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一章:十萬火急</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一章:十萬火急</h3><br /><br />  在敘述上一個故事《一個地方》到最後,我用一句「因為誰也不會有機會到那地方去」作為故事結束。<br /><br />  從這樣的結束看來,好像《一個地方》這個故事已經完結,不會再有後續了。<br /><br />  事情要分開來說。<br /><br />  當時我確然認為事情已經完結。雖然在聽了岩石的敘述之後,大家有很多分析,一致肯定確然有岩石所說的那個地方的存在,相信岩石所說的經歷是實實在在的經過。紅綾還自告奮勇要去尋找那個地方,而且雖然我不知道她接下來做了一些什麼事情,也可以知道她必然是在努力。<br /><br />  可是在事情沒有新的發展之前,我確然認為岩石既然花了二十多年的時間,以他可以動用的人力物力,仍然沒有發現,紅綾雖然有這樣的願望,實際上不會有甚麼結果。<br /><br />  所以我認為故事已經結束,這才用了這樣的一句話。<br /><br />  至於後來事情又有了新的發展,是我當時所不能預料的──我並沒有預知的能力,不能知道以後會發生的事情。<br /><br />  幸而事情後來又有了發展,不然《一個地方》這個故事,恐怕會被人詬病為衛斯理故事有頭無尾的典型了!<br /><br />  (雖然事實上很多故事確然是有頭無尾,絕非所有故事都有「快樂結局」,可是看故事的人,總認為所有故事都應該有他心目中的結果,這是講故事的人最大的困擾。有幸,事情有了後續的發展,當然可以說下去,如果事情根本沒有繼續發展,怎麼去憑空找一些事情出來?)<br /><br />  (大家說是不是?)<br /><br />  《一個地方》這個故事有了後續的發展之後,我很花了一些時間,考慮如何開始敘述。當然不能平鋪直敘──要那樣做的話,就要一開始就說紅綾到那個大島去,怎麼樣怎麼樣尋找那個地方,過程必然非常沉悶無趣,所以要另想辦法。<br /><br />  辦法當然很多,先從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開始。<br /><br />  我因為一件事情(完全和這個故事無關),離家兩天。在這兩天期間,白素也恰好不在家。所以在這兩天之內,來找我們的人,找不到,就只能用各種方法留言,使我們知道,他來過,或是他要和我們聯絡。<br /><br />  留言的方法有許多種,可以利用先進的高科技,也可以用最原始的方法。<br /><br />  而我在離家兩天之後回來,看到的那個留言,恐怕是最原始也是最誇張的了。<br /><br />  在我才一轉上通向我住所的那條斜路時,就看到屋子大門好像有些古怪,等到走近了一些,就知道古怪是由於大門上被人掛上了一塊牌子。那牌子幾乎和大門一樣大小,上面還寫了一些字,鮮紅色,顯然是紅漆所寫,情形和一些欠了高利貸沒有歸還的人,遭到了暴力討債一樣。<br /><br />  任何人看到了自己的家門口,出現了這樣的情形,都不會感到賞心悅目,我自然不能例外,一面心中在埋怨老蔡怎麼可以容許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一面以儘可能的快速,來到了門前。<br /><br />  我首先看到的是牌子上的紅字中最大的兩個字:胡說。<br /><br />  一看到了這兩個字,心中的不快就消失了大半。「胡說」這兩個字,我看到之後,腦部活動所得出的第一結果是:胡說這個人。而不是胡說八道的意思。<br /><br />  熟悉衛斯理故事的朋友,反應當然會和我一樣,胡說這個人故事中出現不止一次了,他和溫寶裕很投契,看來他也染上了溫寶裕的誇張行事作風,不然怎麼會用這種方法引起我的注意?<br /><br />  我當然是幾乎在同時就看到了胡說用紅漆在那木牌上的留言:<br /><br />  「十萬火急!請即聯絡!!!」<br /><br />  這三個「!」,看來觸目驚心,顯示留言者的「十萬火急」確然是非常非常緊急。<br /><br />  而在具名之下,是一行數字,當然是電話號碼。<br /><br />  我知道胡說行事相當穩重,和溫寶裕的作風完全不同,他說是「十萬火急」,就真的是的是十萬火急!<br /><br />  這時候我當然完全無法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我的反應就是立刻取出了行動電話,按下了那個號碼。<br /><br />  我猜想那也許是胡說隨身攜帶的行動電話號碼──隨身攜帶行動電話這種行為在這幾年來發展之迅速,超乎任何科幻小說作者的想像。<br /><br />  隨身攜帶的行動電話,可以說幾乎已經成了人身體的一個組成部份,而電話的那個號碼,也很快的可以成為人的代號──通過這個號碼,可以知道這個人的一切。<br /><br />  這是科學進步,使人的生活起巨大變化的典型例子。這種改變是好是壞,誰也不知道,只知道改變一發生,就好像沒有什麼力量可以與之抵抗──可不是嗎?連我和白素的身上,也有了這個東西。而這個東西這時候至少可以使我提前一分鐘和胡說取得聯絡,不能說它沒有用。<br /><br />  電話才響了半下,就聽到了胡說的聲音,叫道:「衛斯理!」<br /><br />  說他這一下叫喚,是在叫救命,絕對不算過分。我忙道:「要我做什麼?」<br /><br />  由於是「十萬火急」──這一點從電話一通胡說就接聽和他的語氣之中可以得到肯定,所以我來不及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只直接的問他要我做什麼。<br /><br />  這樣可以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就展開行動,而不必花時間去研究事情的來龍去脈。