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       第二章</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       第二章</h3><br /><br />    一<br /><br />  李壞醉了。<br /><br />  他怎麼能不醉?<br /><br />  一個人在悲傷潦倒失意失敗的時候,如果他的意志夠堅強,他都可能不醉。如果他沒有錢沽酒,如果他根本不能喝酒,他當然也不會醉。<br /><br />  李壞現在的情況卻不是這樣子的。<br /><br />  李壞並沒有悲傷潦倒失意失敗,李壞只不過遇到了一個他所不能解決的問題而已。<br /><br />  李壞有錢沽酒,李壞喜歡喝酒,李壞不好,李壞也有點憂鬱。<br /><br />  最重要的是,李壞現在的問題比其他八千個有問題的人,加起來的問題都大。<br /><br />  所以李壞醉了。<br /><br />  ※※※<br /><br />  李壞可怕的醉,多麼讓人頭痛身痠體軟目紅鼻塞的醉,又多麼可愛。一種可以讓人忘去了一切肉體上痛苦的麻醉,如果它不可愛,誰願意被那種麻醉所麻醉。<br /><br />  只可惜,這種感覺既不持久也不可靠。<br /><br />  這大概就是,古往今來普天之下,每一個醉人最頭痛的事。因為每個醉人都要醉,非醒不可,醒了就要面對現實。<br /><br />  更可怕的是,每一個醉人醒來後,所面對的現實,通常都是他所最不願面對的現實。<br /><br />  ※※※<br /><br />  李壞醒了。<br /><br />  他醒來後,所面對的第一件事,就是韓峻那一張無情無義而且全無表情的臉。<br /><br />    二<br /><br />  李壞醉,李壞醒。<br /><br />  他也不知醉過多少次,唯一的遺憾是,每次醉後他都會醒。在現在這一瞬間,他實在希望他醉後能永不復醒。因為他實在不願意再看見韓峻這張臉。<br /><br />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落入韓峻的手裏。<br /><br />  奇怪的是,韓峻的樣子看來好像也並不怎麼喜歡看見他,只不過用一種很冷淡的眼神看著他,甚至已冷淡得超乎常情之外。<br /><br />  李壞對這種感覺的反應非常強烈,因為這種地方非常暗,李壞在酒醒後,所能看到的只有這雙特別讓人覺得感應強烈的眼睛。<br /><br />  除此之外,他還能聽到韓峻在問,用種同樣異乎尋常的冷漠聲音問他。<br /><br />  「你是不是姓李,是不是叫李壞?」<br /><br />  「大內銀庫所失竊的那百七十萬兩庫銀,是不是你盜去的?」<br /><br />  「不是。」<br /><br />  這兩個問題都是刑部審問人犯時最普通的問題,可是李壞聽了卻很吃驚。<br /><br />  因為這兩個問題都不像是韓峻這種人應該問出來的。就連他說話的聲音都像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變得完全沒有以前那麼嚴峻冷酷。<br /><br />  「你的意思是說,你和內庫的那件盜案完全沒有關係?」韓峻又問。<br /><br />  「是的,我和那件案子完全無關。」<br /><br />  「那麼你這幾個月來所揮霍花去的錢財,是從那裏來的?」<br /><br />  「我的錢財從那裏來的,好像也跟你沒有關係,連點狗屁的關係都沒有。」<br /><br />  ※※※<br /><br />  這句話是李壞鼓足了勇氣才說出來的,他深深明白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可是他忍不住還是說了出來。<br /><br />  說完了這句話,他已經準備要被修理了。<br /><br />  在韓峻面前說出這種話之後,被毒打一頓,幾乎是免不了的事。奇怪的是,韓峻居然連一點反應都沒有,甚至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變。<br /><br />  ──這是怎麼回事?這個比閻王還兇狠的傢伙,怎麼好像忽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為什麼忽然變得對李壞如此客氣。<br /><br />  ※※※<br /><br />  黑暗中居然另外還有人在。