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分道揚鑣
鄧不利多站起身來。他低頭望著小巴堤·柯羅奇，臉上露出厭惡的神情。然後他又一次舉起魔杖，幾根繩子嗖嗖地從魔杖裡飛出來，纏住小巴堤·柯羅奇，把他結結實實捆了起來。鄧不利多轉身對麥教授說：「米奈娃，你能不能守在這裡，我送哈利上樓？」
「沒問題。」麥教授說。她顯得有些噁心，就像她剛才一直望著的是一個犯病的人。不過，當她抽出魔杖、指著小巴堤·柯羅奇時，她的手非常平穩。
「賽佛勒斯」——鄧不利多轉向石內卜——「麻煩你去把龐芮夫人叫來；我們需要把阿拉特·穆敵送進病房。然後你到場地上去，找到康尼留斯·夫子，把他帶到這間辦公室裡來。他肯定想親自審問小柯羅奇。你告訴他，如果他需要我，這半小時我在病房裡。」
石內卜默默地點了點頭，迅速離開了房間。
「哈利？」鄧不利多溫和地說。
哈利站起身，又搖晃起來；剛才他專心聽小柯羅奇說話，沒有注意傷腿的疼痛，現在那疼痛變本加利地回來了。他還意識到自己渾身發抖。鄧不利多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扶著他來到外面漆黑的走廊裡。
「我希望你先到我的辦公室去一下，哈利，」他們沿著走廊往前走，鄧不利多輕聲說道，「天狼星在那裡等我們呢。」
哈利點了點頭。他感覺麻木，彷彿置身於夢境之中，眼前的一切似乎都不真實，但他並不在乎。他甚至為此而感到高興。這樣，他就用不著去想他觸摸三強杯後發生的一切了。他不想仔細研究那些記憶，儘管那些記憶不斷在他腦海裡閃現，像照片一樣栩栩如生。瘋眼穆敵被關在大箱子裡。蟲尾癱倒在地，捂著他的斷臂。佛地魔從冒著蒸氣的大釜裡冉冉升起。西追……停止了呼吸……西追，請哈利把自己送到父母身邊……
「教授，」哈利喃喃地說，「迪哥里先生和他的夫人在哪裡？」
「他們和芽菜教授在一起。」鄧不利多說。他的聲音在審問小巴堤·柯羅奇的過程中一直是那麼平穩鎮定，現在第一次有些發顫。「芽菜教授是西追那個學院的院長，對他最瞭解。」
他們來到石頭怪獸跟前。鄧不利多說了口令，怪獸左右分開，他和哈利走上活動的螺旋樓梯，來到橡木大門前。鄧不利多把門推開。天狼星就站在那裡。他臉色蒼白，面容消瘦，就像他剛從阿茲卡班逃出來時那樣。他一眨眼就從房間那頭奔了過來。
「哈利，你沒事吧？我早就知道——我早就知道會出這樣的事——到底怎麼回事？」
他雙手顫抖著，扶著哈利坐到桌前的一張椅子上。
「怎麼回事？」他更加急切地問。
鄧不利多開始向天狼星原原本本地講述小巴堤·柯羅奇所說的一切。哈利心不在焉地聽著。他太累了，身上的每根骨頭都在隱隱作痛。他只想坐在這裡，不要被任何人打擾，就這樣坐上好久好久，直到沉沉睡去，再也不要再有任何思想、任何感覺。
一陣翅膀輕輕撲打的聲音。鳳凰佛客使離開了它棲息的枝頭，從辦公室那頭飛過來，落在哈利的膝蓋上。
「你好，佛客使。」哈利輕聲說。他撫摸著鳳凰美麗的金色和紅色羽毛。佛客使平靜地朝他眨了眨眼睛。鳳凰落在膝頭暖烘烘、沉甸甸的，使哈利覺得心頭踏實了許多。
鄧不利多停住了話頭。他在哈利對面辦公桌後面坐了下來。他望著哈利，但哈利躲避著他的目光。鄧不利多要向他發問了。他要強迫哈利回憶那所有的一切了。
「我想知道，哈利，你在迷宮裡觸摸港口鑰後發生了什麼？」鄧不利多說。
「我們可以明天早上再談，行不行，鄧不利多？」天狼星聲音沙啞地說。他把一隻手放在哈利的肩膀上。「讓他睡一覺吧。讓他好好休息休息吧。」
哈利心頭湧起對天狼星的感激之情，但鄧不利多彷彿沒有聽見天狼星的話。他朝哈利探過身子。哈利很不情願地抬起頭，注視著那雙藍色的眼睛。
「如果我認為，」鄧不利多溫和地說，「用催眠的方法使你入睡，允許你暫時不去考慮今晚發生的一切，這樣對你有好處，我會這樣做的。但是我比你更清楚，暫時使疼痛變得麻木，只會使你最後感覺疼痛時疼得更厲害。你表現出的勇敢無畏，大大超出了我對你的期望。我要求你再一次表現出你的勇氣。我要求你把所發生的一切告訴我們。」
