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則〕 子貢
由於子貢的外交活動,才使得「保全魯國」的這一大目標圓滿達成,也連帶地促使越的興盛,這是不小的功勞。子貢等於大大震撼了當時的「世界史」。孔子果然深具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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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宗廟之美、百官之富】
會有這樣的傳言,子貢並不感到驚訝。
──子貢勝過他的老師孔子。
這種話經常傳入子貢的耳裡。
子貢此時在魯,而他原本是衛人,姓端木,名賜,字子貢,比老師孔子小三十一歲。
家裡的傭人們一臉得意洋洋,把這個在街坊間聽來的傳言告訴子貢。
「說傻話!不要告訴我這種事!」
子貢叱責他們。
然而傳言不只出現在街坊間。魯國朝廷中,有個大臣叫做叔孫武叔,他曾說過:
──子貢賢於仲尼(孔子)。
這是另一位大臣子服景伯告訴子貢的。對此,子貢的回答記載於《論語.子張篇》,其內容如下:
子貢曰:譬之宮牆,賜之牆也及肩,窺見室家之好;夫子之牆數仞,不得其門而入,不見宗廟之美,百官之富。得其門者或寡矣。
子貢以家室之美為喻,說自己家的牆高只達肩,人人都可以窺見,因而稱讚它很漂亮。但是,孔子的宮殿牆高數仞(一仞等於七尺),由外面看不到裡面的「宗廟之美、百官之富」,一定要由門進入。然而能夠找到這扇門的人這麼少……。
叔孫武叔曾經與孔子同朝為官,對孔子似乎不太懷好意,經常說孔子的壞話。他說子貢賢於孔子,不一定是褒揚子貢,而是為了貶低孔子。
聽到叔孫武叔批評孔子,在《論語.子張篇》裡可以看到,子貢是這樣回答的:
子貢曰:無以為也!仲尼不可毀也。他人之賢者,丘陵也,猶可踰也:仲尼,日月也,無得而踰焉。人雖欲自絕,其何傷於日月乎?多見其不知量也!
其他一般被稱為賢者的人,就像小山丘一樣,可以超越。不過,孔子卻是日月,沒有人能夠超越日月的。人類縱使要與日月隔絕,日月也不會受到任何一點損傷。想毀謗孔子的人,是不曉得自己的器量。
第一句話「無以為也」,叫人「不用這樣做」,只是表明自己完全不同意對方的話。
同樣在〈子張篇〉裡,陳子禽曾對子貢說:
子為恭也,仲尼豈賢於子乎?
意思是說:您非常謙遜,孔子會比您好嗎?……
陳子禽是子貢的弟子,也就是孔子的徒孫。他認為自己的老師子貢最了不起,而這位最了不起的老師對其師孔子太過謙恭,令人無法忍受。
毋庸多言,子貢當然會告誡弟子不可說這種話。
「爬梯子也登不了天;夫子正是天。」
然後,他告訴學生言語的重要性:
君子一言以為知,一言以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
君子說一句話別人就知道他有智慧,說一句話別人就知道他沒有智慧。你剛才的話,就揭露你欠缺智慧。以後要謹慎……。
除了子貢的弟子之外,下由街坊間、上至朝廷,都可以聽到別人說:「子貢比孔子好!」而子貢卻忙不迭地否認有這回事。
我的老師好比日月──。
這是子貢的信念。他認為自己的存在,是因為受了日月的光華,才被賦予價值。雖然孔子年長三十一歲,對子貢來說等於是父執輩,然而子貢歸依之心卻不僅僅是源於年齡上的差距。
