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三章 離離</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三章 離離</h3><br /><br />  追命扶住懷裏的女子,那女子敢情是與吳鐵翼一番激戰,真力為吳鐵翼「劉備借荊州」神功借勢所挫,元氣大傷,倒在追命懷裏一時無法掙起。<br /><br />  追命只覺一陣如蘭似麝的香味襲入鼻端,那女子軟若無骨,因為雨透濕了兩人衣裳,貼肌的衣飾一觸之下,追命只覺所觸處一陣炙熱,心神一蕩,但身子往後一縮。<br /><br />  他往後一縮的當兒,雙手已扶住了那女子,那女子星眸半閉,她嫣紅的衣衫濕黏在美麗的胴軀上,胸脯急促起伏著。<br /><br />  追命闖蕩江湖,縱橫四方,歷劫過關,不可勝數,但從來未曾見過一個女子,可以嬌弱到這樣,可以艷麗到這樣,又可以倦慵到這樣的。<br /><br />  以致雨打在她身上也令人生起一種落瓣的悽楚感覺。<br /><br />  追命稍微定了一定神,三聲驚呼,只見兩名轎夫和青衣小婢一齊被震散開來,飛跌至雨中泥地上。<br /><br />  再看時吳鐵翼已不見。<br /><br />  雨中傳來吳鐵翼的狂笑:「追命,你別白費心機了。就算『大夢』方覺曉來,我也有『神劍』蕭亮擋著,別忘了,『大夢』方覺曉的剋星就是『神劍』蕭亮,而且,冷血和鐵手都拿不住我,你也休想逮得住我!」<br /><br />  聲音猶在街角響起,追命卻知吳鐵翼已去遠。<br /><br />  他頓也不頓,返身向「風、雷、雨、電」四人掠去!<br /><br />  只要能捉住這四人,或許還能逼出吳鐵翼的去向下落。這是追命在這瞬間的想法。<br /><br />  離離姑娘力衰而退,追命破圍護住,轎夫和小去上前夾擊旋被擊飛,都是兔起鶻落,眨眼功夫的事兒,吳鐵翼已消失不見,文震旦、于七十、唐又、余求病四人,也已退入藥舖之中。<br /><br />  ──藥舖後一定有退路!<br /><br />  追命雙腿一彈,全力縱起,掠向藥舖!<br /><br />  ──決不能讓他們退入藥舖!<br /><br />  就在他縱起之際,「雷」于七十與「風」余求病已一個翻身,沒入地裏去,就在追命撲入藥局之時,唐又和文震旦向牆壁左右,齊齊一拍。<br /><br />  只見藥舖兩壁數百格藥櫃,一起凸抽出來,一時弓弩之聲連響不絕,抽屜裏的「藥材」,密似激雨一般向追命飛射了過來!<br /><br />  追命長吸一口氣,猝然急升,破瓦而出,到了屋頂。<br /><br />  「藥材」打空,全落到雨地上。<br /><br />  在「藥材」迸射的剎那,追命必須要決定一件事:他本可以憑一雙旋風也似百毒不侵的神腿直闖入暗器陣內,留住斷後的「電」唐又和「雨」文震旦,但是他懷裏還有一個人!<br /><br />  就算他避得過這雨點般的暗器,她也不會避得過去。<br /><br />  所以他只有先行退避。<br /><br />  不過他也情知這一退避之下,這「風、雨、雷、電」四人,是再也抓不住了。<br /><br />  事實果然。<br /><br />  文震旦和唐又也在暗器密雨中消失了。地下有地道,直通街口,待追命鑽入時,甬道早無四人蹤影。<br /><br />  ※※※<br /><br />  追命心中微歎一口氣,自屋頂上落了下來,這時藥舖早已破爛得不成樣子,但雨勢也漸漸止了。<br /><br />  街角黝黯,倒是藥舖的燈影下照出一片氤氳濕霧水氣。<br /><br />  懷裏的女子似微恢復了知覺,驀然一驚,雙手往他身上一撐,藉力而起,往前奔出三、四步,便又一陣昏眩,兩頰也現出一種令人目為之奪的緋紅之色。<br /><br />  追命長吸一口氣,喚:「姑娘……」<br /><br />  那女子靜了下來,沒有回頭,良久以一種輕微如雨絲的聲音問:「吳鐵翼……」<br /><br />  追命道:「給他溜了。」<br /><br />  那女子幽幽道:「你,救了我?」<br /><br />  追命一時不知怎麼回答。這是他走遍天下大江大湖以來,第一次被一個女子問了一個簡單至極的問題而不知如何作答。