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後語:古今中外,空前絕後</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後語:古今中外,空前絕後</h3><br /><br />  既有前言,不可沒有後語。<br /><br />  時間過得快,《我看》寫於一九八〇年六月,《再看》是同年十二月,《三看》竟然隔了十四個月有多,倒很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或許是由於俗務實在太忙之故。<br /><br />  《我看》、《再看》都有相當讀者,且常聽得人說「買不到書」,這倒真令人高興。<br /><br />  在各方面的反應之中,有口頭的,也有文字的,最長的一篇,是〈我看《我看金庸小說》〉,作者是名「笑傲樓主」,不知何許人也,發表在台灣的《書評書目》雜誌之上,文字流暢生動,十分妙趣。<br /><br />  笑傲樓主,莫非特別喜歡《笑傲江湖》?在《三看》中,《笑傲江湖》佔了重要的篇幅,當可引起樓主的另一番議論。<br /><br />  台灣《民生報》副刊,聯經出版公司的編輯薛興國先生,去年已開始寫金庸小說的評論,但至今未曾出版,真叫人脖子等長。<br /><br />  還有幾點值得一提的是:<br /><br />1<br /><br /><br />  在港台兩地,和不少朋友談論過金庸小說,其中最愉快的一次,是和李衣雲小姐共談金庸小說。<br /><br />  一般來說,提起金庸小說,當然都是看過的多,偶然有表示未看過金庸小說的,就會感到沒有東西可提之感。當然,閒談的範圍,扯天說地,不知凡幾,若只是談金庸小說,未免太狹窄了些。但是一想到這位先生,或是這位女士,連金庸小說也未曾看過,可以肯定,一定不怎麼喜歡看小說,除非另有專題的興趣,不然,興趣範圍一定也不會很廣,談話的範圍,自然也窄了很多,不會那麼有趣。<br /><br />  而且,金庸小說中的一些人物、情節,大家都已耳熟能詳,成為隨口而出的一種「典故」了。例如提到某種人,會說:這個人,真是岳不群;或說:這個人,是段正淳。提到某種事,會說:這等於陳家洛勸乾隆,等等。大家都能意會,不必再詳加說明,閒談自然在一種極融洽的氣氛中進行。碰到不知岳不群、段正淳為何人的,當然煞風景之極了。<br /><br />  話說回頭,那位李衣雲小姐,真是特出之極。遇到的金庸小說迷甚多,但因為本人的段數比較高,傾談之下,每有對手實在太弱之感,背誦如流的人物,精湛獨到的見解,經常也就不想發揮,因為發揮了,傾談的對象,也未必明白,頗有「悄媚眼做給瞎子看」之恨。然而一見李小姐,此恨全消,李小姐對金庸小說著迷的程度,看金庸小說的程度之深,段數之高,一席深談,幾乎令得本人也敗下陣來。<br /><br />  那次聚會還有不少其他朋友,但席間只聽得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個不停,而全是在金庸小說上做題目,一提到喬峰是好漢,各自歡欣鼓舞,一提到阿紫之可惡,又咬牙切齒,提到楊過的情癡,擊桌惋惜,真是有趣之極。<br /><br />  李小姐是李永熾教授的女兒,與之拜談會晤之際,芳齡才十歲,升五年級。在這裏,忽然又想到一個問題。一般老師、家長,都視小說,尤其是武俠小說為妨礙學業的洪水猛獸,彷彿青少年一旦看了武俠小說,就必然不可藥救,再無前途可言一樣。而李衣雲,這可愛的小女孩,就粉碎了這種夢幻的假定。曾特地詢問,她學業如何?答案是極好。<br /><br />  李衣雲好勝心極強,一再發言:要把你整死!意即一定要在金庸小說之中,找出別人答不上來的問題來考一下本人的段數。當其時世,真是緊張得可以,全神貫注,盡量將胸中的金庸小說一起維持開來,當年面臨種種考試,皆讀學置之,從來也沒有這樣緊張過。因為招牌在外,一旦被砸,而且被砸在一個十歲小女孩手裏,可沒面目見江東父老,要像崔百泉一樣,改名換姓,去當賬房先生了。<br /><br />  有幸,問題雖為連珠炮般發來,而且要多冷門有多冷門,有些,只怕連原作者都答不上來,但還是一一應付,等到氣喘甫定,才以長輩姿態教曰,不要把我整死,要是沒有了對手,那多寂寞,像獨孤求敗一樣,空有一世神功,落得個寂寞終生!<br /><br />  少女極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但這卻是十分明淺的道理:千方百計想將仇敵置死,或千方百計想超越某個人,過程之中,可能充滿了競爭的刺激,但一旦目的已達,所感到的,只是一片惘然而已。人生,有時只是為追求目的,追求到了又怎麼樣,沒有人說得上來,追求某種目的過程,已經是人生了。<br /><br />  青少年問題,和成年人有所不同,例如阿朱,李衣雲就以「太傻」來形容。詳詳細細和李衣雲對談金庸小說,記錄下來,可以成為另一本「金學研究」。諸大作家曾紛作豪語,要寫金學研究,至今未見有任何實踐諾言者,如今已大致可以肯定,不是「太忙」,而是寫不出來,有趣的是小女孩,有一大半意見可以發表。<br /><br />  金庸小說真是那麼難懂,以致看了之後,雖然歡喜,但是一到要提筆寫寫觀感心得,就有下筆維艱之苦?這倒真是很考人的問題,像本人那樣,一看再看三看之後,還可以揮筆自如,四看五看下去,那也真足以自豪一番了。