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六章</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六章</h3><br /><br />  陶氏大廈頂樓,當然不是普通人能隨便上去的--通向頂樓的電梯,據說就有可以同時容納五十人舒服坐著的大面積--桑雅自然也沒有去過。<br /><br />  桑雅在呆了半晌之後,想想陶啟泉的地址是在陶氏大廈頂樓,倒也不足為怪。陶啟泉在世界各地都有聯絡地址,本市的地址,當然是他事業的大本營--陶氏大廈頂樓。<br /><br />  桑雅想的是,自己如何才能和這個龐大的企業王國的中心聯絡得上?<br /><br />  正在他發愁時,電話那邊的日本醫生的聲音又傳了過來:「有一個聯絡電話留下來,特別聲明二十四小時有人接聽,尤其是有關求診病人的事,一定會有答覆。」<br /><br />  桑雅大喜過望:「快告訴我!」<br /><br />  對方講了這個電話號碼,又道:「如果你能使這個病人的情形有所改善,這是整形外科史上的奇蹟!」<br /><br />  桑雅說了一聲:「我會努力。」就急急放下電話。看看時間,是凌晨零時五十二分。<br /><br />  他連忙撥了那個電話號碼,電話一響就有人接--是一個十分甜蜜,但是職業化了,沒有甚麼感情的聲音:「陶啟泉先生祕書處。」<br /><br />  桑雅吸了一口氣:「我是整形外科醫生桑雅,要和瑪仙迪奧小姐聯絡。」<br /><br />  那甜蜜的聲音道:「先生,你打錯電話了,這裡是陶啟泉先生祕書處。」<br /><br />  桑雅道:「那就請陶先生聽電話。」<br /><br />  甜蜜的聲音聽來更平板:「好的,請把你要和陶先生通話的目的告訴我,再告訴我你的聯絡電話,然後儘可能不要離開電話。陶先生在二十四小時之內,隨時可能親自,或再通過祕書處和你聯絡。」<br /><br />  桑雅苦笑:「我不能直接和他通話?」<br /><br />  聲音傳過來:「恐怕不能,陶先生正在巴西,和巴西政府,討論開發亞馬遜河流域資源的事。」<br /><br />  桑雅只好投降:「請告訴他我的職業,事情和瑪仙小姐有關,我相信他也會認為事情相當重要。」<br /><br />  然後,他就放下電話來等。電話響了好幾次,卻全是各地醫院打來的,回答他並沒有他查詢的資料。<br /><br />  出乎桑雅的意料之外,一小時之後,又是那個甜蜜的聲音打電話來:「桑雅醫生?陶先生的電話。」<br /><br />  接著,就是一個聽來相當穩重的聲音:「桑雅醫生,瑪仙的事,你是聽誰說的?」<br /><br />  桑雅怔了一怔,並不明白陶啟泉這樣問是甚麼意思。他據實回答:「是她來找我的,而且,讓我看到了她--畸形的頭臉!」<br /><br />  陶啟泉的聲音,聽來有點懊喪:「全世界的醫生都告訴過她,她的情形是沒有希望的,她為甚麼不肯聽?」<br /><br />  桑雅道:「不必絕望,雖然希望不大。我必須和她聯絡,好決定如何改造的步驟。」<br /><br />  陶啟泉的聲音聽來有點疲倦:「好!不論多少費用,絕無問題。」<br /><br />  桑雅問:「請問瑪仙和你的關係是--」<br /><br />  桑雅這樣問,是因為他知道,他和瑪仙之間的關係,發展下去,絕不會是醫生和病人之間的關係那麼簡單。他對瑪仙的迷戀程度,幾乎每一分鐘都在增加,才不過知道了她的名字,他就感到了莫名的興奮。<br /><br />  可是,他這個問題,別說沒有得到回答,根本問題都沒有問完,陶啟泉已顯然放下了電話。接著,又是那個甜蜜的聲音:「瑪仙小姐的地址是夕陽大道三十三號,她準備見你!」<br /><br />  桑雅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在劇烈的心跳中,一秒鐘也不耽擱,就離開了辦公室。興奮使得他全然不知道甚麼叫作疲倦,他駕車直駛向夕陽大道。<br /><br />  夕陽大道在市區的西郊,路程相當遠。