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第四部:揭破一件謀殺案</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第四部:揭破一件謀殺案</h3><br /><br />  因為我看到,殷殷的面色,在剎那之間,變得極其難看,她甚至於立時轉過頭去,不敢望我,而且她的話,也變得十分生硬。<br /><br />  她道:「那有這樣的事!」<br /><br />  我又進一步逼問道:「殷小姐,你也是湖南人吧,你知道不知道,年振強原來是湘西大土匪牛大角的軍師,他是帶了牛大角的錢逃走的,我看那個親人,多半是假托的,實際上是年振強以前的土匪同黨。」<br /><br />  殷殷聽了我的話之後,身子又震了一下。<br /><br />  我又道:「如果那人循法律途徑來解決,倒還沒有甚麼,因為他不會有證據,怕只怕他土匪的賊性不改,那多少有一點麻煩!」<br /><br />  殷殷突然望定了我:「你怎麼知道得那麼詳細,你認識那個人?」<br /><br />  我倒料不到殷殷忽然會那樣問我,但是我還是立即回答道:「我是新聞記者啊,殷小姐。」<br /><br />  殷殷沒有再說甚麼,她只是現出十分疲倦的神態來,揮了揮手。<br /><br />  而我就算再想知道多一點,也是無法再多逗留下去的了,是以我只好道:「我告辭了,殷小姐,如果我知道事情有進一步的發展,我是不是可以效勞?」<br /><br />  殷殷又望了我片刻,才道:「衛先生,你想不想賺一些外快?」<br /><br />  我呆了一呆,忙道:「你的意思是──」<br /><br />  殷殷道:「那人──你所說的那人,你有沒有法子,將他打發掉?」<br /><br />  我吃了一驚,「打發掉」這三個字,可以包括很多意思在內,甚至包括謀殺!<br /><br />  所以我一時之間,出不了聲,過了片刻,我才道:「殷小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br /><br />  殷殷勉強笑了一笑,道:「我怕麻煩,而年振強──已經死了,我根本不想見到那人,你該明白了?」<br /><br />  我在那剎那間,心頭怦怦亂跳了起來。<br /><br />  自殷殷的口中,終於講出和年振強有關的事來了,那就是年振強已經死了,殷殷知道他已經死了,這一點,實在相當重要。<br /><br />  因為直到如今為止,別人似乎只知道年振強不知所終,大約只有我和江建兩人,才是肯定知道年振強已經死了的人。<br /><br />  因為,年振強的「靈魂」,附在王振源的身上。<br /><br />  我當時便「哦」地一聲:「原來年振強已經死了,我還想去尋訪他哩!」<br /><br />  殷殷有些焦躁地道:「他早已死了!我委託你去打發那個人,不論你用甚麼辦法,只要他不來麻煩我,我就給你報酬!」<br /><br />  那個人,根本是我胡謅出來的。可是殷殷卻立即相信,不但相信,而且,還立即要託我這個陌生人,去打發那個人!<br /><br />  由此可知,她的心中十分焦急,而這種焦急,是由於她的心虛!<br /><br />  她為甚麼會那樣心虛呢?自然,最大的可能是,年振強真是有一筆錢在她的手上,而她也知道年振強這筆錢的來源。<br /><br />  可是,我立即又想到,如果真是那樣,她也不必那麼心虛的。因為她既然曾和年振強同居,關係密切,那麼,年振強的錢,也就是她的錢了,何必心虛?<br /><br />  我一步一步想下去,想到了這裏,我的心頭,不禁怦怦亂跳了起來!<br /><br />  而殷殷顯然不知道我在想些甚麼,她還在等著我的答覆,我好一會不出聲,她才又道:「我的報酬很豐厚,至少等於你一年的薪水!」<br /><br />  可是,我接下來的一句,卻是和她所講的一切,全然不相干的,我突然問道:「殷小姐,年振強是怎麼死的?」<br /><br />  我早已料到,我這個問題,會令得殷殷大受震動的,可是我卻料不到,她受的震動,會如此之甚!