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擒兇記</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擒兇記</h3><br /><br />  真是熱鬧極了,幾乎凡是可以站得下人的地方,都站著人,人和人擠在一起,你推我擁,每一個人都走到街上來了,這些人,原來都應該在房子中的,因為早已是深夜了。但是,他們還是一起湧到街頭上來,因為那是一個大出會的日子。<br /><br />  在現代化的都市之中,很少有那樣大出會的日子了,正因為少,所以在街頭上才聚集了那麼多人,爭著來看會景。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好看的東西,那些東西,平時也可以看得到,綴滿了五顏六色電燈的,經過裝飾的卡車,車上站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子,還有什麼特別好看?可是人就是那麼奇怪,既然大家都到街上來了,餘下的人,也在家中耽不住了。<br /><br />  於是,街上的人,越來越多。從下午起,高斯就不斷地在沮咒著那些潮水一樣湧來湧去的人。依他自己的心願,最好是在家裏蒙頭大睡,但是他卻不得不擠在街頭上。<br /><br />  他是一個攝影師,而他受了一家廣告公司的委託,要拍攝這次大出會的主要經過,輯成一輯圖片。這大概是高斯從事攝影這個行業以來,最辛苦的一次了,他抹著汗,在人叢中擠著,還得保護著他名貴的攝影器材不在擁擠中損壞!<br /><br />  當他雙臂酸得實在無法再高舉的時候,他真寧願自己是在沙漠中拍攝毒蠍子,也好過在人叢中拍攝笑容已變得僵硬了的美女。高斯實在太疲倦了,他已連續不斷地工作了將近十小時,他決定休息一下,是以他拚命向人行道的方向擠著,他希望人行道那邊,會有一點空隙。<br /><br />  但是他擠上了人行道之後,卻發現情況並沒有多大的改善,他身子的一邊,的確已不再是人,但卻是牆壁,當他再向前擠過去的時候,他的衣服擦在牆壁上,高斯那時候,如果睡得著的話,他大可以就那樣站著睡過去,而不會倒下來。<br /><br />  高斯好不容易,才擠到了一扇門前,在他身邊的人,忽然向後退來,高斯被擠得腳步不穩,他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扶向那扇門。<br /><br />  那扇門並沒有鎖,高斯的手一扶了上去,那扇門就打了開來。<br /><br />  高斯略呆了一呆,門被推開之後,門內是一片漆黑。高斯也不知道是什麼所在,他本來大可以擠出去,但是當他想到,再向外擠去,不知什麼時候才可以找到休息的地方時,他改變了主意。<br /><br />  他閃身進了門,並且用力將門關上,然後,他才吁了口氣,道:「有人麼?」<br /><br />  在那樣的情形之下,突然進入了一幢陌生的屋子,無論如何,都是太嫌突兀的。在平日,高斯可以說是決不會做這種事的。<br /><br />  但現在正是出會的好日子,人人都沉浸在歡樂之中,就算有一個陌生人忽然進了屋子,屋主人一定也會歡迎的。高斯就是因為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才進來的。<br /><br />  當他關上門之後,街上的鼓噪聲,仍然不斷傳進他的耳中。街上一定剛有一隊樂隊經過,蓬蓬的鼓聲,震耳欲裂,令得高斯連他自己也聽不見他自己的講話聲。高斯立時又提高了聲音,道:「有人麼?」<br /><br />  這一次,他仍然沒有得到回答。<br /><br />  「蓬蓬」的鼓聲,令人心煩,高斯的心中,開始有些疑惑,因為這屋子中,實在太黑暗了,黑得幾乎什麼也看不到。<br /><br />  那實在是沒什麼可能的事,雖然是在午夜,但是街道上卻很明亮,有著各種各樣的燈光,除非這屋子根本沒有窗,不然不可能一點光線也沒有的。<br /><br />  但是在這屋中,卻的確什麼光線也沒有,高斯連問了四五下,得不到回答,「蓬蓬」的鼓聲,已漸漸遠去了,高斯伸手在門旁摸索著,他摸到了電燈開關,高斯也立時按下了開燈的掣。<br /><br />  可是,在「啪」地一聲之後,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燈並沒有亮。<br /><br />  高斯不禁低聲嘀咕了一聲,這是惡夢中的情形,處身在一個黑暗的情形中,燈卻開不著,高斯已不想在這屋子中多逗留下去了,他一面仍注視著黑暗,像是怕黑暗之中,突然會有什麼東西撲出來一樣。一面,他手反向後伸去,握住了門柄,轉了一轉,想將門拉開來,再閃身到街道上去,參加擁擠的行列。<br /><br />  可是,當他用力一拉,想將門拉開時,他手臂一縮的結果,並不是拉開了門,而是將那門柄拉了下來,他身後的門,仍然關著。<br /><br />  高斯陡地一呆,那情形,更像是在惡夢之中了,高斯在開始拉脫門柄的一剎間,心中多少有點慌了,但隨即,他就覺得好笑了。<br /><br />  他和成千上萬的人,只不過隔著一扇門,怎可能有什麼特別的事發生?<br /><br />  他轉過身來,撫摸著,摸到了門口的那個洞,然後,又將被他拉出來的門柄塞進去,小心地旋轉著,可是,不論他怎麼弄,他都沒有辦法,將門打開來。<br /><br />  高斯感到了異樣的悶熱,汗水順著他的額頭流下來,流到了頸上,弄得他極不舒服,高斯大聲叫了起來,槌著門,希望外面有人聽到聲音,可以將門推開。<br /><br />  但是,他在叫了一兩分鐘之後,便靜了下來,因為他明白那樣做是絕不會有作用的,外面街道上,幾乎每個人都在呼叫著,誰會理會他的呼叫?<br /><br />  高斯轉回身來,他覺得十分好笑,他竟被困在這屋子之中了!<br /><br />  當然,他是可以出得去的,但高斯並不想出去,他本來的目的,就是想找一個地方休息一下,現在這個目的至少可以達到了。<br /><br />  他在想,如果屋主人回來,看到屋中忽然有了一個陌生人,自然會大吃一驚,但是他只要略加解釋,一定會大家都笑起來的。<br /><br />  高斯吸了一口氣,自然,他先得弄清楚這屋子之中的情形,最好還能找到一點飲料。<br /><br />  電燈開不著,高斯舉起了手中的相機,按下了掣,閃光燈著亮,閃了一下。<br /><br />  那一下閃光的時間,雖然只有幾百分之一秒,但是已足可以使得高斯看到那屋中的情形了。而當他看清了屋中的情形時,他又不禁一呆。<br /><br />  在他面前的,是一個極大的廳堂。<br /><br />  或許是因為那廳堂實在太空的原故,是以也格外顯得大。一點也不錯,那廳堂中,是空的,或者,正確一點說,只是在正中,有著一張安樂椅。<br /><br />  高斯呆立了片刻,他覺得這屋子多少有點古怪,或許是空置了多年的舊屋,但高斯也沒有表示太大的疑惑,而且看到了有一張椅子,高斯也已經夠高興的了。他憑著記憶,向著那椅子所在的方位,向前走去。<br /><br />  當他的手撫到了那椅子背時,他就想將那椅子轉過來。可時,那椅子卻像是固定在地上的,他無法轉得動,他只好偏過身去,坐在那張椅子上。<br /><br />  那張椅子很柔軟,很舒適,在經過了十小時不斷在擁擠之後,再能坐在那樣的椅子上,這實在是一件令人感到極其滿足的事。<br /><br />  在坐下之後,伸了一個懶腰,他實在太疲倦了,是以當他的頭靠在椅上之後,他竟睡著了。<br /><br />  高斯是被另一隊樂隊經過時所發出的樂聲所吵醒的,高斯舉起手腕來看了看手錶,夜光的錶針告訴他,他大約睡了半小時。<br /><br />  高斯又伸了一個懶腰,他實在還想再睡,可是如果再睡下去的話,他的工作就無法完成了,他又來到了門口,將門柄撼動著,旋轉著,終於,他打開了門,閃身走出去,順手將門關上。<br /><br />  他又置身在擁擠的街道中了,那一晚上,高斯一直工作到深夜,才疲乏地回到了他的辦公室。<br /><br />  他在辦公室的長沙發中,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下午。<br /><br />  接下來的兩天,高斯也絕不空閒,他攝得了幾百幀相片,他要選擇其中最好的,輯成一輯,他一天十小時,在黑房中工作著。<br /><br />  他幾乎已忘記那間屋子了,如果不是他在沖洗,放大照片時,看到了那一張照片的話。<br /><br />  那張照片,是他無意中拍攝下來的,他當時的目的,也不是要攝取相片,而只不過要著亮閃光燈,看清楚那屋子中的情形而已。但在著亮閃光燈時,他卻攝下了那屋中的一張照片。<br /><br />  高斯只是將底片剪了下來,順手拋在字紙簍中,他也沒有洗出照片來,因為那是一點用處也沒有的。<br /><br />  當天晚上,當他離開辦公室的時候,街道上大會日留下的垃圾,還未曾清理乾淨,而離開大會日,已經有兩天之久了。<br /><br />  高斯來到了車房,駕車回到了家中,他先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然後才拿起電話來,他是希望李玉芳在家中,而且沒有什麼特別的事,那麼,他就可以約李玉芳出去共進晚餐,享受一個愉快的晚上。