整條道上,全是相隔有相當距離的、式樣各有不同、爭奇鬥巧的洋房,那是一個只屬於富人的區域。當他的車子在三十三號門口停下,他先定了定神才下車。<br /><br />  三十三號是幢十分精緻的小洋房,有一個種植了太多花木,看起來有點像樹林一樣的一個花園。花園中的樹木之多、之密,叫人聯想起屋子的主人,一定有意想要隱藏或是掩飾一些甚麼。在黑暗中看來,神祕感也更濃。<br /><br />  桑雅才一下車,一陣猛烈的犬吠聲,從圍牆後傳了出來。兩條極大的獒犬,撲向花園的鐵門,人立起來,比桑雅還要高。<br /><br />  牠們撲上來的時候,鐵門都為之震動,可知力量是何等之大。<br /><br />  那兩頭正宗的西藏獒犬,是犬類之中體型最大,也是最兇惡的一種,純種的極其名貴。看看牠們白森森的利齒,都會有令人不寒而慄,更別提牠們那種駭人的吠叫聲了。<br /><br />  明知有鐵門相隔著,桑雅也要遲疑一下,才敢走近門去按鈴--其實這個動作是多餘的,犬隻在發出那麼猛烈的吠叫聲,屋裡人除非是聾子,不然早就該知道有客人來訪了。<br /><br />  隱在太多林木後面的屋子,並沒有亮起燈光,但桑雅卻可以感到,已經有人向鐵門走來,兩頭獒犬已經返身撲了回去。<br /><br />  出乎桑雅的意料之外,來開門的,竟然就是那個少女!<br /><br />  她的頭上,仍然包裹著白布。已經是秋天,尤其在凌晨時分,很有點涼意,可是她的身上,卻穿著一件薄如蟬翼的絲袍。秋風吹拂,絲袍時而緊貼在她的身上,看起來和裸體也就沒有甚麼分別。而她的胴體是那樣地玲瓏浮凸,使得桑雅不由自主,屏住了氣息。<br /><br />  那兩頭獒犬,來到了少女的身邊,樣子看來十分馴順,一直緊貼著她,跟著她向前走來。少女來到了鐵門後,和桑雅只隔著鐵門。<br /><br />  在黑暗之中,她的眼中有一種異樣的光采。她用十分冷漠的聲音道:「我以為你會給我嚇得大病一場的!」<br /><br />  桑雅感到有點唇乾舌燥。中午時候,他曾對原振俠說過,如果那少女再向他投懷送抱一次,他會無法拒絕。而且事實上,那天要不是在辦公室中,他只怕也會禁不起這樣的誘惑。<br /><br />  他的那番話,在原振俠聽來,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但對桑雅來說,卻是真心誠意的。<br /><br />  而這時,他又面對著那麼誘人的身體,他覺得自己實在是在進行一場一生之中最大的冒險!<br /><br />  那少女冷笑著:「見過鬼怪的人,通常都會大病一場的,是不是?」<br /><br />  桑雅不知如何回答才好,那少女的智慧相當高,出言也十分尖銳。桑雅只好舔了舔唇:「我沒有見過鬼怪,你不是鬼怪。」<br /><br />  那少女聽了,陡然尖聲笑了起來。在她這樣笑的時候,她身邊的兩頭獒犬,發出了一種異聲的吠叫聲。兩種聲音交雜在一起,簡直是淒厲之極,令人慄然生寒。<br /><br />  她一面笑,一面作勢要去解裹在頭上的白布:「不是鬼怪?要不要再看一看?看看你在黑夜裡,能不能接受這樣的刺激?」<br /><br />  桑雅用近乎哀求的聲音道:「不要這樣,瑪仙,不要這樣!」<br /><br />  瑪仙陡然停止了笑聲,剎那之間,四周圍變得靜到了極點。<br /><br />  過了好一會,她才道:「你連我的名字都知道了!」<br /><br />  桑雅點頭:「你不知道,你離去之後,我為你做了多少事!可以有希望的,可以的!」<br /><br />  瑪仙低下了頭--桑雅剛才那幾句話,聲音之中,充滿了男性的誠意。這種誠意,是任何女性都十分容易覺察得到的。<br /><br />  瑪仙沒有再說甚麼,拉開了門鎖。她自己轉過了身,緩緩向前走去。<br /><br />  桑雅連忙推開了門,跟在她的後面。那兩頭獒犬,跟在她的身邊,可是又不時回頭來望向桑雅,喉際發出低沉可怕的嗚嗚聲。<br /><br />  桑雅知道,瑪仙的畸形,可能影響到她的心理也形成畸形。這時,只要她一聲令下,那兩頭大狗,一定會把他在片刻之間撕成碎片。可是,桑雅向前走去的步子,卻一點也沒有猶豫。