<br /><br />  女子沒聽他回答,便說:「是我礙了你,才沒把吳鐵翼擒住。」<br /><br />  追命舐了舐乾唇,忙道:「不是……」又覺不妥,改道:「反正兇徒遲早有伏法的一日。」<br /><br />  女子默默地道:「還是我阻撓了你。」<br /><br />  追命望著女子背後黑髮腰身,腰細可握,絕代娉婷,覺得外面風細雨斜,女子如弱花不堪風雨,嬌楚依人,怎會來到此地?<br /><br />  便問:「姑娘……」<br /><br />  「我叫離離。」<br /><br />  「離離姑娘……」<br /><br />  「叫我離離……」<br /><br />  「離離……」追命頓了一頓,覺得也應自報姓名:「我叫崔略商……」<br /><br />  「我知道,你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名捕『追命』。」<br /><br />  說著,女子回過了身來,嫣然一笑,福了半禮。<br /><br />  這一笑,把燭光如豆的藥舖,添上清光如畫般的色彩。只見離離淺笑輕顰,星眼流波,皓齒排玉,朱唇款啟,玉腮含春,有一種嬌慵的隨便,越發明艷綽約,儀態萬方。<br /><br />  追命看著她,一時忘了要說什麼。<br /><br />  離離看他有些發癡的模樣,不覺玉頰飛紅,以纖指掩唇笑道:「你……你叫我做什麼呀?」<br /><br />  追命一怔,仍未回過神來,「我,我沒叫你呀!」<br /><br />  離離終於忍不住又笑了一笑。<br /><br />  追命這才省起,暗罵了自己一聲:真驢!「我,我是想問離離姑娘……怎麼會來了此處?要殺吳鐵翼?」<br /><br />  一旦言語演繹推究參詳起來,追命的思路立時變得清晰多了,「你武功這麼好,使的是不是『蝶衣劍法』?為誰人所傳?跟吳鐵翼有何仇恨?」<br /><br />  離離抿嘴一笑,髮上鳳釵,叮噹一響,「果不愧為神捕。我使的是『蝶衣劍法』,係『蟬翼劍派』創始人方蘭君所傳,家父是朝廷清官,為吳鐵翼、俞鎮瀾等誣奏,慘遭冤獄,鴆死牢裏,我恨不得把吳鐵翼千刀萬剮,以雪父仇!」<br /><br />  追命道:「哦,原來是這樣的。」<br /><br />  隨後又說:「方蘭君所創『蟬蝶二衣劍在意先』劍法,在姑娘手中,可似天仙一樣。」<br /><br />  離離玉頰微微一紅,「家師使的時候,才是真美哩。」<br /><br />  這時兩名轎夫和青衣女婢小去已相扶步入,顯然都挨了不輕的內創。<br /><br />  「姑娘……」<br /><br />  離離截道:「別說了,你們已盡力,給他逃了,不是你們的錯。」<br /><br />  又向追命道:「她是我貼身丫鬟小去,這二位可是決陣取戰沙場名將,呼延五十和呼年也,都是以前爹爹的老部屬。」<br /><br />  追命拱手道:「原來是呼延、呼年兩位前輩!」<br /><br />  呼延五十,豹頭環眼,很是威武,道:「三爺,萬萬不能,前輩二字可折煞呼延!」<br /><br />  呼年也獅鼻闊口,呵呵笑道:「不敢,不敢,神捕追命崔三爺的名頭,早已如雷貫耳。」<br /><br />  小去卻說:「這次給吳鐵翼溜走了,不知要上哪兒去找?」<br /><br />  離離略一沉吟,秀眉輕蹙。追命看著便說:「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廟,總有追查之處。」<br /><br />  離離眼神一亮,似笑非笑的道:「曾聞追命追蹤之術,天下無雙,不知如何可以追拿吳鐵翼?」<br /><br />  追命道:「吳鐵翼至少留下兩個線索,和一個去處。」<br /><br />  離離詫然道:「怎麼說?」<br /><br />  追命道:「第一,吳鐵翼留下了一句話:說是以『神劍』蕭亮制『大夢』方覺曉。『神劍』蕭亮此人劍法出神入化,人也古怪透頂,介於正邪之間,只要找到『神劍』,就可以找到『大夢』;而『大夢方覺曉』這人的追蹤術絕對在我之上,他要追躡吳鐵翼,吳鐵翼就有翼也飛不掉。」<br /><br />  追命笑笑又道:「還有,吳鐵翼最近常到各地較大藥局收購一些特別的藥材,他買這些大量的藥草作甚?我們不知道。