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is_file():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4096):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DOCTYPE html PUBLIC "-//W3C//DTD XHTML 1.1//EN" "http://www.w3.org/TR/xhtml11/DTD/xhtml11.dtd"> <html xmlns="http://www.w3.org/1999/xhtml" xml:lang="zh-TW"> <head> <title>A一次方和A二次方</title> <link href="stylesheet.css" type="text/css" rel="stylesheet" /> <link rel="stylesheet" type="application/vnd.adobe-page-template+xml" href="page-template.xpgt"/> </head> <body> <div> <h3>A一次方和A二次方</h3><br /><br />    一<br /><br />  到旅館住下,立刻找到當地警察局,調查水城血案死者的行蹤。<br /><br />  他還帶著死者的半身像,親到武藏溫泉的十幾家旅館,要求認人。<br /><br />  鳥飼認為,死者如果曾在武藏溫泉下榻,一定是二月七日的晚間。他是從相模湖血案的發生時間作此推斷。<br /><br />  他認為,在相模湖失蹤那女人,在二月六日晚上九點鐘後逃離血案現場,當晚從東京上火車前來九州,第二天到了福岡。所以,她如果到過武藏溫泉,就不可能是二月七日以前的事。<br /><br />  那麼,會不會是二月七日以後呢?鳥飼也認為不可能。<br /><br />  那是因為,現在被三原警司認為最重要的疑犯峰岡周一,自稱在七日黃昏上了火車,八號早晨回到東京車站。這一點,還沒有得到證實。不過,峰岡的確在八日下午在東京自己的公司中出現,因此,峰岡如果同她住在武藏溫泉,只有二月七日的晚間最合適。小住一晚之後,他就可以在第二天早晨搭乘早班飛機回東京,而在當天──八日下午在公司出現。<br /><br />  三原警司最為傷腦筋的事是峰岡周一手中的和布刈神社祭禮照片。照鳥飼看來,這被殺的青年,大概就是那八張照片的拍攝者,拍攝之後,交與峰岡周一。<br /><br />  照此看來,峰岡周一在全盤籌劃之前,先同這青年商量妥當,由他協助進行,製成了峰岡周一不在血案現場的充分證據。<br /><br />  想得雖然盡善盡美,鳥飼重太郎在實際調查中卻一無所獲。他在當地警察局協助下,向武藏溫泉的全部旅館進行調查,毫無頭緒可言。目前距離二月七日,已有兩個多月時間。旅館賬房同女侍認人一向仔細,他們卻一致認為,從來沒有照片中這青年來投宿過。後來,大家共同翻閱登記表,而且把前後日期增加了一個星期,也是沒有結果。<br /><br />  鳥飼重太郎並不氣餒。他認為自己大概是過份強調武藏溫泉,他們也許並未在溫泉下榻。於是,他決定向福岡市的全部旅館進行調查。<br /><br />  這樣一來,工作範圍就擴大了。他把死者的照片加印了多少份,要求各地警察局協助。<br /><br />  這一工作起碼需要三天,不僅包括了福岡市,而且把近處的小鎮都劃入了範圍。<br /><br />  然而,結果依然相同。每一個警察局的回報都只有讓鳥飼失望。<br /><br />  死者不是當地人,既然是遠道而來,必定在什麼地方的旅館住宿過。<br /><br />  鳥飼重太郎想了半天,認為水城堤上土中發現的被勒死屍體,並非一個女人單獨行兇而成。不是由那女人自己將死者勒死,旁邊必定另外有個男子;那女人所擔負的工作是將死者誘騙到現場。這次血案的手法還是與相模湖血案相同。<br /><br />  照此看來,必須考慮到,二月七日晚間被殺死的年輕人和戴手套的那女人如果下榻旅館,峰岡周一也是在一起的。<br /><br />  鳥飼腦海中浮現了一種想像。<br /><br />  被殺死的青年把拍攝了和布刈祭禮的照像機交回去,既可能是在門司,也可能是在小倉,總而言之,由於峰岡是在上午八時進入小倉的大吉旅館,照像機一定是在那時間以前交付的。<br /><br />  那青年於是從那裡前往福岡。由於出現在大吉旅館的人只有峰岡自己,這一想像首先是不會錯的。<br /><br />  那女人又如何呢?<br /><br />  從相模湖畔逃走的那女人,二月六日下榻於東京都內某處旅館,乘第一天七日上午飛機飛往福岡,這也是不會錯的。她在峰岡所指定的福岡某處地方等他。<br /><br />  這地方是旅館還是其他所在,尚無從判斷,不過,這個場合大概以選定旅館比較自然。奉命為和布刈祭禮攝影的青年可能也來同一場所。<br /><br />  在另一方面,峰岡九點半左右在大吉旅館接到來自東京的電報,電報通知他,「交通新聞」的土肥武夫在相模湖畔被殺。他知道以後,動身前往福岡。他在下午一點鐘在大東公司出現。這是鳥飼親自向該公司人員調查清楚的。<br /><br />  其後,有人目擊,峰岡站在西日本鐵路辦事處前面,除了他自稱是前往都府樓址外,別人不知道他到底去了什麼地方。