有必敗無疑。

  何況,還有吳鐵翼在一旁正運聚「劉備借荊州」功力虎視眈眈?

  他決定要速戰速決,先行誘殺趙燕俠。

  一個人能從五十四個完全不像樣的窩囊師父中學得一身本領,這份聰穎的天資,決不能等閒視之。

  追命這一擊留了餘地。

  他也沒有把握一擊能奏效。

  萬一失敗,要防對方反擊!

  追命這一下飛襲,令趙燕俠失措。

  這剎那間,趙燕俠驟然扔開武器,「移山換岳」神功,激盪全身!

  這一下原是拼個玉石俱焚的打法:不管追命擊他有多重,他先卸掉一半勁道,再把另一半勁力反襲對方。

  追命卻更令他意想不到。

  追命像一張飛旗掠上土崗的身子遽然在半空頓止,神奇地改變了方向,迅速倏掠,左手右手,各抱起蕭亮、方覺曉,奪路而出!

  趙燕俠的「移山換岳」神功鼓盪,正待應付追命飛踢,卻不料追命並沒有發出他應作的攻擊。

  這下如電掣星飛,兔起鶻落,追命已抓起蕭、方二人,如果不是有吳鐵翼的話,追命就一定能全身而退。

  但暗中早準備停當的吳鐵翼,悄沒聲息地欺至,兩掌一先一後,擊在追命背門上!

  追命先被對方一掌擊個正中,但第二掌卻身子藉力倏向前一撲,讓了開去!

  吳鐵翼的掌功要藉力才能發揮,他第一掌無借力處,第二掌又擊了個空,算起來,也只有吳鐵翼平時的三成勁道擊在追命背上。

  但這也使追命負了大創。

  他向前一傾,藉後勁推勢前竄而出,血脈翻騰,「哇」地一聲,一口血箭,疾噴了出去!

  這時趙燕俠正騰身過來阻擋。

  這一口血,噴時全無徵兆,精細如趙燕俠也一時不備,半數以袖子擋去,但半數打在臉上。

  趙燕俠登時覺得臉上一陣辣痛,眼前一片血光,不知所受何創,不能戀戰,急向後翻出。

  這一下,追命藉吳鐵翼一擊之力,運勁噴血傷了趙燕俠,但亦因本身猝不及防之下無法運聚本身內力,所以趙燕俠也傷得不重,只是他此際滿臉血污,所以看起來似傷得極為可怕而已。

  追命捱了一掌,情知闖不出去,念隨意起,轉撲向一個山壁煉藥用的洞穴裏去!

  吳鐵翼一掌命中,一掌擊空,料定追命闖谷口而出,便急攔住谷口。

  趙燕俠心生懼畏,雙掌翻飛,護住全身,未及應敵。

  追命攬住兩人,一面疾闖,雙腳連踢,已踹飛六名「師父」,竄入洞中!

  追命一入得洞裏,鼻際聞到一種濃烈的藥香味,眼前視線,都暗了下來,但在追命眼前,卻彷彿見到萬點金蠅,在旋飛倒轉。

  追命放下二人,扶住山壁,才喘了一口氣。

  只聽地上的蕭亮歎息道:「其實你只要不理我們二人,剛才已奪得先機,大有機會逃得出去。」

  追命笑道:「我只習慣追,不習慣逃。」

  話未說完,一陣急風陡然刮起,要搶入洞口。

  追命怒叱一聲,雙腿急踹,只聽「砰、砰」二聲,又一個「師父」斃了命,像木頭一般被踢了出去。

  對方緊接著的三次搶攻均不成功,只因洞口狹隘,追命堅守,以他凌厲的腿功,不容人越雷池一步。

  就算是趙燕俠和吳鐵翼也無法同時攻入,因為洞口太狹仄了,追命只要守住洞口,那當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禦。

  方覺曉在黑暗裏喘息道:「我們……連累了你。」

  追命笑道:「何來這麼多廢話!」一語未畢,只覺一陣金星直冒,忙扶壁才能立穩,差點沒暈眩過去。

  原來他挨了吳鐵翼一掌,傷得也相當不輕,連連運勁拒敵下,幾乎暈倒,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勉強用功力逼住內創,只聽趙燕俠在外面笑道:「三爺、二位大俠,洞裏有耗子,三位不好在裏面撒賴不出來吧?」