<br /><br />  電話一響就有人聽,來聽的正是李玉芳,高斯道:「玉芳,沒有特別的事?」<br /><br />  「沒有──」李玉芳回答著:「除了那件空屋謀殺案。」<br /><br />  高斯嘆了一聲,但李玉芳立時道:「不過我今晚有空,你可以來接我。」<br /><br />  高斯放下電話,發出了一聲歡嘯聲來。<br /><br />  烟光搖曳,音樂優雅,高斯和李玉芳對坐著。高斯在見不著李玉芳的時候,心中總想好了很多話要對她說,但是每一次,當他見到李玉芳之後,卻總是不知該如何說才好。高斯決不是一個拙於口齒的人,但也許是李玉芳有著一股別的女郎所沒有的英氣的原故,是以使高斯在她的面前,多少感到有點拘束。<br /><br />  高斯將心中想好的話,在腹中唸了好幾遍,可是他一開口,講出來的話,卻和他所想的絕不一樣,他問道:「你提到的那件空屋謀殺案,是怎麼一回事?」<br /><br />  李玉芳皺了皺眉,望著燭火,道:「這件案子十分奇怪,在一間空屋子中,那屋子中什麼也沒有,只有一張椅子,在屋子的正中。」<br /><br />  李玉芳講到這裏,高斯的心中便陡地一動。他想起那天大出會的晚上,曾經進過一間屋子。那屋中,也是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張椅子的那件事來,他還在那椅子上打了一個盹!<br /><br />  所以,高斯笑道:「那也沒有什麼出奇,我就到過一間屋子,那屋子中只有一張椅子。」<br /><br />  李玉芳瞪了他一眼,道:「你又來胡說了。」<br /><br />  高斯忙舉起了手,道:「決不是胡說,我說的那間屋子,是在大都街。那天,盛會巡遊,擠得人山人海,我可以說是給人擠進去的。」<br /><br />  李玉芳望著高斯,現出十分有興趣的神情來。她「噢」了一聲,道:「你進去了之後,做了些什麼?」<br /><br />  高斯道:「沒有什麼,我疲倦之極,又看到只有一張椅子。我就在那張椅子上,睡了一會。」<br /><br />  李玉芳的神情,陡地變得緊張了起來,道:「你在那屋子的椅子上睡了一會,那是什麼時候的事?」<br /><br />  高斯皺著眉,勉力想著,道:「我記不清楚了,大約是在午夜時分。」<br /><br />  李玉芳忽然笑了起來,指著高斯,道:「你說謊的本領很拙劣。高斯,你一定是在報紙上看到了這消息,是以故意拿來逗我說話的!」<br /><br />  高斯感到了極大的委屈,他叫了起來,道:「不,絕不是說謊,難道我說的那間空屋,就是你說的發生謀殺案的那一間?」<br /><br />  李玉芳道:「當然是,難道在大都街還會有第二間屋子,是什麼也沒有,只有一張椅子的麼?我問你,你說你曾經進過那屋子,在進了屋子之後,可曾將門關上?」<br /><br />  「當然關上的。」高斯回答。<br /><br />  「那就更證明你是在說說謊了,高斯,那屋子之中,黑得一點光沒有,所有的窗子全都釘著木板,你怎麼能在午夜時分,『看』到屋中什麼也沒有,只有一張椅子,並且還在椅上睡了一會?」<br /><br />  李玉芳在指出高斯話中的破綻,但是高斯卻一點也沒有尷尬的神情。他反倒顯得十分得意。李玉芳才一講完,他便揚著手,「啊哈」一聲,道:「那你可料錯了。我的確是『看』到那張椅子的,因為我是在街道攝取大會巡遊的景色,我進了屋子之後,發現眼前一片漆黑,我就著亮了閃光燈。」<br /><br />  李玉芳仍是似信非信地望著他。高斯又道:「你說我是看了報紙來和你說的,但是事實上,這幾天,我忙得根本連看報紙的時間也沒有,我忙著在弄那天晚上拍來的照片──對了,我在著亮閃光燈的時候,還拍下了一張那房子內部的照片!」<br /><br />  李玉芳的神情,突然嚴肅起來。她有點緊張地道:「你所說的是真的?那張照片呢?」<br /><br />  「還在我的辦公室。」高斯看到李玉芳望著他的眼光,多少有點異狀,是以他忙又問道:「怎麼啦?」<br /><br />  李玉芳道:「如果你是在午夜時分,就坐在那張椅子上的,那麼,你應該坐在一個死人身上!」<br /><br />  高斯陡地一呆,雖然是在夜總會中,但是因為他聽到的話,實在太駭人了,是以他陡地站了起來,大聲道:「你是說──」<br /><br />  他大聲說了三個字,發現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向他望來,他才急忙坐了下來,壓低了聲音,搖著頭,道:「你在說什麼?」<br /><br />  李玉芳緩緩地道:「令我們頭痛的那宗空屋謀殺案,就是在出會巡遊的那天晚上發生。死者是一個不明身份的中年人,醫官推測他死亡的時間,是在晚上九時到十一時之間,他的屍體被發現時,坐在那張椅子上,他是被一枝毒箭射死的。」<br /><br />  李玉芳講著,高斯怔怔地聽著。<br /><br />  他等到李玉芳講得告一段落時,苦笑了一下,道:「我進那屋子的時候,無論如何是在十一時以後了,為什麼我沒有看到那死人?」<br /><br />  李玉芳道:「如果你所說的是實話──」<br /><br />  高斯忙道:「那是百分之一百的事實!」<br /><br />  李玉芳略頓了一頓,道:「那麼,你就向警方提供了一個十分重要的線索了。」<br /><br />  「線索?」高斯有點不明白。<br /><br />  「是的,用毒箭來殺人,這是一宗很不尋常的謀殺案,警方現在集中力量在調查那空屋子的主人。那屋主人是一個探險家,到過很多稀奇古怪的地方,極有可能買到了南美土人的毒藥,塗在箭頭上來殺人,但是現在,警方的調查目標,可能要變更了!」<br /><br />  「為什麼?」高斯問:「是因為我到那屋子的時候,還未曾見到死人?」<br /><br />  「是的,你的發現,證明那死者不是在空屋中被殺,而是在別的地方被殺,移到那空屋中去的。屋主人的嫌疑便已經不存在了。」<br /><br />  高斯十分興奮,他道:「我完全可以證明我說的是實話。那張底片還在,我們一起去拿。」李玉芳立時站了起來,和高斯一起離開了夜總會。<br /><br />  一小時之後,他們已經一起在警方的會議室中了。<br /><br />  和他們在一起的還有許多高級警官。高斯的那張底片,已經放大成為一張極大的照片,和另一張放得同樣大小照片,列在一起。<br /><br />  這另一張照片,是案發之後,警方人員拍攝的現場照片,和高斯那張,角度雖然不同,但是在照片上,卻毫無疑問可以看得出,還是同一房間,只不過那一張照片的椅子上,坐著一個死人。<br /><br />  那死人仰著頭,他的頭擱在椅子上,在他的咽喉中,插著一支箭,他的手緊握在椅子的扶手上。<br /><br />  高斯一看到那死者以這樣的姿勢坐椅子,他的喉嚨,便有點發癢,背脊也多少有點發涼,因為死者坐在椅上的姿勢,和他在椅子上打盹的時候,也差不了許多!<br /><br />  燈光集中在那兩張照片上,李玉芳手中持著一枝竹棒,指著那屋子樓梯口的一隻古老掛鐘,道:「這屋子中,唯一的陳設,就是那隻掛鐘,雖然不準,但卻還在走動,各位請看掛鐘上的時間。」<br /><br />  李玉芳指著的,是高斯所拍的那張照片,那掛鐘上的時間是十二時二十八分。李玉芳又道:「自然,這鐘的時間不準,但是也不會相差太多,也就是說,在那時候死者早已死了,但屋子中還是空的。所以我們有理由判斷,屍體是由外面移來的。」<br /><br />  幾個高級警官聽著李玉芳的分析,點著頭。<br /><br />  李玉芳又道:「本來,我們偵查的目標,集中在屋主人李華博士的身上。現在,我看可以放棄這一點了。何況李華博士,在前兩天已去了鄰埠,去主持一個學術性的會議,現在還沒有回來。」<br /><br />  幾個高級警官又點著頭,李玉芳放下了竹棒,嘆了一聲,道:「只不過這樣一來,我們的偵查工作,來得更困難了,死者是在什麼地方被害的,完全沒有線索。當然,我們仍要感謝高先生提供的線索。」<br /><br />  高斯站了起來,也說了幾句客氣話。掛在牆上的兩張照片,被取了下來。幾個警官用放大鏡在詳細檢查兩張照片上的差別。<br /><br />  而高斯則和李玉芳離開了會議室。<br /><br />  他們在警局的門口分了手。<br /><br />  一連兩天,高斯都不斷向李玉芳詢問案子有什麼進展,但都沒有結果。第三天,高斯又被請到了警局,在李玉芳的辦公室中,還有一位衣著十分華貴,身形高大,雙目炯炯有神的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的左頰上,還有著一道明顯的刀疤。<br /><br />  李玉芳在高斯一進來,便替他介紹道:「高斯,這位是著名的探險專家李華博士,也就是那間屋子的主人。」<br /><br />  高斯和李華握著手。李華伸手在高斯的肩頭上拍了兩下,表示得十分親熱,道:「李警官已對我說了一切經過。多謝你,不然,我要變成謀殺的嫌疑犯了。」<br /><br />  高斯客氣地道:「其實,你也不必擔心,案發的時候,你正在鄰埠,又不在現場。」<br /><br />  李華大聲笑了起來道:「那難說得很。警方會設想一切稀奇古怪的事,他們會設想,我溜回來,殺了人,然後再到鄰埠去的。」<br /><br />  高斯笑了起來,道:「李博士,你的屋子正在鬧市,你為什麼讓它空置著?」