但他既要到藥店,便是一個較易控制的去處──我便是因此而在此處守株待兔的,沒料他似早料敵機先,整個『人和堂』的人,都換成了他的部下!」<br /><br />  離離臉上露出深思的表情,這時穿在她身上的濕衣也快乾了,只有一小部分的衣衫未曾乾透,貼在肌膚上,越發顯得她消瘦。<br /><br />  但在她沉思之際,有一股動人的艷色,是追命所見過任何女子所沒有的。<br /><br />  「此外,便是他的去處……離離姑娘可曾聽過『大蚊里』的故事?」<br /><br />  離離沒料追命忽來這一問。小去卻乖巧的搶答了。<br /><br />  「大蚊里嗎?……我們都聽說過了,傳聞那兒的蚊子會咬死人的,有個過路的秀才在那裏被蚊子叮了一口,回到省城便發狂了,咬嚙著家人,而且唾液含毒,一家人便全都死光了……嗚哇,好慘啊──」<br /><br />  小去越說越同情,幾乎要哭出來。追命忙道:「後來,大蚊里的村民全搬遷了,那本來是靠近濟南城的一個小村落,三面環山,地理環境特殊……既然發生了這種事,吳鐵翼又出現在附近,說不定會有些關聯?」<br /><br />  離離微微咬著紅唇,抬頭看了追命一眼,眼眸裏有敬佩之色,在她抬頭時又發現追命正好深深地望著她,那種眼神令她垂首看著自己的裙裾足尖。<br /><br />  追命終於問:「姑娘……可是要去?」<br /><br />  離離一直抿著唇,迄此忍不住粲然一笑。追命見她圓卵般的玉腮一展,心中也有些尷尬,但又移不開視線,知道失禮,也怕她瞧破,心裏一情急,便說:「那我先走一步了。」<br /><br />  一拱手,腳步卻寸步未移。<br /><br />  離離乍聽追命這樣說,心裏一陣悵然,輕輕問道:「三爺先去哪裏?」<br /><br />  追命不知為什麼,也很想告訴她自己何往,便答:「我先赴濟南城。」<br /><br />  呼延五十問:「三爺是覺得吳鐵翼多在濟南了?」<br /><br />  追命道:「他還要買藥,濟南城有的是上等好藥材!而且……」<br /><br />  他望向街上一片迷雨,道:「濟南城的藥材大王全控在一人手裏,他是王孫公子,也是城裏巨富,而且,這個人,自稱有五十四個師父,『神劍』蕭亮,也是他知交──」<br /><br />  呼年也一震道:「三爺是說──」<br /><br />  追命望著雨轉為霧彌漫的街上,頷首一字一句地道:「正是他。濟南趙公子,有五十四個師父的趙燕俠。」<br /><br />  眾人都靜了下來。<br /><br />  石板地上鋪了一地藥材,夾雜著精光閃亮的暗器。<br /><br />  雨在簷前,淅瀝淅瀝的,滴在階上。<br /><br />  追命忽然想起如果有一個家……他馬上不想下去。江湖上的浪子時常在跋涉江湖的風塵歲月裏,忽爾生起家的溫暖,家的念頭。追命這刻的感覺卻非常深刻,也非常熟稔。<br /><br />  可是他說:「諸位後會有期。」<br /><br />  返身大步往迷雨深處走去。<br /><br />  剛才那陣風捲殘雲的暴雨已去,只剩下鵝毛羽絲般的微雨,像一貼貼冰涼的小手溫柔的往沒有衣服遮掩的臉上脖裏鑽,又似一個淘氣的孩子在碾坊裏把麵粉撒得一天地都是,然後仰著臉待它飄飄落下來。<br /><br />  追命走到簷前,忽聽離離叫他:「三爺。」<br /><br />  追命立即止步,回首。<br /><br />  離離遞來一把傘,說:「我有轎子,你用傘。」<br /><br />  追命默然接過了傘。離離又幽幽的說:「江湖風險多,三爺要保重。」<br /><br />  追命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說謝謝。接過了傘,走到階下,撐開了傘,他一面大步走著,一面聽雨的細腳叩響傘面的聲音。他一起步心裏就在強烈的思念離離,可是他依然沒有回頭,沒有再回首的就走出了長街。</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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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離離