因此,無論怎樣判斷,三人見面的時間,一定是在峰岡站在西日本鐵路辦事處前面等人的下午兩點半鐘以後。<br /><br />  峰岡周一是個慎重的人。一定盡量減少使人留下印象的行動。不用說,這一精密設計,如果在行動階段上稍有差錯,他自己馬上就會身敗名裂,因此他一定是按照熟思已久的計劃,小心翼翼地仔細實行。<br /><br />  那麼,那地方可能並不是旅館。<br /><br />  既然是在福岡,久留米附近的旅館進行調查全無所獲,他們集合的地方可能不是旅館。旅館這種地方最易為人所見,也可以稱為危險場所。<br /><br />  鳥飼想到這裡,覺得集合的地方,反而可能是最為人多的所在。<br /><br />  (是啊!說不定就是那地方。)<br /><br />  他想到的是峰岡周一曾經站在西日本鐵路售票窗口前這一事實。過去一想到這地方,只是想到電氣火車那一方面。其實,西日本鐵路辦事處是在福岡最熱鬧的岩田屋百貨公司。那地方離著百貨公司的入口只有幾步路。在百貨公司等人是絕對不會為人注意的上好隱蔽場所。而且,犯人之中有一人是婦女。在那裡等待,甚至在售貨櫃台處等待,都容易發現對方。一個人獨自一邊閑踱,一邊望著貨櫃中的貨色,誰也不會引以為異,而且可以混雜在無數客人之中。<br /><br />    二<br /><br />  三原一再得到鳥飼重太郎的聯繫。<br /><br />  相模湖畔的殺人案,突然從西部出現了聯鎖反應。三原固然引以為奇,卻並不十分意外。從案情來看,兩案相關的可能性是存在的。<br /><br />  他仔細閱讀鳥飼送來的報告和有關附件。<br /><br />  三原固然對於死者表示同情,卻希望從這第二宗殺人事件取得調查上的進展。他自信一定可以從這個案件找到相模湖畔的犯人。<br /><br />  推斷水城案件與相模湖畔案件有關,他的看法與鳥飼是完全相同的。也就是說,他認為這一案件是相模湖畔殺人案的連續案件。<br /><br />  在這一點上,鳥飼推斷,身份不明的死者青年就是峰岡周一的菲林詭計的助手,三原也完全同意。有了這個想法,就解開了三原苦思不解的菲林之謎。這菲林既不是翻拍新聞影片,也不是翻拍別人的照片展覽。菲林上所拍攝的祭禮照片,完全是現場攝影。<br /><br />  然而,鳥飼送來的報告和電話聯繫,逐漸使得三原焦灼起來。與相模湖畔的案件一樣,水城殺人案的搜查也難有進展。<br /><br />  水城的現場,有一隻肉色女裝手套。這手套的主人,就是從相模湖畔逃走的那女人,而且在水城現場就站在峰岡周一的旁邊,這一推定,三原完全沒有異論。這是因為,峰岡曾站在西日本鐵路窗口前面,而且他自稱曾前往都府樓址,這些事實都可以聯繫在一起。可以想到,峰岡周一認為,警方早晚會追查和布刈祭禮的真正攝影者,他為了斬草除根,先下手將這名助手滅口。<br /><br />  然而,如果是這樣的話,峰岡周一和這一名青年應當早就有了相當深切的關係。<br /><br />  「關於這一點,本署和我都費了相當時間進行調查。對這一帶旅館進行調查的結果,前已報告,迄今未能查到死者身世。在本地報紙上發表了死者像貌、服裝、年齡等等,以及現場所拍攝的死者照片,均無反應。照此看來,這一名青年並非本地人士,可能是按照什麼人的指示,或偕同什麼人從東京方面來此的。」<br /><br />  這是鳥飼在信中提出的意見。<br /><br />  三原也作如是想。青年死者大概是從東京派到九州的。這是因為,東京方面去的人會比九州當地人更加難以調查身世。兇手已從死者的衣服上將可提供線索的東西全部去掉,死者身邊也無東西。兇手既然有此計算,當然不會使用馬上可以找出線索的當地人。<br /><br />  ──如果說,被殺死的青年,手套女郎和另外一個人物、亦即峰岡周一,在岩田屋百貨公司某一櫃台前會合,其後如何嗎?<br /><br />  那就很難瞭解了。<br /><br />  不過,水城現場的血案,看來是在附近都已昏黑的情況下進行的。如果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進行,一定會有附近農家的人目擊有人在那裡行動。<br /><br />  在鳥飼的信和調查報告裡尋找,裡面並沒有提到附近有人作證說看見過類似死者的人。<br /><br />  所以,那一天如果是二月七日,就一定是在下午五點半左右,附近天色已黑。也許是六點鐘。九州那地方,日落時間比東京遲三十分鐘。<br /><br />  為了仔細,三原想到這裡,打電話給東京天文台,詢問二月七日福岡一帶的日落時間。天文台答稱,福岡一帶是下午五時二十九分。照此看來,死者被帶到水城現場的時間,大概是六點鐘或七點鐘的事。<br /><br />  在這一方面,還有一條線索有待推察。<br /><br />  死者會不會是在其他地方被勒死,裝在車裡,被運到水城現場呢?也就是說,水城現場是第二點,實際殺人的第一現場另在別處。<br /><br />  然而,看來並非如此。<br /><br />  峰岡周一是東京的人,在福岡並不知道什麼地方便於殺人。固然,他可以在屋內殺人,但,只是偶然出差到福岡的峰岡,可能並不知道怎樣尋找這樣的住宅,他本人也沒有這樣的住宅。而且,要把死者運到水城現場,當然要準備車輛。他當然不能使用營業汽車,而要使用自己的汽車。峰岡在福岡大概也並沒有自己的車輛。照這樣看來,發現屍體的水城現場就是勒死死者的現場。