<br /><br />  她陡地退了兩步,身子一軟,倒在沙發上,她的神色,變得極其蒼白,她的身子也在微微發抖,過了好一會,她才掙扎出了一句話:「那──我怎知道?」<br /><br />  我嘆了聲:「殷小組,你雖然說不知道,可是你的神態卻告訴我,你知道的!」<br /><br />  殷殷的身子抖得更劇烈,她尖聲叫道:「胡說,我甚麼也不知道!」<br /><br />  我冷冷地道:「殷小姐,謀殺是沒有法律追究期限的,雖然事情過了很多年,但是追究起來──」<br /><br />  殷殷不等我講完,就尖叫了起來:「你替我滾!」<br /><br />  我道:「好的,我走,可是我卻會到警局去。」<br /><br />  殷殷一聽到「警局」兩字,立時又軟了下來,她忙道:「那對你並沒有甚麼好處,是不是?你想到哪裏去了,你以為我殺了年振強?」<br /><br />  我毫不掩飾地道:「是的。」<br /><br />  殷殷已回復了鎮定,她道:「你當然不會有證據,根本無稽之極!」<br /><br />  我想不到殷殷的態度,忽然之間,會變得那樣鎮定,但是,那卻證明了我的猜想是對的。她,的確是謀殺了年振強!<br /><br />  而她現在之所以如此鎮定,自然是因為她明知我決不可能有甚麼證據的緣故。<br /><br />  我冷笑著:「殷小姐,你說得對,我不會有證據,警方可能對於我的投訴,根本不理,但是有一件事,你卻非知道不可!」<br /><br />  我說得十分嚴重,所以令得殷殷立即向我問道:「是甚麼事?」<br /><br />  我先道:「就是因為發生了這件事,所以我才知道世上有年振強這個人的!」<br /><br />  然後,我便將王振源如何跌進那個小湖之中,在他救了起來之後,忽然說起湘西的土語來,以及做出一些很奇怪的舉動的整件事,告訴殷殷。<br /><br />  我說得很詳細,也說得很緩慢。<br /><br />  在我開始說的時候,殷殷在不安地走來走去,而當我講到後來時,殷殷坐倒在沙發上,不斷地抹著汗,她看來像是在十分鐘之內,老了十年。<br /><br />  我講完了之後,她的口唇發著抖,一句話也講不出來,只是怔怔地望著我,我真怕她突然昏了過去!<br /><br />  她呆了好一會,忽然用一種異樣的聲音,笑了起來,她一面笑著,一面道:「現在科學如此昌明,衛先生,你還要用鬼故事來嚇我!」<br /><br />  我笑著:「殷小姐,第一、現在的科學還未曾昌明到確實證明鬼的不存在。第二、鬼故事是嚇不倒人的,除非那人做過虧心事!」<br /><br />  殷殷仍然在冒著汗,她不斷抹著汗,但忽然轉了話題:「我明白了,你剛才所說,甚麼土匪中有人要找年振強的那筆錢,全是謊言!」<br /><br />  我略感到一些狼狽,但是當我想到,多年前的謀殺案突然被揭發,殷殷一定比我更狼狽時,我也就泰然自若了,我道:「是的,但是現在這件事,卻一點不假。」<br /><br />  殷殷一點也不肯放鬆我:「你已說了一次謊,我怎知道你不會說第二次謊!」<br /><br />  這個外表端莊的中年婦人,竟然如此狡猾,那不禁使我的心中,十分憤怒。<br /><br />  我立時冷笑著:「殷小姐,我想你當年行事,一定十分機密,只怕沒有甚麼人知道年振強是在那小湖中淹死的,我知道你的心中,現在一定極其吃驚,你害怕年振強的靈魂──」<br /><br />  我才講到這裏,殷殷便立時尖聲叫了起來:「滾,滾,你替我滾出去!」<br /><br />  她的尖叫聲,引來了那女傭,和一個男僕。<br /><br />  殷殷喘著氣,指著我:「將他趕出去,以後再也不准他進屋子來!」<br /><br />  那男僕立時撩拳捋臂,向我走近來。<br /><br />  我冷冷地打量了那男僕一眼,我根本不想和任何人動手,我來這裏的目的已達。雖然殷殷還沒有承認她謀殺年振強,可是事情再清楚也沒有,她承認不承認,又有甚麼關係?<br /><br />  而且,就算她在我的面前認了,在法庭上一樣可以反悔,而我則提不出任何證據來。再說,殺人自然犯罪,但是年振強那樣的歹人,死了又算甚麼?<br /><br />  所以我不打算再逗留下去,我向那男僕笑了笑:「不必動手,我走了!」