鳳凰發出一聲輕柔而顫抖的鳴叫。它在空中微微發抖，哈利感到似乎一滴滾熱的液體順著喉嚨滑進胃裡，使他一下子覺得暖乎乎的，有了力量和勇氣。
他深深吸了口氣，開始向他們敘述。當他說話時，那天晚上發生的一切都像放電影一樣，在他眼前一幕幕閃現；他看見了那使佛地魔起死回生、表面冒著火星的魔藥；他看見了食死人們現影，突然出現在他們周圍的墳墓間；他看見了西追的屍體，靜靜地躺在三強杯旁的地面上。
有一兩次，天狼星發出一點兒聲音，似乎想說此什麼，他的手仍然緊緊地抓住哈利的肩膀，但鄧不利多舉起一隻手，阻止了他。這使哈利感到慶幸，因為萬事開頭難，現在既然打開了話匣子，再說下去就容易多了。他甚至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似乎某種有毒的東西正從他體內一點點地被吸走。他以極大的毅力支撐著自己往下說，但他感覺到，一旦他說完了，心頭就會舒坦多了。
當哈利講到蟲尾用匕首刺中他的手臂時，天狼星發出一聲激動的喊叫，鄧不利多猛地站起身，速度之快，把哈利嚇了一跳。鄧不利多繞過桌子，叫哈利伸出手臂。哈利給他們倆看了他被撕破的長袍和長袍下面的傷口。
「他說，用我的血比用其他人的血更管用，會使他更加強壯。」哈利對鄧不利多說，「他說那種保護力量——我母親留在我身體裡的那種力量——他也想擁有。他是對的——後來他再碰到我的時候，他就不會受傷了。他碰了我的臉。」
在短短的一瞬間，哈利似乎看見鄧不利多眼睛裡閃過一絲喜悅的光芒。但哈利很快就認定准是自己看花了眼，因為鄧不利多回到辦公桌後的椅子上時，看上去又和哈利一向看見的那樣蒼老和疲倦了。
「很好，」他說著，又坐了下來，「佛地魔戰勝了那個不同尋常的障礙。哈利，請你說下去吧。」
哈利繼續往下說，他講述佛地魔怎樣從大釜裡浮現出來，並把他記得的佛地魔對食死人們的講話告訴了他們。然後他告訴他們佛地魔怎樣解開了他身上的繩子，把他的魔杖還給他，準備與他決鬥。
然而，當他講到那道金光連接他的魔杖和佛地魔的魔杖時，他覺得嗓子哽嚥了。他努力說下去，但佛地魔的魔杖裡浮現出的那些東西，像潮水一樣湧入他的腦海。他可以看見魔杖中冒出了西追，還看見那個老人、柏莎·喬金……他的母親……他的父親……
就在這時，天狼星打破了沉默，才使哈利鬆了口氣。
「兩根魔杖相接？」他問，望望哈利，又看看鄧不利多，「為什麼？」
哈利又抬頭望著鄧不利多，只見他臉上有一種被深深吸引的神情。
「閃回咒。」他喃喃低語。
他的眼睛深深凝視著哈利的眼睛，兩人之間閃過一道看不見的會意的目光。
「能獲得重放咒的效果？」天狼星機敏地問。
「非常正確，」鄧不利多說道，「哈利的魔杖和佛地魔的魔杖有著同樣的杖芯。它們各自所含的那根羽毛是從同一隻鳳凰身上取得的。說實話，就是這只鳳凰。」他說，指了指靜靜棲在哈利膝頭的金紅色的大鳥。
「我魔杖裡的羽毛是佛客使身上的？」哈利驚奇地問。
「是的，」鄧不利多說，「四年前，你剛離開奧利凡德先生的店舖，他就寫信告訴我說第二根魔杖被你買走了。」
「那麼，如果一根魔杖遇見了它的兄弟，會出現什麼情況呢？」天狼星問道。
「它們不會正常地攻擊對方，」鄧不利多說，「不過，如果魔杖的主人硬要兩根魔杖爭鬥……就會出現一種十分罕見的現象。一根魔杖會強迫另一根魔杖重複它施過的魔咒——以倒敘的方式。首先是最近的魔咒……然後是以前的……」
他疑問地望望哈利，哈利點了點頭。
「這就是說，」鄧不利多慢慢地說，眼睛盯著哈利的臉，「西追會以某種形式重新出現。」
哈利又點了點頭。
「迪哥里又活過來了？」天狼星反應很快地問。
「任何魔咒都不可能把死者喚醒，」鄧不利多語氣沉重地說，「只會出現一種類似回音倒放的現象。魔杖裡會冒出西追活著時的一個影子……我說的對嗎，哈利？」
「他對我說話了。」哈利說。他突然又禁不住顫抖起來。「那個……那個西追的靈魂之類的東西，說話了。」