<br /><br />  李華攤了攤手,道:「正因為它在鬧市,所以不適宜我居住,我早已搬到了郊區,屋子一直空著。我又不善於經商,所以也沒有改建,由得它空著。想不到卻有人將一個死人放到屋子中!」<br /><br />  李玉芳坐在辦公室,聽著李華和高斯兩人交談。她聽得十分用心。而在她聽到了李華的話後,她突然皺了皺眉,像是想到了什麼。<br /><br />  李玉芳道:「你任由那屋子空著,甚至不去看看它?」<br /><br />  李華博士搓著手,道:「有時我會去看看,也僱了一個人去打掃,但是已有很久沒有去了。」<br /><br />  「你僱什麼人打掃?」李玉芳忙問。<br /><br />  「就是屋子旁邊,大廈的看更人,石叔。」李華回答著:「他這人倒是很靠得住的,對不起,我還有很多事,我可以走了麼?」<br /><br />  「可以。」李玉芳點頭,可是她忽然又道:「再問你一個問題,李博士,你最近一次到那屋子中去,是在什麼時候,你記得麼?」<br /><br />  李華皺起了眉,道:「那很難說得出確切的日子來了,好像是……兩個月以前吧。」<br /><br />  李玉芳像是對李華的回答已經很滿意,道:「謝謝你的合作,以後有了線索,或者有麻煩你的地方,希望你別見怪才好。」<br /><br />  李華笑了笑,道:「不要緊,但是我過幾天就要離開,我已選了東非定居,這幢屋子,我也委託了房產經紀,代我出售的了!」<br /><br />  李玉芳聽得李華那樣說法,略呆了一呆,也沒有再說什麼,李華轉過身,走出了李玉芳的辦公室,李玉芳一直望著門口,怔怔地像是正在想什麼。<br /><br />  高斯見李玉芳半晌不說話,他笑著,道:「這件案子變成無頭案子,你也可以輕鬆一下了!」<br /><br />  李玉芳轉過頭來,瞪了他一眼,道:「你這是什麼話,變成毫無線索的無頭案子了,怎麼反倒能輕鬆了,不過,這也不是無頭案,我已經有一點線索了!」<br /><br />  高斯大感興趣,忙道:「什麼線索?」<br /><br />  李玉芳笑道:「你還敢不敢到那空屋子去?」<br /><br />  高斯也笑了起來,道:「為什麼不敢?別說死人早已搬走了,就算死人在,我也敢去!」<br /><br />  李玉芳沒有再說什麼,就和高斯一起離去。<br /><br />  高斯又到了那空屋子中,這一次,和第一次來的時候,已大不相同了,他第一次來的時候,屋內一片漆黑,只有他一個人。<br /><br />  而這一次,所有的燈都亮著,樓上樓下,都大放光明,只不過所有窗子,仍然被板釘封著,而且,又明知在這屋子中,曾有過一件神秘兇殺案的死者,是以走了進去之後,總不免有點陰森之感。<br /><br />  那張椅子仍在,而且依然放在老地方。高斯看到了那張椅子,想起繼自己之後,坐在那張椅子上的,就是一個中了毒箭之後死去的人,心中多少有點不自在。<br /><br />  空屋子中有兩個警員留守著,高斯正和他們搭訕著講話,李玉芳就和一個五十上下的男人,一起走了進來,那男人不斷地道:「我一聽得這屋子有了死人,就不敢過來,也沒有人來問我,我倒不是想隱瞞的。」<br /><br />  李玉芳十分溫和地笑著,道:「我不是來怪你,我是問你,這屋子是不是一直由你打掃的?」<br /><br />  一聽得李玉芳那樣說,高斯就知道,那人一定是李華博士口中的石叔了。石叔點著頭,道:「是的,我每隔三天,來打掃一次。」<br /><br />  李玉芳道:「可是從你一開始打掃,屋子就是空的,只有這一張椅子?」<br /><br />  石叔戰戰兢兢地道:「是。」<br /><br />  「除了打掃之外,你還做些什麼?」<br /><br />  「我沒有做什麼,什麼也沒有做。」石叔搖著手,現出害怕的神色來。<br /><br />  旁邊的一個警員,不禁笑了起來,道:「你怕什麼,李警官又不是說你殺了人!」<br /><br />  石叔苦笑著,說不出話來,李玉芳向掛在牆上的那掛鐘指了一指,道:「你不負責替這座鐘上鍊?」<br /><br />  石叔搖著頭,道:「我根本不會替鐘上鍊!」<br /><br />  李玉芳揮著手,道:「好了,我已經問完了,你只管離去吧。」<br /><br />  石叔直到這時,臉上才算是有了一點笑容,他又向那張椅子望了一眼,急急走出了這空屋子,李玉芳背負著雙手,來到了樓梯口,踏上了兩級樓梯,仰頭望著那掛鐘,高斯來到了她的身邊,也不知道她注意那掛鐘是什麼意思,只是也抬起頭看看那掛鐘。<br /><br />  那鐘已經停了,顯然是因為沒有人上鍊的原故,李玉芳看了片刻,忽然回過頭來,道:「高斯,這樣的鐘,上一次鍊,大約可以行走多少時候?」<br /><br />  「大約四五天吧。」高斯遲疑地回答。<br /><br />  李玉芳的雙眉蹙緊,道:「這就很奇怪了,李華已有兩個多月沒有來過,石叔雖然每隔三天來打掃一次,但是從來也不給鐘上鍊,那麼,為什麼當你進來的時候,鐘是行走的呢?」<br /><br />  高斯也呆了一呆,脫口道:「是啊!」<br /><br />  李玉芳仍然望著那掛鐘,看了一會,她轉身向一個警員,招了招手,那警員走了過來,李玉芳道:「和偵查科通一個電話,請他們派一位偵查指紋的人來。」<br /><br />  那警員答應著,走了出去,李玉芳仍然望著這座掛鐘,道:「照我的推測,這座鐘上,一定一點指紋也沒有,早被抹去了!」<br /><br />  高斯瞪大眼睛,李玉芳緩緩地道:「這是一件處心積慮的謀殺案,兇手不知化了多少時間來佈置這件兇殺案,好使他逍遙法外!」<br /><br />  高斯心中仍然不明白,道:「你的意思是──」<br /><br />  李玉芳指著那鐘,道:「鐘沒有人上鍊,是不會行走的,而上鍊的人,唯一的目的,就是要使進這屋子來的人,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進來的。」<br /><br />  高斯皺起了眉,道:「那就是我了?」<br /><br />  「是你,或者是任何人,別忘記,那天是大出會的日子,在這條街道上,有成千上萬的人,任何人都可以進這屋子來的。」<br /><br />  高斯點頭道:「是,屋子門又沒有鎖著,街上的人一擠,就可以擠進來了。」<br /><br />  李玉芳道:「我想兇手原來的設計,正是那樣,他希望有多些人擠進來,但是他卻想不到,到了大會巡行那一日,所有的人,都向馬路中心擠,沒有人肯後退,是以也沒有人擠進屋子來,只有你一個人,走進了這屋子,不過就算只有你一個人,他的目的也已達到了!」<br /><br />  高斯的心中,更是疑惑,道:「有人進了屋子,那有什麼好處?」<br /><br />  李玉芳卻忽然轉了話題,道:「當晚你進來的時候,沒再到二樓,也沒有到其他的房間去看一看,只是在這個廳堂中,是不是?」<br /><br />  「當然是,我總不成亂闖一通。」<br /><br />  李玉芳道:「那就是了,我想,你進來的時候,屋子中一定還有兩個人在,一個是兇手,另一個是死者!」<br /><br />  高斯吃了一驚,一時之間,講不出話來,只是望著李玉芳,李玉芳笑了一笑,道:「你還不明白麼?或者在你進來的時候,死者早就死了,兇手卻在等著,等著有人進來,恰好你進來了!」<br /><br />  「他等我進來做什麼?」<br /><br />  李玉芳道:「他等你進來,好證明你進來的時候,那椅子上沒有死人,屋子是空的。那樣,等到再在屋中發現屍體的時候,就可以進一步證明,那屍體是由外面移進來的了!」<br /><br />  高斯也笑了起來,搖頭道:「不對,不對,我是進來之後,亮著了閃光燈,無意之間拍了一張照,才拍了那掛鐘,留下時間來的,兇手除非能未卜先知,不然,怎知道我一定會拍一張照,又怎知道進來的人,一定會帶著攝影機?」<br /><br />  李玉芳呆了半晌,看她眉心打著結的樣子,高斯也知道她是在苦苦思索著,但是她究竟在想些什麼,高斯卻也無從知曉,過了好一會,李玉芳才道:「你的話很有理,看來我的推論站不住腳!」<br /><br />  她說到這裏,又向掛鐘望了一眼,高斯忙道:「你原來的推論是什麼,不妨說來聽聽。」<br /><br />  李玉芳苦笑一下,道:「我是想,兇手特意留下了那一個時間證明,要證明死者死亡的時間,死者並不是在這屋中,那麼,自然是為開脫和這屋子有關的人的一切關係,這是兇手的預謀!」<br /><br />  高斯究竟不是一個蠢人,他嚇了一跳,道:「玉芳,你是說李華博士,他是──」<br /><br />  李玉芳忙道:「不要亂說話。」<br /><br />  高斯立時住了口,沒有再出聲,但是他也知道,照李玉芳的推論,發展下去,唯一的結果,就是推定李華是兇手,李華在這屋子中殺了人,又等到有人進來,等到進來的人離去之後,他才將死者放在椅子上,案發之後,死者是什麼時候死的,自然驗得出來,到過空屋的人,自然也會和警方聯絡,那麼,就有充分的證明,證明屍體是從別的地方搬到空屋來的,李華雖是屋主人,也就一點干係也沒有了,何況事發的時候,他正在外地!<br /><br />  這正是目前發生的事實。<br /><br />  然而,李玉芳的推論卻有一點站不住腳,也就是高斯剛才指出的那一點!<br /><br />  在高斯和李玉芳兩人發怔間,偵查指紋的專家也來了,不到十分鐘,便證明了李玉芳的預見是正確的,那掛鐘上,一個指紋也沒有!