<br /><br />  「李壞,沒有關係的。不管韓老總問你什麼,你都不妨大膽照實說。」這個人告訴李壞:「只要你說的是實話,我們定會給你一個公道。」<br /><br />  他的聲音誠懇溫和,而且帶著種任何人都可以聽得出的正直和威嚴。<br /><br />  也不知道為了什麼,李壞雖然還沒有看見這個人,卻已經對他產生了一分親切和信心。<br /><br />  「韓總捕,你再問。」這個人說:「我相信他不會不說實話的。」<br /><br />  韓峻乾咳了兩聲,把剛剛的那句話又問了次,問李壞怎麼會忽然得到了一筆巨大的財富。<br /><br />  這本來是李壞的秘密。<br /><br />  可是在這種異乎尋常的情況下,在黑暗中,那個人的獨處中,他居然把這個秘密說了出來。<br /><br />    三<br /><br />  多年前鐵銀衣經過多年地毯式的搜尋之後,終於找到了李壞,把李壞從那個小城的泥濘中帶了回去。讓他見到了他的父親,也讓他傳得了天下無雙的飛刀秘技。<br /><br />  可是李壞卻還是沒法子耽下去,甚至連一個月都沒法子耽下去。因為他一直覺得自己不是李家的人,不是屬於這個世界。<br /><br />  他寧可像野狗一樣在泥濘中打滾,也不願意錦衣玉食活在一個不屬於他的世界裏。<br /><br />  所以,他跑了。<br /><br />  在一個沒有星沒有月也沒有風的晚上,他從廚房裏偷了好大好大一塊還沒有完全煮熟的鹵牛肉,用條麻繩像綁背包一樣,綁在背後。就從這個天下武林中人公認的第一家族中逃了出去。<br /><br />  他受不了約束,也受不了這裏的家人奴僕們對他那種尊敬得接近冷淡的態度。<br /><br />  因為他不懂,在世家貴族間,最尊敬的禮貌,總是會帶一點冷淡的。太親熱太親密就顯不出尊敬來了。<br /><br />  ※※※<br /><br />  李壞當然不懂,一個在泥濘中生長的野孩子,怎麼會懂得這種道理?<br /><br />  這種道理甚至連腰纏萬貫的大富翁都不懂。<br /><br />  所以李壞跑了。<br /><br />  可惜他沒有跑多遠就被鐵銀衣截住,鐵銀衣居然也沒有叫他回去。只不過,交給他兩樣東西一本小冊,一個錦囊。<br /><br />  「這是你父親要我交給你的。」<br /><br />  ※※※<br /><br />  小冊中記載的就是昔年小李探花天下無雙的飛刀絕技。<br /><br />  「這些日子來,我相信你父親教給你很多關於飛刀的秘法。」鐵銀衣說:「再加上這個冊子裏的要訣和你自己的苦練,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練成你們李家的飛刀,因你本來就是李家的人,你的血裏面本來就有你們李家的血。」<br /><br />  「錦囊呢?」<br /><br />  「這個錦囊裏有什麼?就沒有人知道了。」鐵銀衣說:「因為這個錦囊是你母親要你父親交給你的,我們誰也沒有打開來看過。」<br /><br />  ※※※<br /><br />  錦囊裏只有一張簡略的地圖,和幾行簡略的解說。說明了要怎麼樣尋找,才能找到圖中標示的地方。<br /><br />  這張圖就好像一根能夠點錢成金的手指一樣。<br /><br />  李壞找到了那個地方,在那裏他獨處七年,練成了天下無雙的飛刀絕技,也找到了一宗富可敵國的寶藏。<br /><br />    四<br /><br />  韓峻雖然一直在勉強控制自己,可是當他在聽李壞訴說這件事的時候,他臉上,甚至他全身的每一根肌肉都已經不受他的控制。都一直不停地在抽縮跳動。<br /><br />  靜坐在黑暗中的那個人當然也在聽。<br /><br />  「你所找到的那一宗寶藏,價值究竟有多大?」他問李壞。<br /><br />  「我相信,它的價值絕不會在大內失竊的庫銀之下。」<br /><br />  黑暗中有人輕輕地吸了一口氣,又輕輕地吐出一口氣,才緩緩地說。<br /><br />  「我相信你說的是真話。」<br /><br />  「那麼我就不得不問你一件事了。」這個人問李壞:「你的母親是誰?」<br /><br />  「先母複姓上官。」<br /><br />  「難道令堂就是上官小仙?」這個一直很沉靜的人,聲音忽然變得也有點激動了起來。<br /><br />  「不是。」李壞說:「仙姨是先母之姐,先母是她的妹妹。」<br /><br />  黑暗中的人又長長吐出一口氣:「難道你所找到的那宗寶藏就是昔年上官金虹的金錢幫,遺留在人間的寶藏?」<br /><br />  這句話當然已不需要再回答。