「是一個回音，」鄧不利多說，「它保留了西追的相貌和性格。我猜想還出現了其他類似的形體……是以前佛地魔的魔杖下的犧牲品……」
「有一個老人，」哈利說道，他感到喉頭仍然發緊，「柏莎·喬金，還有……」
「你的父母？」鄧不利多輕聲地問。
「是的。」哈利說。
天狼星把哈利的肩膀抓得生疼。
「那根魔杖最近殘害的人，」鄧不利多點了點頭，說道，「以倒序的形式閃現。當然啦，如果你讓兩根魔杖一直連接，還會出現更多的幻像。很好，哈利，這些回音，這些幻影……它們做了什麼？」
哈利敘述那些從魔杖裡冒出來的身影怎樣在金網邊緣徘徊，佛地魔怎樣令它們感到恐懼，哈利母親的影子怎樣告訴他應該做什麼，西追的影子怎樣提出它最後的請求。
說到這裡，哈利覺得他再也說不下去了。他轉臉望望天狼星，看見他用手摀住了臉。
哈利突然意識到佛客使已經飛離了他有膝頭。鳳凰撲棱棱地落到地板上，用它美麗的頭貼著哈利受傷的腿，大滴大滴透明的淚珠從它眼睛裡湧出，落在蜘蛛留下的傷口上。疼痛消失了，皮膚癒合了。他的腿完好如初。
「我要再說一遍，」鄧不利多說道，這時鳳凰飛到空中，重新落到門邊棲枝上，「你今晚的表現十分勇敢，遠遠超出了我對你的期望，哈利。你所表現的勇氣，與那些在佛地魔鼎盛時期同他抗爭至死的巫師們不相上下。你肩負起了一個成年巫師的重任，並發現你自己完全挑得起這副擔子——你使我們對你抱有更高的期望。你跟我一起到醫院去吧。今晚我不想讓你回宿舍了。服一些安眠藥劑，好好地靜下心來……天狼星，你願意陪著他嗎？」
天狼星點了點頭，站了起來。他重新變成一條黑色的大狗，跟著哈利和鄧不利多走出了辦公室，並陪著他們走下樓梯，向醫院走去。
鄧不利多推開門時，哈利看見衛斯理夫人、比爾、榮恩和妙麗都圍在顯得焦頭爛額的龐芮夫人身邊。他們似乎在追問哈利的情況和下落。當哈利、鄧不利多和黑狗進去時，他們都猛地轉過身來，衛斯理夫人發出一聲壓抑的驚呼。
「哈利！哦，哈利！」
她拔腳向哈利奔來，但鄧不利多走上前，擋在了他倆之間。
「茉莉，」他舉起一隻手，說道，「請你先聽我說幾句。哈利今晚經歷了一聲可怕的折磨。他剛才又向我複述了一遍。他現在需要的是睡眠、清靜和安寧。如果他願意你們陪著他，」他又望望周圍的榮恩、妙麗和比爾，補充道，「你們可以留下。但我不希望你們向他提任何問題，除非他自己願意回答，今晚是絶對不行的。」
衛斯理夫人點了點頭。她臉色十分蒼白。她突然轉向榮恩、妙麗和比爾，就好像是他們在吵閙似的。她壓低聲音教訓道：「你們聽見了嗎？他需要安靜！」
「校長，」龐芮夫人緊盯著天狼星變成的黑狗，說道，「我可不可問一句，這是什麼——」
「這條狗陪哈利待一會兒，」鄧不利多簡單地說，「我向你保證，它受過十分良好的訓練。哈利——我等你上了床再走。」
鄧不利多不許別人向他提問，這使哈利心頭湧起一股難以形容的感激之情。他並不是不願意他們待在這裡，但一想到又要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再說一遍，又要重新體驗所有的一切，他就覺得無法忍受。
「我去見過夫子之後，就趕回來看你，哈利。」鄧不利多說，「我希望你明天也留在這裡，等我向全校師生講完話再說。」說完，他就走了。
龐芮夫人領著哈利走向旁邊的一張床，哈利瞥見真的穆敵一動不動地躺在房間盡頭的一張床上。他的木頭假腿和帶魔法的眼睛放在床頭柜上。
「他沒事吧？」哈利問道。
「他不會有事的。」龐芮夫人說，給了哈利一套睡衣，並拉上他周圍的簾子。他脫去長袍，換上睡衣，爬到了床上。榮恩、妙麗、比爾、衛斯理夫人和那條黑狗都從簾子旁邊繞了進來，分坐在他兩邊的椅子上。榮恩和妙麗望著他，神情幾乎是小心翼翼，似乎有點兒怕他。
「我挺好的，」他告訴他們，「就是太累了。」
衛斯理夫人不必要地撫摸著他的床單，眼睛裡噙著淚花。
龐芮夫人剛才匆匆去了一趟她的辦公室，這時拿著一隻小瓶子和一個高腳酒杯回來了，瓶子裡裝著一種紫色的藥劑。