<br /><br />  天下就有那種人,我自己說要走了,那傢伙竟然以為我好欺侮,伸手向我的肩頭上推來,這一推,推得我無名火起,一翻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摔,將他摔得向後,跌出了好幾呎去!<br /><br />  他倒在地上,一時之間爬不起身來,我已大踏步地向外走了出去。<br /><br />  我出了門口,上了車,這件事,在查訪年振強這個人上,可以說已告一段落,因為我無法再繼續向下查究下去,我已知道年振強死了,是被以前的大明星殷殷在那湖中謀殺的。<br /><br />  如果有足夠的證據,那麼這自然是一件轟動的大新聞。<br /><br />  可是,我卻甚麼證據也沒有。<br /><br />  當我駕著車離去之際,我也知道,殷殷以後的日子,絕不會好過,試想,她殺了一個人,在十年之後,那人的「靈魂」,突然附在一個小童的身上,她絕不可能對這件事無動於衷。<br /><br />  而我和江建兩人要做的事,自然不再是調查年振強這個人,而是要研究年振強的「靈魂」,如果會在湖水之中「存在」如此之久,又如何會「附」在王振源的身上,那是一件怪事,我們的研究,可能一點結果也沒有,但還是非研究不可。<br /><br />  我駕車照著江建給我的地址去找他,他還沒有回來,他的房東,請我等一等。我等了大約二十分鐘,江建就回來。<br /><br />  江建像是想不到我會來找他,所以看到了我,略怔了一怔。<br /><br />  他將我帶進了他的房間之中,急急忙忙地道:「你去看了殷殷,結果怎樣?」<br /><br />  我沉聲道:「年振強的確是被謀殺的,而兇手就是殷殷,年振強好像還有一筆錢,自然,那筆錢也落在殷殷的手中了!」<br /><br />  江建顯得很興奮,他在房間中走來走去:「原來是那樣,她自己承認了?」<br /><br />  「她沒有承認,但是我可以肯定!」<br /><br />  我將我和殷殷談話的經過,從頭至尾,向江建講了一遍,江建用心地聽著:「衛先生,你果然了不起,十多年的懸案,被你解決了!」<br /><br />  我皺了皺眉:「江老師,這件懸案,我一點興趣也沒有,重要的只不過是我們證明了有年振強這個人,而且他的確是死在湖水中的。」<br /><br />  江建道:「是的,已證明了這一點。」<br /><br />  「可是為甚麼會有那樣的情形?」我說:「我們還得進一步研究!」<br /><br />  江建呆了半晌:「可是我們從何研究起?我們簡直甚麼也捉摸不到!」<br /><br />  我道:「自然從王振源著手,他今天還有甚麼奇特的表現?」<br /><br />  江建搖頭道:「沒有,他已完全正常了,而且,一天沒有用那種怪言語說話。」<br /><br />  聽得江建那樣說,我真感到十分失望,因為如果年振強的「靈魂」消失了的話,那麼我可以研究的資料,更加少得可憐了!<br /><br />  我只好道:「請你繼續留意王振源的情形,我準備多搜集一些資料,到英國去走一遭,那裏有一個學會,是專門研究鬼魂的。」<br /><br />  江建答應著,我們又閒談了一會,我就告辭離去,現在,除了等待再進一步的資料來供我研究之外,沒有甚麼別的事可做了。<br /><br />  我等了三天。<br /><br />  在這三天中,我每天都和江建通電話,但是江建的回答只是:王振源並沒有異樣表現。<br /><br />  我越來越是失望,因為根據現有的那些資料,除了可以確實證明年振強的「鬼魂」曾附在王振源的身上之外,無從作進一步研究。<br /><br />  我趁夜晚的空閒時間,著手寫一篇有關整件事的記述,準備送到一本靈魂學雜誌上去發表。可是到了第四天早上,事情突然有了意外的發展。<br /><br />  那天早上,我一打開報紙,就看到一項大標題:紅星殷殷在香閨暴斃!<br /><br />  另外還有兩行十分奪目的副題:醫官證實死於極度恐怖,男女僕人頻聞呼鬼之聲。<br /><br />  我急急地去看新聞內容:「十多年前,風靡一代的紅星殷殷,息影多年,深居簡出,昨晚午夜,被發現死於居所。