你問子貢為什麼會歸依孔子,就像你問「太陽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散放光芒的?」一樣毫無意義。
孔子最優秀的弟子是顏回。而每個人都知道,顏回不過比子貢年長一歲。但是,能夠把孔子的人倫與天道學說合起來論述的,也只有顏回一個人。
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論語.公冶長篇》)
孔子以老師的角度觀察弟子,配合各人的性格與教養來指導他們。子貢說不曾從老師那兒聽到有關性與天道,也就是形而上學的談話。無疑的,孔子選擇了顏回作為哲學上問答討論的對象。至於子貢,孔子稱讚他有實務方面的才能。
子曰:回也其庶乎,屢空。賜不受命而貨殖焉,億則屢中。(《論語.先進篇》)
這是孔子對顏回與子貢所作的比較。
顏回是一個接近完美的人,但是很貧窮,經常身無長物。
子貢雖然不做官,但是他自己賺錢,即使是投機的生意,他都能得心應手。「億」就是「臆測」,也就是有預測的能力。
孔子把才能分為德行、言語、政事、文學四個範疇,十名弟子各有所長。德行第一的,自然是顏回。言語方面他認為最好的是宰我、子貢,可見子貢的辯才已博得了老師的讚許。
【鬻財於曹、魯之間】
子貢蓄積錢財的能力和口才都很好。
街坊間說他勝過了老師的傳言,不一定是無稽之談。
賺錢方面,雖是孔子,也不及子貢。就算君主下令要去營利,孔子可能也沒辦法像他那樣廣闢財路。子貢則不必下令,就已經源源不斷地掙進不少錢了。
在孔門中,謀利的才能不太能獲得很高的評價。雖然才能大分為四類,但「利殖」並不包含在內。如果君主有令,也許不得不勉力賺錢,然而自行熱中營利的人,無疑地就會被視為一個異類。
在子貢的弟子陳子禽看來,他認為孔子再怎麼了不起,還不是要接受我的老師子貢的經濟援助。他不了解為什麼子貢還要恭謙地事奉孔子,所以才會忿忿不平地說:「子為恭也。」
照孔子自己的說法,弟子之中通六藝者有七十二人。六藝就是君子必須具備的教養「禮、樂、射、御(駕御馬車的技術)、書、數」。《史記.孔子世家》裡的七十二人,到《史記.仲尼弟子列傳》中卻變成七十七人。因為七十二人指的是全數取得學分的弟子人數,如果再加上學分不足的弟子或是徒孫,大概就差不多是七十七人了。在《論語》裡,孔子也說帶束脩(謝禮。一束肉乾)來的人,我就教他。不過,當時貧困的人很多,而且也沒有收什麼學費,這個教育團體的運作必然入不敷出。
弟子公西赤出使齊國時,被孔子稱為很有「政事」才能的冉有,曾為公西赤的母親請粟(請領米糧)。兒子暫時不在,就由同門負責照料母親的生活。由於人數眾多,像這樣的開銷,對這個團體自然是很大的負荷。
孔子指示給公西赤的母親一釜(六斗四升)粟,冉有說最好再多加一點。於是,孔子回答說:「那麼給一庾(十六斗四升)吧!」。但冉有給她五秉粟。一秉是十六斛,五秉就是八十斛,也就是八百斗。孔子知道這件事以後,批評說:
──赤之適齊也,乘肥馬,衣輕裘。吾聞之也:君子周急不繼富。(《論語.雍也篇》)
公西赤是一名具外交才能的弟子,當時以孔子的使者身分前往齊國。冉有因為這項使命很重大,因此認為應該給他八百斗粟米作為安家費。但是,孔子的想法卻不同。
孔子曾把知行所(擔任魯國大臣時所獲賜的土地)委託給論貧困並不輸給顏回的另一名弟子原憲來主持。孔子給他九百斗粟米作為應得的津貼。但原憲一再推辭,不肯接受。
毋!以與爾之鄰里鄉黨乎?
孔子命令道。意思是說:不要推辭了,你不是可以把這些粟米送給鄰人鄉親嗎?