「你需要把它都喝了，哈利，」她說，「這種藥可以使你無夢酣睡一場。」
哈利接過酒杯，喝了幾口。他一下子就覺得昏昏沉沉的。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了；病房的燈似乎隔著簾子朝他友好地眨著眼睛；他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在溫暖的羽毛床墊中越來越深地沉陷下去。沒等把藥喝完，沒等再說一句話，他就筋疲力盡，沉入了無夢的睡眠。
哈利醒了過來，太暖和了，但還是覺得困。他沒有睜開眼睛，只希望再沉沉睡去。房間裡仍然光線昏暗；他想這一定還是夜晚，而且他覺得自己不可能睡了很長時間。
就在這時，他聽見旁邊有人小聲說話。
「如果他們再不閉嘴，會把他吵醒的！」
「他們在嚷嚷什麼？不會又發生了什麼事吧？」
哈利費力地睜開惺忪的雙眼。有人把他的眼鏡摘掉了。他只能看見衛斯理夫人和比爾的模糊的身影。衛斯理夫人已經站了起來。
「這是夫子的聲音，」她小聲說，「這是米奈娃·麥的聲音，是不是？可他們在爭論什麼呢？」
這時哈利也聽見了：有人在大喊大叫，並朝病房這邊跑來。
「真令人遺憾，不過沒有辦法，米奈娃——」康尼留斯·夫子大聲說道。
「你絶對不應該把它帶進城堡！」麥教授嚷道，「如果給鄧不利多發現了——」
哈利聽見病房的門突然間被撞開了。比爾拉開簾子，周圍人的目光都盯著房門，沒有注意到哈利坐起身，戴上了眼鏡。
夫子大步走進病房。麥教授和石內卜緊跟在後面。
「鄧不利多呢？」夫子問衛斯理夫人。
「他不在這兒，」衛斯理夫人氣憤地說，「部長，這裡是病房，你是否認為你最好——」
可就在這時，門開了，鄧不利多敏捷地走進病房。
「出了什麼事？」鄧不利多嚴厲地問，看看夫子，又看看麥教授，「你們為什麼在這裡打擾這些人？米奈娃，你真讓我感到吃驚——我叫你看守小巴堤·柯羅奇的——」
「已經沒有必要再看守他了，鄧不利多！」她尖聲嚷道，「部長確保了這一點！」
哈利從沒見過麥教授像現在這樣衝動。她面頰上泛起了憤怒的紅暈，雙手捏成了拳頭。她氣得渾身發抖。
「我們告訴夫子先生，我們發現是食死人製造了今晚的事件，」石內卜低聲說道，「他似乎感到他個人的安全也成了問題。他一定要召來一個催狂魔陪他進入城堡。他把催狂魔帶進了小巴堤·柯羅奇所在的那個辦公室——」
「我告訴他你不會同意的，鄧不利多！」麥教授怒氣沖地說，「我告訴他你不許催狂魔再踏進城堡，可是——」
「我親愛的女士！」夫子大聲吼道，他現在這副怒氣衝天地樣子也是哈利從未見過的，「我作為魔法部部長，有權決定自己是否願意帶保鏢，因為我要見一位可能非常危險的——」
可是麥教授的聲音蓋過了夫子的話。
「那傢伙——那傢伙剛一進辦公室，」她指著夫子，全身顫抖，尖叫著說，「就朝柯羅奇撲去，就——就——」
麥教授拚命尋找字眼來描繪剛才發生的事情，哈利感到肚子裡生出一股寒氣。他用不著聽她把話說完。他知道催狂魔做了什麼。催狂魔一定給了小巴堤·柯羅奇那個致命的吻。它從小柯羅奇的嘴裡吸走了他的靈魂。小柯羅奇現在已是生不如死。
「根據各種說法，這是他罪有應得！」夫子氣勢洶洶地說，「他似乎造成了好幾個人的死亡！」
「可是他現在無法出來作證了，康尼留斯。」鄧不利多說道。他犀利地盯著夫子，似乎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看透了他。「他不能提供證據，說明他為什麼要殺死那些人了。」
「他為什麼殺死他們？嘿，這不是明擺著的嘛！」夫子氣急敗壞地說，「他是個到處流浪的瘋子！從米奈娃和賽佛勒斯告訴我的情況看，他似乎以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遵照了那個人的旨意！」