<br /><br />  那麼,峰岡周一是以什麼藉口將死者帶到如此僻靜的場所呢?<br /><br />  如果是普通的場所,死者無所疑慮,會安然同往,但水城堤上,夜無行人,任何人被帶到那種地方都會覺得奇怪。那青年竟然輕易為峰岡帶到該地,而不怕危險,一定是別有理由。<br /><br />  想到這裡,三原想起了相模湖畔殺人事件的手法。<br /><br />  相模湖血案是由一名女人將死者帶到現場的。<br /><br />  死者土肥武夫在乘車赴相模湖途中,在青梅公路高圓寺一町目車站附近,接上了一看便知類似酒女的漂亮女人,一共乘車前往相模湖的碧潭亭旅館。據碧潭亭旅館女工作證,兩人在單房吃飯,土肥有意留那女人過夜。<br /><br />  然後,兩人說出外散步,走向湖邊,那就是土肥此生的最後一面,後來被發現被人勒死。那女人也未回頭。她逃往何處,怎樣逃走,甚至是逃走的路途,都未能判斷。<br /><br />  這一手法如果也用於水城的殺人事件,又將如何呢?<br /><br />  這個案件的死者是一名青年男子。他被一名美麗女人帶到夜晚的水城大堤上,這是講得通的。對於那青年來說,與漂亮的女人一起散步,到四周昏暗的地方會比到四周明亮的地方更為高興。他一定是心中暗喜,與那女人一同走上黑漆漆的水城大堤。<br /><br />  在那時候,峰岡周一以某種藉口,離開了兩人身邊。那女人按照峰岡的意圖,與青年走向現場,這與相模湖案件正是同一手法。<br /><br />    三<br /><br />  進入水城的昏暗雜樹林中的這一對男女,幹了些什麼呢?想來,那青年男子一定是赤紅著臉,向那女人說些甜言蜜語。然後,開始了擁抱前的微妙動作。他完全一心貫注。卻沒有聽到後面有人悄聲走了過來。<br /><br />  突然,男子的頭後繞過來一根繩子。非常有力。連叫都叫不出來了。那是,作為戀愛對象的那女人,站在兇手的一邊,幫助下手。勒死的方法也與相模湖相同。<br /><br />  青年男子被當場埋葬了。那是峰岡同那女人一同辦理的。把附近已乾枯的草聚攏過來,把落葉掃過來,堆在淺淺埋葬屍體的土上,以免被人馬上發現。<br /><br />  兩人離開了現場。然而,到了中途,那女人的臉變了顏色。在不知不覺間,左手的手套不知遺失在什麼地方了。<br /><br />  那時,峰岡也好,那女人也好,都想立即回頭,把手套尋回。可是,已經辦不到了。大致來說,理由可能如下:<br /><br />  一個是那女人害怕重新返回殺人現場。另一個理由則是沒有充裕時間。<br /><br />  也許是這兩個理由同時存在。反正這手套在一般商品中比較上等,又沒有所有人的特徵,又沒有姓名。就算丟掉了,問題也不太大,因此,就沒有回去尋找。<br /><br />  當然,這一隻手套也並非一定與這件殺人案有關。鳥飼的報告裡就提到,手套的所有人是否與案件有關,搜查本部難以作出判斷。<br /><br />  它如果就是犯人一邊的人的東西,那麼,不將它取回反而就是失策了,因此,他們不會將它放棄不管。<br /><br />  從因為取回時間不足而沒有取回這一方面來看,則想必與峰岡周一從福岡回東京的時間有關。例如,是乘火車回東京,那就有可能性了。<br /><br />  假如,二月七日當晚,他行兇完畢,與那女人在附近某處旅館住了一晚,第二天早晨搭乘飛機回到東京,如同以前所設想,他下午就可能在自己的營業汽車公司出現。<br /><br />  在這一場合之下,峰岡是否與那名女從犯一起回到東京呢?會不會分別回去呢?<br /><br />  問題是那一女人。<br /><br />  自從相模湖案件發生後,三原就在暗中偵查,峰岡周一的身邊是否有這樣的女人。但是,當時從峰岡身邊查不到這樣的女人。<br /><br />  這一次水城案件發生之後,勢必又得偵查是否有這樣的女人。三原覺得,這將屬於徒勞。相模湖案件時已經偵查得很徹底了。<br /><br />  峰岡這個人很特殊,與女人的關係不多。首先,今年三十七歲,從未結婚。即或結了婚,以他的年齡和收入來說,有一兩名女人也並不奇怪。可是,完全調查不出來。<br /><br />  如果相模湖、水城兩案件中,峰岡都有女人協助,他是相當巧妙地隱藏著女人的關係。<br /><br />  想到這裡,三原警司忽然有了一個想法。<br /><br />  在水城被殺死的身份不明青年男子如果是峰岡的助手,他必須是經常熟悉照像機的人。這是因為,此人的工作是夜間給門司和布刈祭禮攝影。三原雖也時時玩弄廉價照像機,但不經常使用閃光燈。自己並沒有那份熱心,而又是初入門者。<br /><br />  然而,和布刈祭禮是夜間攝影,這個助手必須對於攝影機有相當深切的興趣。這樣,這個人應該不時在攝影器材商店出現。<br /><br />  喜愛此道的人,沖洗和印像都有自己在寓所的黑房中動手,他就必須經常到攝影器材商店購買菲林、顯像藥水、像紙等等材料。<br /><br />  (是啊。把水城案件死者的照片拿給東京各攝影器材商店去看看。福岡的鳥飼探員已經這樣做了。如此就證明了死者不是福岡的人。這一回在東京試一試。)<br /><br />  打電話到福岡警察署,偏巧鳥飼探員出去了。<br /><br />  一聽之下,三原腦筋裡浮現起這位老探員穿著一雙舊鞋到處奔波的景象。三原提起了勇氣。在此以前,每逢心情沮喪時,總是得到鳥飼探員的鼓勵,重鼓餘勇。