<br /><br />  胡說立刻回答:「快!快到我這裏來!」<br /><br />  我為了看清楚牌子上的字,已經下了車,這時候一聽胡說這樣說,立刻閃身上車,還沒有關上車門,就已經問:「你在哪裏?」<br /><br />  由於著急,胡說的話聽來不是很連貫,他道:「在小寶這裏──陳長青──就是陳長青的大屋子!」<br /><br />  我當然知道「陳長青的大屋子」是怎麼一回事──在這棟大屋子中發生過許多怪事情,而且誰也不知道在那裏還會有多少怪事情發生。<br /><br />  這大屋子好像是怪事情的泉源一樣。會源源不絕地湧出怪事情來。我還是沒有問究竟發生了甚麼事情,只是道:「已經上車,很快就會到。」<br /><br />  這時候我好像聽到胡說在對另外的人說話,由於他說這話的時候,可能有某些動作故意不想讓我聽到,所以他的話聽起來非常模糊,像是聽得他在對人說「衛斯理立刻就到」之類,不能十分肯定。<br /><br />  這使我十分疑惑,我立刻疾聲問:「你在和誰說話?」<br /><br />  胡說的聲音聽來非常惶惑:「你來了再說,來了再說!」<br /><br />  我本來還想追問,可是立刻想到,不到二十分鐘,就可以到達,他既然這樣說,在電話裏多半問不出什麼來,沒有必要浪費時間,我要利用這段時間,做其他的事情。<br /><br />  首先我迅速地將最近和胡說接觸的情形想一遍。<br /><br />  最近和胡說見面的正確日期我一時之間無法確定,因為那次並沒有什麼大事情發生,可以提供立刻的記憶。<br /><br />  我記得那次胡說是和溫寶裕一起來的,那時候溫寶裕對於「寶地」和在寶地的「長老」,已經開始有接觸,可是還沒有沉迷,我估計正是處於這個時候的開始階段,因為他已經準備長期在寶地逗留,所以委託胡說照料那棟大屋子,這才約了胡說一起到我這裏,向我說明這件事情。<br /><br />  由於事情和我沒有什麼大關係──那棟大屋雖然非常有趣,可是我身邊有趣的事情實在太多,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我無法在大屋子上花太多的時間。<br /><br />  對於溫寶裕委託胡說照料大屋子,我當然沒有意見,我記得當時溫寶裕曾經對胡說道:「我可能要很久不回來,你可以將大屋子完全當成是你自己的一樣!」<br /><br />  所以這時候胡說既然是在那棟大屋子裏,我就有理由相信,可能是那大屋子中又有了什麼怪事發生,才使得胡說要十萬火急地和我會面。<br /><br />  我當然知道,若是怪事出在那大屋子中,可以是任何匪夷所思的事情,完全無法作出任何設想,所以不必枉費心力。<br /><br />  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是和白素聯絡。<br /><br />  本來我是應該在回家之後,和白素聯絡的,可是由於胡說的告急,使我過家門而不入,就只好在這時候和白素聯絡了。<br /><br />  如前面曾經提到過的那樣,聯絡依然靠無線電話進行──不但可以聽到對方的聲音而且可以看到對方的形貌,更而且不論雙方相隔多遠,都不成問題。<br /><br />  像這時候,白素就身在羅馬尼亞,和我距離是半個地球,照樣聯絡時如同面談。<br /><br />  (以上所提到的情形,絕非幻想小說的設想,而是實際生活中實實在在出現的事情。當然,這種情形,曾經是幻想小說中,很慣見的設想。)<br /><br />  (幻想變成了事實──無數幻想成事實的一個例子。)<br /><br />  所以白素第一句話就是:「你看來很緊張,有事情發生?」<br /><br />  我立刻將胡說的留言,和他通電話的經過告訴白素,白素道:「和小寶有關?」<br /><br />  由於溫寶裕的思想越來越古怪,所以我和白素一直都很關切,可是又完全沒有辦法──在對溫寶裕腦部活動的影響上,寶地長老的能力顯然遠遠超過我們,我們只好無奈地看著溫寶裕向長老靠近,不知道最終會到什麼程度。<br /><br />  而我們知道的是事情顯然越來越壞,所以任何和溫寶裕有關的發展,都會使我們心驚肉跳,感到一個難以阻擋的巨大災難正在迫近,遲早會發作。<br /><br />  因為胡說和溫寶裕的關係良好,所以白素自然而然想到了事情可能會和溫寶裕有關。<br /><br />  我心中吃了一驚,苦笑:「希望不要和他有關!」<br /><br />  我有這樣的反應,當然是因為不論發生什麼事情,都比溫寶裕那裏又有了新花樣要好──溫寶裕那裏如果發生了事情,就必然和「長老」有關,也必然是災難又逼近了一步!<br /><br />  白素停了一停:「隨時聯絡。」<br /><br />  我也道:「隨時聯絡。」<br /><br />  這時候車子已經轉進了通向大屋子的直路,我也看到了胡說在大門口,向我揮動雙手,不斷跳躍。<br /><br />  車子停下,打開車門,我就疾聲問:「小寶怎麼了?」<br /><br />  胡說怔了一怔,反問道:「小寶?」<br /><br />  看到他這樣的反應,我就知道事情和溫寶裕無關,說我沒有用也好,我確然自然而然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由此可知,溫寶裕的事情給我們的困擾是如何之嚴重。<br /><br />  我看到胡說臉色灰白,一把抓住了我,手也是冰冷,可知事情確然,至少對他來說,非同小可。<br /><br />  我張開雙臂,輕輕擁抱了他一下──這勝過千言萬語,使他立刻明白,不論發生了什麼事情,我都會盡我一切能力支援和幫助他。<br /><br />  他的神色顯然鎮定了很多,嚥了一口口水,道:「事情要從頭說起,來!」<br /><br />  他向屋子走去而且急不及待地拉著我的衣服向前走。<br /><br />  他的這種反常行為,證明事情的怪異程度可能遠在我的想像之上。