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對 決
崎津弘吉向白天看過的坑道走去。天空上的星星閃爍著光芒。他早已習慣摸黑走路，所以還能分辨方向。手上雖帶著手電筒，但不能使用。
他多次回頭看，沒有人跟蹤。把耳朵貼在地面上傾聽，也沒有腳步聲。
坑道的入口並沒有上鎖。他慢慢摸索了十多公尺，才使用手電筒。
由於白天曾來過，他還能大致了解坑道情形。手電筒的照射下，坑木形成奇怪的影子。
崎津弘吉繼續向前走。他的興趣不在主要坑道，而是從這裡分歧的廢坑。
廢坑中有許多小坑道，稍許向前幾步就是向下的急坡，幾可稱為豎坑。
他用手電筒查看坑道下降的地點。目的在找尋是否有梯子，如果有梯子的話，一定就是隱藏有物資的地方。
如此不斷的摸索，大約經過兩小時了，工作仍沒有辦法迅速。
終於發現有梯子的豎坑了。這裡的柱子格外牢固，梯子也十分堅牢。
他想，就是這裡了。
板倉彰英趁著日本投降的混亂局面，逃開了法律的制裁，將隱藏物資藏匿在此。這裡外表看來是廢礦，卻是最好的隱藏地點。那個愛知縣硯臺工人，為了尋找材料來到這礦山附近，在偶然情況下得知這個秘密。身上的鉅款就是保密費，杉田一郎給他的。
大原鐵一也是如此。至於死人身上故意留下半張紙；不就是為了向有關人們暗示，在這世界上根本沒有那種隱藏物資，而故意安排的表演嗎？
※※※
崎津弘吉從梯子走下。梯子十分牢固地安裝在岩壁上。他一手拿著手電筒，小小翼翼地走下來。
就在此時，突然有腳步聲，而且是很急促的聲音。同時有一道極強的光線從上面射下來。
崎津弘吉下意識地緊縮身體，但那已沒有用處。自己完全暴露在強光的照射下。
對方一陣沉默，而崎津弘吉正停在梯子的中間。
「哈哈哈！」笑聲突然在坑道中迴響著，像巨人的吼聲般。「好小子，你終於來了。」
崎津弘吉看不清楚對方的臉，只感到一道強光。
「我早就料到了，你來做什麼，大概也不必問了，你心裡清楚。喂，你知道我是誰嗎？」
「杉田！」崎津弘吉在梯子中途大喊。
「對。你也是來這兒找鑽石或錫、白銀嗎？你不要客氣，下去吧！要拿多少就拿多少。」杉田大笑。「你以為會在這種地方嗎？」
「有。一定在這裡！」崎津弘吉仍堅定地說。
「好，那麼你去找吧！不過我要拆掉這梯子。從這裡下去，足足有三公尺，沒有梯子絕對上不來。現在我要燒掉這梯子，我已經帶汽油和火柴來了。你就先到下面去，等到梯子燒光吧！」
崎津弘吉全身都僵硬了。
「怎麼樣？我杉田一郎是這樣簡單的人物嗎？你別想有人會來救你。我要封掉這廢坑，到時候你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從上面傳來的聲音，狂妄而自大。
「對了，在你死之前，讓我告訴你一些事吧！」
燈光微微擺動著。
「該從何說起呢？我以前殺過人，你大概不會想聽，不過，板倉先生卻是我的恩人，是他照顧我的。板倉先生對我十分信任。而井上代造卻是個背叛者，他竟然向他國密告，因此我們絕不能讓他活命。井上代造塑造你成為一個代罪羔羊，但後來又反悔了，可惜沒能成功。」
「這樣說來，那黑暗中跑來的人，就是你囉！」
「對。就是我槍殺牟爾奇的。我們利用牟爾奇的好色弱點。沒想到根本用不著你，調查團礙於情面主動要求日本政府宣稱因病故死亡的。」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
「可是，我們對那個女人也很不放心，因此我再把她約出來，對殺人的工作，我是很有經驗的。」說完後他放聲狂笑。