<br /><br />    五<br /><br />  燈光忽然亮了起來。<br /><br />  李壞立刻就明白,韓峻看起來為什麼會變得好像另外一個人?<br /><br />  ※※※<br /><br />  這間黑暗的屋子,原來是一間寬闊華麗的大廳,除了韓峻和李壞之外,大廳還有九個人。<br /><br />  九個人雖然都靜坐不動,李壞也不認得他們,可是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們都不是尋常的人。他們的氣度和神情,已經足夠表現出他們的身分。<br /><br />  在這麼樣九個人的監視之下,韓峻怎麼敢妄動。<br /><br />  ※※※<br /><br />  一個清臞瘦削矮小,著紫袍懸玉帶的老人,慢慢地站了起來。<br /><br />  「我知道你從來沒有見過我,可是我相信你一定知道我的名字。」這個氣度高雅的老人說:「我姓徐,字堅白,號青石。」<br /><br />  他的聲音親切而溫和,就是剛才在黑暗中說話的那一個人。<br /><br />  李壞當然知道他。<br /><br />  徐家和李家是世交,青石老人和曼青先生,在少年時就換過了金蘭帖子。只不過他稟承家訓,走的是正統的路子,由秀才而舉人,由舉人而進士然後點為翰林,入清苑,到如今已是官居一品。<br /><br />  以他的身分,怎麼會捲入這件事的漩渦?<br /><br />  青石老人好像已經看出他心裏的疑惑。<br /><br />  「我們這次出面,都是為了你來澄清這件事的,因為我們都是令尊的朋友。」青石老人說:「令尊相信你絕不是一個會為了錢財而去犯罪的人,我們也相信他的看法。」<br /><br />  所以他和另外八位氣度同樣高雅的老人,同時笑了笑。<br /><br />  「所以我們這些久已不問世事的老頭子,這次才會挺身而出。」青石老人說:「現在事情的真象終於已水落石出,現在我只希望你明白,一個做父親的人,對兒子的關切,永遠不是做兒子的所能瞭解的。」<br /><br />  他拍了拍李壞的肩:「你實在應該以能夠做你父親的兒子為榮。」<br /><br />  ※※※<br /><br />  李壞沒有開口。<br /><br />  他只怕他一開口,眼中的熱淚,就會忍不住奪眶而出。<br /><br />  「還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青石老人說:「有一位姓方的姑娘,本來想見你最後一面的,我也答應了她,可是後來她自己又改變了主意。」<br /><br />  相見真如不見。<br /><br />  可可,可可,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只希望你明白,我也是情不由己。<br /><br />  「現在,你在我們這一方面的事情已經全部了結了。對我們來說,你已經是個完全自由的人了。」青石老人道:「以後你應該做,想去做些什麼事,都完全由你自己來決定。」<br /><br />    六<br /><br />  瑞雪。<br /><br />  這種可以冷得死人的大雪,居然也常常會被某些人當作吉兆。<br /><br />  因為他們看不見雪中的凍骨,也聽不見孩子們在酷寒中挨餓的哀號。<br /><br />  可是瑞雪是不是真的能兆豐年呢?<br /><br />  大概是,春雪初溶,當然對灌溉有利。灌溉使土地肥沃,在肥沃的土地上,收成總是好的。<br /><br />  寶劍有雙鋒,每件事都有正反兩面。只可惜能同時看到正反兩面的人,卻很少。<br /><br />  ※※※<br /><br />  昨夜的積雪,一片片被風吹落,風是從西北吹來,風聲如呼哨。<br /><br />  可是李壞聽不見。<br /><br />  因為李壞心裏還有幾句話在迴蕩,別的聲音全都聽不見了。<br /><br />  ──一個做父親的人,對兒子的關切,永遠是兒子想像不到的。<br /><br />  ──你應該以做你父親的兒子為榮。<br /><br />  ──從今以後,你已經是一個自由人,應該怎麼做,要去做什麼,都由你自己去決定。</div></body></html> 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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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刀,又見飛刀