  追命扶住懷裏的女子,那女子敢情是與吳鐵翼一番激戰,真力為吳鐵翼「劉備借荊州」神功借勢所挫,元氣大傷,倒在追命懷裏一時無法掙起。

  追命只覺一陣如蘭似麝的香味襲入鼻端,那女子軟若無骨,因為雨透濕了兩人衣裳,貼肌的衣飾一觸之下,追命只覺所觸處一陣炙熱,心神一蕩,但身子往後一縮。

  他往後一縮的當兒,雙手已扶住了那女子,那女子星眸半閉,她嫣紅的衣衫濕黏在美麗的胴軀上,胸脯急促起伏著。

  追命闖蕩江湖,縱橫四方,歷劫過關,不可勝數,但從來未曾見過一個女子,可以嬌弱到這樣,可以艷麗到這樣,又可以倦慵到這樣的。

  以致雨打在她身上也令人生起一種落瓣的悽楚感覺。

  追命稍微定了一定神,三聲驚呼,只見兩名轎夫和青衣小婢一齊被震散開來,飛跌至雨中泥地上。

  再看時吳鐵翼已不見。

  雨中傳來吳鐵翼的狂笑:「追命,你別白費心機了。就算『大夢』方覺曉來,我也有『神劍』蕭亮擋著,別忘了,『大夢』方覺曉的剋星就是『神劍』蕭亮,而且,冷血和鐵手都拿不住我,你也休想逮得住我!」

  聲音猶在街角響起,追命卻知吳鐵翼已去遠。

  他頓也不頓,返身向「風、雷、雨、電」四人掠去!

  只要能捉住這四人,或許還能逼出吳鐵翼的去向下落。這是追命在這瞬間的想法。

  離離姑娘力衰而退,追命破圍護住,轎夫和小去上前夾擊旋被擊飛,都是兔起鶻落,眨眼功夫的事兒,吳鐵翼已消失不見,文震旦、于七十、唐又、余求病四人,也已退入藥舖之中。

  ──藥舖後一定有退路!

  追命雙腿一彈,全力縱起,掠向藥舖!

  ──決不能讓他們退入藥舖!

  就在他縱起之際,「雷」于七十與「風」余求病已一個翻身,沒入地裏去,就在追命撲入藥局之時,唐又和文震旦向牆壁左右,齊齊一拍。

  只見藥舖兩壁數百格藥櫃,一起凸抽出來,一時弓弩之聲連響不絕,抽屜裏的「藥材」,密似激雨一般向追命飛射了過來!

  追命長吸一口氣,猝然急升,破瓦而出,到了屋頂。

  「藥材」打空,全落到雨地上。

  在「藥材」迸射的剎那,追命必須要決定一件事:他本可以憑一雙旋風也似百毒不侵的神腿直闖入暗器陣內,留住斷後的「電」唐又和「雨」文震旦,但是他懷裏還有一個人!