<br /><br />  由於花園中的林木如此茂密,自然更形陰森。瑪仙的一身白絲衣,卻在陰暗之中,也有著異樣的反光,以致她苗條的背影,看來有一種虛無的感覺,好像她整個人,不是一種真實的存在一樣。<br /><br />  桑雅盯著她的背影,看得有點發癡,尤其當風過,掠起絲袍的下襬,裸露出潔白晶瑩的粉腿之際,桑雅更有不知身在何處之感。所以,當來到屋子之前,有著幾級石階,瑪仙已上了石階之際,桑雅還渾然不覺,只以為瑪仙忽然之間升高了,會隨時飄然而去。而當他自己也來到了石階前面時,險些絆跌了一跤。<br /><br />  進了屋子,屋中更是一片漆黑,只有一對大眼,發出可怕的綠幽幽的光芒。<br /><br />  瑪仙整個人,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幽靈一樣。<br /><br />  看來,瑪仙一點也沒有著燈的打算,她道:「我不喜歡光亮,這屋子,甚至白天也是漆黑的。像我這樣的人,不喜歡光亮,應該可以理解,那不算是變態,對不對?」<br /><br />  桑雅嘆了一聲:「當然不是!」<br /><br />  瑪仙又道:「請坐。請問,你千方百計找我,目的是甚麼?你不是已經徹底拒絕了我嗎?」<br /><br />  桑雅的眼睛,對黑暗已習慣了一些,他可以依稀看到有幾張舒服的椅子在,可是他卻並沒有坐下來的打算。<br /><br />  他向瑪仙走近去,但是他只走出了兩步,就聽到那兩頭大狗的氣息,明顯地粗了起來,那使得他不由自主停步。他吸了一口氣:「我起先不知道陶啟泉是你的--監護人,我先為你奔走,籌募一筆基金,那是準備邀集全世界最好的整形外科醫生,替你動手術之用的。」<br /><br />  瑪仙一直背對著桑雅,她的聲音很冷淡:「其實,我是早就知道,自己的情形沒有希望的。」<br /><br />  桑雅又嘆了一聲:「總應該試一試!」<br /><br />  瑪仙的聲音又變得尖銳起來:「怎麼試?切下每一隻腳趾,用腳趾骨當我的鼻骨?再在我臀部切一大塊肉下來,做我的面肉?然後,又在我的肚子上,割一大幅皮膚下來,鋪在我的臉上?」<br /><br />  桑雅只是苦笑,說不出話來。<br /><br />  瑪仙發出淒苦的笑聲:「現在,我總算還有一個完好的身體,十次八次手術之後,我連身體都變得像鬼怪一樣了,是不是?」<br /><br />  桑雅低聲道:「那--那你為甚麼到醫院來?」<br /><br />  瑪仙「哼」地一聲:「對不起,打擾你了!我雖然明知絕望,但總存著億萬分之一的奢望,我想在你這裡實現這億萬分之一的希望。謝謝你,你連我最後的一線希望也消滅了!謝謝你,謝謝上帝--這就是我的名字,你當然知道那是甚麼意思了!」<br /><br />  瑪仙越說越是激動,她語言之中所表現出來的那股恨意,使得桑雅感到有點寒意。<br /><br />  瑪仙又尖聲笑了兩下:「而且,看來我的身體也沒有甚麼,你就連碰都不碰我!」<br /><br />  桑雅忙道:「不,不!你迷人之極!事實上--我真不知如何說才好,事實上,你--如果肯讓我抱一抱,我會認為這是我一生之中最大的幸福!」<br /><br />  他這幾句話,幾乎是掙扎著講出來的。講完之後,心頭狂跳,頭也不敢抬高,只是等待瑪仙的答覆。<br /><br />  黑暗之中,十分寂靜,只有那兩頭大獒犬發出的咻咻聲。過了好一會,瑪仙才道:「我是被關在瓶子裡的妖魔,而且耐心極差!不要說過兩千年,一次失敗,已足以使我恨你入骨,你是我最恨的人!」<br /><br />  桑雅張大了口,他感到了窒息,那是真正連氣也透不過來的感覺。他要用力使自己發出聲音來,才能講話:「我--我想--我--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瑪仙--我--愛你!」<br /><br />  瑪仙陡然爆發出一陣笑聲來,隨著她的笑聲,那兩頭大狗又發出淒厲莫名的吠叫聲來。在旁人聽來,這兩種聲音的混雜,足以使人聯想起鬼域來。只怕古今中外,當一個男人向一個女人說出「我愛你」這句話之後,得到的反應如此奇特,再也無出其右了。