<br /><br />  鐘上一個指紋也沒有,這便證明了李玉芳的推論,有人曾經仔細地抹去鐘上所有的指紋,普通人是不會化上一番功夫,將鐘上的指紋都抹去的,只有別有用心的人,才會如此。那麼,別有用心的人,自然就是兇手了。<br /><br />  看來李玉芳的推論,起點和結論,都十分近乎事實,只有一點站不住腳,那就是高斯指出的一點,如果一切全是兇手的安排,那麼,兇手沒有道理知道,進屋子來的人,會是一個持有閃光燈攝影機的人!<br /><br />  李玉芳一直不說話,只是低著頭,皺著眉,在屋子中,踱來踱去,高斯則只是怔怔地望著她<br /><br />  當高斯的視線,一直停留在李玉芳身上的時候,他不禁在想,像李玉芳那樣美麗的女孩子,實在是不應該去擔當如此繁重的警務工作的,可是,事實上,李玉芳卻實實在在,又是一個極其出色的高級警官!<br /><br />  李玉芳來回踱了十分鐘,她才抬頭,向高斯望了過來。高斯一看到她的神情,便知道她一定已經想到什麼重要的關鍵了!<br /><br />  他連忙向前走去,李玉芳壓低了聲音,道:「高斯,警方知道李華博士,住在什麼地方。」<br /><br />  「我們一起去找他?」高斯忙說。<br /><br />  「不,我想由你一個人去找他。」<br /><br />  「我一個人?」高斯又驚又喜,「可是,我不是警務人員,去找他有什麼用?」<br /><br />  李玉芳揮著手,道:「正因為你不是警務人員,所以去找他,他才不會疑心,他作了那麼精巧的安排,如果有警務人員去找他,他一定全神應付,不會露出任何破綻來的,然而你隨便找一個藉口去見他,他卻不會提防。我要你將你和他的對話,詳細記下來告訴我!」<br /><br />  高斯一面聽,一面點著頭,等到李玉芳講完,他才問道:「你認定他是兇手?」<br /><br />  李玉芳抿著唇,點了點頭。<br /><br />  高斯又呆立了片刻,才道:「好的,我去!」<br /><br />  李玉芳立時伸出手來,和他緊緊握了一握。<br /><br />  李華住在郊外的一幢小洋房中,當高斯由一個男僕帶領著,走進那幢房子時,高斯有置身在非洲叢林中的感覺,客廳中樹立著兩根顏色鮮艷的圖騰,還有許多木頭的雕刻像,土人用的矛、盾、弓箭等東西,這一切,自然都是李華從各地遊歷中帶回來的。<br /><br />  高斯並沒有等了多久,李華就從樓上走了下來,當高斯抬頭望去的時候,他覺得李華那帶有疤痕的臉,顯得很陰森。可是那卻是一瞥之間的印象,當李華走下樓梯來的時候,他臉上帶著有禮貌的笑容。<br /><br />  他們兩人握手,李華道:「高先生,歡迎,歡迎,有什麼指教?」<br /><br />  高斯在途中,早已想好了藉口,他立時就道:「我是一個攝影師,有許多人,要求找一些蠻荒野人的圖片,李博士是這方面的專家,所以我希望李博士能提供我一些資料,來應付客戶。」<br /><br />  李華笑了起來,道:「我有很多那樣的圖片,高先生的事務所在什麼地方?我叫我的助手,整理好了之後,送來給你。」<br /><br />  高斯聽得李華那樣說,心中不禁暗叫了一聲糟糕,因為他只說了幾句話,根本沒有在李華那裏,探聽到什麼,他就無法再說下去了!<br /><br />  李華已經爽快地答應了他的要求,他自然不能再賴著不走,但是他到這裏來的目的,一點也未曾連到,他自然不想就此離去!<br /><br />  是以一時之間,氣氛變得十分尷尬起來,李華望著高斯,在等他說話,可是高斯卻又實在找不出什麼話來說,只好僵在那裏。幸而,那只不過是極短的時間,從樓上,又走下了一個身形矮小的中年人來。<br /><br />  那中年人一走下來,李華便指著他道:「高先生,這位是我的助手勞天先生,你以後需要什麼資料,只管找他聯絡就是!」<br /><br />  高斯只好站起身來,和那姓勞的握手,講了幾句寒暄的話,到這時候,高斯實在沒有理由再逗留下去了,他只好告辭,李華道:「我正在寫一份報告,不送了,勞先生,你送高先生出去。」<br /><br />  那位勞先生,陪著高斯,一直到了門口,高斯回頭望了望,不禁嘆了一口氣,他實在想不出,在見到李玉芳之後,怎樣向李玉芳交待才好!<br /><br />  他略停了一停,在勞天已要轉身走回去的時候,他才突然道:「勞先生,上次李博士到鄰埠去演講,你是不是也一起去的?」<br /><br />  高斯只不過隨便問一問,如果他問出勞天是和李華一起去的,那麼他多少可以在勞天的口中,了解一下李華的行止,是不是曾在大會日那天溜回來行兇殺人。<br /><br />  可是,高斯的話才出口,就看到勞天的身子,陡地震了一震,他並沒有立即回答,過了好久,他才轉過了身來,他臉上的神色,也很不自在。<br /><br />  他望著高斯,高斯在那時,只感到莫名其妙,自然也只好望著他,過了好一會,勞天才道:「高先生,你不是無緣無故來找李博士的吧?」<br /><br />  高斯還全然不知道勞天這樣問是什麼意思,但是他的確不是無緣無故來找李博士的,是以他又點了點頭。<br /><br />  他才一點頭,勞天的神情,突然變得異常緊張起來,他雙眼中的神色,也變得十分兇狠起來,只聽得他壓低了聲音,道:「你已認出我了?」<br /><br />  高斯呆了一呆,他實在不知道勞天那樣說是什麼意思,是以,他也不知怎樣回答才好。<br /><br />  而就在他一呆間,勞天的手中,已多了一樣很奇怪的東西,高斯在一時之間,還認不出那究竟是什麼來,等到他定睛看去時,才看得見那是一支小小的弩弓,而在弩弓上,還扣著一支箭鏃十分銳利的箭!<br /><br />  那支箭,和那空屋中的死者所中的箭,是一樣的!<br /><br />  高斯只感到耳際「轟」地一聲響,他立時向後退去,但是他只退出了一步,勞天便立時向前逼來,沉聲道:「別動,這支箭是毒箭,中了之後,幾分鐘就死。」<br /><br />  高斯失聲叫道:「你是兇手!」<br /><br />  勞天兇狠地道:「你早已認出了,是不是?」<br /><br />  高斯不禁苦笑了起來,道:「我從來也沒有見過你,你以為我在什麼地方見過你?」<br /><br />  「現在你再來說這些,已經遲了,那天,你進來的時候,我一直伏在樓梯口,閃光燈亮的時候,你難道未曾看清楚我?」<br /><br />  高斯不斷地苦笑著,一個曾經犯過罪的人,心理狀態是很特別的,不論他在事前的佈置,是多麼巧妙,但是在犯罪之後,他總會心虛,任何一個陌生人,向他望上一眼的話,就會以為那陌生人已經知道了他的秘密!<br /><br />  高斯望著勞天手上的小弩弓,手心不禁在冒汗,弩弓上的毒箭,可以殺人,那是毫無疑問的了,他如果就那樣死在勞天的手中,可以說是冤枉之極了!<br /><br />  勞天的神色也很緊張,他四面看了一下,沉聲道:「轉身去,向前走!」<br /><br />  高斯忙道:「你……想將我怎樣?」<br /><br />  勞天又道:「少廢話,我叫你向前走,貼著圍牆走,別出聲。」<br /><br />  高斯在那樣的情形之下,絕沒有選擇的餘地,他在轉身去之前,又向勞天手中的小弩弓看了一眼,勞天的手指,扳在機括上,只要他的手指稍一用力,那支毒箭,就會射出來!<br /><br />  高斯只覺得自己的身子很僵硬,他慢慢地轉過身去,而就在他轉到一半時,槍聲突然響了!槍自右側的一株大樹後傳來,槍聲一響,一支毒箭,就緊貼著高斯的身子,掠了過去,勞天的右手,鮮血涔涔,他正向後退去。<br /><br />  在那一剎間,高斯實在呆住了,以致李玉芳是怎樣從樹上跳下來,奔到他身前的,他也不知道,他只看到勞天向前奔去,而李華一把抓住了勞天,李玉芳也趕到,立時在勞天的雙手上加上了手銬。<br /><br />  那一切,幾乎全只是幾秒鐘內的事,而給高斯印象最深的是,當勞天的雙手,被手銬銬住之後,他的臉色,白得像是塗了厚厚的一重粉一樣!<br /><br />  在李玉芳的辦公室中,李玉芳道:「高斯,我的推論還是對的,只不過我卻以為李華是兇手,未曾想到李華的助手勞天,對那空屋子一樣熟悉,一樣可以利用那空屋子來行兇!如果不是他心虛的話,他只怕可以逍遙法外了,他揀在大會巡遊的日子行兇,主要的目的,是尋求時間上的證明,以證明死人是先被在外面弄死,然後再搬到空屋中的。」<br /><br />  「可是──」高斯忙問道。<br /><br />  李玉芳立時打斷了他的話頭,道:「可是,他的佈置,臨時卻發生一點小小的意外,空屋子客廳中的燈泡壞了,所以你不能著亮電燈,而他聽到有人進屋子,燈又不亮,所以才走下來察看,剛好在那時,你著亮了閃光燈,這是造成他心虛的主要原因!」<br /><br />  高斯不禁笑了起來,因為當時,他根本沒有看到勞天,而且,他無意中攝下的相片中,也沒有勞天,勞天一定不懂得攝影,不然他就應該知道,他當時站立的角度,根本不在鏡頭範圍之內!</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擒兇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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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兇記