「是誰殺死大原鐵一的？」崎津弘吉大叫。
「那件事嗎？你也知道了啊！殺他的當然也是我。就連那半張紙也是板倉先生的傑作。井上先生是個較麻煩的人物，但總有疏忽的時候，所以我也一下就解決他了。」
「那麼植田大尉呢？他是你們幹掉的嗎？」
「植田大尉？你連這個也知道了？」他的聲音開始有點兒顫抖。「他在哪裡？」
「不知道。」
崎津弘吉最後必須提出最重要的問題了。
「美沙子小姐怎麼樣了？」
對方又停頓一下。
「美沙子嗎？嘿！嘿！」笑聲繼續著。「她是我愛上的女人。當時我騙她說，兇手在板倉先生那兒，他就被我騙來了。」
「你帶她到哪兒？」
「這我不能告訴你。天要亮了，我必須先解決你了。為了避免你成為火球，你還是先下樓梯吧！」
杉田一郎想打開帶來的瓶蓋，為此，他把手電筒放在地上，身體也蹲下去。
崎津弘吉沒有放棄這機會，他以自己都不相信的速度迅速地爬上五、六階樓梯。
「啊！」
杉田一郎實在意想不到，他的姿勢自然失去平衡，崎津弘吉的眼前正好是對方的腳，於是用力的撲過去。
發出尖叫聲的是杉田一郎，兩人的身體都飄浮在空中，然後糾纏地跌落在廢坑底。碎石和土像雨點般打下來。
坑底是一片漆黑。杉田發出呻吟聲，但旋即又向弘吉撲來。雙方都是拚命搏鬥的。
此時，上面仍不斷墜下許多碎石和泥土。這古老的廢坑似乎要崩潰了。
突然，杉田一郎離開了崎津弘吉的身體。他已經發現落磐的危險。他的腳步聲在黑暗中慌亂地逃走。而崎津弘吉也追上去。
就在此時，一陣巨響，一塊大落磐向他們落下來了。
崎津弘吉拼命地爬行，一切都在黑暗中。
「混小子！」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聲音。「你如果活著就給我聽清楚。我現在要從入口逃出去了，這個坑道我會封閉。死吧！不管你是被石頭壓扁或餓死，反正你早晚都要死的！」笑聲漸漸遠去，最後消失了。
同時，又傳來許多皮鞋的聲音。
杉田一郎的呼叫聲像野獸般狂叫著。
崎津弘吉知道那些皮鞋聲音是警察來了。
※※※
崎津弘吉被救出坑道時，看到小川警部等在那裡。
「嘿！」小川警部說。「你不要緊吧！我了解你的信號，你到了那派出所，派出所就馬上和我連絡了。」
進入派出所原來是崎津弘吉玩的花樣。
「杉田一郎已經被捕了，你放心吧！」小川警部也十分激動地說。
「他為了殺死我，把一切事情都說了。」崎津弘吉將杉田一郎所說的話一五一十地告訴小川警部
「原來是這樣，謝謝你。」警部向他道謝。「你現在還要做什麼？」
「還有一個女人失蹤，請盡快尋找吧！」崎津弘吉向警方說明美沙子的事。
「怎麼不早告訴我呢？那這件事就交給我辦吧！」
「我現在要到甲府。」崎津弘吉說。
「到甲府？」
「這礦山社長說要去找中野博圭，我現在必須立刻見他。」
「你一個人可以嗎？我還是跟你一起去吧！」
「不，不用了。你還是幫我尋找美沙子小姐吧！」
「那件事交給部下去辦就行了。事情演變到現在，那位板倉彰英也難脫關係，我也必須見他一面。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崎津弘吉無法拒絕，就讓警部一起去。
警察共來了二十多名。警部交代了美沙子的事後，自己帶兩名部下和崎津弘吉同行。
他們分別搭上甲府警局的吉普車，直奔甲府盆地。
從山上下來就可看到廣大的甲府平原，左邊是富士山。吉普車走在四周都是葡萄園的路上。
到達石和附近就是甲府市區的入口。
「板倉彰英住在那裡嗎？」小川警部問。