<br /><br />  桑雅全然不知所措了,他不知道該如何才好。瑪仙的尖叫聲,和著犬隻異樣的吠叫聲,令他震慄不已,他張大了口,可是發不出聲音來。<br /><br />  瑪仙的厲笑聲未斷,她已經尖聲叫了出來:「謝謝你!謝謝上帝!你愛我?我看不必了!」<br /><br />  桑雅不知從哪裡來的一股勇氣,陡然叫了出來:「真的!真的!」<br /><br />  他一面叫,一面向著瑪仙,直逼了過去。<br /><br />  一切,都是在剎那之間發生的--桑雅一面向瑪仙逼過去,瑪仙身邊的兩頭大狗,就倏然向前撲出。雙方的勢子都如此之快,而且桑雅在向前逼去之際,根本忘記了那兩頭兇惡的獒犬的存在,而獒犬的動作,又無聲無息,疾如鬼魅!<br /><br />  瑪仙的呼喝聲雖然幾乎是同時發出的,但還是慢了十分之一秒。<br /><br />  就在這十分之一秒之中,事情已經發生了。事情發生得那麼快,桑雅甚至來不及發出一下呼叫聲,兩隻獒犬的利爪,已經一左一右,搭上了他的肩頭。<br /><br />  桑雅本能地向後一退,在他向後退出的同時,瑪仙的呼喝聲,也使得兩頭久經訓練的獒犬,一起向後退了出去。可是牠們的爪是那樣銳利,簡直就像是最鋒利的利刃一樣,已在桑雅的肩頭之上,劃開了幾道相當深,至少有十公分長的口子。<br /><br />  鮮血,自他受傷的肩頭上,迫不及待地疾湧出來!<br /><br />  雖然是在黑暗之中,可是濃稠的鮮紅的血,還是可以強烈地感覺出來。<br /><br />  桑雅直到鮮血令他的肩頭,感到生命在外洩之際,才發出了一下驚呼聲。<br /><br />  在桑雅發出驚呼的同時,瑪仙也發出了一下驚呼聲,急急來到了桑雅的身前,雙手去按向桑雅肩頭上的傷口,手足無措地想憑自己雙手的力量,把湧出來的鮮血阻住,不讓它們離開桑雅的身體。<br /><br />  但是,她這樣做,當然一點用處也沒有。鮮血很快自她的指縫中迸出來,她陡然哭了起來。<br /><br />  這時,不管她有著魔鬼一樣的臉容,也不管她有著天仙一般的身材,不管她頭部如何畸形,不管她心理是否正常,她的反應,全然是一個驚惶失措的少女應有的反應。<br /><br />  她陡然哭了起來,一面哭,一面把臉靠向桑雅的肩頭上。<br /><br />  桑雅也開始感到了兩邊肩頭皮肉被撕裂的痛楚了。可是當瑪仙這樣緊緊地靠著他,飽滿的胸脯,幾乎是在擠壓著他的胸膛時,他全然忘卻了痛楚,雙臂輕輕地環抱著瑪仙的腰肢,甚至有點希望,這樣的情形永遠可以延續下去。<br /><br />  但是,只過了極短的時間,大約不到一分鐘,瑪仙的身子陡然劇烈震動了一下,發出了「啊」的一下低呼聲,迅速向後退去。<br /><br />  若是桑雅的肩頭沒有受傷,他動作敏捷得足可以一把將後退的瑪仙拉住的。可是他雙臂才一揚起,肩頭的創痛,使他的動作慢了下來。<br /><br />  而瑪仙在後退了幾步之後,行動又十分怪異,使他只顧看著瑪仙,沒有移動身子。<br /><br />  瑪仙在後退之後,伸手按住了她的口部。包住她頭臉的白布,由於她剛才曾緊靠著桑雅的肩頭之故,已經滿是鮮血,鮮血看來已浸透了整幅白布。她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口部,不知是甚麼意思,而她的手上,也滿是鮮血,她就這樣站著不動。<br /><br />  在黑暗之中,她雙眼中,冒出一種十分異樣的光輝來。<br /></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巫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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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陶氏大廈頂樓,當然不是普通人能隨便上去的--通向頂樓的電梯,據說就有可以同時容納五十人舒服坐著的大面積--桑雅自然也沒有去過。