在死前,男女僕人,均曾聽到她連聲尖呼,然後聲音寂然,僕人曾隔門相詢,答以無事,但女僕在凌晨時分,又聽得慘叫聲,破門而入,殷殷已奄奄一息,臨死之前,猶頻頻呼鬼!」<br /><br />  接下來,便是記者訪問男女僕人的記錄,和那男女僕人的照片。<br /><br />  連我也在新聞之中,因為那男僕顯然記得我,他向記者說出,有一個姓衛的怪訪客,在三天之前,曾經來訪,結果是給他主人下令趕出。<br /><br />  我看完了整版新聞,不禁呆住了作聲不得。<br /><br />  年振強的鬼魂,竟去殺了殷殷,報了仇!<br /><br />  那實在令人難以相信,但卻又是活生生的事實,令人無法不相信!<br /><br />  我呆了好一會,又看了其他幾張報紙,記載的都大同小異,我立時又想到,電台上可能有訪問那男女僕人的錄音,所以我忙扭著了收音機。<br /><br />  我守在收音機旁,等了大半小時,果然有訪問的錄音播放,先是記者訪問醫官:「請問死者是因為甚麼原因致死的?」<br /><br />  「初步檢查,是受了極度的驚恐,引致心臟病發作而死的,詳細的結果,還要等進一步剖驗。」<br /><br />  「醫官先生,你認為是不是可能,她是被一個鬼魂嚇死的?」<br /><br />  醫官的回答是:「請原諒,那不是我的工作範圍。」<br /><br />  接著,又訪問那女僕,那女僕的聲音,聽來很尖利,她道:「我們聽到她的尖叫聲,好像她看到了──甚麼,後來,我們隔著門問她,她說是做噩夢,後來又聽得她慘叫,我們撞了進去,她已經身子發抖,只會說,鬼啊,鬼啊,醫生來了,不知怎樣,就死了。」<br /><br />  記者問:「你相信有鬼?」<br /><br />  女僕的聲音更尖:「不管有沒有,我今天就要搬走了。」<br /><br />  那男僕所講的,和女僕講的差不了多少。<br /><br />  然後,記者又訪問一位警官,問及是不是有謀殺的跡象,那警官說:「現場一點也沒有掙扎糾纏的痕跡,但是有一扇門開著,而且,發現兩頭狼狗,在事先被人毒死,這是可疑之處。」<br /><br />  「是不是兇手扮鬼來行兇呢?」<br /><br />  「可能,但是我們至今為止,還不能斷定那是甚麼性質的案件,有可能是蓄意謀殺,也有可能是鼠輩摸入屋行竊,被事主發覺。」<br /><br />  「醫官說,死者是死於自然原因的。」<br /><br />  那警官說:「使人受到極大的驚恐,而導致死亡,雖然不必使用任何兇器,但是在法律上,也當作謀殺!」<br /><br />  記者又追問道:「那麼,你的意思是,有人令得死者感到極度的恐懼?」<br /><br />  警官對這個問題,想了片刻,並沒有正面回答:「那是我們的推測,事實上,一個人是絕少可能自己嚇自己,嚇到那一地步的。」<br /><br />  記者仍然追問不休:「警官先生,你認為死者在臨死之前,頻頻說著『鬼』字是甚麼意思!」<br /><br />  警官答道:「人在極度的驚恐中,很容易胡言亂語。記者先生,你不見得認為死者是被鬼嚇死的吧!」<br /><br />  那記者多少有點狼狽,他連忙道:「謝謝你接受我的訪問。」<br /><br />  那一次訪問,就在那樣的情形下結束了。<br /><br />  接下來,便是記者對死者殷殷居住的房子,內部和外部情形的描述,他描述得十分詳細,並且從那扇打開了的窗子望下去,說是就在窗子的旁邊,有著一條水管,如果由那水管攀上來,可以到達死者的臥室。<br /><br />  我聽到這裏,便熄了收音機。<br /><br />  因為我知道鬼魂是不必爬甚麼水管的,鬼魂甚至不必弄開窗子,就可以飄然進屋──雖然我未曾見過鬼魂,但是至少所有有關鬼魂的傳說,都是那樣的。<br /><br />  我苦笑了一下,那一定是一件無頭案子,鬼魂嚇死了一個人,警方再能幹,又有甚麼辦法查得出來?</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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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揭破一件謀殺案