  趙燕俠已知臉上僅是輕微之傷,但臉上肌膚被射得腥紅點點,像個麻子一般,三、五個月只怕難以見人,心中極為懊怒,恨不得把追命拖出來碎屍萬段方才甘心。

  追命向蕭亮、方覺曉苦笑一下,並不回話。

  洞口人聲喧雜,人影晃動,追命心知闖不出去,但洞外的人只略作一、二次試探,都給追命踢了出去,也闖不進來。

  兩方僵持了大半夜。

  蕭亮和方覺曉各自運玄功調息,已復元了一些微,這時月光西斜,清輝流射,映在追命長滿鬍碴子的臉上,微帶憂悒,方覺曉歎了一口氣道:「三爺受累了。」

  追命微微一震,才道:「我在想……他們會不會用火攻?」

  話才說畢,忽然一股焦味襲鼻而至,跟著洞口冒起濃煙,直捲洞中。

  追命跺足道:「我本以為他們懼於波及花樹,不致用火……但他們用煙熏,我們成了甕中之鱉,不得已,只好衝出去一戰了。」

  蕭亮道:「只是他們既用濕柴煙熏,必定在洞外佈下極大埋伏,我們這一出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追命苦笑道:「就算全無埋伏陷阱,我們三個傷重的人只怕也難闖這一關。」

  這時候,黑煙濃密,激霧蒸騰,煙氣環繞,火舌微吐,三人估量這洞穴深約十尺,高及二人,但四處都是堅硬石壁,洞裏除一些煉藥器具外,無路可出,情知只有冒險闖火海煙林,與敵一拼外,別無他途了。

  ※※※

  按照常理,這時候,冷血率七十四匹快馬,其中包括六名捕頭二十六名弓箭手十四名快刀手,應該已突破大蚊里,踏入霸王花山谷了。

  這也正是此刻危殆中的追命所盼待的。

  可惜情形卻不是這樣,冷血和濟南城的捕快差役們仍逗留在大蚊里打轉。

  這原因只有一個:因為習玫紅不認得路。

  她的路只認到大蚊里為止,其餘荒山漠漠,峻嶺交錯,習玫紅一面打蚊子一面慌慌忙忙奪路而出,根本就無法找出哪一條路是重返霸王花山谷的。

  她現在也正在打著蚊子。

  她是一個出奇的怕蟲豸蚊蠅的小女孩子,冷血一向冷靜沉著,但此際不由急得像被人挾住翅翼的蜻蜓,躍高又落下,四下去尋覓路徑。

  他看見習玫紅還是打蚊子,一面咕嚕著、罵著,他看到蚊子在她俏皮可喜的臉上叮了幾個紅通通的小點子,經她一抓搔,紅痕斜飛在玉頰上,他想大聲斥責她,但又不忍心罵出口來。

  可是他知道三師兄追命迄今尚未出現,一定陷於險境,極需要救援──但習玫紅除了認出這裏是大蚊里之外,其餘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冷血也沒有辦法。

  因為他所不知道的,也正是大蚊里去霸王花山谷的路,如果是大蚊里就是目的地,那麼就根本不需要習玫紅引領就可以找得到。

  大蚊里雖是荒僻村落,但畢竟是座落在官道旁的鄉鎮。

  他只有氣得頓著腳、握著手,不斷把目光投向習玫紅,期盼她突然靈機一觸,想得出來。

  習玫紅自己也希望如此。

  所以她蹙著秀眉、咬著紅唇,一直是尋思。但她不想則已,一思索就更零亂,再想下去,腦裏就像一百個絨球的線全串亂一起,而且已經開始頭痛了……她只好不想了,並且立即為自己找到了停止苦思的理由。

  ──誰叫這裏那麼多蚊子,妨礙她的思索!