「佛地魔以前確實對他發號施令，康尼留斯，」鄧不利多說，「那些人的死，只是施行佛地魔東山再起計劃時附帶產生的結果。那個計劃成功了。佛地魔恢復了他的肉身。」
夫子大驚失色，就像有人迎面給了他一記重擊。他暈暈乎乎地眨巴著眼睛，呆呆地瞪著鄧不利多，似乎不能完全相信剛才聽見的話。他結結巴巴地說話了，眼睛仍然瞪著鄧不利多。
「那個人……回來了？胡說八道。別開玩笑了，鄧不利多……」
「米奈娃和賽佛勒斯無疑已經告訴過你，」鄧不利多說，「我們聽到了小巴堤·柯羅奇的坦白交代。在吐真劑的作用下，他告訴我們他怎樣被偷偷帶出阿茲卡班，佛地魔怎樣——從柏莎·喬金那裡得知他仍然在世——就從他父親那裡把他解救了出來，利用他去抓住哈利。告訴你吧，這個計劃成功了。小柯羅奇已經幫助佛地魔捲土重來了。」
「你聽我說，鄧不利多，」夫子說，哈利吃驚地看見他臉上居然閃現出一絲笑容，「你——你不可能真的相信這一切吧。那個人——回來了？別開玩笑，別開玩笑了……不用說，小柯羅奇也許以為自己是遵照那個人的指令行事的——可是怎麼能把這樣一個瘋子的話當真呢，鄧不利多……」
「今晚，當哈利觸摸到三強杯時，他就被直接送到了佛地魔那裡。」鄧不利多堅定地說，「他親眼目睹了佛地魔的起死回生。你不妨到我的辦公室去，我會把一切都解釋給你聽。」
鄧不利多目光掃向哈利，看見哈利已經醒了，但他搖了搖頭，說道：「今晚我恐怕不能允許你向哈利提問。」
夫子臉上仍然留著那古怪的微笑。他也望瞭望哈利，然後又把目光轉回到鄧不利多身上，說道：「你——嗯——你準備對哈利的話照單全收，是嗎，鄧不利多？」
片刻的沉默，然後響起了天狼星的吠叫聲。他豎起頸上的毛，朝夫子露出他的長牙。
「我當然相信哈利，」鄧不利多說，此時他的眼睛灼灼發光，「我聽了小柯羅奇的坦白，也聽了哈利講述的他觸摸三強杯後發生的事情；他們兩人的話合情合理，把自去年夏天柏莎·喬金失蹤後出現的所有事情都解釋清楚了。」
夫子臉上仍然帶著那種怪怪的笑容。他又掃了哈利一眼，才回答道：「你準備相信佛地魔已經回來了，聽信一個精神失常的殺人犯和一個小孩的話，而這小孩……他……」
夫子又飛快地瞥了哈利一眼，哈利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一定在讀麗塔·史譏的文章，夫子先生。」他輕聲說道。
榮恩、妙麗、衛斯理夫人和比爾都嚇了一跳。他們誰也沒有發現哈利已經醒了。
夫子微微紅了紅臉，但緊接著他臉上露出一種頑抗和固執的神情。
「另外我發現，」他望著鄧不利多，說道，「我發現你一直把這小孩的某些情況隱瞞著不彙報？他是個爬說嘴，對嗎？舉止行為處處都透著古怪——」
「我想，你大概指的是哈利一直感覺到的傷疤疼痛吧？」鄧不利多冷冷地說道。
「這麼說，你承認他一直感到這些疼痛嘍？」夫子很快地說，「頭疼？做噩夢？大概還有——幻覺吧？」
「聽我說，康尼留斯，」鄧不利多說著，朝夫子跟前跨了一步，似乎又一次放射出那種難以言喻的力量——哈利在鄧不利多擊昏年輕的柯羅奇時就感覺到這種力量的存在，「哈利和你我一樣清醒、理智。他額頭上的傷疤並沒有把他的腦子弄糊塗。我相信，只有當佛地魔潛伏在附近或感到特別想殺人時，哈利的傷疤才會疼。」
夫子從鄧不利多面前後退了半步，但他的神情仍然那麼固執。
「請原諒，鄧不利多，我以前從沒聽說魔咒傷疤會像警鈴一樣……」
「我親眼看見佛地魔又回來了！」哈利大聲喊道。他掙扎著想下床，但衛斯理夫人把他擋了回去。「我親眼看見了食死人！我可以報出他們的名字！魯休斯·馬份——」
石內卜突然動了一下，但當哈利望著他時，石內卜的目光又轉向了夫子。
「馬份被宣告無罪了！」夫子顯然覺得受了冒犯，說道，「一個非常古老的家庭——為美好的事業慷慨捐贈——」
「麥克尼爾！」哈利繼續報出那些名字。
「也被宣告無罪了！目前在魔法部工作！」
「埃弗裡——諾特——克拉——高爾——」