飛刀,又見飛刀 線上小說閱讀

       第二章



    一

  李壞醉了。

  他怎麼能不醉?

  一個人在悲傷潦倒失意失敗的時候,如果他的意志夠堅強,他都可能不醉。如果他沒有錢沽酒,如果他根本不能喝酒,他當然也不會醉。

  李壞現在的情況卻不是這樣子的。

  李壞並沒有悲傷潦倒失意失敗,李壞只不過遇到了一個他所不能解決的問題而已。

  李壞有錢沽酒,李壞喜歡喝酒,李壞不好,李壞也有點憂鬱。

  最重要的是,李壞現在的問題比其他八千個有問題的人,加起來的問題都大。

  所以李壞醉了。

  ※※※

  李壞可怕的醉,多麼讓人頭痛身痠體軟目紅鼻塞的醉,又多麼可愛。一種可以讓人忘去了一切肉體上痛苦的麻醉,如果它不可愛,誰願意被那種麻醉所麻醉。

  只可惜,這種感覺既不持久也不可靠。

  這大概就是,古往今來普天之下,每一個醉人最頭痛的事。因為每個醉人都要醉,非醒不可,醒了就要面對現實。

  更可怕的是,每一個醉人醒來後,所面對的現實,通常都是他所最不願面對的現實。

  ※※※

  李壞醒了。

  他醒來後,所面對的第一件事,就是韓峻那一張無情無義而且全無表情的臉。

    二

  李壞醉,李壞醒。

  他也不知醉過多少次,唯一的遺憾是,每次醉後他都會醒。在現在這一瞬間,他實在希望他醉後能永不復醒。因為他實在不願意再看見韓峻這張臉。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落入韓峻的手裏。

  奇怪的是,韓峻的樣子看來好像也並不怎麼喜歡看見他,只不過用一種很冷淡的眼神看著他,甚至已冷淡得超乎常情之外。

  李壞對這種感覺的反應非常強烈,因為這種地方非常暗,李壞在酒醒後,所能看到的只有這雙特別讓人覺得感應強烈的眼睛。

  除此之外,他還能聽到韓峻在問,用種同樣異乎尋常的冷漠聲音問他。

  「你是不是姓李,是不是叫李壞?」

  「大內銀庫所失竊的那百七十萬兩庫銀,是不是你盜去的?」

  「不是。」

  這兩個問題都是刑部審問人犯時最普通的問題,可是李壞聽了卻很吃驚。

  因為這兩個問題都不像是韓峻這種人應該問出來的。就連他說話的聲音都像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變得完全沒有以前那麼嚴峻冷酷。

  「你的意思是說,你和內庫的那件盜案完全沒有關係?」韓峻又問。

  「是的,我和那件案子完全無關。」

  「那麼你這幾個月來所揮霍花去的錢財,是從那裏來的?」

  「我的錢財從那裏來的,好像也跟你沒有關係,連點狗屁的關係都沒有。」

  ※※※

  這句話是李壞鼓足了勇氣才說出來的,他深深明白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可是他忍不住還是說了出來。

  說完了這句話,他已經準備要被修理了。

  在韓峻面前說出這種話之後,被毒打一頓,幾乎是免不了的事。奇怪的是,韓峻居然連一點反應都沒有,甚至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變。