  真是熱鬧極了,幾乎凡是可以站得下人的地方,都站著人,人和人擠在一起,你推我擁,每一個人都走到街上來了,這些人,原來都應該在房子中的,因為早已是深夜了。但是,他們還是一起湧到街頭上來,因為那是一個大出會的日子。

  在現代化的都市之中,很少有那樣大出會的日子了,正因為少,所以在街頭上才聚集了那麼多人,爭著來看會景。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好看的東西,那些東西,平時也可以看得到,綴滿了五顏六色電燈的,經過裝飾的卡車,車上站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子,還有什麼特別好看?可是人就是那麼奇怪,既然大家都到街上來了,餘下的人,也在家中耽不住了。

  於是,街上的人,越來越多。從下午起,高斯就不斷地在沮咒著那些潮水一樣湧來湧去的人。依他自己的心願,最好是在家裏蒙頭大睡,但是他卻不得不擠在街頭上。

  他是一個攝影師,而他受了一家廣告公司的委託,要拍攝這次大出會的主要經過,輯成一輯圖片。這大概是高斯從事攝影這個行業以來,最辛苦的一次了,他抹著汗,在人叢中擠著,還得保護著他名貴的攝影器材不在擁擠中損壞!

  當他雙臂酸得實在無法再高舉的時候,他真寧願自己是在沙漠中拍攝毒蠍子,也好過在人叢中拍攝笑容已變得僵硬了的美女。高斯實在太疲倦了,他已連續不斷地工作了將近十小時,他決定休息一下,是以他拚命向人行道的方向擠著,他希望人行道那邊,會有一點空隙。

  但是他擠上了人行道之後,卻發現情況並沒有多大的改善,他身子的一邊,的確已不再是人,但卻是牆壁,當他再向前擠過去的時候,他的衣服擦在牆壁上,高斯那時候,如果睡得著的話,他大可以就那樣站著睡過去,而不會倒下來。

  高斯好不容易,才擠到了一扇門前,在他身邊的人,忽然向後退來,高斯被擠得腳步不穩,他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扶向那扇門。

  那扇門並沒有鎖,高斯的手一扶了上去,那扇門就打了開來。

  高斯略呆了一呆,門被推開之後,門內是一片漆黑。高斯也不知道是什麼所在,他本來大可以擠出去,但是當他想到,再向外擠去,不知什麼時候才可以找到休息的地方時,他改變了主意。

  他閃身進了門,並且用力將門關上,然後,他才吁了口氣,道:「有人麼?」

  在那樣的情形之下,突然進入了一幢陌生的屋子,無論如何,都是太嫌突兀的。在平日,高斯可以說是決不會做這種事的。

  但現在正是出會的好日子,人人都沉浸在歡樂之中,就算有一個陌生人忽然進了屋子,屋主人一定也會歡迎的。高斯就是因為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才進來的。

  當他關上門之後,街上的鼓噪聲,仍然不斷傳進他的耳中。街上一定剛有一隊樂隊經過,蓬蓬的鼓聲,震耳欲裂,令得高斯連他自己也聽不見他自己的講話聲。高斯立時又提高了聲音,道:「有人麼?」

  這一次,他仍然沒有得到回答。

  「蓬蓬」的鼓聲,令人心煩,高斯的心中,開始有些疑惑,因為這屋子中,實在太黑暗了,黑得幾乎什麼也看不到。

  那實在是沒什麼可能的事,雖然是在午夜,但是街道上卻很明亮,有著各種各樣的燈光,除非這屋子根本沒有窗,不然不可能一點光線也沒有的。

  但是在這屋中,卻的確什麼光線也沒有,高斯連問了四五下,得不到回答,「蓬蓬」的鼓聲,已漸漸遠去了,高斯伸手在門旁摸索著,他摸到了電燈開關,高斯也立時按下了開燈的掣。

  可是,在「啪」地一聲之後,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燈並沒有亮。

  高斯不禁低聲嘀咕了一聲,這是惡夢中的情形,處身在一個黑暗的情形中,燈卻開不著,高斯已不想在這屋子中多逗留下去了,他一面仍注視著黑暗,像是怕黑暗之中,突然會有什麼東西撲出來一樣。一面,他手反向後伸去,握住了門柄,轉了一轉,想將門拉開來,再閃身到街道上去,參加擁擠的行列。

  可是,當他用力一拉,想將門拉開時,他手臂一縮的結果,並不是拉開了門,而是將那門柄拉了下來,他身後的門,仍然關著。

  高斯陡地一呆,那情形,更像是在惡夢之中了,高斯在開始拉脫門柄的一剎間,心中多少有點慌了,但隨即,他就覺得好笑了。

  他和成千上萬的人,只不過隔著一扇門,怎可能有什麼特別的事發生?

  他轉過身來,撫摸著,摸到了門口的那個洞,然後,又將被他拉出來的門柄塞進去,小心地旋轉著,可是,不論他怎麼弄,他都沒有辦法,將門打開來。

  高斯感到了異樣的悶熱,汗水順著他的額頭流下來,流到了頸上,弄得他極不舒服,高斯大聲叫了起來,槌著門,希望外面有人聽到聲音,可以將門推開。

  但是,他在叫了一兩分鐘之後,便靜了下來,因為他明白那樣做是絕不會有作用的,外面街道上,幾乎每個人都在呼叫著,誰會理會他的呼叫?

  高斯轉回身來,他覺得十分好笑,他竟被困在這屋子之中了!

  當然,他是可以出得去的,但高斯並不想出去,他本來的目的,就是想找一個地方休息一下,現在這個目的至少可以達到了。

  他在想,如果屋主人回來,看到屋中忽然有了一個陌生人,自然會大吃一驚,但是他只要略加解釋,一定會大家都笑起來的。

  高斯吸了一口氣,自然,他先得弄清楚這屋子之中的情形,最好還能找到一點飲料。

  電燈開不著,高斯舉起了手中的相機,按下了掣,閃光燈著亮,閃了一下。

  那一下閃光的時間,雖然只有幾百分之一秒,但是已足可以使得高斯看到那屋中的情形了。而當他看清了屋中的情形時,他又不禁一呆。

  在他面前的,是一個極大的廳堂。

  或許是因為那廳堂實在太空的原故,是以也格外顯得大。一點也不錯,那廳堂中,是空的,或者,正確一點說,只是在正中,有著一張安樂椅。

  高斯呆立了片刻,他覺得這屋子多少有點古怪,或許是空置了多年的舊屋,但高斯也沒有表示太大的疑惑,而且看到了有一張椅子,高斯也已經夠高興的了。他憑著記憶,向著那椅子所在的方位,向前走去。

  當他的手撫到了那椅子背時,他就想將那椅子轉過來。可時,那椅子卻像是固定在地上的,他無法轉得動,他只好偏過身去,坐在那張椅子上。

  那張椅子很柔軟,很舒適,在經過了十小時不斷在擁擠之後,再能坐在那樣的椅子上,這實在是一件令人感到極其滿足的事。

  在坐下之後,伸了一個懶腰,他實在太疲倦了,是以當他的頭靠在椅上之後,他竟睡著了。

  高斯是被另一隊樂隊經過時所發出的樂聲所吵醒的,高斯舉起手腕來看了看手錶,夜光的錶針告訴他,他大約睡了半小時。

  高斯又伸了一個懶腰,他實在還想再睡,可是如果再睡下去的話,他的工作就無法完成了,他又來到了門口,將門柄撼動著,旋轉著,終於,他打開了門,閃身走出去,順手將門關上。

  他又置身在擁擠的街道中了,那一晚上,高斯一直工作到深夜,才疲乏地回到了他的辦公室。

  他在辦公室的長沙發中,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接下來的兩天,高斯也絕不空閒,他攝得了幾百幀相片,他要選擇其中最好的,輯成一輯,他一天十小時,在黑房中工作著。