<br /><br />  三原把鳥飼探員送來的水城案件死者照片交給手下翻印,自己走出警視廳。他的口袋裡,有鳥飼送來的兩張照片的其中一張。<br /><br />  突然之間,他想起應該當面讓峰岡周一看看這些照片,試他一試。<br /><br />  水城血案的死者,照推測是峰岡周一的從犯,如果把照片擺在他的面前,他固然還會矢口否認,聲稱絕不認識,但是他的表情一定有所變化。既然是熟人,他的臉上,例如眼睛,或者肌肉,總要引起某些反應。<br /><br />  峰岡周一正在公司裡辦公,照例坐在最裡面的辦公檯旁。三原警司走進去時,他絲毫不動聲色,像是歡迎大主顧一般,熱情招呼:<br /><br />  「好久不見。近來好嗎?」<br /><br />  「沒有什麼。事情總是忙不完的,沒有什麼大案子。殺人案也不是經常發生。」說了這話,峰岡似乎並不盡信。三原為了讓峰岡安心,裝作無所事事,同他天南地北閒談一番。如果說峰岡完全不緊張,怕也未必。臉上雖然很和氣,心裡卻似乎含有敵意。三原越是看到這樣,便越不願馬上將照片從口袋中取出。他是想把話題越談越遠之後,突然之間,把照片擺在對方面前,展開突擊。<br /><br />  又過了二十分鐘之久,三原警司才開始動作:──<br /><br />  「峰岡先生,你認識這個人嗎?」<br /><br />  說著,三原從口袋裡突然取出一張照片,擺在峰岡周一的辦公檯上。這就是鳥飼重太郎寄來的死者照片,頸部還有一條黑印,是被勒死的痕跡。<br /><br />  「喝!」峰岡把照片拿起來。<br /><br />  三原就在這幾秒鐘之內,全神貫注地觀望對方的表情。只要峰岡的睫毛稍微一閃閉,臉上的肌肉略微一抽縮,都逃不過三原的雙眼。<br /><br />  可是,峰岡的臉上連一絲一毫表情都沒有。他就像觀看報紙上的新聞圖片一樣,坦然無事地看著死者的面孔。<br /><br />  「不認識。」峰岡緩緩地將照片放在辦公檯上,安然問道,「頸上有個黑印,似乎是被勒死的。這是什麼地方的案件?」<br /><br />  說著,他把香煙遞到唇邊,悠然點燃。臉上仍然沒有變化。<br /><br />  三原看得糊塗起來,完全無從判斷。他始終認為,峰岡現在是表演演技,可是他演得極其自然,連一點漏洞也不讓人抓到。<br /><br />  「這是發生在福岡的案件。」三原故意說得很慢,一字一字射向對方。<br /><br />  「噢,那麼遠的事。」峰岡的聲音仍然沒有變化。「不過,發生了案件,為什麼要來問我呢?」<br /><br />  三原早就準備好了答案。<br /><br />  「這是因為調查不出死者的身世。峰岡先生,當地警察署認為,死者不是福岡人,可能是東京去的。所以我就想到了你。」<br /><br />  三原一邊說,一邊觀察峰岡的動靜。結果仍然是毫無變化。<br /><br />  「為什麼想到我呢?」峰岡微微一笑。<br /><br />  「因為你說你經常到福岡出差。」<br /><br />  「我是去那裡的大東公司,因公出差啊。」<br /><br />  「我知道你是去談生意……不過,我們辦案的人,凡是看到一點希望,都要盡力而為。這一陣子,發現東京的人在福岡被殺死的事,而你又時常從東京到福岡去出差,所以總以為,說不定你會曉得一些線索,才帶著死者的半身照片前來請教。」<br /><br />  「這可就麻煩了。」峰岡縱聲大笑起來。「要按你的辦法,凡是從東京出差到福岡的人,你都要一一訪問。」<br /><br />  三原碰了個釘子,告辭出來。他並不想立刻直接回警視廳,打算找個地方,好好想一想,研究剛才同峰岡的問答,以及自己所看到的他的表情。<br /><br />  他進了經常去的日比谷咖啡館。他是喜歡喝黑咖啡的。<br /><br />  白瓷杯裡裝著噴香的熱咖啡,他一邊吮著,一邊思索剛才同峰岡的問答、以及他的表情等。<br /><br />  想著想著,對於在水城被殺死的青年,又有了一種奇特的想法。這種想法的由來,並不是因為無法自峰岡那裡找到反應。峰岡的表現固然是原因之一,但並非單純是此一原因。三原警司對於和布刈祭禮的照片是另外有人協助拍攝的這一想法,有了疑問。<br /><br />  不錯,鳥飼來信提出推斷、認為在水城被殺死的青年可能就是拍攝和布刈祭禮的助手時,自己因為對於案情陷於迷惑,所以有了全面贊成這一推斷的想法。然而,現在仔細想來,「助手」只是個幻影,而在自己心目中並沒有這樣的實際感覺。<br /><br />  自己認為,和布刈祭禮的照片,還是峰岡周一自己用什麼方法拍攝的。<br /><br />  ──這種想法來自三原苦心發現的安排菲林前後詭計,這件事在他腦海中已經成為固定觀念,無法消除。</div></body></html> in /var/www/vhosts/enjoyreadinghour.com/zh.enjoyreadinghour.com/eKatab/REST.class.php on line 799
時間的習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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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一次方和A二次方