這跟公西赤時的情況完全不同,孔子極為慷慨。孔子就職時獲賜知行地,並從中取得收入,等到離職去周遊列國時就沒有收入了。因此孔門的運作就必須仰賴子貢援助,才能獲得經濟上的安定。
夫使孔子名布揚於天下者,子貢先後之也。
《史記.貨殖列傳》裡這樣記載。「先後」的意思,不外是前後協助引導、支援。
由外面單純地看來,子貢是孔門的資助者,這就難怪會有謠傳說子貢比較機智。
在孔子看來,他可能是不想浪費子貢援助的資金,所以認為有錢且又打扮光鮮去出差的公西赤,不需要那麼多的安家費。而他給原憲九百斗的津貼,可能是由他知行所的收入中撥出來的,自然就給得很慷慨。
子貢並非生於富有的家庭,他是憑藉自己的機智賺錢積蓄的。
子貢好廢舉,與時轉貨貲。
《史記.仲尼弟子列傳》上這樣記載。「廢」就是處理,也就是賣出;「舉」就是買進。便宜時買進,高價時賣出,當然是投機。雖然只是把商品轉手,但若是在價格的動向上沒有先見之明,反而會蒙受很大的損失。每次預期都必定正確,那就不僅僅是因為運氣了。
大概得蒐集商品的產量、天候、政治情勢,以及其他各式各樣的情報,冷靜地分析之後再下決斷。
但是,他並非一名普通的商賈,也不是一個滿腦子只想賺錢的人。他打算賺了錢之後,資助自己所歸依的孔子。他是以這樣的目的在積蓄錢財。《史記.貨殖列傳》裡記載:
鬻財於曹、魯之間
也就是說,子貢以商品投機方式致富的地點,是在孔門的根據地「魯」,以及其西邊的「曹」。曹在現今的定陶縣附近,也就是當年范蠡出奔越國,由海濱地方移居後從商致富的「陶」。范蠡在此被稱為「陶朱公」。子貢與范蠡差不多是同時代的人,二人會不會因為在越相遇,而又在陶地再會呢?也許二人曾有商業上的來往。
要下正確的判斷,依據的資料自然越多越好。
孔子的門人來自各地。魯國人當然是最多,但子貢的同胞衛國人及齊國人也不少。此外,子游是吳國人,子南是秦國人,子期是晉國人,任選據說是楚國人。子貢擁有這些人脈,可能就是透過他們蒐集到各地的情報。或者他是很自然地蒐集到這些情報也說不定。也可能他在商品投機上獲得成功,秘訣就在這裡吧!
【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
孔子說言語方面有宰我、子貢,也就是把這二人並列。但宰我雖然口才便給,孔子似乎並不喜歡他。本來孔子就認為:
──巧言令色,鮮矣仁!
──巧言亂德。
所以他對辯論高手的評價很嚴格。
宰我認為三年的服喪期太長。對君子來說,禮樂是最重要的。由於服喪期間須廢去禮樂,三年之後禮也生疏、樂也荒廢,因此他主張喪期應以一年為限,服喪一年就夠了。孔子聽到這件事,就問他:「你這樣就安心了嗎?」「是的,這樣就安心了。」宰我答道。後來,孔子就評論他說:「那個人很無情。」
──我以前聽到別人的話,就相信那個人的行為;現在我聽到別人的話,還要再進一步觀察他的行為。這個改變是因為宰我。
孔子說道。宰我似乎是個游手好閒、不務正業的人,後來與田常一起作亂,全族被殺,孔子以這個「言語」科的弟子為恥。
同樣是辯舌靈巧,子貢與宰我就完全不同。後來,孔子過世,弟子們服喪三年,只有子貢在老師墓旁的小屋裡又守了三年的喪。也就是說,他共服喪六年。
身為有名的實業家,子貢應該可以算是一個愚直的人吧!
以下有個小故事,《論語》和《孟子》裡並未記載,但卻收錄於《禮記.雜記下》,我很喜歡,所以曾數度引用。十二月時祭拜祖先與神明的儀式,秦漢以後叫做「臘」,所以十二月也稱為臘月。在春秋時代,這種儀式稱作「蜡」。每年在春季和秋季的社祭之日以及蜡日,是庶民可以享受盛饌,鳴鑼擊鼓熱烈慶祝的日子。
子貢觀蜡。子曰:「賜也,樂乎?」對曰:「一國之人,皆若狂,賜未知其樂也。」子曰:「百日之蜡一日之澤,非爾所知也。張而不弛,文武不能也。弛而不張,文武亦不為也。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也。」
像這種無聊的喧鬧場面,有什麼意思呢?子貢一臉不悅,怏怏地說道。孔子開導他:勞動一百天後獲得一天解放的那種奢侈感,恐怕不是你這種有錢人可以了解的。一直繃緊既不行,一直放鬆也不行,即使是聖人文王、武王也做不到。最重要的,是要一張一弛。
也許在子貢繃緊的腦袋裡,所想的是怎樣可以賺到錢,對他來說,賺錢也不需要這樣鳴鑼擊鼓呀!於是老師充滿慈愛地提醒他:這個樣子早晚會破產,你最好要小心哪!