「你只是在重複那些十三年前被判不是食死人的人的名字！」夫子氣呼呼地說道，「你可以在過去的審判報告裡找到那些名字！看在老天的報上，鄧不利多——去年年底的時候，這個男孩腦子裡就滿是一些胡編亂造的古怪故事——他的謊話越編越離奇了，你居然還全盤相信——這個男孩能夠跟蛇對話，鄧不利多，而你仍然認為他是值得信任的？」
「你這個傻瓜！」麥教授喊道，「西追·迪哥里！柯羅奇先生！這些人的死決不是一個瘋子的隨意行為！」
「我看不出為什麼不是！」夫子也大聲喊道，臉漲成了紫紅色，火氣不比麥教授小，「在我看來你們都決意要製造一種恐慌情緒，破壞我們這十三年來苦心營造的一切！」
哈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向認為夫子是個和藹可親的人，儘管有些盛氣凌人，有些自高自大，但本質上是很善良的。沒想到此刻眼前站著的這個怒氣沖沖的小個子巫師，竟斷然拒絶相信他那井然有序、穩定舒適的世界有可能毀於一旦——拒絶相信佛地魔可能東山再起。
「佛地魔回來了，」鄧不利多又一次說道，「夫子，如果你立即接受這一事實，並採取必要的措施，我們還有可能輓回局面。首先最重要的一步就是使阿茲卡班擺脫催狂魔的控制——」
「亂彈琴！」夫子又嚷道，「撤消催狂魔？我只要一提出這個建議，準會被趕出辦公室！我們半數的人就是因為知道有催狂魔在阿茲卡班站崗，晚上才能睡個踏實覺的！」
「康尼留斯，如果我們知道你讓佛地魔最危險的死黨去看守那些一聲令下就會為他效勞的傢伙，那麼我們其他人就睡得不太踏實了！」鄧不利多說，「那些傢伙不可能對你忠心耿耿，夫子！佛地魔能夠提供給它們的權力和樂趣，比你所能提供的多得多！佛地魔身後一旦有催狂魔的支持，他那些昔日的死黨就會紛紛回到他身邊，到時候你就很難阻止他恢復十三年前的那種勢力了！」
夫子的嘴巴張開又合上，似乎沒有語言能表達他的憤怒。
「你必須採取的第二個措施——而且必須立即動手，」鄧不利多進一步說，「是派人給巨人送信。」
「派人給巨人送信——」夫子驚叫道，一下子又會說話了，「這又是什麼瘋話？」
「趁現在還不算太晚，向他們伸出友誼的手，」鄧不利多說，「不然佛地魔就會把他們拉攏過去。他以前就做過這樣的事，在所有巫師中，只有他能向他們提供權益和自由！」
「你——你一定是在開玩笑！」夫子吃驚得喘不過氣來，一邊搖著頭，一邊又從鄧不利多前面向後退縮，「如果魔法界得知我跟巨人有來往——人們對巨人恨之入骨啊，鄧不利多——我的事業就完蛋了——」
「康尼留斯，你太迷戀你的官職了，這使你失去了應有的判斷力。」鄧不利多說，他的聲音漸漸提高，人們可以感覺到他周身籠罩著的那個力量的光環，他的眼睛又一次灼灼發光。「你太看重所謂的純正巫師血統了！你一向都是如此！你沒有認識到，一個人的出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成長為什麼樣的人！你的催狂魔剛才消滅了一個十分古老的巫師家族的最後一位成員——你看看那個人所選擇的人生道路！我現在告訴你吧——只要聽從我的建議，採取一些措施，那麼魔法部和整個巫師界都會永遠銘記你，都會把你看作有史以來最勇敢最偉大的魔法部部長。如果你不採取行動——歷史也會牢牢記住：正是你袖手旁觀，讓佛地魔第二次有機會摧毀我們辛辛苦苦重建的這個世界！」
「荒唐，」夫子小聲說，繼續一步步後退，「瘋狂……」
接著是一陣沉默。龐芮夫人呆呆地站在哈利的床邊，用手捂著嘴巴。衛斯理夫人仍然站在哈利面前，雙手按住他的肩膀，不讓他起身。比爾、羅成和妙麗都吃驚地瞪著夫子。
「如果你這樣執迷不悟，一意孤行，康尼留斯，」鄧不利多說，「我們就只好分道揚鑣了。你做你認為合適的事情。我——我則按我的意志行事。」
鄧不利多的聲音裡沒有絲毫威脅的成分，它聽上去只是一個聲明，但夫子卻暴跳如雷，彷彿鄧不利多正舉著一根魔杖朝他逼近。
「好啊，好啊，鄧不利多，」他威脅著揮動著一根手指，說道，「我一直給你充分的自由。我一向對你尊敬有加。我也許並不讚成你的一些決定，但我總是保持沉默。沒有多少人會允許你聘用狼人，留用海格，或不請示魔法部就擅自決定教學生什麼東西。不過，如果你準備同我對著干——」