    一

  到旅館住下,立刻找到當地警察局,調查水城血案死者的行蹤。

  他還帶著死者的半身像,親到武藏溫泉的十幾家旅館,要求認人。

  鳥飼認為,死者如果曾在武藏溫泉下榻,一定是二月七日的晚間。他是從相模湖血案的發生時間作此推斷。

  他認為,在相模湖失蹤那女人,在二月六日晚上九點鐘後逃離血案現場,當晚從東京上火車前來九州,第二天到了福岡。所以,她如果到過武藏溫泉,就不可能是二月七日以前的事。

  那麼,會不會是二月七日以後呢?鳥飼也認為不可能。

  那是因為,現在被三原警司認為最重要的疑犯峰岡周一,自稱在七日黃昏上了火車,八號早晨回到東京車站。這一點,還沒有得到證實。不過,峰岡的確在八日下午在東京自己的公司中出現,因此,峰岡如果同她住在武藏溫泉,只有二月七日的晚間最合適。小住一晚之後,他就可以在第二天早晨搭乘早班飛機回東京,而在當天──八日下午在公司出現。

  三原警司最為傷腦筋的事是峰岡周一手中的和布刈神社祭禮照片。照鳥飼看來,這被殺的青年,大概就是那八張照片的拍攝者,拍攝之後,交與峰岡周一。

  照此看來,峰岡周一在全盤籌劃之前,先同這青年商量妥當,由他協助進行,製成了峰岡周一不在血案現場的充分證據。

  想得雖然盡善盡美,鳥飼重太郎在實際調查中卻一無所獲。他在當地警察局協助下,向武藏溫泉的全部旅館進行調查,毫無頭緒可言。目前距離二月七日,已有兩個多月時間。旅館賬房同女侍認人一向仔細,他們卻一致認為,從來沒有照片中這青年來投宿過。後來,大家共同翻閱登記表,而且把前後日期增加了一個星期,也是沒有結果。

  鳥飼重太郎並不氣餒。他認為自己大概是過份強調武藏溫泉,他們也許並未在溫泉下榻。於是,他決定向福岡市的全部旅館進行調查。

  這樣一來,工作範圍就擴大了。他把死者的照片加印了多少份,要求各地警察局協助。

  這一工作起碼需要三天,不僅包括了福岡市,而且把近處的小鎮都劃入了範圍。

  然而,結果依然相同。每一個警察局的回報都只有讓鳥飼失望。

  死者不是當地人,既然是遠道而來,必定在什麼地方的旅館住宿過。

  鳥飼重太郎想了半天,認為水城堤上土中發現的被勒死屍體,並非一個女人單獨行兇而成。不是由那女人自己將死者勒死,旁邊必定另外有個男子;那女人所擔負的工作是將死者誘騙到現場。這次血案的手法還是與相模湖血案相同。

  照此看來,必須考慮到,二月七日晚間被殺死的年輕人和戴手套的那女人如果下榻旅館,峰岡周一也是在一起的。

  鳥飼腦海中浮現了一種想像。

  被殺死的青年把拍攝了和布刈祭禮的照像機交回去,既可能是在門司,也可能是在小倉,總而言之,由於峰岡是在上午八時進入小倉的大吉旅館,照像機一定是在那時間以前交付的。

  那青年於是從那裡前往福岡。由於出現在大吉旅館的人只有峰岡自己,這一想像首先是不會錯的。

  那女人又如何呢?