  就算他避得過這雨點般的暗器,她也不會避得過去。

  所以他只有先行退避。

  不過他也情知這一退避之下,這「風、雨、雷、電」四人,是再也抓不住了。

  事實果然。

  文震旦和唐又也在暗器密雨中消失了。地下有地道,直通街口,待追命鑽入時,甬道早無四人蹤影。

  ※※※

  追命心中微歎一口氣,自屋頂上落了下來,這時藥舖早已破爛得不成樣子,但雨勢也漸漸止了。

  街角黝黯,倒是藥舖的燈影下照出一片氤氳濕霧水氣。

  懷裏的女子似微恢復了知覺,驀然一驚,雙手往他身上一撐,藉力而起,往前奔出三、四步,便又一陣昏眩,兩頰也現出一種令人目為之奪的緋紅之色。

  追命長吸一口氣,喚:「姑娘……」

  那女子靜了下來,沒有回頭,良久以一種輕微如雨絲的聲音問:「吳鐵翼……」

  追命道:「給他溜了。」

  那女子幽幽道:「你,救了我?」

  追命一時不知怎麼回答。這是他走遍天下大江大湖以來,第一次被一個女子問了一個簡單至極的問題而不知如何作答。

  女子沒聽他回答,便說:「是我礙了你,才沒把吳鐵翼擒住。」

  追命舐了舐乾唇,忙道:「不是……」又覺不妥,改道:「反正兇徒遲早有伏法的一日。」

  女子默默地道:「還是我阻撓了你。」

  追命望著女子背後黑髮腰身,腰細可握,絕代娉婷,覺得外面風細雨斜,女子如弱花不堪風雨,嬌楚依人,怎會來到此地?

  便問:「姑娘……」

  「我叫離離。」

  「離離姑娘……」

  「叫我離離……」

  「離離……」追命頓了一頓,覺得也應自報姓名:「我叫崔略商……」

  「我知道,你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名捕『追命』。」

  說著,女子回過了身來,嫣然一笑,福了半禮。

  這一笑,把燭光如豆的藥舖,添上清光如畫般的色彩。只見離離淺笑輕顰,星眼流波,皓齒排玉,朱唇款啟,玉腮含春,有一種嬌慵的隨便,越發明艷綽約,儀態萬方。

  追命看著她,一時忘了要說什麼。

  離離看他有些發癡的模樣,不覺玉頰飛紅,以纖指掩唇笑道:「你……你叫我做什麼呀?」

  追命一怔,仍未回過神來,「我,我沒叫你呀!」

  離離終於忍不住又笑了一笑。

  追命這才省起,暗罵了自己一聲:真驢!「我,我是想問離離姑娘……怎麼會來了此處?要殺吳鐵翼?」

  一旦言語演繹推究參詳起來,追命的思路立時變得清晰多了,「你武功這麼好,使的是不是『蝶衣劍法』?為誰人所傳?跟吳鐵翼有何仇恨?」

  離離抿嘴一笑,髮上鳳釵,叮噹一響,「果不愧為神捕。我使的是『蝶衣劍法』,係『蟬翼劍派』創始人方蘭君所傳,家父是朝廷清官,為吳鐵翼、俞鎮瀾等誣奏,慘遭冤獄,鴆死牢裏,我恨不得把吳鐵翼千刀萬剮,以雪父仇!」

  追命道:「哦,原來是這樣的。」

  隨後又說:「方蘭君所創『蟬蝶二衣劍在意先』劍法,在姑娘手中,可似天仙一樣。」

  離離玉頰微微一紅,「家師使的時候,才是真美哩。」

  這時兩名轎夫和青衣女婢小去已相扶步入,顯然都挨了不輕的內創。

  「姑娘……」

  離離截道:「別說了,你們已盡力,給他逃了,不是你們的錯。」

  又向追命道:「她是我貼身丫鬟小去,這二位可是決陣取戰沙場名將,呼延五十和呼年也,都是以前爹爹的老部屬。」

  追命拱手道:「原來是呼延、呼年兩位前輩!」

  呼延五十,豹頭環眼,很是威武,道:「三爺,萬萬不能,前輩二字可折煞呼延!」

  呼年也獅鼻闊口,呵呵笑道:「不敢,不敢,神捕追命崔三爺的名頭,早已如雷貫耳。」

  小去卻說:「這次給吳鐵翼溜走了,不知要上哪兒去找?」

  離離略一沉吟,秀眉輕蹙。追命看著便說:「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廟,總有追查之處。」

  離離眼神一亮,似笑非笑的道:「曾聞追命追蹤之術,天下無雙,不知如何可以追拿吳鐵翼?」

  追命道:「吳鐵翼至少留下兩個線索,和一個去處。」

  離離詫然道:「怎麼說?」

  追命道:「第一,吳鐵翼留下了一句話:說是以『神劍』蕭亮制『大夢』方覺曉。『神劍』蕭亮此人劍法出神入化,人也古怪透頂,介於正邪之間,只要找到『神劍』,就可以找到『大夢』;而『大夢方覺曉』這人的追蹤術絕對在我之上,他要追躡吳鐵翼,吳鐵翼就有翼也飛不掉。」