  桑雅在呆了半晌之後,想想陶啟泉的地址是在陶氏大廈頂樓,倒也不足為怪。陶啟泉在世界各地都有聯絡地址,本市的地址,當然是他事業的大本營--陶氏大廈頂樓。

  桑雅想的是,自己如何才能和這個龐大的企業王國的中心聯絡得上?

  正在他發愁時,電話那邊的日本醫生的聲音又傳了過來:「有一個聯絡電話留下來,特別聲明二十四小時有人接聽,尤其是有關求診病人的事,一定會有答覆。」

  桑雅大喜過望:「快告訴我!」

  對方講了這個電話號碼,又道:「如果你能使這個病人的情形有所改善,這是整形外科史上的奇蹟!」

  桑雅說了一聲:「我會努力。」就急急放下電話。看看時間,是凌晨零時五十二分。

  他連忙撥了那個電話號碼,電話一響就有人接--是一個十分甜蜜,但是職業化了,沒有甚麼感情的聲音:「陶啟泉先生祕書處。」

  桑雅吸了一口氣:「我是整形外科醫生桑雅,要和瑪仙迪奧小姐聯絡。」

  那甜蜜的聲音道:「先生,你打錯電話了,這裡是陶啟泉先生祕書處。」

  桑雅道:「那就請陶先生聽電話。」

  甜蜜的聲音聽來更平板:「好的,請把你要和陶先生通話的目的告訴我,再告訴我你的聯絡電話,然後儘可能不要離開電話。陶先生在二十四小時之內,隨時可能親自,或再通過祕書處和你聯絡。」

  桑雅苦笑:「我不能直接和他通話?」

  聲音傳過來:「恐怕不能,陶先生正在巴西,和巴西政府,討論開發亞馬遜河流域資源的事。」

  桑雅只好投降:「請告訴他我的職業,事情和瑪仙小姐有關,我相信他也會認為事情相當重要。」

  然後,他就放下電話來等。電話響了好幾次,卻全是各地醫院打來的,回答他並沒有他查詢的資料。

  出乎桑雅的意料之外,一小時之後,又是那個甜蜜的聲音打電話來:「桑雅醫生?陶先生的電話。」

  接著,就是一個聽來相當穩重的聲音:「桑雅醫生,瑪仙的事,你是聽誰說的?」

  桑雅怔了一怔,並不明白陶啟泉這樣問是甚麼意思。他據實回答:「是她來找我的,而且,讓我看到了她--畸形的頭臉!」

  陶啟泉的聲音,聽來有點懊喪:「全世界的醫生都告訴過她,她的情形是沒有希望的,她為甚麼不肯聽?」

  桑雅道:「不必絕望,雖然希望不大。我必須和她聯絡,好決定如何改造的步驟。」

  陶啟泉的聲音聽來有點疲倦:「好!不論多少費用,絕無問題。」

  桑雅問:「請問瑪仙和你的關係是--」

  桑雅這樣問,是因為他知道,他和瑪仙之間的關係,發展下去,絕不會是醫生和病人之間的關係那麼簡單。他對瑪仙的迷戀程度,幾乎每一分鐘都在增加,才不過知道了她的名字,他就感到了莫名的興奮。

  可是,他這個問題,別說沒有得到回答,根本問題都沒有問完,陶啟泉已顯然放下了電話。接著,又是那個甜蜜的聲音:「瑪仙小姐的地址是夕陽大道三十三號,她準備見你!」

  桑雅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在劇烈的心跳中,一秒鐘也不耽擱,就離開了辦公室。興奮使得他全然不知道甚麼叫作疲倦,他駕車直駛向夕陽大道。