「我惟一想要對著幹的，」鄧不利多說，「是佛地魔。如果你也反對他，康尼留斯，那麼我們還是同一陣營的。」
夫子似乎想不出該如何回答。他的兩隻小腳站立不穩，前後搖晃了片刻，用雙手旋轉著他那只圓頂高帽。最後，他說話了，聲音裡有一絲企求的成分，「他不會回來的，鄧不利多，他不可能……」
石內卜大步走上前，越過鄧不利多，他一邊走，一邊撩起長袍的左袖子。他把胳膊伸過去給夫子看，夫子驚駭地向後退縮著。
「看見了嗎，」石內卜聲音嘶啞地說，「看見了嗎。黑魔標記。已經不像一小時前那麼明顯了，當時它被燒成了焦黑色，不過你仍然能夠看見。每個食死人身上都有佛地魔打下的烙印。這是食死人相互識別的一種方式，也是佛地魔召集他們回到他身邊的暗號。當他觸摸到某個食死人的標記時，我們必須立即消影，出現在他身邊。一年來，這個標記越來越明顯。卡卡夫的也是這樣。你說卡卡夫今晚為什麼要逃跑？我們倆都感到標記在火辣辣的燃燒。我們都知道他回來了。卡卡夫害怕佛地魔會報復他。他背叛了他的許多食死人同伴，肯定沒有人歡迎他回到他們中間。」
夫子又從石內卜面前退了回去。他不停地搖晃著腦袋，似乎根本沒有聽清石內卜說的話。他瞪大眼睛，顯然被石內卜胳膊上那醜陋的標記嚇壞了，接著他抬頭望著鄧不利多，小聲說道：「我不知道你和你的人在玩什麼把戲，鄧不利多，但是我已經聽夠了。我不想再說什麼。我明天再跟你聯繫，鄧不利多，討論這所學校的辦學方式。我必須回魔法部去了。」
他剛走到門邊又停住腳步，回過身來，大步走過房間，停在哈利床邊。
「你贏得的獎金，」他簡短地說，一邊從口袋裏掏出一大袋金幣，扔在哈利的床頭柜上，「一千個金加隆。本來應該有一個頒獎儀式的，但在目前這種情況下……」
他把圓頂高帽套在頭上，走出了房間，把門在身後重重關上了。他剛離開，鄧不利多就轉身望著哈利床邊的一群人。
「有一些工作要做，」他說，「茉莉……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我是可以指望你和亞瑟的吧？」
「當然沒問題。」衛斯理夫人說。她臉色煞白，嘴唇也全無血色，但她的表情十分堅決。「我們瞭解夫子是個什麼樣的人。正因為亞瑟喜歡麻瓜，才阻礙了他這麼些年在魔法部的發展。夫子認為亞局長缺乏一個巫師應有的尊嚴。」
「好吧，我需要送一封信給亞瑟，」鄧不利多說，「對所有那些能夠在我們的說服下認清局勢的人，我們都必須立即通知到，亞瑟可以接觸魔法部那些不像康尼留斯這樣目光短淺的人。」
「我去找爸爸，」比爾說著，站了起來，「我現在就去。」
「太好了，」鄧不利多說，「把所發生的事情告訴他。說我很快就會跟他直接聯繫。不過他必須謹慎行事。如果夫子認為我在插手魔法部——」
「沒問題，交給我吧。」比爾說。
他伸手拍了拍哈利的肩膀，又吻了吻母親的面頰，然後穿上斗篷，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間。
「米奈娃，」鄧不利多轉向麥教授，說，「我想忙在我的辦公室裡見到海格。還有——美心夫人——如果她也願意來。」
麥教授點點頭，一言不發地離去了。
「波皮，」鄧不利多對龐芮夫人說，「勞駕，你能不能到穆敵教授的辦公室去一趟？你在那裡會找到一位痛不欲生、名叫眨眨的家庭小精靈。你儘量安慰安慰她，然後把她帶到下面的廚房裡。我認為多比會替我們照顧她的。」
「好——好吧。」龐芮夫人顯得有些吃驚，隨即她也離去了。
鄧不利多確信門已經關好，龐芮夫人的腳步聲已經遠去，才又開口說話。
「現在，」他說，「我們中間的兩個人可以互相認識彼此的真面目了。天狼星……你能不能變回你平常的樣子？」
大黑狗抬頭看了看鄧不利多，然後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個男人。