<br /><br /><br />2<br /><br /><br />  「古今中外,空前絕後」這八個字,是本人對金庸小說的評語,有不同意的,大都是不同意最後兩個字,理由是──以後的事,你怎麼可以肯定?<br /><br />  未來的事,有許多是不能肯定的,但決就不是全部不能肯定,也有一些,是可以肯定的,例如:在地球上居住的人,絕不可能看到天上出現八個同樣大小的月亮之類。<br /><br />  (就算有朝一日,天體發生變化,地球多了七個衛星,在這樣劇烈的天體變化之中,地球上的人早已死絕,所以可以肯定。)<br /><br />  武俠小說的將來,也是可以肯定的一件事,因為武俠小說的寫作,是小說創作中最難的一環,需要有一種特殊的才能,而這種特殊的才能,需要環境的培育,諸如社會風氣,教育程度和方式,對中國古代文史的認識,小說中人物獨特的性格等等而成。從時代的變遷來看,這種培育的環境正在迅速過去,也就是說,產生傑出武俠小說家的條件,正在迅速減弱,越往後,機會越少,這種機會減少的速度,幾乎以幾何級數在進行。不信?試看自古龍以後,是不是有新的、傑出的武俠小說作者出現?一直沒有,而時間,已經十多年了。<br /><br />  此後,或許由於偶然的因素,有一兩個極突出的小說奇才,會帶給我們好的武俠小說,但是要達到金庸的這一地步,也決無可能。因為產生金庸這樣的偉大的武俠小說家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一個人的成就無論如何大,都無法突破時代的局限。<br /><br />  有不同意八字評語的,不妨對武俠小說這種獨特的小說形式,多留意研究,就可以知道這所言非虛了。<br /><br /><br />3<br /><br /><br />  上個月香港有人將金庸小說搬上了舞台,演話劇(粵語),取的是《天龍八部》中的一段,劇名「喬峰」,導演是盧景文先生。<br /><br />  雖然久仰盧景文先生大才,但一聽到這個消息,也不禁捏一把汗,需要甚麼樣的功力,才能夠把喬峰弄到舞台上去;只要稍有不慎,喬峰的形象就受到破壞,畫虎不成反類犬,天下再也沒有比這個更糟糕的事情了。<br /><br />  而且,喬峰在讀者的印象之中,是一個天神一樣的人物,一出場講粵語,豈不是滑稽?<br /><br />  「喬峰」上演之日,恰好是生活之中,發生有生以來第二次鉅變之際,慘痛憂慮,交相煎熬,自然沒有這個雅興,再去觀劇。首演之日,金庸是座上客,看完之後來寒舍,對之讚不絕口。<br /><br />  後來,又陸續看了一些有關「喬峰」的評論,有提及在舞台上打鬥,竟有電影慢動作方式演出者。這其實只不過是花巧,真正重要的是在「喬峰」一劇中,喬峰這個角色,究竟怎樣了。<br /><br />  各方面的意見全是:滿意,好。<br /><br />  連原作者金庸都滿意了,那自然是好的,導演盧景文先生成功了。<br /><br />  據知,當「喬峰」散場之後,演員謝幕之後,在台上宣布:原作者金庸先生在座。全場觀眾,開始熱烈鼓掌,掌聲持續,達兩分鐘之久。<br /><br />  這是極令人驚奇的現象。香港人對偶像沒有甚麼崇拜狂,一般來說,其表現相當冷漠。但是金庸卻在喜歡他作品的讀者中突破了這一點。數以千計的香港人,大家心悅誠服地鼓掌,對一個人表示他們的愛意、敬意,達兩分鐘之久,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除了金庸之外,真正想不出有甚麼人可以有這樣的魅力。<br /><br />  而且,這情形和一般「影迷俱樂部」不同,在影迷俱樂部中所表現的熱情,是少年式的熱情。對金庸的由衷敬佩,是成年人或知識份子深思熟慮後的後果。<br /><br />  《我看》、《再看》、《三看》,對金庸小說推崇備至,由此可知,也不是一個人的意見,書的銷路大好,自然也是共鳴者多的原故。知道了這個事實之後,心中高興莫名。<br /><br />  一位小說家,可以得到群眾這樣的敬佩,只怕中國有史以來,也算是空前了吧?<br /><br /><br />4<br /><br /><br />  金庸收到的各種各樣讀者來信極多,在昆明,有一位說書先生,給了他一封信。這位說書先生,不知道從哪裏弄到了一部《倚天屠龍記》。於是,就開始說,大家歡迎之餘,寫信向金庸要其他的作品。<br /><br />  金庸小說,如果放在一個說故事技巧好的人手裏,由這個人用說書、說故事的形式表達出來,絕對比將他的小說搬上銀幕、螢幕,更加過癮,而且,每一部,都可以說上三年五載。<br /><br />  像《倚天屠龍記》,如果經說書先生加油添醬一番,以每天說一小時計,只怕十年八年也講不完,而且保證每天趣味盎然。連「小姐下樓梯」都可以下一個月,石秀跳樓劫法場都可以跳上十天八天,《倚天屠龍記》十年八年,講得完嗎?那位說書先生有了《倚天》,還想要別的,不是他說書技巧不夠好,就是太貪心了!<br /><br />  金庸小說,放在任何地方,都會受到歡迎,又得到了一個證明。<br /><br /><br />  一九八一年十二月十九日校訂,台北</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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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語:古今中外,空前絕後