「據說是一家溫泉旅館。應該是中野博圭住的地方。」
「中野博圭是有名的政治家，應該容易可找到的。喂，就在這裡停一下吧！」
警部命令吉普車停下，然後走進路旁的派出所。在那裡和甲府警局連絡，不久就回到車上。
「已經知道了。據說是住在湯野溫泉的『峽麗閣』，我們馬上到那裡吧！」
到達「峽麗閣」時，一位女傭回答說中野博圭回東京了。
「應該有一位板倉先生來過這裡的，這個人呢？」警部問。
「板倉先生一早就和一位書法家約好一起去看硯臺的。」
「小川先生。」站在一旁的崎津弘吉立即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現在立刻到落石部落吧！」
「什麼？落石？」
「對，也就是我的故鄉，但現在是追蹤板倉彰英。」崎津弘吉等不及和警部說明理由，直覺感到極度的不安。
※※※
吉普車又從湯野回到甲府。沿著富士川慢慢地爬行著。大約一小時後，到達富士川支流早川進口處。從這裡開始，崎津弘吉就開始擔任嚮導。吉普車在陡坡上向上爬行，不久進入三十公尺斷崖處。
「喂，小心駕駛！」
小川警部不斷提醒開車的警員。這裡的路極為狹小，稍有不慎便摔落到河裡。
經過幾處的轉彎，便到達溪谷了。車子到了這裡，可瞭望全山的景色。
「停車！」崎津弘吉突然大叫一聲。吉普車揚起一片灰塵，突然剎車。
「什麼事？」警部問。
「你看。」崎津弘吉指著側方的山谷，陽光下，有一具汽車的殘骸。
「我們下去。」崎津弘吉打開車門跳到路上，警部和其他警員也尾隨在後。
汽車是四輪朝天的，雖然是外國車，但車身也已壓扁。此時從車後鑽出一個人來。
「是你！」崎津弘吉叫道：「板倉先生！」著實令人吃了一驚，他臉上沾滿血跡，身上的西裝也撕破了。
板倉彰英似乎受了很重的內傷。
「露石老師呢？」崎津弘吉現在最擔心的就是這件事。
「老師啊！對了，他是跟我在一起的，是我開車送他來的。」
「那麼，你駕車出了問題了？」
「不，不是，是我故意的。」板倉說話的聲音開始慢下來。「是我故意讓車掉進山谷的。要不是他拉著我，我早就跳出來了……」
「這樣說來，露石老師已經死在汽車裡了嗎？」
「你不要叫他老師，要叫他植田大尉。」
「你說什麼？」崎津弘吉萬分訝異地看著板倉彰英。
「怎麼樣？哈哈哈哈……他和中野博圭不斷地壓榨我。我本來已對現在的生活十分滿足了。但他們不斷地敲詐我，使我痛苦，現在我終於把他殺死了……」板倉彰英聲音越來越薄弱。
「我那些物資現在也所剩不多了；中野博圭那小子，知道我力量弱了，又開始疏遠我，哈哈……哈，真是可惡！」板倉彰英似乎無力地摔坐在草地上。
此時，大家都目瞪口呆地望著這一切。然後有一位警員告訴小川警部，似乎有什麼事聯絡他一樣。
小川警部面對著崎津弘吉，笑嘻嘻地說：
「崎津君。」他的眼睛盪著笑意：「我剛才聽派出所傳來消息說，找到美沙子小姐了。」
「什麼！」崎津弘吉內心一陣緊張。
「你放心吧！她沒事的。是杉田一郎愛上她，將她監禁在寶礦山山地的倉庫中。她一直拒絕著他，沒有發生什麼事，現正受到甲府警局的保護。」警部大聲命令警員將板倉彰英抬進吉普車中，然後命令警員說：「喂，在沒有超速的範圍內，快開車到甲府警局吧！」
吉普車開始奔馳時，山頂正積著雪，吉普車則開往盆地。
崎津弘吉的手壓在口袋裡的存摺上，那是他替美沙子保管的七百萬圓存摺。為了這件事，他已動用了五萬圓。他心裡暗暗想著，交存摺給美沙子時，應說的理由以及美沙子那迷人的微笑。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