  從相模湖畔逃走的那女人,二月六日下榻於東京都內某處旅館,乘第一天七日上午飛機飛往福岡,這也是不會錯的。她在峰岡所指定的福岡某處地方等他。

  這地方是旅館還是其他所在,尚無從判斷,不過,這個場合大概以選定旅館比較自然。奉命為和布刈祭禮攝影的青年可能也來同一場所。

  在另一方面,峰岡九點半左右在大吉旅館接到來自東京的電報,電報通知他,「交通新聞」的土肥武夫在相模湖畔被殺。他知道以後,動身前往福岡。他在下午一點鐘在大東公司出現。這是鳥飼親自向該公司人員調查清楚的。

  其後,有人目擊,峰岡站在西日本鐵路辦事處前面,除了他自稱是前往都府樓址外,別人不知道他到底去了什麼地方。因此,無論怎樣判斷,三人見面的時間,一定是在峰岡站在西日本鐵路辦事處前面等人的下午兩點半鐘以後。

  峰岡周一是個慎重的人。一定盡量減少使人留下印象的行動。不用說,這一精密設計,如果在行動階段上稍有差錯,他自己馬上就會身敗名裂,因此他一定是按照熟思已久的計劃,小心翼翼地仔細實行。

  那麼,那地方可能並不是旅館。

  既然是在福岡,久留米附近的旅館進行調查全無所獲,他們集合的地方可能不是旅館。旅館這種地方最易為人所見,也可以稱為危險場所。

  鳥飼想到這裡,覺得集合的地方,反而可能是最為人多的所在。

  (是啊!說不定就是那地方。)

  他想到的是峰岡周一曾經站在西日本鐵路售票窗口前這一事實。過去一想到這地方,只是想到電氣火車那一方面。其實,西日本鐵路辦事處是在福岡最熱鬧的岩田屋百貨公司。那地方離著百貨公司的入口只有幾步路。在百貨公司等人是絕對不會為人注意的上好隱蔽場所。而且,犯人之中有一人是婦女。在那裡等待,甚至在售貨櫃台處等待,都容易發現對方。一個人獨自一邊閑踱,一邊望著貨櫃中的貨色,誰也不會引以為異,而且可以混雜在無數客人之中。

    二

  三原一再得到鳥飼重太郎的聯繫。

  相模湖畔的殺人案,突然從西部出現了聯鎖反應。三原固然引以為奇,卻並不十分意外。從案情來看,兩案相關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他仔細閱讀鳥飼送來的報告和有關附件。

  三原固然對於死者表示同情,卻希望從這第二宗殺人事件取得調查上的進展。他自信一定可以從這個案件找到相模湖畔的犯人。

  推斷水城案件與相模湖畔案件有關,他的看法與鳥飼是完全相同的。也就是說,他認為這一案件是相模湖畔殺人案的連續案件。

  在這一點上,鳥飼推斷,身份不明的死者青年就是峰岡周一的菲林詭計的助手,三原也完全同意。有了這個想法,就解開了三原苦思不解的菲林之謎。這菲林既不是翻拍新聞影片,也不是翻拍別人的照片展覽。菲林上所拍攝的祭禮照片,完全是現場攝影。

  然而,鳥飼送來的報告和電話聯繫,逐漸使得三原焦灼起來。與相模湖畔的案件一樣,水城殺人案的搜查也難有進展。

  水城的現場,有一隻肉色女裝手套。這手套的主人,就是從相模湖畔逃走的那女人,而且在水城現場就站在峰岡周一的旁邊,這一推定,三原完全沒有異論。這是因為,峰岡曾站在西日本鐵路窗口前面,而且他自稱曾前往都府樓址,這些事實都可以聯繫在一起。可以想到,峰岡周一認為,警方早晚會追查和布刈祭禮的真正攝影者,他為了斬草除根,先下手將這名助手滅口。

  然而,如果是這樣的話,峰岡周一和這一名青年應當早就有了相當深切的關係。

  「關於這一點,本署和我都費了相當時間進行調查。對這一帶旅館進行調查的結果,前已報告,迄今未能查到死者身世。在本地報紙上發表了死者像貌、服裝、年齡等等,以及現場所拍攝的死者照片,均無反應。照此看來,這一名青年並非本地人士,可能是按照什麼人的指示,或偕同什麼人從東京方面來此的。」

  這是鳥飼在信中提出的意見。

  三原也作如是想。青年死者大概是從東京派到九州的。這是因為,東京方面去的人會比九州當地人更加難以調查身世。兇手已從死者的衣服上將可提供線索的東西全部去掉,死者身邊也無東西。兇手既然有此計算,當然不會使用馬上可以找出線索的當地人。

  ──如果說,被殺死的青年,手套女郎和另外一個人物、亦即峰岡周一,在岩田屋百貨公司某一櫃台前會合,其後如何嗎?

  那就很難瞭解了。

  不過,水城現場的血案,看來是在附近都已昏黑的情況下進行的。如果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進行,一定會有附近農家的人目擊有人在那裡行動。

  在鳥飼的信和調查報告裡尋找,裡面並沒有提到附近有人作證說看見過類似死者的人。

  所以,那一天如果是二月七日,就一定是在下午五點半左右,附近天色已黑。也許是六點鐘。九州那地方,日落時間比東京遲三十分鐘。

  為了仔細,三原想到這裡,打電話給東京天文台,詢問二月七日福岡一帶的日落時間。天文台答稱,福岡一帶是下午五時二十九分。照此看來,死者被帶到水城現場的時間,大概是六點鐘或七點鐘的事。

  在這一方面,還有一條線索有待推察。

  死者會不會是在其他地方被勒死,裝在車裡,被運到水城現場呢?也就是說,水城現場是第二點,實際殺人的第一現場另在別處。

  然而,看來並非如此。

  峰岡周一是東京的人,在福岡並不知道什麼地方便於殺人。固然,他可以在屋內殺人,但,只是偶然出差到福岡的峰岡,可能並不知道怎樣尋找這樣的住宅,他本人也沒有這樣的住宅。而且,要把死者運到水城現場,當然要準備車輛。他當然不能使用營業汽車,而要使用自己的汽車。峰岡在福岡大概也並沒有自己的車輛。照這樣看來,發現屍體的水城現場就是勒死死者的現場。

  那麼,峰岡周一是以什麼藉口將死者帶到如此僻靜的場所呢?