  因為我看到,殷殷的面色,在剎那之間,變得極其難看,她甚至於立時轉過頭去,不敢望我,而且她的話,也變得十分生硬。

  她道:「那有這樣的事!」

  我又進一步逼問道:「殷小姐,你也是湖南人吧,你知道不知道,年振強原來是湘西大土匪牛大角的軍師,他是帶了牛大角的錢逃走的,我看那個親人,多半是假托的,實際上是年振強以前的土匪同黨。」

  殷殷聽了我的話之後,身子又震了一下。

  我又道:「如果那人循法律途徑來解決,倒還沒有甚麼,因為他不會有證據,怕只怕他土匪的賊性不改,那多少有一點麻煩!」

  殷殷突然望定了我:「你怎麼知道得那麼詳細,你認識那個人?」

  我倒料不到殷殷忽然會那樣問我,但是我還是立即回答道:「我是新聞記者啊,殷小姐。」

  殷殷沒有再說甚麼,她只是現出十分疲倦的神態來,揮了揮手。

  而我就算再想知道多一點,也是無法再多逗留下去的了,是以我只好道:「我告辭了,殷小姐,如果我知道事情有進一步的發展,我是不是可以效勞?」

  殷殷又望了我片刻,才道:「衛先生,你想不想賺一些外快?」

  我呆了一呆,忙道:「你的意思是──」

  殷殷道:「那人──你所說的那人,你有沒有法子,將他打發掉?」

  我吃了一驚,「打發掉」這三個字,可以包括很多意思在內,甚至包括謀殺!

  所以我一時之間,出不了聲,過了片刻,我才道:「殷小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殷殷勉強笑了一笑,道:「我怕麻煩,而年振強──已經死了,我根本不想見到那人,你該明白了?」

  我在那剎那間,心頭怦怦亂跳了起來。

  自殷殷的口中,終於講出和年振強有關的事來了,那就是年振強已經死了,殷殷知道他已經死了,這一點,實在相當重要。

  因為直到如今為止,別人似乎只知道年振強不知所終,大約只有我和江建兩人,才是肯定知道年振強已經死了的人。

  因為,年振強的「靈魂」,附在王振源的身上。

  我當時便「哦」地一聲:「原來年振強已經死了,我還想去尋訪他哩!」

  殷殷有些焦躁地道:「他早已死了!我委託你去打發那個人,不論你用甚麼辦法,只要他不來麻煩我,我就給你報酬!」

  那個人,根本是我胡謅出來的。可是殷殷卻立即相信,不但相信,而且,還立即要託我這個陌生人,去打發那個人!

  由此可知,她的心中十分焦急,而這種焦急,是由於她的心虛!

  她為甚麼會那樣心虛呢?自然,最大的可能是,年振強真是有一筆錢在她的手上,而她也知道年振強這筆錢的來源。

  可是,我立即又想到,如果真是那樣,她也不必那麼心虛的。因為她既然曾和年振強同居,關係密切,那麼,年振強的錢,也就是她的錢了,何必心虛?

  我一步一步想下去,想到了這裏,我的心頭,不禁怦怦亂跳了起來!