不過他好生生地在,而且健康顯然沒有問題,事情再嚴重,也不會涉及生命安全的層面,所以我心中暗暗在責怪胡說的小題大做,大驚小怪。<br /><br />  胡說說是「事情要從頭說起」,可是他一直將我拉進了屋子,並沒有說話,我一再催促,他都回答:「到了現場再說,不然實在說不明白!」<br /><br />  這時候我留意胡說的神態,發現事情很有些古怪。一開始我受了「十萬火急」的影響,在想法上,一直認為胡說是遭到了什麼危險,甚至於生命都受到了威脅。<br /><br />  可是在和他見了面之後,卻越看越不像,他的神情,像極度的興奮更多一些──雖然他的臉色是可怕的蒼白,然而人在極度興奮的狀態下,也會出現這種情形。<br /><br />  而且他並不急於將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告訴我,而是要「從頭說起」──種種跡象都說明並不存在任何危險。<br /><br />  想通了這一點,若不是我深知胡說的為人,絕非大驚小怪、無中生有,我早就一把推開他,掉頭而去了。<br /><br />  雖然我沒有這樣做,可是臉色也就不那麼好看,而且哼了一聲,表示不滿。<br /><br />  胡說的感覺很敏銳,立刻覺察到了我的不滿,他向我望來,氣息急促,道:「你別見怪──在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之後,你一定不會怪我。」<br /><br />  雖然我知道每個人處理事情的方法不同,像我,性子急,就會第一時間將發生的事情說出來。而胡說,性子緩,就喜歡從頭慢慢說起。<br /><br />  或者說,既然你性子急,那麼好就算胡說是從頭說起,你在敘述的時候,也可以一下子就先將事情說出來的啊!<br /><br />  我不是沒有這樣考慮過,而考慮的結果是,事情確然要從頭說起,才容易明白。而且也只有那樣,才非常有趣。所以現在我在敘述的時候,就採用了胡說當時的方法。<br /><br />  那時候,我在胡說臉上看到了複雜非常的神情。由於在這大屋子中,實在是什麼樣怪異的事情都可以發生,所以我對胡說的話倒並不懷疑。<br /><br />  我被胡說拉著,上了樓梯,一口氣上到了三樓。<br /><br />  對於陳長青這棟大屋子,我可以說十分熟悉,可是也可以說非常陌生。<br /><br />  這種說法,並不矛盾──我對它熟悉的是它可以看到的部分,而對它知道極少的是看不到的部份──據溫實裕對我說,這屋子中的暗道、密室、大大小小的暗格之多,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br /><br />  照溫寶裕的說法是,無論你如何設想,它都比你的設想還要多十倍以上!<br /><br />  溫寶裕曾花了不少時間,想將所有的密室、暗道等等都弄清楚,可是進行了一個時期,就放棄了,原因是他感到窮他一生,只怕也難以完成。<br /><br />  溫寶裕曾經向我報告過一些他探索到的成績,確然是超乎想像之外,單是他舉的幾個例子,就可以成為一部這方面的專門巨著。<br /><br />  在這裏我當然不必舉別的例子了,因為接下來胡說就會帶我去看一個這方面的典型。<br /><br />  到了三樓,我知道在這層樓有一部份是昆蟲標本室,胡說是昆蟲學家,他在這棟大屋子中最感興趣的應該就是這一部份。<br /><br />  而這時候,我突然想到的,是不久之前,我聽到岩石的敘述。在岩石的敘述中,那個地方的一切生物,除了人,只是膚色前所未見之外,外形並無不同,而其他生物,都是前所未見的奇形怪狀。他提到過一種甲蟲,觸鬚在身體中間,而當牠飛的時候,甲殼分成四片。<br /><br />  不知道這種奇形怪狀的甲蟲,胡說這個昆蟲學家是不是知道牠的來歷?<br /><br />  我一向想到了什麼要做,就立刻做,所以儘管這時候看來,胡說並不會回答,可是我還是說了出來,並且很詳細地形容了岩石在那個地方看到的甲蟲的形狀。<br /><br />  胡說完全心不在焉,一副恍恍惚惚的神情,在聽完了我的問題之後,並沒有任何實在的回答,只是悠悠地嘆了一口氣,道:「誰知道呢?實在是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的啊!」<br /><br />  看到他這種模樣,我就沒有再問下去,因為非常顯然,如果不先解決他的問題,他脫離不了這種半死不活的精神狀態,就不能回答任何事情──這時候問他姓什麼,只怕他反應也一樣。<br /><br />  而從他的這種反應看來,發生的事情一定屬於「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的」範圍──這一點很引起了我的好奇心。胡說拉著我,在三樓的走廊中轉來轉去,我敢說就算方向感再好的人,若是第一次來,也會被轉得頭昏腦脹。<br /><br />  我幾次告訴胡說不必拉著我,可是胡說卻像是掉在大海中的人抓住救生圈一樣,硬是不肯放手。<br /><br />  一直來到了一個走廊的盡頭,胡說才停了下來。<br /><br />  這時候我們面對的是一扇門──這大屋子中,有至少超過三百間房間,房門的形式都不一樣,有的是正常的長方形,有的是圓形,有的是三角形,更多的是不規則,無可名狀的形狀。這時候在我們面前的那扇門,形狀就無法形容,像是一條肥大的蛇,曲了三曲,上面粗,下面細。<br /><br />  不多久我就知道這個情形是什麼東西了──立刻就會加以說明。<br /><br />  胡說在門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去開門。開門的方式也很特別,他先伸手在門上推,整扇門向內陷進去,然後再向右移,將門移開。<br /><br />  向內看去非常黑暗,一時之間什麼也看不到。只看到有一點黃色的光,過了一會,才看清那是一點油燈發生的光芒,胡說解釋:我第一次進來的時候,情形就是這樣。