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莎拉抵家後,走到房子後邊,勞倫斯稱之為工作室的大房間。
房中的勞倫斯正在拆封最近買的雕像──一位法國年輕藝術家的作品。
「覺得如何,莎拉?很美吧?」
他以指輕柔地撫弄裸露、扭曲的雕像曲線。
莎拉打了一下寒顫,憶及某些畫面。
她蹙眉道:「是的,很美──但很淫穢!」
「噢,得了──沒想到你還有清教徒的餘緒,莎拉。」
「它的確很淫穢。」
「或許有點頹廢……卻極具巧思且充滿想像。當然啦,保羅有吸大麻──也許反映在這件作品上了。」
他放下雕像,轉頭面對莎拉。
「你看起來非常美麗──我迷人的妻子──而且你心情不好,憂傷的表情很適合你。」
莎拉說:「我剛才跟媽媽大吵一架。」
「是嗎?」勞倫斯頗感興趣地挑起眉,「怎麼會?我很難想像溫柔的安妮會跟人吵架。」
「她今天一點也不溫柔!但我也承認自己對她很凶。」
「家庭的爭吵最沒趣了,莎拉,咱們別談那些。」
「我沒打算談,媽媽和我已經撕破臉了──結果就是這樣。我想跟你談的是別的事,我想……我想要離開你了,勞倫斯。」
勞倫斯並無特殊反應,只是揚起眉喃喃說:「你應該知道,你這麼做很不智。」
「聽起來像是在威脅我。」
「噢,沒有──只是好心地警告你。你為何要離開我,莎拉?我的前妻離開過我,但她們的理由並不適用於你。例如,我並沒有傷透你的心,就我看,你根本不怎麼愛我,而且你還……」
「還未失去你的寵幸?」莎拉說。
「如果你要用那種東方式的說法也行,是的,莎拉,我覺得你很完美,就連你那清教徒的遺毒,也能使我們的──怎麼說呢──使我們的異教徒生活增添趣味。順便一提,我第一任老婆離開我的原因也不適用於你,分辨道德上的歧見從來不是你的強項。」
「我為何離開你重要嗎?別假裝你真的在乎!」
「我會非常在乎!因為你是我目前最寶貝的資產──比所有這些更可貴。」
他朝著工作室揮揮手。
「但你又不愛我。」
「我跟你說過,我對愛情不感興趣──無論是去愛或被愛。」
「老實說……還有另一個人。」莎拉坦承,「我打算跟他走。」
「啊!好拋下一切的罪惡嗎?」
「你的意思是……」
「我想事情不會如你所想的那麼單純,你學得很快,莎拉──你擁有旺盛的生命力──你能放棄這些刺激、歡愉、感官的冒險嗎?想想在馬里亞納(譯注:馬里亞納(Mariana),位於西太平洋的群島。)的那晚……記得夏卡特(譯注:夏卡特(Jean─Martin Charcot,1825─1893),法國神經學者及病理學家。)和他的轉移理論嗎?……莎拉,這些事沒那麼容易丟在一旁。」
莎拉看著他,一時間面露懼色。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可以全都放棄!」
「可以嗎?你已陷得很深了,莎拉……」
「但我應該戒掉……非戒不可……」
她轉身飛奔離開。
勞倫斯重重放下雕像,極度不悅。
他對莎拉尚未倦膩,也懷疑自己會有對她厭倦的一天──她個性辛辣頑強,又風情萬種,是蒐集者最罕有的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