  而殷殷顯然不知道我在想些甚麼,她還在等著我的答覆,我好一會不出聲,她才又道:「我的報酬很豐厚,至少等於你一年的薪水!」

  可是,我接下來的一句,卻是和她所講的一切,全然不相干的,我突然問道:「殷小姐,年振強是怎麼死的?」

  我早已料到,我這個問題,會令得殷殷大受震動的,可是我卻料不到,她受的震動,會如此之甚!

  她陡地退了兩步,身子一軟,倒在沙發上,她的神色,變得極其蒼白,她的身子也在微微發抖,過了好一會,她才掙扎出了一句話:「那──我怎知道?」

  我嘆了聲:「殷小組,你雖然說不知道,可是你的神態卻告訴我,你知道的!」

  殷殷的身子抖得更劇烈,她尖聲叫道:「胡說,我甚麼也不知道!」

  我冷冷地道:「殷小姐,謀殺是沒有法律追究期限的,雖然事情過了很多年,但是追究起來──」

  殷殷不等我講完,就尖叫了起來:「你替我滾!」

  我道:「好的,我走,可是我卻會到警局去。」

  殷殷一聽到「警局」兩字,立時又軟了下來,她忙道:「那對你並沒有甚麼好處,是不是?你想到哪裏去了,你以為我殺了年振強?」

  我毫不掩飾地道:「是的。」

  殷殷已回復了鎮定,她道:「你當然不會有證據,根本無稽之極!」

  我想不到殷殷的態度,忽然之間,會變得那樣鎮定,但是,那卻證明了我的猜想是對的。她,的確是謀殺了年振強!

  而她現在之所以如此鎮定,自然是因為她明知我決不可能有甚麼證據的緣故。

  我冷笑著:「殷小姐,你說得對,我不會有證據,警方可能對於我的投訴,根本不理,但是有一件事,你卻非知道不可!」

  我說得十分嚴重,所以令得殷殷立即向我問道:「是甚麼事?」

  我先道:「就是因為發生了這件事,所以我才知道世上有年振強這個人的!」

  然後,我便將王振源如何跌進那個小湖之中,在他救了起來之後,忽然說起湘西的土語來,以及做出一些很奇怪的舉動的整件事,告訴殷殷。

  我說得很詳細,也說得很緩慢。

  在我開始說的時候,殷殷在不安地走來走去,而當我講到後來時,殷殷坐倒在沙發上,不斷地抹著汗,她看來像是在十分鐘之內,老了十年。

  我講完了之後,她的口唇發著抖,一句話也講不出來,只是怔怔地望著我,我真怕她突然昏了過去!

  她呆了好一會,忽然用一種異樣的聲音,笑了起來,她一面笑著,一面道:「現在科學如此昌明,衛先生,你還要用鬼故事來嚇我!」

  我笑著:「殷小姐,第一、現在的科學還未曾昌明到確實證明鬼的不存在。第二、鬼故事是嚇不倒人的,除非那人做過虧心事!」

  殷殷仍然在冒著汗,她不斷抹著汗,但忽然轉了話題:「我明白了,你剛才所說,甚麼土匪中有人要找年振強的那筆錢,全是謊言!」

  我略感到一些狼狽,但是當我想到,多年前的謀殺案突然被揭發,殷殷一定比我更狼狽時,我也就泰然自若了,我道:「是的,但是現在這件事,卻一點不假。」

  殷殷一點也不肯放鬆我:「你已說了一次謊,我怎知道你不會說第二次謊!」

  這個外表端莊的中年婦人,竟然如此狡猾,那不禁使我的心中,十分憤怒。

  我立時冷笑著:「殷小姐,我想你當年行事,一定十分機密,只怕沒有甚麼人知道年振強是在那小湖中淹死的,我知道你的心中,現在一定極其吃驚,你害怕年振強的靈魂──」

  我才講到這裏,殷殷便立時尖聲叫了起來:「滾,滾,你替我滾出去!」

  她的尖叫聲,引來了那女傭,和一個男僕。

  殷殷喘著氣,指著我:「將他趕出去,以後再也不准他進屋子來!」

  那男僕立時撩拳捋臂,向我走近來。

  我冷冷地打量了那男僕一眼,我根本不想和任何人動手,我來這裏的目的已達。雖然殷殷還沒有承認她謀殺年振強,可是事情再清楚也沒有,她承認不承認,又有甚麼關係?