某日,子貢徵詢老師的意見:
「貧窮但不諂媚,富有而不驕傲,這個態度如何?」
富有的子貢可能平日就非常留意,避免自己變得傲慢。也說不定,他是希望老師能誇讚他平日的用心。孔子對此答道:
「這很好哇!不過,不如貧窮卻很快樂、富有卻很好禮的人。」
這是提醒子貢注意,雖然你想修養品德,但深度還不夠,千萬不要以此自滿。又有一次,孔子對子貢說:
先行其言,而後從之。(《論語.為政篇》)
所謂君子,就是先以行動表現想要說的事,然後才說出來。──這是在開導深具辯才的子頁,不要沉溺在口舌之爭裡,應該要默默去做,然後才言行一致。
子貢的表現力可能很豐富,不過他似乎曾隨興開口。《史記》裡對子貢的總評,除了說他善於買賣,另外就是:
喜揚人之美,不能匿人之過。
別人有優點,他會高興地稱揚;相反的,別人有過失,他也不能隱藏。這是司馬遷對他嚴格的批評。而我認為這仍是他那種愚直的表現。《論語.憲問篇》裡有這樣一段記載:
子貢方人。子曰:「賜也,賢乎哉?夫我則不暇!」
子貢經常批評人。對此,孔子說:「子貢很了不起哪!」大概孔子也耳聞街坊間傳言「子貢勝過他的老師」,所以說了一段有點激烈的話──是啊!就像傳言所述,子貢很了不起哪!像我就沒有時間去批評別人哩!
其實孔子自己也「方人」,而且是以寸鐵刺人。孔子本身可能也做過反省。
子曰:「予欲無言!」子頁曰:「子如不言,則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論語.陽貨篇》)
「我再也不想說話了。」一日,孔子突然如此表示。
「到處批評別人,子貢實在太閒了!」一邊這麼說著,孔子也覺得自己批評別人也批評夠了,他已經很厭倦,打算就此沉默不言。──聽到孔子的話,愚直的子貢慌忙說:「這該如何是好?老師如果不說話,我們要承繼什麼呢?這該如何是好?……」
孔子這時應該是指著天說的吧!──
天不是什麼也沒說嗎?但是春夏秋冬四季仍按時運行,各種生物仍在生長。──而天什麼也沒說。對於孔子的談話,在《論語.子張篇》裡可以看到子貢的看法。
子貢曰:「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
君子之過錯,就像日蝕和月蝕。日和月並非特意如此。因為君子也是人,所以會犯錯。但是他所犯的錯,人人都看得到;一旦改過,人人又都仰望他──。
對子貢來說,孔子就好比日月,是一個絕對可以歸依的對象。
【終身恥其言之過也】
說起孔子的弟子,人人都會認為他們是道德論者。不過,子貢除了賺大錢之外,對當時的政局也造成很大的影響。
子貢一使,使勢相破,十年之中,五國各有變。
《史記》對子貢的功績,賦予很高的評價。由於他的辯才,以致「存魯、亂齊、破吳、強晉而霸越」。其經過簡述如下:
春秋時代,最早被公認為霸主的是齊桓公,接著是晉文公。後來,這兩國也都是大國,魯、衛等則為小國。統治現今山東省的大國齊,是姜太公呂尚受封之地。不過,在子貢那個時候,田、高、國、鮑、晏等氏族之勢力很強,國君姜氏的地位不太穩定。
田氏的族長田常起來叛亂,擴張勢力,想乘機篡奪齊。其第一步作法,就是討伐鄰近的小國魯。
「魯是墳墓所處,父母之國。國危如此,你們為什麼還袖手旁觀?」
孔子對弟子們說道。
「我去!」
首先自告奮勇的,是一向被認為果敢的子路。他原本出身任俠,天性好勇。孔子曾說他是「暴虎馮河」(空手面對老虎,徒步渡河,意即魯莽)。
孔子制止了子路。這種時候,就算派出一名勇士也沒有用。接著,子張、子石也想去,孔子不答應。
「我去好了。」
子貢一開口,孔子便答應了。
在當時的情況下,必會展開外交戰,需要有口才的人。進行外交戰時,需要各種各樣的道具,因此資金是不可或缺的。而能夠勝任這項任務者,除了兼具口才與錢財的子貢外,別無第二人選。
田常正把軍隊由齊國調往魯國。子貢急忙趕赴齊國,會見田常。田常不是那麼容易見得到的,子貢得擺出威風凜凜的車馬陣容,帶著禮物前去拜訪,這需要花上一大筆錢。
子貢說服田常,與其攻擊弱小的魯,不如進擊強大的吳。
田常出兵的目的在於擴張勢力,提高聲名。而打敗弱國並不會提高聲名。要敗魯,輕而易舉,且領土會擴張,既讓國君高興,其他的氏族也共蒙其利。只是這可能會使對手更加強大。
但如果戰勝強吳的話,只有田常的聲譽會提高;即使不幸落敗,群臣惶惶,戰亡者無口,國君孤立,田氏的地位就更穩固了。
子貢大概是憑著他的愚直本性,加上便給的口才,才讓對方沒有起疑心吧!