  ──這是怎麼回事?這個比閻王還兇狠的傢伙,怎麼好像忽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為什麼忽然變得對李壞如此客氣。

  ※※※

  黑暗中居然另外還有人在。

  「李壞,沒有關係的。不管韓老總問你什麼,你都不妨大膽照實說。」這個人告訴李壞:「只要你說的是實話,我們定會給你一個公道。」

  他的聲音誠懇溫和,而且帶著種任何人都可以聽得出的正直和威嚴。

  也不知道為了什麼,李壞雖然還沒有看見這個人,卻已經對他產生了一分親切和信心。

  「韓總捕,你再問。」這個人說:「我相信他不會不說實話的。」

  韓峻乾咳了兩聲,把剛剛的那句話又問了次,問李壞怎麼會忽然得到了一筆巨大的財富。

  這本來是李壞的秘密。

  可是在這種異乎尋常的情況下,在黑暗中,那個人的獨處中,他居然把這個秘密說了出來。

    三

  多年前鐵銀衣經過多年地毯式的搜尋之後,終於找到了李壞,把李壞從那個小城的泥濘中帶了回去。讓他見到了他的父親,也讓他傳得了天下無雙的飛刀秘技。

  可是李壞卻還是沒法子耽下去,甚至連一個月都沒法子耽下去。因為他一直覺得自己不是李家的人,不是屬於這個世界。

  他寧可像野狗一樣在泥濘中打滾,也不願意錦衣玉食活在一個不屬於他的世界裏。

  所以,他跑了。

  在一個沒有星沒有月也沒有風的晚上,他從廚房裏偷了好大好大一塊還沒有完全煮熟的鹵牛肉,用條麻繩像綁背包一樣,綁在背後。就從這個天下武林中人公認的第一家族中逃了出去。

  他受不了約束,也受不了這裏的家人奴僕們對他那種尊敬得接近冷淡的態度。

  因為他不懂,在世家貴族間,最尊敬的禮貌,總是會帶一點冷淡的。太親熱太親密就顯不出尊敬來了。

  ※※※

  李壞當然不懂,一個在泥濘中生長的野孩子,怎麼會懂得這種道理?

  這種道理甚至連腰纏萬貫的大富翁都不懂。

  所以李壞跑了。

  可惜他沒有跑多遠就被鐵銀衣截住,鐵銀衣居然也沒有叫他回去。只不過,交給他兩樣東西一本小冊,一個錦囊。

  「這是你父親要我交給你的。」

  ※※※

  小冊中記載的就是昔年小李探花天下無雙的飛刀絕技。

  「這些日子來,我相信你父親教給你很多關於飛刀的秘法。」鐵銀衣說:「再加上這個冊子裏的要訣和你自己的苦練,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練成你們李家的飛刀,因你本來就是李家的人,你的血裏面本來就有你們李家的血。」