  追命笑笑又道:「還有,吳鐵翼最近常到各地較大藥局收購一些特別的藥材,他買這些大量的藥草作甚?我們不知道。但他既要到藥店,便是一個較易控制的去處──我便是因此而在此處守株待兔的,沒料他似早料敵機先,整個『人和堂』的人,都換成了他的部下!」

  離離臉上露出深思的表情,這時穿在她身上的濕衣也快乾了,只有一小部分的衣衫未曾乾透,貼在肌膚上,越發顯得她消瘦。

  但在她沉思之際,有一股動人的艷色,是追命所見過任何女子所沒有的。

  「此外,便是他的去處……離離姑娘可曾聽過『大蚊里』的故事?」

  離離沒料追命忽來這一問。小去卻乖巧的搶答了。

  「大蚊里嗎?……我們都聽說過了,傳聞那兒的蚊子會咬死人的,有個過路的秀才在那裏被蚊子叮了一口,回到省城便發狂了,咬嚙著家人,而且唾液含毒,一家人便全都死光了……嗚哇,好慘啊──」

  小去越說越同情,幾乎要哭出來。追命忙道:「後來,大蚊里的村民全搬遷了,那本來是靠近濟南城的一個小村落,三面環山,地理環境特殊……既然發生了這種事,吳鐵翼又出現在附近,說不定會有些關聯?」

  離離微微咬著紅唇,抬頭看了追命一眼,眼眸裏有敬佩之色,在她抬頭時又發現追命正好深深地望著她,那種眼神令她垂首看著自己的裙裾足尖。

  追命終於問:「姑娘……可是要去?」

  離離一直抿著唇,迄此忍不住粲然一笑。追命見她圓卵般的玉腮一展,心中也有些尷尬,但又移不開視線,知道失禮,也怕她瞧破,心裏一情急,便說:「那我先走一步了。」

  一拱手,腳步卻寸步未移。

  離離乍聽追命這樣說,心裏一陣悵然,輕輕問道:「三爺先去哪裏?」

  追命不知為什麼,也很想告訴她自己何往,便答:「我先赴濟南城。」

  呼延五十問:「三爺是覺得吳鐵翼多在濟南了?」

  追命道:「他還要買藥,濟南城有的是上等好藥材!而且……」

  他望向街上一片迷雨,道:「濟南城的藥材大王全控在一人手裏,他是王孫公子,也是城裏巨富,而且,這個人,自稱有五十四個師父,『神劍』蕭亮,也是他知交──」

  呼年也一震道:「三爺是說──」

  追命望著雨轉為霧彌漫的街上,頷首一字一句地道:「正是他。濟南趙公子,有五十四個師父的趙燕俠。」

  眾人都靜了下來。

  石板地上鋪了一地藥材,夾雜著精光閃亮的暗器。

  雨在簷前,淅瀝淅瀝的,滴在階上。

  追命忽然想起如果有一個家……他馬上不想下去。江湖上的浪子時常在跋涉江湖的風塵歲月裏,忽爾生起家的溫暖,家的念頭。追命這刻的感覺卻非常深刻,也非常熟稔。

  可是他說:「諸位後會有期。」

  返身大步往迷雨深處走去。

  剛才那陣風捲殘雲的暴雨已去,只剩下鵝毛羽絲般的微雨,像一貼貼冰涼的小手溫柔的往沒有衣服遮掩的臉上脖裏鑽,又似一個淘氣的孩子在碾坊裏把麵粉撒得一天地都是,然後仰著臉待它飄飄落下來。

  追命走到簷前,忽聽離離叫他:「三爺。」

  追命立即止步,回首。

  離離遞來一把傘,說:「我有轎子,你用傘。」

  追命默然接過了傘。離離又幽幽的說:「江湖風險多,三爺要保重。」

  追命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說謝謝。接過了傘,走到階下,撐開了傘,他一面大步走著,一面聽雨的細腳叩響傘面的聲音。他一起步心裏就在強烈的思念離離,可是他依然沒有回頭,沒有再回首的就走出了長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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