  他幾乎已忘記那間屋子了,如果不是他在沖洗,放大照片時,看到了那一張照片的話。

  那張照片,是他無意中拍攝下來的,他當時的目的,也不是要攝取相片,而只不過要著亮閃光燈,看清楚那屋子中的情形而已。但在著亮閃光燈時,他卻攝下了那屋中的一張照片。

  高斯只是將底片剪了下來,順手拋在字紙簍中,他也沒有洗出照片來,因為那是一點用處也沒有的。

  當天晚上,當他離開辦公室的時候,街道上大會日留下的垃圾,還未曾清理乾淨,而離開大會日,已經有兩天之久了。

  高斯來到了車房,駕車回到了家中,他先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然後才拿起電話來,他是希望李玉芳在家中,而且沒有什麼特別的事,那麼,他就可以約李玉芳出去共進晚餐,享受一個愉快的晚上。

  電話一響就有人聽,來聽的正是李玉芳,高斯道:「玉芳,沒有特別的事?」

  「沒有──」李玉芳回答著:「除了那件空屋謀殺案。」

  高斯嘆了一聲,但李玉芳立時道:「不過我今晚有空,你可以來接我。」

  高斯放下電話,發出了一聲歡嘯聲來。

  烟光搖曳,音樂優雅,高斯和李玉芳對坐著。高斯在見不著李玉芳的時候,心中總想好了很多話要對她說,但是每一次,當他見到李玉芳之後,卻總是不知該如何說才好。高斯決不是一個拙於口齒的人,但也許是李玉芳有著一股別的女郎所沒有的英氣的原故,是以使高斯在她的面前,多少感到有點拘束。

  高斯將心中想好的話,在腹中唸了好幾遍,可是他一開口,講出來的話,卻和他所想的絕不一樣,他問道:「你提到的那件空屋謀殺案,是怎麼一回事?」

  李玉芳皺了皺眉,望著燭火,道:「這件案子十分奇怪,在一間空屋子中,那屋子中什麼也沒有,只有一張椅子,在屋子的正中。」

  李玉芳講到這裏,高斯的心中便陡地一動。他想起那天大出會的晚上,曾經進過一間屋子。那屋中,也是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張椅子的那件事來,他還在那椅子上打了一個盹!

  所以,高斯笑道:「那也沒有什麼出奇,我就到過一間屋子,那屋子中只有一張椅子。」

  李玉芳瞪了他一眼,道:「你又來胡說了。」

  高斯忙舉起了手,道:「決不是胡說,我說的那間屋子,是在大都街。那天,盛會巡遊,擠得人山人海,我可以說是給人擠進去的。」

  李玉芳望著高斯,現出十分有興趣的神情來。她「噢」了一聲,道:「你進去了之後,做了些什麼?」

  高斯道:「沒有什麼,我疲倦之極,又看到只有一張椅子。我就在那張椅子上,睡了一會。」

  李玉芳的神情,陡地變得緊張了起來,道:「你在那屋子的椅子上睡了一會,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高斯皺著眉,勉力想著,道:「我記不清楚了,大約是在午夜時分。」

  李玉芳忽然笑了起來,指著高斯,道:「你說謊的本領很拙劣。高斯,你一定是在報紙上看到了這消息,是以故意拿來逗我說話的!」

  高斯感到了極大的委屈,他叫了起來,道:「不,絕不是說謊,難道我說的那間空屋,就是你說的發生謀殺案的那一間?」

  李玉芳道:「當然是,難道在大都街還會有第二間屋子,是什麼也沒有,只有一張椅子的麼?我問你,你說你曾經進過那屋子,在進了屋子之後,可曾將門關上?」

  「當然關上的。」高斯回答。

  「那就更證明你是在說說謊了,高斯,那屋子之中,黑得一點光沒有,所有的窗子全都釘著木板,你怎麼能在午夜時分,『看』到屋中什麼也沒有,只有一張椅子,並且還在椅上睡了一會?」

  李玉芳在指出高斯話中的破綻,但是高斯卻一點也沒有尷尬的神情。他反倒顯得十分得意。李玉芳才一講完,他便揚著手,「啊哈」一聲,道:「那你可料錯了。我的確是『看』到那張椅子的,因為我是在街道攝取大會巡遊的景色,我進了屋子之後,發現眼前一片漆黑,我就著亮了閃光燈。」

  李玉芳仍是似信非信地望著他。高斯又道:「你說我是看了報紙來和你說的,但是事實上,這幾天,我忙得根本連看報紙的時間也沒有,我忙著在弄那天晚上拍來的照片──對了,我在著亮閃光燈的時候,還拍下了一張那房子內部的照片!」

  李玉芳的神情,突然嚴肅起來。她有點緊張地道:「你所說的是真的?那張照片呢?」

  「還在我的辦公室。」高斯看到李玉芳望著他的眼光,多少有點異狀,是以他忙又問道:「怎麼啦?」

  李玉芳道:「如果你是在午夜時分,就坐在那張椅子上的,那麼,你應該坐在一個死人身上!」

  高斯陡地一呆,雖然是在夜總會中,但是因為他聽到的話,實在太駭人了,是以他陡地站了起來,大聲道:「你是說──」

  他大聲說了三個字,發現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向他望來,他才急忙坐了下來,壓低了聲音,搖著頭,道:「你在說什麼?」

  李玉芳緩緩地道:「令我們頭痛的那宗空屋謀殺案,就是在出會巡遊的那天晚上發生。死者是一個不明身份的中年人,醫官推測他死亡的時間,是在晚上九時到十一時之間,他的屍體被發現時,坐在那張椅子上,他是被一枝毒箭射死的。」

  李玉芳講著,高斯怔怔地聽著。

  他等到李玉芳講得告一段落時,苦笑了一下,道:「我進那屋子的時候,無論如何是在十一時以後了,為什麼我沒有看到那死人?」

  李玉芳道:「如果你所說的是實話──」

  高斯忙道:「那是百分之一百的事實!」

  李玉芳略頓了一頓,道:「那麼,你就向警方提供了一個十分重要的線索了。」

  「線索?」高斯有點不明白。

  「是的,用毒箭來殺人,這是一宗很不尋常的謀殺案,警方現在集中力量在調查那空屋子的主人。那屋主人是一個探險家,到過很多稀奇古怪的地方,極有可能買到了南美土人的毒藥,塗在箭頭上來殺人,但是現在,警方的調查目標,可能要變更了!」

  「為什麼?」高斯問:「是因為我到那屋子的時候,還未曾見到死人?」

  「是的,你的發現,證明那死者不是在空屋中被殺,而是在別的地方被殺,移到那空屋中去的。屋主人的嫌疑便已經不存在了。」

  高斯十分興奮,他道:「我完全可以證明我說的是實話。那張底片還在,我們一起去拿。」李玉芳立時站了起來,和高斯一起離開了夜總會。

  一小時之後,他們已經一起在警方的會議室中了。

  和他們在一起的還有許多高級警官。高斯的那張底片,已經放大成為一張極大的照片,和另一張放得同樣大小照片,列在一起。

  這另一張照片,是案發之後,警方人員拍攝的現場照片,和高斯那張,角度雖然不同,但是在照片上,卻毫無疑問可以看得出,還是同一房間,只不過那一張照片的椅子上,坐著一個死人。

  那死人仰著頭,他的頭擱在椅子上,在他的咽喉中,插著一支箭,他的手緊握在椅子的扶手上。

  高斯一看到那死者以這樣的姿勢坐椅子,他的喉嚨,便有點發癢,背脊也多少有點發涼,因為死者坐在椅上的姿勢,和他在椅子上打盹的時候,也差不了許多!

  燈光集中在那兩張照片上,李玉芳手中持著一枝竹棒,指著那屋子樓梯口的一隻古老掛鐘,道:「這屋子中,唯一的陳設,就是那隻掛鐘,雖然不準,但卻還在走動,各位請看掛鐘上的時間。」

  李玉芳指著的,是高斯所拍的那張照片,那掛鐘上的時間是十二時二十八分。李玉芳又道:「自然,這鐘的時間不準,但是也不會相差太多,也就是說,在那時候死者早已死了,但屋子中還是空的。所以我們有理由判斷,屍體是由外面移來的。」

  幾個高級警官聽著李玉芳的分析,點著頭。

  李玉芳又道:「本來,我們偵查的目標,集中在屋主人李華博士的身上。現在,我看可以放棄這一點了。何況李華博士,在前兩天已去了鄰埠,去主持一個學術性的會議,現在還沒有回來。」

  幾個高級警官又點著頭,李玉芳放下了竹棒,嘆了一聲,道:「只不過這樣一來,我們的偵查工作,來得更困難了,死者是在什麼地方被害的,完全沒有線索。當然,我們仍要感謝高先生提供的線索。」

  高斯站了起來,也說了幾句客氣話。掛在牆上的兩張照片,被取了下來。幾個警官用放大鏡在詳細檢查兩張照片上的差別。

  而高斯則和李玉芳離開了會議室。

  他們在警局的門口分了手。

  一連兩天,高斯都不斷向李玉芳詢問案子有什麼進展,但都沒有結果。第三天,高斯又被請到了警局,在李玉芳的辦公室中,還有一位衣著十分華貴,身形高大,雙目炯炯有神的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的左頰上,還有著一道明顯的刀疤。