<br /><br />  這時候我已經看清楚,油燈的光芒雖然微弱之極,常言說:「一燈如豆」,眼前的情形,簡直是「一燈如芝麻」,可是那燈的儲油部份卻非常大,是一只比人還要高,至少有兩人合抱粗的大甕,估計這樣的大甕至少可以放一千公斤的油,用來燃點這樣微小的燈火,不知道可以維持多久。<br /><br />  這樣的情形,這種燈,通常被稱為:「萬年燈」,而這樣的燈,一般都出現在很有規模的古墓之中。<br /><br />  其時,外面雖然是青天白日,可是眼前的情景是如此陰森,所以使人感到非常詭異。<br /><br />  胡說顯然對這間房間已經非常熟悉,他大步走了進去,我看到他用一根細木條撥大了燈火,又燃著了細木條,去點著了另外十幾盞油燈。<br /><br />  這樣一來,房間中就變得明亮──雖然不能和一盞普通的電燈相比,可是也足以使我可以看清楚房間中的情形。<br /><br />  房間相當大,約有五十平方公尺,除了大約有二十盞各形式不同大小的油燈之外,別無他物。<br /><br />  看起來那像是一間油燈收集室──這大屋子中有的是各種各樣物品的收集室,在其中有一間專門收集油燈,也不算什麼特別。<br /><br />  在房間裏的那些油燈,都有非常巨大的燈座,有一半以上比人還高,有幾座是人像手中掣著燈的,那些人像比我還高。有一個燈座是半人高下的銅雕鳳凰,身上鑲滿了各種寶石,雖然光線不強,也寶光流轉,令人目眩。<br /><br />  若要詳細、即使是粗略地描述一下這些油燈,至少也要上萬字,雖然也不失有趣,可是和故事完全沒有關係,當然不必多費筆墨了。<br /><br />  我看清楚了房間的情形,毫無疑問,非常特別,可是也看不出有什麼地方可以令胡說如此精神失常。如果說由於這些收藏的價值難以估計,那麼這大屋子中至少有超過三百間房間,有相同的、無法估值的收藏品!<br /><br />  一時之間,我心中沒有概念很是疑惑,向胡說望去。<br /><br />  胡說吸了一口氣,伸手向右指了一指,我循他所指看去,只見指的那堵牆,非常特別。<br /><br />  牆高約三公尺,寬約七公尺,上面龍飛鳳舞,是一幅狂草的書法。<br /><br />  那幅書法乍一看來,在油燈燈光閃耀之下,竟然都像是活的一樣,每個字都各有各的動作,怪異莫名。<br /><br />  我至少有半分鐘時間,弄不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會使得眼前出現那樣怪異的情影。所以我在向那堵牆走近的時候,非常小心翼翼,唯恐那些像怪物一樣的草字,會忽然向我飛撲過來。<br /><br />  直到來到了近前,我才看清楚了實在的情形。<br /><br />  原來那些字並不是寫在牆上的。<br /><br />  情形很特別,要詳細一些說,才能明白──簡單地說,那些字全是立體的,看來由很堅實的烏木雕成,每個字大小不一,平均大約是三十公分見方。<br /><br />  那些字的立體部份,約有二十公分,如果在字的正面看,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平面的字,角度斜一些,就可以看到字的立體部份。由於燈光從各個角度映過來,使立體的字出現影子,燈光又閃耀不定,所以那些字看起來就像是活的一樣了。<br /><br />  弄清楚了是這樣的一個情形,我不禁啞然失笑──顯然是胡說的態度影響了我,使我也緊張起來。<br /><br />  我吁了一口氣,伸手在最近的幾個字上,撫摸著,感覺非常光滑,雕刻的工藝顯然出於非常的高手──要將一幅書法化為立體的雕刻,而不破壞原來書法的神韻,是非常困難的一件工作,非絕頂高手,無法做到。<br /><br />  剛才我第一眼看到這幅狂草的時候,只覺得那是書法,絲毫沒有感到曾經經過加工,由此可知,加工這幅書法的,是造詣非凡的大匠。<br /><br />  說了半天,這幅書法寫的究竟是什麼呢?胡說既然要我看,當然有原因。<br /><br />  於是我後退了幾步,可以看清楚整幅書法。<br /><br />  要認識狂草體寫成的每個字,是非常困難的事情,即使是專家,在面對一幅狂草時,也不會有把握可以認出每一個字來。<br /><br />  可是這時候,我只向這幅書法看了幾秒鐘,如果要我將每一個字都念出來,我也可以做到。<br /><br />  說出來很簡單,這一幅狂草書法之中,我能夠準確認出來的絕對不會超過四分之一。<br /><br />  然而就在那些我認識的字之中,我首先看到「黃河」,接著又看到了「五花馬」,再看到了「千古聖賢」,──以及其他一些非常熟悉的字句。<br /><br />  在看到了這些字句之後,相信很多人都可以知道,這幅書法寫的正是李白那首著名的「黃河之水天上來」,只要會背這首詩,就可以毫無困難認出所有草字來了。<br /><br />  我吸了一口氣,道:「原來是黃河之水天上來,在這上面,有什麼發現?」<br /><br />  看胡說的樣子,實在很想考一考我──考我能不能發現什麼,而他是顯然有了發現的。<br /><br />  然而他也急於想將他發現的問題告訴我,所以他嘆了一口氣,放棄了考我的念頭。</div></body></html> 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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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彌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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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十萬火急