──但是,我們已經出兵了。
──請暫時停止。我先去吳走一趟,說服他們救魯。這一來,齊與吳就會開戰……。
子貢趕往吳國,會見吳王夫差。野心勃勃,想要成為霸主的夫差,已將目標指向北伐。
──不過,我們很在意越的動向。我們在會稽曾吃過苦頭,而且根據諜報,越似乎正實施善政,恢復國力。如果被他們乘虛而入,那就完了。
夫差說道。
──那麼,讓越王句踐也從軍不就好了?我來說服他。
子貢這次前往越。當然除了越王句踐,他也會見了范蠡和文種。無疑地,子貢必和他們進行戰爭推演。
讓吳和齊交戰,如果吳敗,這對越有利;如果吳勝,那麼夫差必會繼續北伐,與北方的大國晉開戰。到時,越再與晉同盟,合力攻吳……。
依照子貢的計策,越國大夫文種前去吳國,表明越王與三千名將士自願從軍,同時獻出大批的財寶。
吳王夫差召見子貢商議,子貢建議不要接受越王的親自從軍,但可以答應越軍的參戰。夫差就照著他的話去做了。
在完成南方的使命後,子貢返回北方,渡過黃河前往晉國。
當時晉的國君是定公。子貢把吳軍北上的消息透露出來,並建議:
──修兵(兵器)休卒以待之。
吳國的北伐軍在艾陵與齊軍交戰,將之擊破,然後繼續北上攻晉。兩軍在黃池會戰,結果晉獲勝。
越王句踐聞訊,自然領兵伐吳。
由於子貢的外交活動,才使得「保全魯國」的這一大目標圓滿達成。而子貢的外交活動,也連帶地促使越的興盛,這是不小的功勞。不久,越王句踐被推為霸主。
子貢等於大大震撼了當時的「世界史」。孔子果然深具慧眼。
南北奔走的子貢,其活動費應該不是由貧窮的魯國所支付。子貢是自己出資完成這項大任務的。
黃池會戰發生的時間是公元前四八二年,這一年顏回以四十一歲的壯年過世,他比子貢大一歲。孔子慟哭嘆息說:
──噫,天喪予!
齊因吳的北伐而發生國亂。田常果真依照計劃,殺了國君簡公,立簡公的弟弟為齊王。當然,齊國的國力減弱,毗鄰的魯國終於可以喘口氣。公元前四八○年,齊國同意歸還以前奪取的魯國領土。為進行這項交涉,魯派往齊的使者是子服景伯,而《史記.魯世家》記載:
──子貢為介。
雖然以副使的身分同行,但是主要的交涉工作,可能仍由子貢擔任。
翌年(公元前四七九年),孔子卒。
前面說過,子貢為老師服喪六年。後來,他離開魯,遷居衛,在衛當了宰相。衛原本就是子貢的祖國。
當上衛相的子貢,有一次去拜訪住在草澤裡的原憲,目的是要向他問候致意。身為宰相、又是富豪的子貢,搭乘華麗的馬車,帶著騎馬的隨從,撥開雜草,找到原憲破落的住宅。原憲衣衫襤褸地來見子貢。
──你生病了嗎?
因為對方模樣憔悴,子貢遂不加思索地問道。
──我聽說無財者謂之貧,學道而不能行者謂之病。我原憲是貧不是病。
原憲挺胸答道。
子貢不禁慚愧,悶悶地離去。
──終身恥其言之過也。
《史記.仲尼弟子列傳》這樣記載。照該書所述,子貢是在齊過世的,時間據推測應是公元前四五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