  李玉芳在高斯一進來,便替他介紹道:「高斯,這位是著名的探險專家李華博士,也就是那間屋子的主人。」

  高斯和李華握著手。李華伸手在高斯的肩頭上拍了兩下,表示得十分親熱,道:「李警官已對我說了一切經過。多謝你,不然,我要變成謀殺的嫌疑犯了。」

  高斯客氣地道:「其實,你也不必擔心,案發的時候,你正在鄰埠,又不在現場。」

  李華大聲笑了起來道:「那難說得很。警方會設想一切稀奇古怪的事,他們會設想,我溜回來,殺了人,然後再到鄰埠去的。」

  高斯笑了起來,道:「李博士,你的屋子正在鬧市,你為什麼讓它空置著?」

  李華攤了攤手,道:「正因為它在鬧市,所以不適宜我居住,我早已搬到了郊區,屋子一直空著。我又不善於經商,所以也沒有改建,由得它空著。想不到卻有人將一個死人放到屋子中!」

  李玉芳坐在辦公室,聽著李華和高斯兩人交談。她聽得十分用心。而在她聽到了李華的話後,她突然皺了皺眉,像是想到了什麼。

  李玉芳道:「你任由那屋子空著,甚至不去看看它?」

  李華博士搓著手,道:「有時我會去看看,也僱了一個人去打掃,但是已有很久沒有去了。」

  「你僱什麼人打掃?」李玉芳忙問。

  「就是屋子旁邊,大廈的看更人,石叔。」李華回答著:「他這人倒是很靠得住的,對不起,我還有很多事,我可以走了麼?」

  「可以。」李玉芳點頭,可是她忽然又道:「再問你一個問題,李博士,你最近一次到那屋子中去,是在什麼時候,你記得麼?」

  李華皺起了眉,道:「那很難說得出確切的日子來了,好像是……兩個月以前吧。」

  李玉芳像是對李華的回答已經很滿意,道:「謝謝你的合作,以後有了線索,或者有麻煩你的地方,希望你別見怪才好。」

  李華笑了笑,道:「不要緊,但是我過幾天就要離開,我已選了東非定居,這幢屋子,我也委託了房產經紀,代我出售的了!」

  李玉芳聽得李華那樣說法,略呆了一呆,也沒有再說什麼,李華轉過身,走出了李玉芳的辦公室,李玉芳一直望著門口,怔怔地像是正在想什麼。

  高斯見李玉芳半晌不說話,他笑著,道:「這件案子變成無頭案子,你也可以輕鬆一下了!」

  李玉芳轉過頭來,瞪了他一眼,道:「你這是什麼話,變成毫無線索的無頭案子了,怎麼反倒能輕鬆了,不過,這也不是無頭案,我已經有一點線索了!」

  高斯大感興趣,忙道:「什麼線索?」

  李玉芳笑道:「你還敢不敢到那空屋子去?」

  高斯也笑了起來,道:「為什麼不敢?別說死人早已搬走了,就算死人在,我也敢去!」

  李玉芳沒有再說什麼,就和高斯一起離去。

  高斯又到了那空屋子中,這一次,和第一次來的時候,已大不相同了,他第一次來的時候,屋內一片漆黑,只有他一個人。

  而這一次,所有的燈都亮著,樓上樓下,都大放光明,只不過所有窗子,仍然被板釘封著,而且,又明知在這屋子中,曾有過一件神秘兇殺案的死者,是以走了進去之後,總不免有點陰森之感。

  那張椅子仍在,而且依然放在老地方。高斯看到了那張椅子,想起繼自己之後,坐在那張椅子上的,就是一個中了毒箭之後死去的人,心中多少有點不自在。

  空屋子中有兩個警員留守著,高斯正和他們搭訕著講話,李玉芳就和一個五十上下的男人,一起走了進來,那男人不斷地道:「我一聽得這屋子有了死人,就不敢過來,也沒有人來問我,我倒不是想隱瞞的。」

  李玉芳十分溫和地笑著,道:「我不是來怪你,我是問你,這屋子是不是一直由你打掃的?」

  一聽得李玉芳那樣說,高斯就知道,那人一定是李華博士口中的石叔了。石叔點著頭,道:「是的,我每隔三天,來打掃一次。」

  李玉芳道:「可是從你一開始打掃,屋子就是空的,只有這一張椅子?」

  石叔戰戰兢兢地道:「是。」

  「除了打掃之外,你還做些什麼?」

  「我沒有做什麼,什麼也沒有做。」石叔搖著手,現出害怕的神色來。

  旁邊的一個警員,不禁笑了起來,道:「你怕什麼,李警官又不是說你殺了人!」

  石叔苦笑著,說不出話來,李玉芳向掛在牆上的那掛鐘指了一指,道:「你不負責替這座鐘上鍊?」

  石叔搖著頭,道:「我根本不會替鐘上鍊!」

  李玉芳揮著手,道:「好了,我已經問完了,你只管離去吧。」

  石叔直到這時,臉上才算是有了一點笑容,他又向那張椅子望了一眼,急急走出了這空屋子,李玉芳背負著雙手,來到了樓梯口,踏上了兩級樓梯,仰頭望著那掛鐘,高斯來到了她的身邊,也不知道她注意那掛鐘是什麼意思,只是也抬起頭看看那掛鐘。

  那鐘已經停了,顯然是因為沒有人上鍊的原故,李玉芳看了片刻,忽然回過頭來,道:「高斯,這樣的鐘,上一次鍊,大約可以行走多少時候?」

  「大約四五天吧。」高斯遲疑地回答。

  李玉芳的雙眉蹙緊,道:「這就很奇怪了,李華已有兩個多月沒有來過,石叔雖然每隔三天來打掃一次,但是從來也不給鐘上鍊,那麼,為什麼當你進來的時候,鐘是行走的呢?」

  高斯也呆了一呆,脫口道:「是啊!」

  李玉芳仍然望著那掛鐘,看了一會,她轉身向一個警員,招了招手,那警員走了過來,李玉芳道:「和偵查科通一個電話,請他們派一位偵查指紋的人來。」

  那警員答應著,走了出去,李玉芳仍然望著這座掛鐘,道:「照我的推測,這座鐘上,一定一點指紋也沒有,早被抹去了!」

  高斯瞪大眼睛,李玉芳緩緩地道:「這是一件處心積慮的謀殺案,兇手不知化了多少時間來佈置這件兇殺案,好使他逍遙法外!」

  高斯心中仍然不明白,道:「你的意思是──」

  李玉芳指著那鐘,道:「鐘沒有人上鍊,是不會行走的,而上鍊的人,唯一的目的,就是要使進這屋子來的人,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高斯皺起了眉,道:「那就是我了?」

  「是你,或者是任何人,別忘記,那天是大出會的日子,在這條街道上,有成千上萬的人,任何人都可以進這屋子來的。」

  高斯點頭道:「是,屋子門又沒有鎖著,街上的人一擠,就可以擠進來了。」

  李玉芳道:「我想兇手原來的設計,正是那樣,他希望有多些人擠進來,但是他卻想不到,到了大會巡行那一日,所有的人,都向馬路中心擠,沒有人肯後退,是以也沒有人擠進屋子來,只有你一個人,走進了這屋子,不過就算只有你一個人,他的目的也已達到了!」

  高斯的心中,更是疑惑,道:「有人進了屋子,那有什麼好處?」

  李玉芳卻忽然轉了話題,道:「當晚你進來的時候,沒再到二樓,也沒有到其他的房間去看一看,只是在這個廳堂中,是不是?」

  「當然是,我總不成亂闖一通。」

  李玉芳道:「那就是了,我想,你進來的時候,屋子中一定還有兩個人在,一個是兇手,另一個是死者!」

  高斯吃了一驚,一時之間,講不出話來,只是望著李玉芳,李玉芳笑了一笑,道:「你還不明白麼?或者在你進來的時候,死者早就死了,兇手卻在等著,等著有人進來,恰好你進來了!」

  「他等我進來做什麼?」

  李玉芳道:「他等你進來,好證明你進來的時候,那椅子上沒有死人,屋子是空的。那樣,等到再在屋中發現屍體的時候,就可以進一步證明,那屍體是由外面移進來的了!」

  高斯也笑了起來,搖頭道:「不對,不對,我是進來之後,亮著了閃光燈,無意之間拍了一張照,才拍了那掛鐘,留下時間來的,兇手除非能未卜先知,不然,怎知道我一定會拍一張照,又怎知道進來的人,一定會帶著攝影機?」

  李玉芳呆了半晌,看她眉心打著結的樣子,高斯也知道她是在苦苦思索著,但是她究竟在想些什麼,高斯卻也無從知曉,過了好一會,李玉芳才道:「你的話很有理,看來我的推論站不住腳!」

  她說到這裏,又向掛鐘望了一眼,高斯忙道:「你原來的推論是什麼,不妨說來聽聽。」

  李玉芳苦笑一下,道:「我是想,兇手特意留下了那一個時間證明,要證明死者死亡的時間,死者並不是在這屋中,那麼,自然是為開脫和這屋子有關的人的一切關係,這是兇手的預謀!」

  高斯究竟不是一個蠢人,他嚇了一跳,道:「玉芳,你是說李華博士,他是──」

  李玉芳忙道:「不要亂說話。」

  高斯立時住了口,沒有再出聲,但是他也知道,照李玉芳的推論,發展下去,唯一的結果,就是推定李華是兇手,李華在這屋子中殺了人,又等到有人進來,等到進來的人離去之後,他才將死者放在椅子上,案發之後,死者是什麼時候死的,自然驗得出來,到過空屋的人,自然也會和警方聯絡,那麼,就有充分的證明,證明屍體是從別的地方搬到空屋來的,李華雖是屋主人,也就一點干係也沒有了,何況事發的時候,他正在外地!