  既有前言,不可沒有後語。

  時間過得快,《我看》寫於一九八〇年六月,《再看》是同年十二月,《三看》竟然隔了十四個月有多,倒很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或許是由於俗務實在太忙之故。

  《我看》、《再看》都有相當讀者,且常聽得人說「買不到書」,這倒真令人高興。

  在各方面的反應之中,有口頭的,也有文字的,最長的一篇,是〈我看《我看金庸小說》〉,作者是名「笑傲樓主」,不知何許人也,發表在台灣的《書評書目》雜誌之上,文字流暢生動,十分妙趣。

  笑傲樓主,莫非特別喜歡《笑傲江湖》?在《三看》中,《笑傲江湖》佔了重要的篇幅,當可引起樓主的另一番議論。

  台灣《民生報》副刊,聯經出版公司的編輯薛興國先生,去年已開始寫金庸小說的評論,但至今未曾出版,真叫人脖子等長。

  還有幾點值得一提的是:

1


  在港台兩地,和不少朋友談論過金庸小說,其中最愉快的一次,是和李衣雲小姐共談金庸小說。

  一般來說,提起金庸小說,當然都是看過的多,偶然有表示未看過金庸小說的,就會感到沒有東西可提之感。當然,閒談的範圍,扯天說地,不知凡幾,若只是談金庸小說,未免太狹窄了些。但是一想到這位先生,或是這位女士,連金庸小說也未曾看過,可以肯定,一定不怎麼喜歡看小說,除非另有專題的興趣,不然,興趣範圍一定也不會很廣,談話的範圍,自然也窄了很多,不會那麼有趣。