  夕陽大道在市區的西郊,路程相當遠。整條道上,全是相隔有相當距離的、式樣各有不同、爭奇鬥巧的洋房,那是一個只屬於富人的區域。當他的車子在三十三號門口停下,他先定了定神才下車。

  三十三號是幢十分精緻的小洋房,有一個種植了太多花木,看起來有點像樹林一樣的一個花園。花園中的樹木之多、之密,叫人聯想起屋子的主人,一定有意想要隱藏或是掩飾一些甚麼。在黑暗中看來,神祕感也更濃。

  桑雅才一下車,一陣猛烈的犬吠聲,從圍牆後傳了出來。兩條極大的獒犬,撲向花園的鐵門,人立起來,比桑雅還要高。

  牠們撲上來的時候,鐵門都為之震動,可知力量是何等之大。

  那兩頭正宗的西藏獒犬,是犬類之中體型最大,也是最兇惡的一種,純種的極其名貴。看看牠們白森森的利齒,都會有令人不寒而慄,更別提牠們那種駭人的吠叫聲了。

  明知有鐵門相隔著,桑雅也要遲疑一下,才敢走近門去按鈴--其實這個動作是多餘的,犬隻在發出那麼猛烈的吠叫聲,屋裡人除非是聾子,不然早就該知道有客人來訪了。

  隱在太多林木後面的屋子,並沒有亮起燈光,但桑雅卻可以感到,已經有人向鐵門走來,兩頭獒犬已經返身撲了回去。

  出乎桑雅的意料之外,來開門的,竟然就是那個少女!

  她的頭上,仍然包裹著白布。已經是秋天,尤其在凌晨時分,很有點涼意,可是她的身上,卻穿著一件薄如蟬翼的絲袍。秋風吹拂,絲袍時而緊貼在她的身上,看起來和裸體也就沒有甚麼分別。而她的胴體是那樣地玲瓏浮凸,使得桑雅不由自主,屏住了氣息。

  那兩頭獒犬,來到了少女的身邊,樣子看來十分馴順,一直緊貼著她,跟著她向前走來。少女來到了鐵門後,和桑雅只隔著鐵門。

  在黑暗之中,她的眼中有一種異樣的光采。她用十分冷漠的聲音道:「我以為你會給我嚇得大病一場的!」

  桑雅感到有點唇乾舌燥。中午時候,他曾對原振俠說過,如果那少女再向他投懷送抱一次,他會無法拒絕。而且事實上,那天要不是在辦公室中,他只怕也會禁不起這樣的誘惑。

  他的那番話,在原振俠聽來,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但對桑雅來說,卻是真心誠意的。

  而這時,他又面對著那麼誘人的身體,他覺得自己實在是在進行一場一生之中最大的冒險!