  「錦囊呢?」

  「這個錦囊裏有什麼?就沒有人知道了。」鐵銀衣說:「因為這個錦囊是你母親要你父親交給你的,我們誰也沒有打開來看過。」

  ※※※

  錦囊裏只有一張簡略的地圖,和幾行簡略的解說。說明了要怎麼樣尋找,才能找到圖中標示的地方。

  這張圖就好像一根能夠點錢成金的手指一樣。

  李壞找到了那個地方,在那裏他獨處七年,練成了天下無雙的飛刀絕技,也找到了一宗富可敵國的寶藏。

    四

  韓峻雖然一直在勉強控制自己,可是當他在聽李壞訴說這件事的時候,他臉上,甚至他全身的每一根肌肉都已經不受他的控制。都一直不停地在抽縮跳動。

  靜坐在黑暗中的那個人當然也在聽。

  「你所找到的那一宗寶藏,價值究竟有多大?」他問李壞。

  「我相信,它的價值絕不會在大內失竊的庫銀之下。」

  黑暗中有人輕輕地吸了一口氣,又輕輕地吐出一口氣,才緩緩地說。

  「我相信你說的是真話。」

  「那麼我就不得不問你一件事了。」這個人問李壞:「你的母親是誰?」

  「先母複姓上官。」

  「難道令堂就是上官小仙?」這個一直很沉靜的人,聲音忽然變得也有點激動了起來。

  「不是。」李壞說:「仙姨是先母之姐,先母是她的妹妹。」

  黑暗中的人又長長吐出一口氣:「難道你所找到的那宗寶藏就是昔年上官金虹的金錢幫,遺留在人間的寶藏?」

  這句話當然已不需要再回答。

    五

  燈光忽然亮了起來。

  李壞立刻就明白,韓峻看起來為什麼會變得好像另外一個人?

  ※※※

  這間黑暗的屋子,原來是一間寬闊華麗的大廳,除了韓峻和李壞之外,大廳還有九個人。

  九個人雖然都靜坐不動,李壞也不認得他們,可是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們都不是尋常的人。他們的氣度和神情,已經足夠表現出他們的身分。

  在這麼樣九個人的監視之下,韓峻怎麼敢妄動。

  ※※※

  一個清臞瘦削矮小,著紫袍懸玉帶的老人,慢慢地站了起來。

  「我知道你從來沒有見過我,可是我相信你一定知道我的名字。」這個氣度高雅的老人說:「我姓徐,字堅白,號青石。」

  他的聲音親切而溫和,就是剛才在黑暗中說話的那一個人。

  李壞當然知道他。

  徐家和李家是世交,青石老人和曼青先生,在少年時就換過了金蘭帖子。只不過他稟承家訓,走的是正統的路子,由秀才而舉人,由舉人而進士然後點為翰林,入清苑,到如今已是官居一品。

  以他的身分,怎麼會捲入這件事的漩渦?

  青石老人好像已經看出他心裏的疑惑。

  「我們這次出面,都是為了你來澄清這件事的,因為我們都是令尊的朋友。」青石老人說:「令尊相信你絕不是一個會為了錢財而去犯罪的人,我們也相信他的看法。」

  所以他和另外八位氣度同樣高雅的老人,同時笑了笑。

  「所以我們這些久已不問世事的老頭子,這次才會挺身而出。」青石老人說:「現在事情的真象終於已水落石出,現在我只希望你明白,一個做父親的人,對兒子的關切,永遠不是做兒子的所能瞭解的。」

  他拍了拍李壞的肩:「你實在應該以能夠做你父親的兒子為榮。」

  ※※※

  李壞沒有開口。

  他只怕他一開口,眼中的熱淚,就會忍不住奪眶而出。

  「還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青石老人說:「有一位姓方的姑娘,本來想見你最後一面的,我也答應了她,可是後來她自己又改變了主意。」

  相見真如不見。

  可可,可可,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只希望你明白,我也是情不由己。

  「現在,你在我們這一方面的事情已經全部了結了。對我們來說,你已經是個完全自由的人了。」青石老人道:「以後你應該做,想去做些什麼事,都完全由你自己來決定。」

    六

  瑞雪。

  這種可以冷得死人的大雪,居然也常常會被某些人當作吉兆。

  因為他們看不見雪中的凍骨,也聽不見孩子們在酷寒中挨餓的哀號。

  可是瑞雪是不是真的能兆豐年呢?

  大概是,春雪初溶,當然對灌溉有利。灌溉使土地肥沃,在肥沃的土地上,收成總是好的。

  寶劍有雙鋒,每件事都有正反兩面。只可惜能同時看到正反兩面的人,卻很少。

  ※※※

  昨夜的積雪,一片片被風吹落,風是從西北吹來,風聲如呼哨。

  可是李壞聽不見。

  因為李壞心裏還有幾句話在迴蕩,別的聲音全都聽不見了。

  ──一個做父親的人,對兒子的關切,永遠是兒子想像不到的。

  ──你應該以做你父親的兒子為榮。

  ──從今以後,你已經是一個自由人,應該怎麼做,要去做什麼,都由你自己去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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