  而且,金庸小說中的一些人物、情節,大家都已耳熟能詳,成為隨口而出的一種「典故」了。例如提到某種人,會說:這個人,真是岳不群;或說:這個人,是段正淳。提到某種事,會說:這等於陳家洛勸乾隆,等等。大家都能意會,不必再詳加說明,閒談自然在一種極融洽的氣氛中進行。碰到不知岳不群、段正淳為何人的,當然煞風景之極了。

  話說回頭,那位李衣雲小姐,真是特出之極。遇到的金庸小說迷甚多,但因為本人的段數比較高,傾談之下,每有對手實在太弱之感,背誦如流的人物,精湛獨到的見解,經常也就不想發揮,因為發揮了,傾談的對象,也未必明白,頗有「悄媚眼做給瞎子看」之恨。然而一見李小姐,此恨全消,李小姐對金庸小說著迷的程度,看金庸小說的程度之深,段數之高,一席深談,幾乎令得本人也敗下陣來。

  那次聚會還有不少其他朋友,但席間只聽得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個不停,而全是在金庸小說上做題目,一提到喬峰是好漢,各自歡欣鼓舞,一提到阿紫之可惡,又咬牙切齒,提到楊過的情癡,擊桌惋惜,真是有趣之極。

  李小姐是李永熾教授的女兒,與之拜談會晤之際,芳齡才十歲,升五年級。在這裏,忽然又想到一個問題。一般老師、家長,都視小說,尤其是武俠小說為妨礙學業的洪水猛獸,彷彿青少年一旦看了武俠小說,就必然不可藥救,再無前途可言一樣。而李衣雲,這可愛的小女孩,就粉碎了這種夢幻的假定。曾特地詢問,她學業如何?答案是極好。

  李衣雲好勝心極強,一再發言:要把你整死!意即一定要在金庸小說之中,找出別人答不上來的問題來考一下本人的段數。當其時世,真是緊張得可以,全神貫注,盡量將胸中的金庸小說一起維持開來,當年面臨種種考試,皆讀學置之,從來也沒有這樣緊張過。因為招牌在外,一旦被砸,而且被砸在一個十歲小女孩手裏,可沒面目見江東父老,要像崔百泉一樣,改名換姓,去當賬房先生了。

  有幸,問題雖為連珠炮般發來,而且要多冷門有多冷門,有些,只怕連原作者都答不上來,但還是一一應付,等到氣喘甫定,才以長輩姿態教曰,不要把我整死,要是沒有了對手,那多寂寞,像獨孤求敗一樣,空有一世神功,落得個寂寞終生!

  少女極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但這卻是十分明淺的道理:千方百計想將仇敵置死,或千方百計想超越某個人,過程之中,可能充滿了競爭的刺激,但一旦目的已達,所感到的,只是一片惘然而已。人生,有時只是為追求目的,追求到了又怎麼樣,沒有人說得上來,追求某種目的過程,已經是人生了。

  青少年問題,和成年人有所不同,例如阿朱,李衣雲就以「太傻」來形容。詳詳細細和李衣雲對談金庸小說,記錄下來,可以成為另一本「金學研究」。諸大作家曾紛作豪語,要寫金學研究,至今未見有任何實踐諾言者,如今已大致可以肯定,不是「太忙」,而是寫不出來,有趣的是小女孩,有一大半意見可以發表。

  金庸小說真是那麼難懂,以致看了之後,雖然歡喜,但是一到要提筆寫寫觀感心得,就有下筆維艱之苦?這倒真是很考人的問題,像本人那樣,一看再看三看之後,還可以揮筆自如,四看五看下去,那也真足以自豪一番了。


2


  「古今中外,空前絕後」這八個字,是本人對金庸小說的評語,有不同意的,大都是不同意最後兩個字,理由是──以後的事,你怎麼可以肯定?