  如果是普通的場所,死者無所疑慮,會安然同往,但水城堤上,夜無行人,任何人被帶到那種地方都會覺得奇怪。那青年竟然輕易為峰岡帶到該地,而不怕危險,一定是別有理由。

  想到這裡,三原想起了相模湖畔殺人事件的手法。

  相模湖血案是由一名女人將死者帶到現場的。

  死者土肥武夫在乘車赴相模湖途中,在青梅公路高圓寺一町目車站附近,接上了一看便知類似酒女的漂亮女人,一共乘車前往相模湖的碧潭亭旅館。據碧潭亭旅館女工作證,兩人在單房吃飯,土肥有意留那女人過夜。

  然後,兩人說出外散步,走向湖邊,那就是土肥此生的最後一面,後來被發現被人勒死。那女人也未回頭。她逃往何處,怎樣逃走,甚至是逃走的路途,都未能判斷。

  這一手法如果也用於水城的殺人事件,又將如何呢?

  這個案件的死者是一名青年男子。他被一名美麗女人帶到夜晚的水城大堤上,這是講得通的。對於那青年來說,與漂亮的女人一起散步,到四周昏暗的地方會比到四周明亮的地方更為高興。他一定是心中暗喜,與那女人一同走上黑漆漆的水城大堤。

  在那時候,峰岡周一以某種藉口,離開了兩人身邊。那女人按照峰岡的意圖,與青年走向現場,這與相模湖案件正是同一手法。

    三

  進入水城的昏暗雜樹林中的這一對男女,幹了些什麼呢?想來,那青年男子一定是赤紅著臉,向那女人說些甜言蜜語。然後,開始了擁抱前的微妙動作。他完全一心貫注。卻沒有聽到後面有人悄聲走了過來。

  突然,男子的頭後繞過來一根繩子。非常有力。連叫都叫不出來了。那是,作為戀愛對象的那女人,站在兇手的一邊,幫助下手。勒死的方法也與相模湖相同。

  青年男子被當場埋葬了。那是峰岡同那女人一同辦理的。把附近已乾枯的草聚攏過來,把落葉掃過來,堆在淺淺埋葬屍體的土上,以免被人馬上發現。

  兩人離開了現場。然而,到了中途,那女人的臉變了顏色。在不知不覺間,左手的手套不知遺失在什麼地方了。

  那時,峰岡也好,那女人也好,都想立即回頭,把手套尋回。可是,已經辦不到了。大致來說,理由可能如下:

  一個是那女人害怕重新返回殺人現場。另一個理由則是沒有充裕時間。

  也許是這兩個理由同時存在。反正這手套在一般商品中比較上等,又沒有所有人的特徵,又沒有姓名。就算丟掉了,問題也不太大,因此,就沒有回去尋找。

  當然,這一隻手套也並非一定與這件殺人案有關。鳥飼的報告裡就提到,手套的所有人是否與案件有關,搜查本部難以作出判斷。

  它如果就是犯人一邊的人的東西,那麼,不將它取回反而就是失策了,因此,他們不會將它放棄不管。

  從因為取回時間不足而沒有取回這一方面來看,則想必與峰岡周一從福岡回東京的時間有關。例如,是乘火車回東京,那就有可能性了。

  假如,二月七日當晚,他行兇完畢,與那女人在附近某處旅館住了一晚,第二天早晨搭乘飛機回到東京,如同以前所設想,他下午就可能在自己的營業汽車公司出現。

  在這一場合之下,峰岡是否與那名女從犯一起回到東京呢?會不會分別回去呢?

  問題是那一女人。

  自從相模湖案件發生後,三原就在暗中偵查,峰岡周一的身邊是否有這樣的女人。但是,當時從峰岡身邊查不到這樣的女人。

  這一次水城案件發生之後,勢必又得偵查是否有這樣的女人。三原覺得,這將屬於徒勞。相模湖案件時已經偵查得很徹底了。

  峰岡這個人很特殊,與女人的關係不多。首先,今年三十七歲,從未結婚。即或結了婚,以他的年齡和收入來說,有一兩名女人也並不奇怪。可是,完全調查不出來。

  如果相模湖、水城兩案件中,峰岡都有女人協助,他是相當巧妙地隱藏著女人的關係。

  想到這裡,三原警司忽然有了一個想法。

  在水城被殺死的身份不明青年男子如果是峰岡的助手,他必須是經常熟悉照像機的人。這是因為,此人的工作是夜間給門司和布刈祭禮攝影。三原雖也時時玩弄廉價照像機,但不經常使用閃光燈。自己並沒有那份熱心,而又是初入門者。

  然而,和布刈祭禮是夜間攝影,這個助手必須對於攝影機有相當深切的興趣。這樣,這個人應該不時在攝影器材商店出現。

  喜愛此道的人,沖洗和印像都有自己在寓所的黑房中動手,他就必須經常到攝影器材商店購買菲林、顯像藥水、像紙等等材料。

  (是啊。把水城案件死者的照片拿給東京各攝影器材商店去看看。福岡的鳥飼探員已經這樣做了。如此就證明了死者不是福岡的人。這一回在東京試一試。)