  這正是目前發生的事實。

  然而,李玉芳的推論卻有一點站不住腳,也就是高斯剛才指出的那一點!

  在高斯和李玉芳兩人發怔間,偵查指紋的專家也來了,不到十分鐘,便證明了李玉芳的預見是正確的,那掛鐘上,一個指紋也沒有!

  鐘上一個指紋也沒有,這便證明了李玉芳的推論,有人曾經仔細地抹去鐘上所有的指紋,普通人是不會化上一番功夫,將鐘上的指紋都抹去的,只有別有用心的人,才會如此。那麼,別有用心的人,自然就是兇手了。

  看來李玉芳的推論,起點和結論,都十分近乎事實,只有一點站不住腳,那就是高斯指出的一點,如果一切全是兇手的安排,那麼,兇手沒有道理知道,進屋子來的人,會是一個持有閃光燈攝影機的人!

  李玉芳一直不說話,只是低著頭,皺著眉,在屋子中,踱來踱去,高斯則只是怔怔地望著她

  當高斯的視線,一直停留在李玉芳身上的時候,他不禁在想,像李玉芳那樣美麗的女孩子,實在是不應該去擔當如此繁重的警務工作的,可是,事實上,李玉芳卻實實在在,又是一個極其出色的高級警官!

  李玉芳來回踱了十分鐘,她才抬頭,向高斯望了過來。高斯一看到她的神情,便知道她一定已經想到什麼重要的關鍵了!

  他連忙向前走去,李玉芳壓低了聲音,道:「高斯,警方知道李華博士,住在什麼地方。」

  「我們一起去找他?」高斯忙說。

  「不,我想由你一個人去找他。」

  「我一個人?」高斯又驚又喜,「可是,我不是警務人員,去找他有什麼用?」

  李玉芳揮著手,道:「正因為你不是警務人員,所以去找他,他才不會疑心,他作了那麼精巧的安排,如果有警務人員去找他,他一定全神應付,不會露出任何破綻來的,然而你隨便找一個藉口去見他,他卻不會提防。我要你將你和他的對話,詳細記下來告訴我!」

  高斯一面聽,一面點著頭,等到李玉芳講完,他才問道:「你認定他是兇手?」

  李玉芳抿著唇,點了點頭。

  高斯又呆立了片刻,才道:「好的,我去!」

  李玉芳立時伸出手來,和他緊緊握了一握。

  李華住在郊外的一幢小洋房中,當高斯由一個男僕帶領著,走進那幢房子時,高斯有置身在非洲叢林中的感覺,客廳中樹立著兩根顏色鮮艷的圖騰,還有許多木頭的雕刻像,土人用的矛、盾、弓箭等東西,這一切,自然都是李華從各地遊歷中帶回來的。

  高斯並沒有等了多久,李華就從樓上走了下來,當高斯抬頭望去的時候,他覺得李華那帶有疤痕的臉,顯得很陰森。可是那卻是一瞥之間的印象,當李華走下樓梯來的時候,他臉上帶著有禮貌的笑容。

  他們兩人握手,李華道:「高先生,歡迎,歡迎,有什麼指教?」

  高斯在途中,早已想好了藉口,他立時就道:「我是一個攝影師,有許多人,要求找一些蠻荒野人的圖片,李博士是這方面的專家,所以我希望李博士能提供我一些資料,來應付客戶。」

  李華笑了起來,道:「我有很多那樣的圖片,高先生的事務所在什麼地方?我叫我的助手,整理好了之後,送來給你。」

  高斯聽得李華那樣說,心中不禁暗叫了一聲糟糕,因為他只說了幾句話,根本沒有在李華那裏,探聽到什麼,他就無法再說下去了!

  李華已經爽快地答應了他的要求,他自然不能再賴著不走,但是他到這裏來的目的,一點也未曾連到,他自然不想就此離去!

  是以一時之間,氣氛變得十分尷尬起來,李華望著高斯,在等他說話,可是高斯卻又實在找不出什麼話來說,只好僵在那裏。幸而,那只不過是極短的時間,從樓上,又走下了一個身形矮小的中年人來。

  那中年人一走下來,李華便指著他道:「高先生,這位是我的助手勞天先生,你以後需要什麼資料,只管找他聯絡就是!」

  高斯只好站起身來,和那姓勞的握手,講了幾句寒暄的話,到這時候,高斯實在沒有理由再逗留下去了,他只好告辭,李華道:「我正在寫一份報告,不送了,勞先生,你送高先生出去。」

  那位勞先生,陪著高斯,一直到了門口,高斯回頭望了望,不禁嘆了一口氣,他實在想不出,在見到李玉芳之後,怎樣向李玉芳交待才好!

  他略停了一停,在勞天已要轉身走回去的時候,他才突然道:「勞先生,上次李博士到鄰埠去演講,你是不是也一起去的?」

  高斯只不過隨便問一問,如果他問出勞天是和李華一起去的,那麼他多少可以在勞天的口中,了解一下李華的行止,是不是曾在大會日那天溜回來行兇殺人。

  可是,高斯的話才出口,就看到勞天的身子,陡地震了一震,他並沒有立即回答,過了好久,他才轉過了身來,他臉上的神色,也很不自在。

  他望著高斯,高斯在那時,只感到莫名其妙,自然也只好望著他,過了好一會,勞天才道:「高先生,你不是無緣無故來找李博士的吧?」

  高斯還全然不知道勞天這樣問是什麼意思,但是他的確不是無緣無故來找李博士的,是以他又點了點頭。

  他才一點頭,勞天的神情,突然變得異常緊張起來,他雙眼中的神色,也變得十分兇狠起來,只聽得他壓低了聲音,道:「你已認出我了?」

  高斯呆了一呆,他實在不知道勞天那樣說是什麼意思,是以,他也不知怎樣回答才好。

  而就在他一呆間,勞天的手中,已多了一樣很奇怪的東西,高斯在一時之間,還認不出那究竟是什麼來,等到他定睛看去時,才看得見那是一支小小的弩弓,而在弩弓上,還扣著一支箭鏃十分銳利的箭!

  那支箭,和那空屋中的死者所中的箭,是一樣的!

  高斯只感到耳際「轟」地一聲響,他立時向後退去,但是他只退出了一步,勞天便立時向前逼來,沉聲道:「別動,這支箭是毒箭,中了之後,幾分鐘就死。」

  高斯失聲叫道:「你是兇手!」

  勞天兇狠地道:「你早已認出了,是不是?」

  高斯不禁苦笑了起來,道:「我從來也沒有見過你,你以為我在什麼地方見過你?」

  「現在你再來說這些,已經遲了,那天,你進來的時候,我一直伏在樓梯口,閃光燈亮的時候,你難道未曾看清楚我?」

  高斯不斷地苦笑著,一個曾經犯過罪的人,心理狀態是很特別的,不論他在事前的佈置,是多麼巧妙,但是在犯罪之後,他總會心虛,任何一個陌生人,向他望上一眼的話,就會以為那陌生人已經知道了他的秘密!

  高斯望著勞天手上的小弩弓,手心不禁在冒汗,弩弓上的毒箭,可以殺人,那是毫無疑問的了,他如果就那樣死在勞天的手中,可以說是冤枉之極了!

  勞天的神色也很緊張,他四面看了一下,沉聲道:「轉身去,向前走!」

  高斯忙道:「你……想將我怎樣?」

  勞天又道:「少廢話,我叫你向前走,貼著圍牆走,別出聲。」

  高斯在那樣的情形之下,絕沒有選擇的餘地,他在轉身去之前,又向勞天手中的小弩弓看了一眼,勞天的手指,扳在機括上,只要他的手指稍一用力,那支毒箭,就會射出來!

  高斯只覺得自己的身子很僵硬,他慢慢地轉過身去,而就在他轉到一半時,槍聲突然響了!槍自右側的一株大樹後傳來,槍聲一響,一支毒箭,就緊貼著高斯的身子,掠了過去,勞天的右手,鮮血涔涔,他正向後退去。

  在那一剎間,高斯實在呆住了,以致李玉芳是怎樣從樹上跳下來,奔到他身前的,他也不知道,他只看到勞天向前奔去,而李華一把抓住了勞天,李玉芳也趕到,立時在勞天的雙手上加上了手銬。

  那一切,幾乎全只是幾秒鐘內的事,而給高斯印象最深的是,當勞天的雙手,被手銬銬住之後,他的臉色,白得像是塗了厚厚的一重粉一樣!

  在李玉芳的辦公室中,李玉芳道:「高斯,我的推論還是對的,只不過我卻以為李華是兇手,未曾想到李華的助手勞天,對那空屋子一樣熟悉,一樣可以利用那空屋子來行兇!如果不是他心虛的話,他只怕可以逍遙法外了,他揀在大會巡遊的日子行兇,主要的目的,是尋求時間上的證明,以證明死人是先被在外面弄死,然後再搬到空屋中的。」

  「可是──」高斯忙問道。

  李玉芳立時打斷了他的話頭,道:「可是,他的佈置,臨時卻發生一點小小的意外,空屋子客廳中的燈泡壞了,所以你不能著亮電燈,而他聽到有人進屋子,燈又不亮,所以才走下來察看,剛好在那時,你著亮了閃光燈,這是造成他心虛的主要原因!」

  高斯不禁笑了起來,因為當時,他根本沒有看到勞天,而且,他無意中攝下的相片中,也沒有勞天,勞天一定不懂得攝影,不然他就應該知道,他當時站立的角度,根本不在鏡頭範圍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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