  未來的事,有許多是不能肯定的,但決就不是全部不能肯定,也有一些,是可以肯定的,例如:在地球上居住的人,絕不可能看到天上出現八個同樣大小的月亮之類。

  (就算有朝一日,天體發生變化,地球多了七個衛星,在這樣劇烈的天體變化之中,地球上的人早已死絕,所以可以肯定。)

  武俠小說的將來,也是可以肯定的一件事,因為武俠小說的寫作,是小說創作中最難的一環,需要有一種特殊的才能,而這種特殊的才能,需要環境的培育,諸如社會風氣,教育程度和方式,對中國古代文史的認識,小說中人物獨特的性格等等而成。從時代的變遷來看,這種培育的環境正在迅速過去,也就是說,產生傑出武俠小說家的條件,正在迅速減弱,越往後,機會越少,這種機會減少的速度,幾乎以幾何級數在進行。不信?試看自古龍以後,是不是有新的、傑出的武俠小說作者出現?一直沒有,而時間,已經十多年了。

  此後,或許由於偶然的因素,有一兩個極突出的小說奇才,會帶給我們好的武俠小說,但是要達到金庸的這一地步,也決無可能。因為產生金庸這樣的偉大的武俠小說家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一個人的成就無論如何大,都無法突破時代的局限。

  有不同意八字評語的,不妨對武俠小說這種獨特的小說形式,多留意研究,就可以知道這所言非虛了。


3


  上個月香港有人將金庸小說搬上了舞台,演話劇(粵語),取的是《天龍八部》中的一段,劇名「喬峰」,導演是盧景文先生。

  雖然久仰盧景文先生大才,但一聽到這個消息,也不禁捏一把汗,需要甚麼樣的功力,才能夠把喬峰弄到舞台上去;只要稍有不慎,喬峰的形象就受到破壞,畫虎不成反類犬,天下再也沒有比這個更糟糕的事情了。

  而且,喬峰在讀者的印象之中,是一個天神一樣的人物,一出場講粵語,豈不是滑稽?

  「喬峰」上演之日,恰好是生活之中,發生有生以來第二次鉅變之際,慘痛憂慮,交相煎熬,自然沒有這個雅興,再去觀劇。首演之日,金庸是座上客,看完之後來寒舍,對之讚不絕口。

  後來,又陸續看了一些有關「喬峰」的評論,有提及在舞台上打鬥,竟有電影慢動作方式演出者。這其實只不過是花巧,真正重要的是在「喬峰」一劇中,喬峰這個角色,究竟怎樣了。

  各方面的意見全是:滿意,好。

  連原作者金庸都滿意了,那自然是好的,導演盧景文先生成功了。

  據知,當「喬峰」散場之後,演員謝幕之後,在台上宣布:原作者金庸先生在座。全場觀眾,開始熱烈鼓掌,掌聲持續,達兩分鐘之久。

  這是極令人驚奇的現象。香港人對偶像沒有甚麼崇拜狂,一般來說,其表現相當冷漠。但是金庸卻在喜歡他作品的讀者中突破了這一點。數以千計的香港人,大家心悅誠服地鼓掌,對一個人表示他們的愛意、敬意,達兩分鐘之久,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除了金庸之外,真正想不出有甚麼人可以有這樣的魅力。

  而且,這情形和一般「影迷俱樂部」不同,在影迷俱樂部中所表現的熱情,是少年式的熱情。對金庸的由衷敬佩,是成年人或知識份子深思熟慮後的後果。

  《我看》、《再看》、《三看》,對金庸小說推崇備至,由此可知,也不是一個人的意見,書的銷路大好,自然也是共鳴者多的原故。知道了這個事實之後,心中高興莫名。

  一位小說家,可以得到群眾這樣的敬佩,只怕中國有史以來,也算是空前了吧?


4


  金庸收到的各種各樣讀者來信極多,在昆明,有一位說書先生,給了他一封信。這位說書先生,不知道從哪裏弄到了一部《倚天屠龍記》。於是,就開始說,大家歡迎之餘,寫信向金庸要其他的作品。

  金庸小說,如果放在一個說故事技巧好的人手裏,由這個人用說書、說故事的形式表達出來,絕對比將他的小說搬上銀幕、螢幕,更加過癮,而且,每一部,都可以說上三年五載。

  像《倚天屠龍記》,如果經說書先生加油添醬一番,以每天說一小時計,只怕十年八年也講不完,而且保證每天趣味盎然。連「小姐下樓梯」都可以下一個月,石秀跳樓劫法場都可以跳上十天八天,《倚天屠龍記》十年八年,講得完嗎?那位說書先生有了《倚天》,還想要別的,不是他說書技巧不夠好,就是太貪心了!

  金庸小說,放在任何地方,都會受到歡迎,又得到了一個證明。


  一九八一年十二月十九日校訂,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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