  打電話到福岡警察署,偏巧鳥飼探員出去了。

  一聽之下,三原腦筋裡浮現起這位老探員穿著一雙舊鞋到處奔波的景象。三原提起了勇氣。在此以前,每逢心情沮喪時,總是得到鳥飼探員的鼓勵,重鼓餘勇。

  三原把鳥飼探員送來的水城案件死者照片交給手下翻印,自己走出警視廳。他的口袋裡,有鳥飼送來的兩張照片的其中一張。

  突然之間,他想起應該當面讓峰岡周一看看這些照片,試他一試。

  水城血案的死者,照推測是峰岡周一的從犯,如果把照片擺在他的面前,他固然還會矢口否認,聲稱絕不認識,但是他的表情一定有所變化。既然是熟人,他的臉上,例如眼睛,或者肌肉,總要引起某些反應。

  峰岡周一正在公司裡辦公,照例坐在最裡面的辦公檯旁。三原警司走進去時,他絲毫不動聲色,像是歡迎大主顧一般,熱情招呼:

  「好久不見。近來好嗎?」

  「沒有什麼。事情總是忙不完的,沒有什麼大案子。殺人案也不是經常發生。」說了這話,峰岡似乎並不盡信。三原為了讓峰岡安心,裝作無所事事,同他天南地北閒談一番。如果說峰岡完全不緊張,怕也未必。臉上雖然很和氣,心裡卻似乎含有敵意。三原越是看到這樣,便越不願馬上將照片從口袋中取出。他是想把話題越談越遠之後,突然之間,把照片擺在對方面前,展開突擊。

  又過了二十分鐘之久,三原警司才開始動作:──

  「峰岡先生,你認識這個人嗎?」

  說著,三原從口袋裡突然取出一張照片,擺在峰岡周一的辦公檯上。這就是鳥飼重太郎寄來的死者照片,頸部還有一條黑印,是被勒死的痕跡。

  「喝!」峰岡把照片拿起來。

  三原就在這幾秒鐘之內,全神貫注地觀望對方的表情。只要峰岡的睫毛稍微一閃閉,臉上的肌肉略微一抽縮,都逃不過三原的雙眼。

  可是,峰岡的臉上連一絲一毫表情都沒有。他就像觀看報紙上的新聞圖片一樣,坦然無事地看著死者的面孔。

  「不認識。」峰岡緩緩地將照片放在辦公檯上,安然問道,「頸上有個黑印,似乎是被勒死的。這是什麼地方的案件?」

  說著,他把香煙遞到唇邊,悠然點燃。臉上仍然沒有變化。

  三原看得糊塗起來,完全無從判斷。他始終認為,峰岡現在是表演演技,可是他演得極其自然,連一點漏洞也不讓人抓到。

  「這是發生在福岡的案件。」三原故意說得很慢,一字一字射向對方。

  「噢,那麼遠的事。」峰岡的聲音仍然沒有變化。「不過,發生了案件,為什麼要來問我呢?」

  三原早就準備好了答案。

  「這是因為調查不出死者的身世。峰岡先生,當地警察署認為,死者不是福岡人,可能是東京去的。所以我就想到了你。」

  三原一邊說,一邊觀察峰岡的動靜。結果仍然是毫無變化。

  「為什麼想到我呢?」峰岡微微一笑。

  「因為你說你經常到福岡出差。」

  「我是去那裡的大東公司,因公出差啊。」

  「我知道你是去談生意……不過,我們辦案的人,凡是看到一點希望,都要盡力而為。這一陣子,發現東京的人在福岡被殺死的事,而你又時常從東京到福岡去出差,所以總以為,說不定你會曉得一些線索,才帶著死者的半身照片前來請教。」

  「這可就麻煩了。」峰岡縱聲大笑起來。「要按你的辦法,凡是從東京出差到福岡的人,你都要一一訪問。」

  三原碰了個釘子,告辭出來。他並不想立刻直接回警視廳,打算找個地方,好好想一想,研究剛才同峰岡的問答,以及自己所看到的他的表情。

  他進了經常去的日比谷咖啡館。他是喜歡喝黑咖啡的。

  白瓷杯裡裝著噴香的熱咖啡,他一邊吮著,一邊思索剛才同峰岡的問答、以及他的表情等。

  想著想著,對於在水城被殺死的青年,又有了一種奇特的想法。這種想法的由來,並不是因為無法自峰岡那裡找到反應。峰岡的表現固然是原因之一,但並非單純是此一原因。三原警司對於和布刈祭禮的照片是另外有人協助拍攝的這一想法,有了疑問。

  不錯,鳥飼來信提出推斷、認為在水城被殺死的青年可能就是拍攝和布刈祭禮的助手時,自己因為對於案情陷於迷惑,所以有了全面贊成這一推斷的想法。然而,現在仔細想來,「助手」只是個幻影,而在自己心目中並沒有這樣的實際感覺。

  自己認為,和布刈祭禮的照片,還是峰岡周一自己用什麼方法拍攝的。

  ──這種想法來自三原苦心發現的安排菲林前後詭計,這件事在他腦海中已經成為固定觀念,無法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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