  在敘述上一個故事《一個地方》到最後,我用一句「因為誰也不會有機會到那地方去」作為故事結束。

  從這樣的結束看來,好像《一個地方》這個故事已經完結,不會再有後續了。

  事情要分開來說。

  當時我確然認為事情已經完結。雖然在聽了岩石的敘述之後,大家有很多分析,一致肯定確然有岩石所說的那個地方的存在,相信岩石所說的經歷是實實在在的經過。紅綾還自告奮勇要去尋找那個地方,而且雖然我不知道她接下來做了一些什麼事情,也可以知道她必然是在努力。

  可是在事情沒有新的發展之前,我確然認為岩石既然花了二十多年的時間,以他可以動用的人力物力,仍然沒有發現,紅綾雖然有這樣的願望,實際上不會有甚麼結果。

  所以我認為故事已經結束,這才用了這樣的一句話。

  至於後來事情又有了新的發展,是我當時所不能預料的──我並沒有預知的能力,不能知道以後會發生的事情。

  幸而事情後來又有了發展,不然《一個地方》這個故事,恐怕會被人詬病為衛斯理故事有頭無尾的典型了!

  (雖然事實上很多故事確然是有頭無尾,絕非所有故事都有「快樂結局」,可是看故事的人,總認為所有故事都應該有他心目中的結果,這是講故事的人最大的困擾。有幸,事情有了後續的發展,當然可以說下去,如果事情根本沒有繼續發展,怎麼去憑空找一些事情出來?)

  (大家說是不是?)

  《一個地方》這個故事有了後續的發展之後,我很花了一些時間,考慮如何開始敘述。當然不能平鋪直敘──要那樣做的話,就要一開始就說紅綾到那個大島去,怎麼樣怎麼樣尋找那個地方,過程必然非常沉悶無趣,所以要另想辦法。

  辦法當然很多,先從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開始。

  我因為一件事情(完全和這個故事無關),離家兩天。在這兩天期間,白素也恰好不在家。所以在這兩天之內,來找我們的人,找不到,就只能用各種方法留言,使我們知道,他來過,或是他要和我們聯絡。

  留言的方法有許多種,可以利用先進的高科技,也可以用最原始的方法。

  而我在離家兩天之後回來,看到的那個留言,恐怕是最原始也是最誇張的了。

  在我才一轉上通向我住所的那條斜路時,就看到屋子大門好像有些古怪,等到走近了一些,就知道古怪是由於大門上被人掛上了一塊牌子。那牌子幾乎和大門一樣大小,上面還寫了一些字,鮮紅色,顯然是紅漆所寫,情形和一些欠了高利貸沒有歸還的人,遭到了暴力討債一樣。

  任何人看到了自己的家門口,出現了這樣的情形,都不會感到賞心悅目,我自然不能例外,一面心中在埋怨老蔡怎麼可以容許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一面以儘可能的快速,來到了門前。

  我首先看到的是牌子上的紅字中最大的兩個字:胡說。

  一看到了這兩個字,心中的不快就消失了大半。「胡說」這兩個字,我看到之後,腦部活動所得出的第一結果是:胡說這個人。而不是胡說八道的意思。

  熟悉衛斯理故事的朋友,反應當然會和我一樣,胡說這個人故事中出現不止一次了,他和溫寶裕很投契,看來他也染上了溫寶裕的誇張行事作風,不然怎麼會用這種方法引起我的注意?

  我當然是幾乎在同時就看到了胡說用紅漆在那木牌上的留言:

  「十萬火急!請即聯絡!!!」

  這三個「!」,看來觸目驚心,顯示留言者的「十萬火急」確然是非常非常緊急。

  而在具名之下,是一行數字,當然是電話號碼。

  我知道胡說行事相當穩重,和溫寶裕的作風完全不同,他說是「十萬火急」,就真的是的是十萬火急!