  而且,就算她在我的面前認了,在法庭上一樣可以反悔,而我則提不出任何證據來。再說,殺人自然犯罪,但是年振強那樣的歹人,死了又算甚麼?

  所以我不打算再逗留下去,我向那男僕笑了笑:「不必動手,我走了!」

  天下就有那種人,我自己說要走了,那傢伙竟然以為我好欺侮,伸手向我的肩頭上推來,這一推,推得我無名火起,一翻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摔,將他摔得向後,跌出了好幾呎去!

  他倒在地上,一時之間爬不起身來,我已大踏步地向外走了出去。

  我出了門口,上了車,這件事,在查訪年振強這個人上,可以說已告一段落,因為我無法再繼續向下查究下去,我已知道年振強死了,是被以前的大明星殷殷在那湖中謀殺的。

  如果有足夠的證據,那麼這自然是一件轟動的大新聞。

  可是,我卻甚麼證據也沒有。

  當我駕著車離去之際,我也知道,殷殷以後的日子,絕不會好過,試想,她殺了一個人,在十年之後,那人的「靈魂」,突然附在一個小童的身上,她絕不可能對這件事無動於衷。

  而我和江建兩人要做的事,自然不再是調查年振強這個人,而是要研究年振強的「靈魂」,如果會在湖水之中「存在」如此之久,又如何會「附」在王振源的身上,那是一件怪事,我們的研究,可能一點結果也沒有,但還是非研究不可。

  我駕車照著江建給我的地址去找他,他還沒有回來,他的房東,請我等一等。我等了大約二十分鐘,江建就回來。

  江建像是想不到我會來找他,所以看到了我,略怔了一怔。

  他將我帶進了他的房間之中,急急忙忙地道:「你去看了殷殷,結果怎樣?」

  我沉聲道:「年振強的確是被謀殺的,而兇手就是殷殷,年振強好像還有一筆錢,自然,那筆錢也落在殷殷的手中了!」

  江建顯得很興奮,他在房間中走來走去:「原來是那樣,她自己承認了?」

  「她沒有承認,但是我可以肯定!」

  我將我和殷殷談話的經過,從頭至尾,向江建講了一遍,江建用心地聽著:「衛先生,你果然了不起,十多年的懸案,被你解決了!」

  我皺了皺眉:「江老師,這件懸案,我一點興趣也沒有,重要的只不過是我們證明了有年振強這個人,而且他的確是死在湖水中的。」

  江建道:「是的,已證明了這一點。」

  「可是為甚麼會有那樣的情形?」我說:「我們還得進一步研究!」

  江建呆了半晌:「可是我們從何研究起?我們簡直甚麼也捉摸不到!」

  我道:「自然從王振源著手,他今天還有甚麼奇特的表現?」

  江建搖頭道:「沒有,他已完全正常了,而且,一天沒有用那種怪言語說話。」

  聽得江建那樣說,我真感到十分失望,因為如果年振強的「靈魂」消失了的話,那麼我可以研究的資料,更加少得可憐了!

  我只好道:「請你繼續留意王振源的情形,我準備多搜集一些資料,到英國去走一遭,那裏有一個學會,是專門研究鬼魂的。」

  江建答應著,我們又閒談了一會,我就告辭離去,現在,除了等待再進一步的資料來供我研究之外,沒有甚麼別的事可做了。

  我等了三天。

  在這三天中,我每天都和江建通電話,但是江建的回答只是:王振源並沒有異樣表現。

  我越來越是失望,因為根據現有的那些資料,除了可以確實證明年振強的「鬼魂」曾附在王振源的身上之外,無從作進一步研究。

  我趁夜晚的空閒時間,著手寫一篇有關整件事的記述,準備送到一本靈魂學雜誌上去發表。可是到了第四天早上,事情突然有了意外的發展。

  那天早上,我一打開報紙,就看到一項大標題:紅星殷殷在香閨暴斃!