  那少女冷笑著:「見過鬼怪的人,通常都會大病一場的,是不是?」

  桑雅不知如何回答才好,那少女的智慧相當高,出言也十分尖銳。桑雅只好舔了舔唇:「我沒有見過鬼怪,你不是鬼怪。」

  那少女聽了,陡然尖聲笑了起來。在她這樣笑的時候,她身邊的兩頭獒犬,發出了一種異聲的吠叫聲。兩種聲音交雜在一起,簡直是淒厲之極,令人慄然生寒。

  她一面笑,一面作勢要去解裹在頭上的白布:「不是鬼怪?要不要再看一看?看看你在黑夜裡,能不能接受這樣的刺激?」

  桑雅用近乎哀求的聲音道:「不要這樣,瑪仙,不要這樣!」

  瑪仙陡然停止了笑聲,剎那之間,四周圍變得靜到了極點。

  過了好一會,她才道:「你連我的名字都知道了!」

  桑雅點頭:「你不知道,你離去之後,我為你做了多少事!可以有希望的,可以的!」

  瑪仙低下了頭--桑雅剛才那幾句話,聲音之中,充滿了男性的誠意。這種誠意,是任何女性都十分容易覺察得到的。

  瑪仙沒有再說甚麼,拉開了門鎖。她自己轉過了身,緩緩向前走去。

  桑雅連忙推開了門,跟在她的後面。那兩頭獒犬,跟在她的身邊,可是又不時回頭來望向桑雅,喉際發出低沉可怕的嗚嗚聲。

  桑雅知道,瑪仙的畸形,可能影響到她的心理也形成畸形。這時,只要她一聲令下,那兩頭大狗,一定會把他在片刻之間撕成碎片。可是,桑雅向前走去的步子,卻一點也沒有猶豫。

  由於花園中的林木如此茂密,自然更形陰森。瑪仙的一身白絲衣,卻在陰暗之中,也有著異樣的反光,以致她苗條的背影,看來有一種虛無的感覺,好像她整個人,不是一種真實的存在一樣。

  桑雅盯著她的背影,看得有點發癡,尤其當風過,掠起絲袍的下襬,裸露出潔白晶瑩的粉腿之際,桑雅更有不知身在何處之感。所以,當來到屋子之前,有著幾級石階,瑪仙已上了石階之際,桑雅還渾然不覺,只以為瑪仙忽然之間升高了,會隨時飄然而去。而當他自己也來到了石階前面時,險些絆跌了一跤。

  進了屋子,屋中更是一片漆黑,只有一對大眼,發出可怕的綠幽幽的光芒。

  瑪仙整個人,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幽靈一樣。

  看來,瑪仙一點也沒有著燈的打算,她道:「我不喜歡光亮,這屋子,甚至白天也是漆黑的。像我這樣的人,不喜歡光亮,應該可以理解,那不算是變態,對不對?」

  桑雅嘆了一聲:「當然不是!」

  瑪仙又道:「請坐。請問,你千方百計找我,目的是甚麼?你不是已經徹底拒絕了我嗎?」

  桑雅的眼睛,對黑暗已習慣了一些,他可以依稀看到有幾張舒服的椅子在,可是他卻並沒有坐下來的打算。

  他向瑪仙走近去,但是他只走出了兩步,就聽到那兩頭大狗的氣息,明顯地粗了起來,那使得他不由自主停步。他吸了一口氣:「我起先不知道陶啟泉是你的--監護人,我先為你奔走,籌募一筆基金,那是準備邀集全世界最好的整形外科醫生,替你動手術之用的。」

  瑪仙一直背對著桑雅,她的聲音很冷淡:「其實,我是早就知道,自己的情形沒有希望的。」

  桑雅又嘆了一聲:「總應該試一試!」

  瑪仙的聲音又變得尖銳起來:「怎麼試?切下每一隻腳趾,用腳趾骨當我的鼻骨?再在我臀部切一大塊肉下來,做我的面肉?然後,又在我的肚子上,割一大幅皮膚下來,鋪在我的臉上?」

  桑雅只是苦笑,說不出話來。

  瑪仙發出淒苦的笑聲:「現在,我總算還有一個完好的身體,十次八次手術之後,我連身體都變得像鬼怪一樣了,是不是?」

  桑雅低聲道:「那--那你為甚麼到醫院來?」

  瑪仙「哼」地一聲:「對不起,打擾你了!我雖然明知絕望,但總存著億萬分之一的奢望,我想在你這裡實現這億萬分之一的希望。謝謝你,你連我最後的一線希望也消滅了!謝謝你,謝謝上帝--這就是我的名字,你當然知道那是甚麼意思了!」

  瑪仙越說越是激動,她語言之中所表現出來的那股恨意,使得桑雅感到有點寒意。

  瑪仙又尖聲笑了兩下:「而且,看來我的身體也沒有甚麼,你就連碰都不碰我!」

  桑雅忙道:「不,不!你迷人之極!事實上--我真不知如何說才好,事實上,你--如果肯讓我抱一抱,我會認為這是我一生之中最大的幸福!」

  他這幾句話,幾乎是掙扎著講出來的。講完之後,心頭狂跳,頭也不敢抬高,只是等待瑪仙的答覆。

  黑暗之中,十分寂靜,只有那兩頭大獒犬發出的咻咻聲。過了好一會,瑪仙才道:「我是被關在瓶子裡的妖魔,而且耐心極差!不要說過兩千年,一次失敗,已足以使我恨你入骨,你是我最恨的人!」