  這時候我當然完全無法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我的反應就是立刻取出了行動電話,按下了那個號碼。

  我猜想那也許是胡說隨身攜帶的行動電話號碼──隨身攜帶行動電話這種行為在這幾年來發展之迅速,超乎任何科幻小說作者的想像。

  隨身攜帶的行動電話,可以說幾乎已經成了人身體的一個組成部份,而電話的那個號碼,也很快的可以成為人的代號──通過這個號碼,可以知道這個人的一切。

  這是科學進步,使人的生活起巨大變化的典型例子。這種改變是好是壞,誰也不知道,只知道改變一發生,就好像沒有什麼力量可以與之抵抗──可不是嗎?連我和白素的身上,也有了這個東西。而這個東西這時候至少可以使我提前一分鐘和胡說取得聯絡,不能說它沒有用。

  電話才響了半下,就聽到了胡說的聲音,叫道:「衛斯理!」

  說他這一下叫喚,是在叫救命,絕對不算過分。我忙道:「要我做什麼?」

  由於是「十萬火急」──這一點從電話一通胡說就接聽和他的語氣之中可以得到肯定,所以我來不及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只直接的問他要我做什麼。

  這樣可以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就展開行動,而不必花時間去研究事情的來龍去脈。

  胡說立刻回答:「快!快到我這裏來!」

  我為了看清楚牌子上的字,已經下了車,這時候一聽胡說這樣說,立刻閃身上車,還沒有關上車門,就已經問:「你在哪裏?」

  由於著急,胡說的話聽來不是很連貫,他道:「在小寶這裏──陳長青──就是陳長青的大屋子!」

  我當然知道「陳長青的大屋子」是怎麼一回事──在這棟大屋子中發生過許多怪事情,而且誰也不知道在那裏還會有多少怪事情發生。

  這大屋子好像是怪事情的泉源一樣。會源源不絕地湧出怪事情來。我還是沒有問究竟發生了甚麼事情,只是道:「已經上車,很快就會到。」

  這時候我好像聽到胡說在對另外的人說話,由於他說這話的時候,可能有某些動作故意不想讓我聽到,所以他的話聽起來非常模糊,像是聽得他在對人說「衛斯理立刻就到」之類,不能十分肯定。

  這使我十分疑惑,我立刻疾聲問:「你在和誰說話?」

  胡說的聲音聽來非常惶惑:「你來了再說,來了再說!」

  我本來還想追問,可是立刻想到,不到二十分鐘,就可以到達,他既然這樣說,在電話裏多半問不出什麼來,沒有必要浪費時間,我要利用這段時間,做其他的事情。

  首先我迅速地將最近和胡說接觸的情形想一遍。

  最近和胡說見面的正確日期我一時之間無法確定,因為那次並沒有什麼大事情發生,可以提供立刻的記憶。

  我記得那次胡說是和溫寶裕一起來的,那時候溫寶裕對於「寶地」和在寶地的「長老」,已經開始有接觸,可是還沒有沉迷,我估計正是處於這個時候的開始階段,因為他已經準備長期在寶地逗留,所以委託胡說照料那棟大屋子,這才約了胡說一起到我這裏,向我說明這件事情。

  由於事情和我沒有什麼大關係──那棟大屋雖然非常有趣,可是我身邊有趣的事情實在太多,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我無法在大屋子上花太多的時間。

  對於溫寶裕委託胡說照料大屋子,我當然沒有意見,我記得當時溫寶裕曾經對胡說道:「我可能要很久不回來,你可以將大屋子完全當成是你自己的一樣!」

  所以這時候胡說既然是在那棟大屋子裏,我就有理由相信,可能是那大屋子中又有了什麼怪事發生,才使得胡說要十萬火急地和我會面。

  我當然知道,若是怪事出在那大屋子中,可以是任何匪夷所思的事情,完全無法作出任何設想,所以不必枉費心力。

  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是和白素聯絡。

  本來我是應該在回家之後,和白素聯絡的,可是由於胡說的告急,使我過家門而不入,就只好在這時候和白素聯絡了。

  如前面曾經提到過的那樣,聯絡依然靠無線電話進行──不但可以聽到對方的聲音而且可以看到對方的形貌,更而且不論雙方相隔多遠,都不成問題。

  像這時候,白素就身在羅馬尼亞,和我距離是半個地球,照樣聯絡時如同面談。

  (以上所提到的情形,絕非幻想小說的設想,而是實際生活中實實在在出現的事情。當然,這種情形,曾經是幻想小說中,很慣見的設想。)

  (幻想變成了事實──無數幻想成事實的一個例子。)

  所以白素第一句話就是:「你看來很緊張,有事情發生?」

  我立刻將胡說的留言,和他通電話的經過告訴白素,白素道:「和小寶有關?」

  由於溫寶裕的思想越來越古怪,所以我和白素一直都很關切,可是又完全沒有辦法──在對溫寶裕腦部活動的影響上,寶地長老的能力顯然遠遠超過我們,我們只好無奈地看著溫寶裕向長老靠近,不知道最終會到什麼程度。

  而我們知道的是事情顯然越來越壞,所以任何和溫寶裕有關的發展,都會使我們心驚肉跳,感到一個難以阻擋的巨大災難正在迫近,遲早會發作。

  因為胡說和溫寶裕的關係良好,所以白素自然而然想到了事情可能會和溫寶裕有關。

  我心中吃了一驚,苦笑:「希望不要和他有關!」

  我有這樣的反應,當然是因為不論發生什麼事情,都比溫寶裕那裏又有了新花樣要好──溫寶裕那裏如果發生了事情,就必然和「長老」有關,也必然是災難又逼近了一步!