衛斯理夫人驚叫一聲，從床邊直往後退。
「天狼星·布萊克！」她指著他，尖聲叫道。
「媽媽，閉嘴！」榮恩喊道，「這沒什麼！」
石內卜沒有驚叫，也沒有退縮，但他臉上的表情混雜著憤怒和恐懼。
「哼！」他瞪著天狼星，氣沖沖地咆哮道——天狼星的臉上也露出同樣厭惡的表情，「他在這裡做什麼？」
「是我邀請他來的，」鄧不利多輪番望著他們倆，說道，「你也一樣，賽佛勒斯。你們兩個我都很信任。現在你們應該拋棄昔日的分歧，互相信任。」
哈利認為鄧不利多簡直是在請求奇蹟發生。天狼星和石內卜惡狠狠地盯著對方，臉上都是仇恨到極點的表情。
「在短時期內，」鄧不利多說道，語氣裡透著一絲不耐煩，「只要你們不公開敵視對方，我就滿意了。你們不妨握握手。現在你們屬於同一陣營了。時間緊張，我們少數幾個知道真相的人必須團結一致，否則我們大家都毫無希望了。」
天狼星和石內卜很慢很慢地走上前，握了握手，但他們仍然惡狠狠地瞪著對方，似乎都希望對方遇到厄運。他們很快就把手鬆開了。
「這樣還差不多。」鄧不利多說著，又一次擋在他倆之間，「現在你們倆都有任務。夫子的態度儘管我們也料到了，但卻改變了整個事態。天狼星，我需要你立即出發，去通知雷木思·路平，阿拉貝拉·費格，蒙當葛·弗列契——那幾個老前輩。你暫時隱蔽在路平那裡，我會到那裡跟你聯繫。」
「可是——」哈利說。
他真希望天狼星能留下來。他不想這麼快就跟他告別。
「你很快就會見到我的，哈利，」天狼星轉過頭，對他說道，「我向你保證。但我必須盡我的一點兒力量，你明白的，是嗎？」
「是，」哈利，「是的……我當然明白。」
天狼星很快地握了握他的手，朝鄧不利多點點頭，然後又變成了黑狗的樣子，跑到門邊，用一隻爪子擰開門把手，轉眼就不見了。
「賽佛勒斯，」鄧不利多轉向石內卜，說，「你知道我要吩咐你做什麼。如果你沒意見……如果你準備好了……」
「沒問題。」石內卜說。
他的臉色顯得比往常更蒼白了，那雙冷冰冰的黑眼睛閃爍著怪異的光。
「那麼，祝你好運。」鄧不利多說，他臉上帶著一絲擔憂，望著石內卜一言不發地尾隨天狼星而去。
又過了幾分鐘，鄧不利多才開口說話。
「我必須到樓下去，」他最後說道，「我必須見見迪哥里夫婦。哈利——把剩下的藥水都喝了。我過會兒再來看望你們大家。」
鄧不利多離去了，哈利無力地倒在枕頭上。妙麗、榮恩和衛斯理夫人都望著他。良久沒有人說話。
「你必須把剩下的藥水都喝下去，哈利。」最後衛斯理夫人說道。她伸手取藥瓶和高腳杯時，輕輕推了推床頭柜上的那袋金幣。「踏踏實實地睡一覺。暫時想點兒別的事情……想想你準備用獎金買些什麼！」
「我不要那些金幣，」哈利淡淡地說，聲音裡毫無熱情，「你拿去吧。誰都可以拿去。我不應該贏得它的。它應該屬於西追。」
這時，他離開迷宮後一直拚命壓抑、拚命剋制的情感，一下子全部襲上了心頭，使他不能自已。他感到眼睛裡一陣火辣辣的刺痛。他使勁眨眨眼睛，瞪著上面的天花板。
「這不是你的錯，哈利。」衛斯理夫人輕聲說。
「是我叫他和我一起去拿獎盃的。」哈利說。
現在那種火辣辣的感覺又到了他的喉嚨裡。他真希望榮恩把目光移開。
衛斯理夫人把藥水放在床頭柜上，彎下腰，伸手摟住哈利。哈利從不記得有誰這樣摟抱過自己，就像母親一樣。當衛斯理夫人把他擁在懷中時，他那天晚上目睹的一切似乎全都沉甸甸地落在他的心頭。他母親的面龐，父親的聲音，西追倒地死去的身影，似乎都開始在他的腦海裡飛舞旋轉。最後他簡直受不了，拚命皺緊眉頭，把那竭力衝破喉嚨爆發出來的痛苦吼叫強壓下去。
突然，傳來一陣砰砰的敲打聲，衛斯理夫人和哈利趕忙分開了。妙麗站在窗戶邊，手裡緊緊拿著什麼東西。
「對不起。」她低聲說。
「你的藥水，哈利。」衛斯理夫人趕緊說道，一邊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哈利一口氣把藥水喝光了。效果是立竿見影的。沉重的、不可抗拒的無夢的酣睡立刻把他籠罩起來；他跌回到枕頭上，什麼也不想了。