  桑雅張大了口,他感到了窒息,那是真正連氣也透不過來的感覺。他要用力使自己發出聲音來,才能講話:「我--我想--我--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瑪仙--我--愛你!」

  瑪仙陡然爆發出一陣笑聲來,隨著她的笑聲,那兩頭大狗又發出淒厲莫名的吠叫聲來。在旁人聽來,這兩種聲音的混雜,足以使人聯想起鬼域來。只怕古今中外,當一個男人向一個女人說出「我愛你」這句話之後,得到的反應如此奇特,再也無出其右了。

  桑雅全然不知所措了,他不知道該如何才好。瑪仙的尖叫聲,和著犬隻異樣的吠叫聲,令他震慄不已,他張大了口,可是發不出聲音來。

  瑪仙的厲笑聲未斷,她已經尖聲叫了出來:「謝謝你!謝謝上帝!你愛我?我看不必了!」

  桑雅不知從哪裡來的一股勇氣,陡然叫了出來:「真的!真的!」

  他一面叫,一面向著瑪仙,直逼了過去。

  一切,都是在剎那之間發生的--桑雅一面向瑪仙逼過去,瑪仙身邊的兩頭大狗,就倏然向前撲出。雙方的勢子都如此之快,而且桑雅在向前逼去之際,根本忘記了那兩頭兇惡的獒犬的存在,而獒犬的動作,又無聲無息,疾如鬼魅!

  瑪仙的呼喝聲雖然幾乎是同時發出的,但還是慢了十分之一秒。

  就在這十分之一秒之中,事情已經發生了。事情發生得那麼快,桑雅甚至來不及發出一下呼叫聲,兩隻獒犬的利爪,已經一左一右,搭上了他的肩頭。

  桑雅本能地向後一退,在他向後退出的同時,瑪仙的呼喝聲,也使得兩頭久經訓練的獒犬,一起向後退了出去。可是牠們的爪是那樣銳利,簡直就像是最鋒利的利刃一樣,已在桑雅的肩頭之上,劃開了幾道相當深,至少有十公分長的口子。

  鮮血,自他受傷的肩頭上,迫不及待地疾湧出來!

  雖然是在黑暗之中,可是濃稠的鮮紅的血,還是可以強烈地感覺出來。

  桑雅直到鮮血令他的肩頭,感到生命在外洩之際,才發出了一下驚呼聲。

  在桑雅發出驚呼的同時,瑪仙也發出了一下驚呼聲,急急來到了桑雅的身前,雙手去按向桑雅肩頭上的傷口,手足無措地想憑自己雙手的力量,把湧出來的鮮血阻住,不讓它們離開桑雅的身體。

  但是,她這樣做,當然一點用處也沒有。鮮血很快自她的指縫中迸出來,她陡然哭了起來。

  這時,不管她有著魔鬼一樣的臉容,也不管她有著天仙一般的身材,不管她頭部如何畸形,不管她心理是否正常,她的反應,全然是一個驚惶失措的少女應有的反應。

  她陡然哭了起來,一面哭,一面把臉靠向桑雅的肩頭上。

  桑雅也開始感到了兩邊肩頭皮肉被撕裂的痛楚了。可是當瑪仙這樣緊緊地靠著他,飽滿的胸脯,幾乎是在擠壓著他的胸膛時,他全然忘卻了痛楚,雙臂輕輕地環抱著瑪仙的腰肢,甚至有點希望,這樣的情形永遠可以延續下去。

  但是,只過了極短的時間,大約不到一分鐘,瑪仙的身子陡然劇烈震動了一下,發出了「啊」的一下低呼聲,迅速向後退去。

  若是桑雅的肩頭沒有受傷,他動作敏捷得足可以一把將後退的瑪仙拉住的。可是他雙臂才一揚起,肩頭的創痛,使他的動作慢了下來。

  而瑪仙在後退了幾步之後,行動又十分怪異,使他只顧看著瑪仙,沒有移動身子。

  瑪仙在後退之後,伸手按住了她的口部。包住她頭臉的白布,由於她剛才曾緊靠著桑雅的肩頭之故,已經滿是鮮血,鮮血看來已浸透了整幅白布。她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口部,不知是甚麼意思,而她的手上,也滿是鮮血,她就這樣站著不動。

  在黑暗之中,她雙眼中,冒出一種十分異樣的光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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