  白素停了一停:「隨時聯絡。」

  我也道:「隨時聯絡。」

  這時候車子已經轉進了通向大屋子的直路,我也看到了胡說在大門口,向我揮動雙手,不斷跳躍。

  車子停下,打開車門,我就疾聲問:「小寶怎麼了?」

  胡說怔了一怔,反問道:「小寶?」

  看到他這樣的反應,我就知道事情和溫寶裕無關,說我沒有用也好,我確然自然而然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由此可知,溫寶裕的事情給我們的困擾是如何之嚴重。

  我看到胡說臉色灰白,一把抓住了我,手也是冰冷,可知事情確然,至少對他來說,非同小可。

  我張開雙臂,輕輕擁抱了他一下──這勝過千言萬語,使他立刻明白,不論發生了什麼事情,我都會盡我一切能力支援和幫助他。

  他的神色顯然鎮定了很多,嚥了一口口水,道:「事情要從頭說起,來!」

  他向屋子走去而且急不及待地拉著我的衣服向前走。

  他的這種反常行為,證明事情的怪異程度可能遠在我的想像之上。不過他好生生地在,而且健康顯然沒有問題,事情再嚴重,也不會涉及生命安全的層面,所以我心中暗暗在責怪胡說的小題大做,大驚小怪。

  胡說說是「事情要從頭說起」,可是他一直將我拉進了屋子,並沒有說話,我一再催促,他都回答:「到了現場再說,不然實在說不明白!」

  這時候我留意胡說的神態,發現事情很有些古怪。一開始我受了「十萬火急」的影響,在想法上,一直認為胡說是遭到了什麼危險,甚至於生命都受到了威脅。

  可是在和他見了面之後,卻越看越不像,他的神情,像極度的興奮更多一些──雖然他的臉色是可怕的蒼白,然而人在極度興奮的狀態下,也會出現這種情形。

  而且他並不急於將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告訴我,而是要「從頭說起」──種種跡象都說明並不存在任何危險。

  想通了這一點,若不是我深知胡說的為人,絕非大驚小怪、無中生有,我早就一把推開他,掉頭而去了。

  雖然我沒有這樣做,可是臉色也就不那麼好看,而且哼了一聲,表示不滿。

  胡說的感覺很敏銳,立刻覺察到了我的不滿,他向我望來,氣息急促,道:「你別見怪──在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之後,你一定不會怪我。」

  雖然我知道每個人處理事情的方法不同,像我,性子急,就會第一時間將發生的事情說出來。而胡說,性子緩,就喜歡從頭慢慢說起。

  或者說,既然你性子急,那麼好就算胡說是從頭說起,你在敘述的時候,也可以一下子就先將事情說出來的啊!

  我不是沒有這樣考慮過,而考慮的結果是,事情確然要從頭說起,才容易明白。而且也只有那樣,才非常有趣。所以現在我在敘述的時候,就採用了胡說當時的方法。

  那時候,我在胡說臉上看到了複雜非常的神情。由於在這大屋子中,實在是什麼樣怪異的事情都可以發生,所以我對胡說的話倒並不懷疑。

  我被胡說拉著,上了樓梯,一口氣上到了三樓。

  對於陳長青這棟大屋子,我可以說十分熟悉,可是也可以說非常陌生。

  這種說法,並不矛盾──我對它熟悉的是它可以看到的部分,而對它知道極少的是看不到的部份──據溫實裕對我說,這屋子中的暗道、密室、大大小小的暗格之多,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照溫寶裕的說法是,無論你如何設想,它都比你的設想還要多十倍以上!

  溫寶裕曾花了不少時間,想將所有的密室、暗道等等都弄清楚,可是進行了一個時期,就放棄了,原因是他感到窮他一生,只怕也難以完成。

  溫寶裕曾經向我報告過一些他探索到的成績,確然是超乎想像之外,單是他舉的幾個例子,就可以成為一部這方面的專門巨著。

  在這裏我當然不必舉別的例子了,因為接下來胡說就會帶我去看一個這方面的典型。

  到了三樓,我知道在這層樓有一部份是昆蟲標本室,胡說是昆蟲學家,他在這棟大屋子中最感興趣的應該就是這一部份。

  而這時候,我突然想到的,是不久之前,我聽到岩石的敘述。在岩石的敘述中,那個地方的一切生物,除了人,只是膚色前所未見之外,外形並無不同,而其他生物,都是前所未見的奇形怪狀。他提到過一種甲蟲,觸鬚在身體中間,而當牠飛的時候,甲殼分成四片。

  不知道這種奇形怪狀的甲蟲,胡說這個昆蟲學家是不是知道牠的來歷?

  我一向想到了什麼要做,就立刻做,所以儘管這時候看來,胡說並不會回答,可是我還是說了出來,並且很詳細地形容了岩石在那個地方看到的甲蟲的形狀。

  胡說完全心不在焉,一副恍恍惚惚的神情,在聽完了我的問題之後,並沒有任何實在的回答,只是悠悠地嘆了一口氣,道:「誰知道呢?實在是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的啊!」

  看到他這種模樣,我就沒有再問下去,因為非常顯然,如果不先解決他的問題,他脫離不了這種半死不活的精神狀態,就不能回答任何事情──這時候問他姓什麼,只怕他反應也一樣。

  而從他的這種反應看來,發生的事情一定屬於「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的」範圍──這一點很引起了我的好奇心。胡說拉著我,在三樓的走廊中轉來轉去,我敢說就算方向感再好的人,若是第一次來,也會被轉得頭昏腦脹。

  我幾次告訴胡說不必拉著我,可是胡說卻像是掉在大海中的人抓住救生圈一樣,硬是不肯放手。

  一直來到了一個走廊的盡頭,胡說才停了下來。

  這時候我們面對的是一扇門──這大屋子中,有至少超過三百間房間,房門的形式都不一樣,有的是正常的長方形,有的是圓形,有的是三角形,更多的是不規則,無可名狀的形狀。這時候在我們面前的那扇門,形狀就無法形容,像是一條肥大的蛇,曲了三曲,上面粗,下面細。