  她剛好找到充分理由可以不想得那麼辛苦的時候,就發現冷血用一種頗為奇怪的眼神來看她。

  「我知道你心裏想說什麼。」習玫紅忽然說。

  但冷血卻不防習玫紅突有此一說。「……」

  習玫紅道:「你心裏在罵著我,罵我很笨,是不是?」

  冷血又怔了一怔,這倒沒有想過。

  「我其實不笨;」習玫紅見冷血沒答話,以為他真的如此想,越發憤怒,「你日後會知道我很聰明,一定會覺得我聰明──比你聰明一百倍!」

  「你不信?」她又問。

  冷血不得不說話,「只要你現在想得出來,是從哪裏到霸王花山谷去的,你已經比我聰明一百倍了。」

  「我在想……」習玫紅的懊惱,出現在她的俏臉上,「我是在想嘛……」

  「誰叫這裏那麼多鬼蚊子,打擾我的思緒……不然,我早就想到了。」

  ※※※

  可惜習玫紅還是沒有想到。

  她試了幾條路,但都沒有成功,半途折回,或者才走上幾步,又忽然靈機一觸,改變了方向去試另一條山徑。

  就算冷血還未絕望,其他劍拔弩張飛騎趕來的捕快衙役們,可不再敢對她寄存希望。

  眾人早已發散出去,各自三、五人一小組,去尋找賊窠。

  冷血先把習玫紅安置在一棟較嶄新的木屋裏,點著油燈,然後他也加入搜索的行列。

  冷血再回到木屋裏來的時候,兩道劍眉幾乎連在一起,額上髮絲也因汗水黏在天庭之際,他方正、俊朗的臉上,有著堅忍的倦色與失望。

  東方漸白,月黯星殘。

  一夜窮搜細尋,徒然無功。

  冷血並不心急於無法向省城交代,而是憔悴於憂心追命的安危。

  冷血一回來,看見習玫紅支頤在桌前,向著燈光,在晨曦與微燈中挑出俊佻的背影,似乎已經入睡。

  廚房裏似有一些微暖氣,冒著細細的白煙,使疲憊了一夜的冷血在開門掠起的晨風裏感覺到分外的輕寒。

  冷血一皺眉頭,禁不住問:「你想出來了沒有?」

  這聲音帶著些微壓抑不住的粗暴與焦躁,習玫紅顯然被嚇了一跳,回過頭來的時候,看見是冷血,在慌惶中忍不住要笑。

  冷血卻看見她臉上的兩行淚痕。

  他的心立刻強烈的後悔著:自己不該驚嚇了她,她不是在瞌睡,而是在哭泣……

  ──她為什麼獨自哭泣呢?

  習玫紅匆忙抹掉了淚,儘可能不讓冷血看見的走進廚房,匆匆拋下了一句話:「你坐。」

  冷血在晨意中感覺到一種特殊的迷惘,但這迷惘如一個浪子返家般的親切,而且熟悉,這時候晨光漸漸亮開了,他就用兩隻有力的手指捏熄了油燈。

  正好習玫紅捧著蒸籠竹格子出來,寒晨的冷意中只見她窈窕的倩影裊動,手上捧著冒著暖煙的食物。

  蒸籠裏有雞、有菜、也有肉,令人有一種還未下嚥但已生起一種喜悅的溫暖。

  這些食物是習玫紅在化蝶樓狼吞虎嚥時,想起冷血為等她回來一夜沒有進食,而又顧慮到是夜要找霸王花山谷,能充饑的機會實在不多,所以才悉心弄來的。

  這山野木屋裏,可能由於屋主的匆忙撤走,廚具及柴薪仍相當齊全。

  但這是習玫紅生平第一次下廚,往日她從不會為她父親甚或自己而舉炊的。

  冷血看著眼前的食物,喉胃間一陣暖意,為了不知如何表達心裏的感覺,他珍惜地一口一口的吃著。

  這清寞的晨光裏,兩人相對桌前,卻沒有說話。

  習玫紅微微地,自唇邊有了一綻極甜蜜的笑意,不容易讓人發現,她在想:「離離姐姐,我已經聽了你的話。」離離在要離開化蝶樓的時候,曾經勸過她,最後還說:「但溫柔還是切要切要的。」

  一生在血雨刀光劍影危機中度過的冷血,從來不知道家的感覺是怎樣奇妙的,他也從沒有享受過女子為他烹煮的食物,而今,這種感覺都一起湧上心頭。

  這感動使他吃不知味,更忘了讚美。

  他瞥見習玫紅坐在背向晨曦的微芒裏,這時屋裏還是灰濛黯淡的,他看不清楚她的臉容,只隱約勾出了她生平僅見的柔靜輪廓,像一朵經過夜露要毅然迎接晨光的細柔的花。

  冷血心裏浮現一片痛惜之情。

  ──她此刻在想什麼?

  他情不自禁,想伸出手去,把她擱在桌上的柔荑握住。

  可是她突然叫了一聲。

  冷血嚇了一大跳,他以為他的手已摸在她手上了,定一定神,才知道還沒有。

  只聽習玫紅亮著眼睛說:「不對,不對!這廚房裏怎麼什麼都齊備,卻連一點灰塵也沒有的呢?屋主不是早逃瘟疫去了嗎?既是窮苦人家,才會住在這種地方,又怎會連這麼多完好的傢俱全擱在這兒?」

  這一連串的話,把冷血怔住了。

  從他帶習玫紅入屋,到他再次疲憊而返,兩次他眼裏只有習玫紅,沒有顧及其他。

  ──可是照習玫紅如此說來,這屋子只怕定有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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