  另外還有兩行十分奪目的副題:醫官證實死於極度恐怖,男女僕人頻聞呼鬼之聲。

  我急急地去看新聞內容:「十多年前,風靡一代的紅星殷殷,息影多年,深居簡出,昨晚午夜,被發現死於居所。在死前,男女僕人,均曾聽到她連聲尖呼,然後聲音寂然,僕人曾隔門相詢,答以無事,但女僕在凌晨時分,又聽得慘叫聲,破門而入,殷殷已奄奄一息,臨死之前,猶頻頻呼鬼!」

  接下來,便是記者訪問男女僕人的記錄,和那男女僕人的照片。

  連我也在新聞之中,因為那男僕顯然記得我,他向記者說出,有一個姓衛的怪訪客,在三天之前,曾經來訪,結果是給他主人下令趕出。

  我看完了整版新聞,不禁呆住了作聲不得。

  年振強的鬼魂,竟去殺了殷殷,報了仇!

  那實在令人難以相信,但卻又是活生生的事實,令人無法不相信!

  我呆了好一會,又看了其他幾張報紙,記載的都大同小異,我立時又想到,電台上可能有訪問那男女僕人的錄音,所以我忙扭著了收音機。

  我守在收音機旁,等了大半小時,果然有訪問的錄音播放,先是記者訪問醫官:「請問死者是因為甚麼原因致死的?」

  「初步檢查,是受了極度的驚恐,引致心臟病發作而死的,詳細的結果,還要等進一步剖驗。」

  「醫官先生,你認為是不是可能,她是被一個鬼魂嚇死的?」

  醫官的回答是:「請原諒,那不是我的工作範圍。」

  接著,又訪問那女僕,那女僕的聲音,聽來很尖利,她道:「我們聽到她的尖叫聲,好像她看到了──甚麼,後來,我們隔著門問她,她說是做噩夢,後來又聽得她慘叫,我們撞了進去,她已經身子發抖,只會說,鬼啊,鬼啊,醫生來了,不知怎樣,就死了。」

  記者問:「你相信有鬼?」

  女僕的聲音更尖:「不管有沒有,我今天就要搬走了。」

  那男僕所講的,和女僕講的差不了多少。

  然後,記者又訪問一位警官,問及是不是有謀殺的跡象,那警官說:「現場一點也沒有掙扎糾纏的痕跡,但是有一扇門開著,而且,發現兩頭狼狗,在事先被人毒死,這是可疑之處。」

  「是不是兇手扮鬼來行兇呢?」

  「可能,但是我們至今為止,還不能斷定那是甚麼性質的案件,有可能是蓄意謀殺,也有可能是鼠輩摸入屋行竊,被事主發覺。」

  「醫官說,死者是死於自然原因的。」

  那警官說:「使人受到極大的驚恐,而導致死亡,雖然不必使用任何兇器,但是在法律上,也當作謀殺!」

  記者又追問道:「那麼,你的意思是,有人令得死者感到極度的恐懼?」

  警官對這個問題,想了片刻,並沒有正面回答:「那是我們的推測,事實上,一個人是絕少可能自己嚇自己,嚇到那一地步的。」

  記者仍然追問不休:「警官先生,你認為死者在臨死之前,頻頻說著『鬼』字是甚麼意思!」

  警官答道:「人在極度的驚恐中,很容易胡言亂語。記者先生,你不見得認為死者是被鬼嚇死的吧!」

  那記者多少有點狼狽,他連忙道:「謝謝你接受我的訪問。」

  那一次訪問,就在那樣的情形下結束了。

  接下來,便是記者對死者殷殷居住的房子,內部和外部情形的描述,他描述得十分詳細,並且從那扇打開了的窗子望下去,說是就在窗子的旁邊,有著一條水管,如果由那水管攀上來,可以到達死者的臥室。

  我聽到這裏,便熄了收音機。

  因為我知道鬼魂是不必爬甚麼水管的,鬼魂甚至不必弄開窗子,就可以飄然進屋──雖然我未曾見過鬼魂,但是至少所有有關鬼魂的傳說,都是那樣的。

  我苦笑了一下,那一定是一件無頭案子,鬼魂嚇死了一個人,警方再能幹,又有甚麼辦法查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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