  不多久我就知道這個情形是什麼東西了──立刻就會加以說明。

  胡說在門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去開門。開門的方式也很特別,他先伸手在門上推,整扇門向內陷進去,然後再向右移,將門移開。

  向內看去非常黑暗,一時之間什麼也看不到。只看到有一點黃色的光,過了一會,才看清那是一點油燈發生的光芒,胡說解釋:我第一次進來的時候,情形就是這樣。

  這時候我已經看清楚,油燈的光芒雖然微弱之極,常言說:「一燈如豆」,眼前的情形,簡直是「一燈如芝麻」,可是那燈的儲油部份卻非常大,是一只比人還要高,至少有兩人合抱粗的大甕,估計這樣的大甕至少可以放一千公斤的油,用來燃點這樣微小的燈火,不知道可以維持多久。

  這樣的情形,這種燈,通常被稱為:「萬年燈」,而這樣的燈,一般都出現在很有規模的古墓之中。

  其時,外面雖然是青天白日,可是眼前的情景是如此陰森,所以使人感到非常詭異。

  胡說顯然對這間房間已經非常熟悉,他大步走了進去,我看到他用一根細木條撥大了燈火,又燃著了細木條,去點著了另外十幾盞油燈。

  這樣一來,房間中就變得明亮──雖然不能和一盞普通的電燈相比,可是也足以使我可以看清楚房間中的情形。

  房間相當大,約有五十平方公尺,除了大約有二十盞各形式不同大小的油燈之外,別無他物。

  看起來那像是一間油燈收集室──這大屋子中有的是各種各樣物品的收集室,在其中有一間專門收集油燈,也不算什麼特別。

  在房間裏的那些油燈,都有非常巨大的燈座,有一半以上比人還高,有幾座是人像手中掣著燈的,那些人像比我還高。有一個燈座是半人高下的銅雕鳳凰,身上鑲滿了各種寶石,雖然光線不強,也寶光流轉,令人目眩。

  若要詳細、即使是粗略地描述一下這些油燈,至少也要上萬字,雖然也不失有趣,可是和故事完全沒有關係,當然不必多費筆墨了。

  我看清楚了房間的情形,毫無疑問,非常特別,可是也看不出有什麼地方可以令胡說如此精神失常。如果說由於這些收藏的價值難以估計,那麼這大屋子中至少有超過三百間房間,有相同的、無法估值的收藏品!

  一時之間,我心中沒有概念很是疑惑,向胡說望去。

  胡說吸了一口氣,伸手向右指了一指,我循他所指看去,只見指的那堵牆,非常特別。

  牆高約三公尺,寬約七公尺,上面龍飛鳳舞,是一幅狂草的書法。

  那幅書法乍一看來,在油燈燈光閃耀之下,竟然都像是活的一樣,每個字都各有各的動作,怪異莫名。

  我至少有半分鐘時間,弄不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會使得眼前出現那樣怪異的情影。所以我在向那堵牆走近的時候,非常小心翼翼,唯恐那些像怪物一樣的草字,會忽然向我飛撲過來。

  直到來到了近前,我才看清楚了實在的情形。

  原來那些字並不是寫在牆上的。

  情形很特別,要詳細一些說,才能明白──簡單地說,那些字全是立體的,看來由很堅實的烏木雕成,每個字大小不一,平均大約是三十公分見方。

  那些字的立體部份,約有二十公分,如果在字的正面看,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平面的字,角度斜一些,就可以看到字的立體部份。由於燈光從各個角度映過來,使立體的字出現影子,燈光又閃耀不定,所以那些字看起來就像是活的一樣了。

  弄清楚了是這樣的一個情形,我不禁啞然失笑──顯然是胡說的態度影響了我,使我也緊張起來。

  我吁了一口氣,伸手在最近的幾個字上,撫摸著,感覺非常光滑,雕刻的工藝顯然出於非常的高手──要將一幅書法化為立體的雕刻,而不破壞原來書法的神韻,是非常困難的一件工作,非絕頂高手,無法做到。

  剛才我第一眼看到這幅狂草的時候,只覺得那是書法,絲毫沒有感到曾經經過加工,由此可知,加工這幅書法的,是造詣非凡的大匠。

  說了半天,這幅書法寫的究竟是什麼呢?胡說既然要我看,當然有原因。

  於是我後退了幾步,可以看清楚整幅書法。

  要認識狂草體寫成的每個字,是非常困難的事情,即使是專家,在面對一幅狂草時,也不會有把握可以認出每一個字來。

  可是這時候,我只向這幅書法看了幾秒鐘,如果要我將每一個字都念出來,我也可以做到。

  說出來很簡單,這一幅狂草書法之中,我能夠準確認出來的絕對不會超過四分之一。

  然而就在那些我認識的字之中,我首先看到「黃河」,接著又看到了「五花馬」,再看到了「千古聖賢」,──以及其他一些非常熟悉的字句。

  在看到了這些字句之後,相信很多人都可以知道,這幅書法寫的正是李白那首著名的「黃河之水天上來」,只要會背這首詩,就可以毫無困難認出所有草字來了。

  我吸了一口氣,道:「原來是黃河之水天上來,在這上面,有什麼發現?」

  看胡說的樣子,實在很想考一考我──考我能不能發現什麼,而他是顯然有了發現的。

  然而他也急於想將他發現的問題告訴我,所以他嘆了一口氣,放棄了考我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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